燕翎找到手, 彈了一曲《春江花夜》,此曲宛轉悠揚,意境幽渺,燕翎彈起來了幾分纏綿迷離, 多了幾分疏闊空曠之韻。
曲子很聽, 寧晏更疑的是面前這個人, 他舉手投足與平日有些不同,原先收斂的疏狂輕倦之氣幾乎展無疑, 這讓想起去歲在行宮, 他幫著掠陣投球, 那一一推, 輕狂驕恣,甚至有一抹年意氣,這樣的脾就仿佛是在冷雋斂的外表下敲開一,里面一抹驚異的霞一閃而逝, 快到讓人捉不及。
這樣的他,莫名讓人了一分距離。
夫君脾氣雖朗,這副皮貌是沒得說的。
賞心悅目。
三道菜被吃得七七八八,待燕翎一曲演畢,卻發覺小妻子面前的盤子空了,當真了的“下酒菜”,燕翎沉默一會兒, 也沒說什麼, 回到八仙桌旁, 開始用膳。
寧晏笑瞇瞇給他斟一杯酒, “世子琴藝高超, 意境悠遠, 實乃助興之雅樂。”
燕翎筷箸一頓,幽幽看著,“那以后都給你彈?”
寧晏咽了一口茶水,就是想氣氣他,不想他不接茬,“倒也不必。”
燕翎出尊貴,從來只有旁人討好奉承他,他鮮為人折腰,更不可能輕易展手藝,眼給彈了一曲,大約是為冷落三月而致歉。寧晏對丈夫并無太多要求,燕翎知錯就改便好,也不會揪著不放。
夫婦二人一道回府,昨夜燕翎只歇了兩個時辰,有些疲倦,在車塌小憩片刻,待送寧晏回了府,他方折去皇宮。
榮嬤嬤也從如霜得知燕翎回京的消息,心疼自己養大的姑娘,咬牙教導寧晏,
“姑娘得好好晾一晾世子才行,否則他今后都當您是好欺負的。”明熙堂每一個下人都無比義憤填膺,這三月,們可是親眼看著寧晏如何將國公府的爛攤子擔起來,隔三差五替燕翎進宮盡孝,陪著皇太后嘮家常,這樣完的妻子滿京城找不出第二個來。
燕翎居然還晾著,太不知好歹了。
寧晏懶懶地倚在榮嬤嬤懷里撒,閉著眼往口蹭,
“嬤嬤,我哪有功夫與他置氣,生下一個嫡子方是正經,還計較那些作甚?”
是八月進的門,再有三個月便是整整一年,肚子一直沒靜,寧晏雖談不上焦急,卻也盼著早日懷上孩子。
況且燕翎不是那種,妻子玩些花樣手段,他便乖乖俯首之人,寧晏沒必要做無用功。
榮嬤嬤聽了這話,了發梢,心疼地摟著,“你越好,世子越不懂得珍惜。”
寧晏乏了,要去沐浴,俏生生推著榮嬤嬤往里邊去。
珠簾門口,如霜捧著茶盤凝寧晏尋思,“咱們姑娘什麼時候能這般與世子撒?”
如月聽了這話,猛地咳了幾聲,“怕是不太可能吧...姑娘可是嬤嬤著腳板養大的,姑娘最是依嬤嬤,世子能跟嬤嬤比?”
