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
伶玉夜乾坤宮的事很快便傳開,經過淮遠侯一事,皇上已許久未后宮,有幾個自作聰明的嬪妃趕去乾坤宮,卻連皇上的面也沒見到就被趕了出來,漸漸的,后宮都知此時皇上心煩著,誰也不敢去那個霉頭。
然而,就在皇上降了淑妃位分的當日,宸才人深夜去了乾坤宮,不僅沒被趕出來,皇上傳進去竟還待了許久,可見這宸才人本事確實不一般。
皇后倚著人榻神厭厭,“湯別熱了,倒了吧。”
溪柳將床榻鋪好,帷幔敞著,走回來,想了下開口,“娘娘有些日子沒去過乾坤宮,這時候娘娘去了,皇上必然也會留下娘娘。”
聞言,皇后淺淺笑了笑,手著發鬢,低語道:“本宮可比不上那些水靈的小姑娘。”
“皇上心里是有娘娘的。”溪柳忍不住出聲。
皇后依舊笑著,對這句話沒多大,“有沒有又如何?本宮是皇后,只要皇上顧念以前分,就沒人能爬到本宮的位子。”
“只有本宮的孩子才能太子!”
子容終究有逝去的一日,每三年一回的選秀,后宮的花骨朵越來越多,那伶玉也不過是其中最艷麗的一株,等彩淡下,花枝枯萎,誰又會瞧得上。
……
伶玉困得厲害,依偎到男人邊,不過一會兒就睡了過去。闔著眼,素白的小手地握住男人的大掌,睡意憨恬。
本意并不是來這睡覺的,只是皇上現在似乎不想安置,拿了奏折又看起來,實在無聊,不知不覺就睡了。
李玄翊批閱完一日的奏折,垂下眼就看見膝邊睡得酣暢的人,瓣嘟起,紅潤的尖如一顆晶瑩的玉珠。他看了會兒,手搭到的下頜,指腹在那尖上了下。
如他所想的一般。
李玄翊沒再,他放下手,極輕地笑了聲,幾日的煩悶也隨著這聲笑散去了。
翌日,伶玉醒來是在乾坤宮寢殿的床榻上,枕畔涼,不知是從沒有過人還是那人早已離開。
眼,有些迷糊,暗悔昨日怎得就這麼困得厲害。
“主子可是醒了?”凝枝撥開珠簾走了進來。
伶玉掀了錦被,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除了外穿的襦,里面裳齊整,不見半分凌。
昨夜皇上似乎……什麼都沒做。
凝枝瞧著伶玉笑意不停,角一直沒落下來,“主子可知昨夜皇上待主子有多好,連凈面這些事都是皇上做的。”
伶玉眸子倏的一怔,覺得自己許是沒清醒,那般尊貴的帝王會親自手給凈面?
“那這裳……?”