如霜睨了如月一眼,“這不一樣。”端著茶盤出去了,
燕翎這廂到了書房,皇帝果然只簡單問了幾句,隨后就嘮起家常。
“太后每日都要夸上你媳婦幾句,你媳婦不知打哪弄來了一瓶藥水,太后用著甚好,你不在這段時日,每隔三日宮,替你在太后跟前盡孝,日子暖和后,太后都去花園逛過幾回了,這都是你媳婦的功勞。”
“原先朕便要賞,念著你遠在邊關為國勞,冷落了妻,怕吃你埋怨,今個兒賞賜都備好了,由你給帶回去,權當是你這個做夫君的替掙來的,心里便熨帖些。”
皇帝想的十分周到。
燕翎久久沒吭聲,他知道寧晏宮頻繁,卻不知宮主要目的是見外祖母而非淳安,他離開三月,并非是為了冷落寧晏,他起先是想著自己對這段心如止水,只是有些東西如酒,越釀越醇,回程時以為偽裝得很好,直到見那一刻,思念如水涌來,他不得不認命,他就是喜歡,眼下越發懊惱沒早些認清現實,害他們夫妻平白生了三月嫌隙。
燕翎又去了一趟慈寧宮,太后正睡著,他不敢打攪,吩咐云旭將賞賜先送回府,自個兒回了一趟閣,又在兵部忙到半夜方歸,換做以往,他剛回京,衙門公務堆積如山,他必得住在衙署,這回將急要務理完畢后,連夜開了宮門騎馬回府。
念著時辰晚,先回書房沐浴,換了一干凈的玄直裰悄悄行往明熙堂。
夜染了花香,暖風吹進屋子,蟬鳴院靜,燕翎進來時,并未驚任何人,室靜謐無聲,猜到寧晏已睡著,將將起珠簾,床上傳來布料的窸窣聲,拔步床的簾子被拉開,一道著煙羅衫的子趴在床榻,烏黑的墨發鋪在枕巾,遮了的模樣,卻見那窈窕人的段,如一尾擱淺的人魚。
寧晏迷迷糊糊睜眼,撐起半個子往珠簾方向探,風乍起,廊廡燈盞搖晃,送進來一束耀眼的芒,堪堪照亮清的眸眼,羽輕眨,如靜水微瀾。
煙羅的料子極又,抹襦松松垮垮掛在上,凝膩的天鵝頸往下,天青的石花紋衫托出飽/滿的弧度,一片傲人的影若若現。
燕翎素了有三月有余,驀地瞧見這活//生/香的一幕,/結猛地一,艱難地將視線挪開,手心不知不覺掐出一把汗。
寧晏懵了一瞬,慢慢醒過神,帶著懶洋洋的聲,“回來了...”已好長一段時日沒與他共寢,穿著姿態皆是隨意,眼下正主回來,后知后覺失態,連忙了,跪坐起來,墨發從肩頭落,遮住前的旖旎風,連著那雙杏眼如撥云見月的明珠,變得湛湛清澈。
看了一眼燕翎的裳,是家常的直裰,可知他沐浴過,便往里挪了挪子,“時辰不早,您快些來歇息。”
燕翎狀若無事地點了點頭,吹了角落里的燈,信步上了塌,轉將簾帳擱下,閉的空間二人的呼吸纖毫可聞,燕翎平躺下來,雙手枕著腦后勺,閉上眼盡量讓自己平復心。
寧晏睡了一覺,神尚好,燕翎躺進來,便拘束不,四月底的夜還沒那般炎熱,口搭了一條薄衾,膝蓋微躬,出白玉般的小來,又彎腰將擺扯了扯,往腳踝一扔,稍稍遮掩了下又尋了個舒適的姿勢躺下。
燕翎閉上眼,將作聽得清清楚楚,的躁意跟火似的竄,他稍稍側,遮掩下的異樣,抬目看著,適應昏暗后,二人幾乎都能看清彼此的雙眼。
“除了戚無忌與外祖母的事,你還有什麼事瞞著我?”他嗓音如許久不曾撥的古弦,又又啞。
寧晏撐首支起半個子,前的滿往下墜著,秀發垂落在耳梢,訝異問,
“你知道了呀...”
難怪今天表現這般詭異,原來是知道戚無忌傷勢大好,心里念。
“世子不必掛心,你的事便是我的事,咱們夫妻一。”嗓音輕快鎮定。
換做以前,燕翎定自滿一句,瞧他娶了多麼得溫婉的妻子,如今嘛,聽得心里格外不是滋味,每每想到自己在眼里是夫君而不是燕翎,心口便酸酸脹脹的。
他又問,“還有別的事瞞著我嗎?”
寧晏搖搖頭,“沒有了...”也不是故意瞞著他,誰他離開這麼久。
夏蟬輕鳴,掀起他膛的躁意,燕翎特別想過去抱一抱,但他沒有,他怕自己忍不了,氣方剛的子,不可能不想要,但他不能要。
那件事終究是他心里的疙瘩,他沒辦法毫無芥與行房,總歸得心甘愿..心意相通才好,不,或許是心甘愿的,只是定是為了子嗣。
再等等,燕翎闔目淺眠。
寧晏愣愣看著他,等了半晌不見他過來,悄悄轉了個。
其實做了一番準備,小別勝新婚,以他此前那豺狼虎豹的架勢,三個多月未,還不知饞什麼樣,特意早早睡一覺,便是為了神神應承他,結果他毫無靜?
興許是久別未歸,一時還不適應。這種事也不能催他,顯得多焦似的。
覆上小腹,又看了一眼著求子符的床腳,耐心地閉上眼。
連著三日,燕翎一聲不響,寧晏便有些坐不住了,雖說他這幾日格外忙,每日回來有早有晚,可對著總是格外溫和,又仿佛恢復到了元宵前的融洽,昨夜人都被他摟在懷里了,以為他該要做點什麼,依然是雷打不睡下了。
并非要跟他睡,實在是子嗣一事耽擱不起,今年已十七,連著皇太后都問過兩回,府里外外都盯著肚子,好不容易把人盼回來,他偃旗息鼓?
若還生著氣,他能給彈琴?
饒是寧晏聰慧,一時也不準燕翎心思。
燕翎雖是下定決心追求,奈何他不是花言巧語之人,說不出那等甜言語哄人,故而寧晏未能發現端倪。
榮嬤嬤給寧晏出了個主意,
“給他煮幾碗羊腰子湯,他必定現行。”
是夜,腰子湯是煮好了,寧晏卻來了月事,捂著發疼的小腹,窩在羅漢床上翻書,燕翎準時在亥時初刻回了府,閣輔臣可比原先的都督僉事忙多了,忙歸忙,燕翎給自己定下規矩,若非遇重大要務,亥時初刻必須回家。
原先二人商定,一旦來了小日子,燕翎便回書房睡,寧晏沒想到要留他,便笑著道,“世子,我上不便,您就回書房歇著吧。”
燕翎徑直往側錦杌坐著,
“我哪兒都不去,就在這里陪著你。”話落,起冷雋的眼尾,目如灼,“以后也是...”
寧晏:“......”丈夫突如其來的親昵讓很是疑,漸漸的得出一個結論,燕翎最近有些怪怪的,燕翎都這麼說了,也不會將他往外趕。
只是小日子來了,人會憊懶一些,無心應承,便溫聲道,“世子爺,我子不舒服,難免有不周全之,您若住在明熙堂,那得擔待些。”
燕翎有些頭疼地看著,“不是說好不用敬語了嗎?”
寧晏沉默了片刻,“好....”
恰巧如月捧來一盅羊給寧晏,熱氣騰騰的,喝了暖腹,燕翎正好坐在寧晏跟前,擋了如月的去路,端著紅纏枝紋漆盤站在那里朝寧晏眨眼,寧晏讓燕翎讓一讓,坐到炕床上去,燕翎卻抬眸朝如月手,“給我。”
如月稍愣,遲疑地看著寧晏,寧晏也有些傻眼,燕翎要做什麼。
燕翎見如月不,直接將那盅羊給接了過來,語氣略有不快,“你邊的人我可一個都使不。”
如月一聽,抱著漆盤趕忙跪了下來,“世子恕罪。”悄悄地朝寧晏遞個委屈的眼神。
寧晏瞧著燕翎慢騰騰地替攪拌瓷勺,笑道,“世子惱我便罷,欺負我婢作甚。”無事獻殷勤非即盜,
燕翎手指一頓,抬眸看著,他發現了,寧晏護起犢子來很不講道理,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這些人于而言是可以豁得下去賢妻臉面的親人。
那麼他呢?
他不聲頷首,揭過這個話題。
寧晏擔心燕翎遷怒如月,示意如月出去,廊廡外的丫鬟們聽了里面靜,連忙都躲得遠遠的,生怕燕翎發作們。
燕翎很認真攪羊,待著它慢慢涼下來,一面漫不經心道,“我在這明熙堂,也犯不著要你伺候什麼,備裳備熱水是下人的事,你好生坐著,無需勞你,所以...”他尾音拖得長長的,抬起那雙清雋的眸子,眼神依然是冷清的,話卻令寧晏有些害躁,
“別將我往外趕。”
話落,他舀好一勺遞到邊,溫聲道,“試試燙不燙?”
寧晏:“.......”這廝果然變了。腦子里一面細細推敲他的行徑,一面輕輕蠕了小去試溫度。
燕翎目就落在那雙飽滿的菱形小上,水艷艷的,跟覆了一層珍珠的櫻桃似的,自然又想起木屋那回將他推開的事,他至今不能忘,當時吻上時心里綿綿溢出來的悸,就仿佛驟然從高跌落,那一瞬間的失重令他無法自持。
燕翎眼尾下來,眸漫倦,神鮮見地低落幾分。
寧晏嘗了一口覺得溫度適中,趁著他出神之際,干脆將粥碗從他手里奪過來,往羅漢床上挪了挪子,靠著引枕自顧自喝。
燕翎看了一眼,也沒攔著,回往一旁高幾尋到茶壺,給自己斟了一杯茶,茶水熱氣竄上來,氤氳模糊了他的眉眼,他握著茶盞坐在茫茫燈下,許久沒說話。
夜里燕翎洗好澡上床,寧晏正捂著湯婆子往小腹上擱著,小臉煞白煞白的,的手掌小,握不住整個湯婆子,左放右放都費勁,燕翎靠了過去,從后面摟住,溫熱的手掌覆上去,握住那湯婆子在小腹輕輕著,又時而上下挪,“躺好,我來。”
每每月事的頭一個晚上,渾冰冷直冒虛汗,一夜難熬得很,今日后倚著個火爐,源源不斷的熱浪渡過來,他手掌覆得的,小腹也很暖和。
人在虛弱時,睡得一不,意識也沉沉的,燕翎起來洗了兩道冷水澡,寧晏全然不覺。
翌日清晨燕翎出門時,吩咐云旭將太醫院掌院請來給寧晏看診,昨夜上冷得令人心悸,燕翎心里突突地不放心。
寧晏這廂剛用了晚膳,便聽得院門口有男子聲音,不一會見榮嬤嬤面欣喜領著一白發蒼蒼老太醫進來了,
“主子,世子擔心您子,請太醫院院使來給您把脈。”
寧晏從那服辨得出,來的是太醫院掌門人,連忙從塌上起來行禮。
老太醫笑起來慈眉善目,惹人好,給寧晏把完脈,便道,
“夫人有些宮寒,是以腹痛。”
寧晏纖指一,“這麼說有礙子嗣?”
老太醫須一笑,寬道,“也不能完全這麼說,宮寒病十分常見,也能自然孕,不過穩妥起見,老夫給夫人先開一劑方子,就這幾日服用,驅寒下滯,月事結束一旬后,再開一劑平日服用的藥,如此三月,可痊愈。”
寧晏緩了一口氣,“多謝您了。”
榮嬤嬤送太醫出門時,特意細細問了這病嚴不嚴重,老太醫只道此病婦人十之八九都有,莫要大驚小怪,榮嬤嬤才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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