凝枝連忙道:“也是皇上給主子除的。”
實則凝枝說的有些出,昨夜夜近深時,皇上傳人進來盥洗,看著窩在君王懷中睡相憨的主子,心差點嚇得跳出來。
低著頭不敢看,想扶主子去寢殿里,奈何主子手牢牢抓著皇上的袖,急得不行時皇上就開口讓下去。
殿里沒留宮人,后來的事自然是皇上親自手。
伶玉眸子驚詫,咬咬,一時神也恍惚幾分。
方出寢殿回了倚梅苑,很快又有小太監攜圣旨。
中秋宮宴一事過去,因著宋老將軍護駕有功,皇上升了喬人的位分,一躍了喬貴人,其他懷了皇嗣的嬪妃也各有分封。只是那些嬪妃多是后宮伴駕已久的老人,升了位分也沒人有異議。中秋宴伶玉并未去,原以為是與無關,卻不想竟還有給的一道圣旨。
皇上又升了的位分,從才人到常在,距上回升位也不過一月。
伶玉接了那道圣旨久久回不過神,現在的圣寵,是不是太盛了些。
后宮大封,唯一降了位分的人就是淑妃,從四妃到采,可謂是天差地別,但凡有位分的后妃都能踩上一腳。淑妃也從儲秀宮正殿搬去了依晚樓。
如今淑妃在后宮是不可言說的存在,雖降了位分,淮遠侯府又倒了,但依舊是太后的侄,與皇上有著舊邸的分,焉知沒有否極泰來的一日。
伶玉近日去坤寧宮問安,皇后待笑意愈發得多,只是這笑意背后有幾分真心不得而知。
坤寧宮是皇后掌管,想查出些什麼并不容易,惠修容查了多日無果,伶玉也料想會這樣,若說后宮里最不簡單的人就是皇后,最不愿對上的人也是皇后,這事要從長計議,急不得一時。
時至九月中旬,陳昭儀再有一月生產,皇上重視這一個皇子,安排太醫每日值守,昭宮備了產房娘,只等著皇子降生。
這些日子皇上時常宿在乾坤宮,即使去了后宮除卻皇后與喬貴人也沒去過別的地方。
那日伶玉問安回來,不知何時與喬貴人同了路,位分低,自要先福,“嬪妾給喬貴人請安。”
喬貴人極淺地彎了下角,“是宸妹妹呀,咱們姐妹哪來得這麼多禮數,快起來。”
上前了兩步虛扶著伶玉起,眼眸似有似無地看了眼伶玉,“宸妹妹生得可真好看,跟花似的,怪不得皇上喜歡。”
說得語氣真心實意,人挑不出錯,仿佛與伶玉當真是極親的姐妹。
論裝模作樣,伶玉可是老手,似是赦地掩了掩面,“姐姐見笑了,嬪妾除了這張臉沒有別能比得過姐姐了。”
喬貴人臉一僵,心道原以為這宸常在是個小心謹慎的子,怎的這般沒個臉皮,不愧是宮出。
跟在喬貴人邊的宮也定了面,忍不住了角。伶玉若無其事地福下子,“嬪妾先行回宮,不耽擱姐姐了。”
喬貴人也不想與說話,隨意擺了手,伶玉將轉了,看見過來的圣駕鑾輿,眼睫了下,不聲地瞥了眼喬貴人,領人退到一側福,“嬪妾見過皇上。”
喬貴人自是也看見了圣駕,這些日子皇上后宮便去這,自是養了習慣,臉上溢出幾分溫,福做禮,“嬪妾見過皇上。”
李玄翊坐在鑾輿,看著眼前聚在一起的二人不著痕跡地擰了下眉,“妃不必多禮。”
兩人先后起了,喬貴人笑道:“嬪妾做了些清粥,想著等皇上下朝送去,現下便好了,正遇著了皇上。”
粥是宮人剛送來的,熱乎著,與圣駕撞了個正著。
伶玉看兩人一言一語,仿若不存在一般,兀自撇了撇,這小作男人瞧了個清楚。
是有些日子沒去那,朝中政務忙,又是宋老將軍得用的時候,為籠絡人心,他自當要多照顧喬貴人以示圣寵,這麼一忙起來就忽視了。
李玄翊眼從伶玉上移開,對喬貴人道:“將用午膳,妃也不必送了。”
當著眾人面被拒,喬貴人掛不住臉,面又白又僵,手中的帕子使勁攥了攥,才下那難堪之。懂事的嬪妃不會計較這些,而皇上就是喜歡這樣懂事的子。
因而,喬貴人斂了眼,溫地放下聲,“嬪妾知曉了,皇上政務在忙也要仔細著子。”
李玄翊見懂事,面和緩許多,“西域進貢了兩匹貢緞,是你喜歡的素,朕命人送一匹到云煙樓。”
這算是又給做了臉,喬貴人臉上笑意多了些,“嬪妾謝過皇上。”
李玄翊掃了眼立在一旁默不作聲的人,看見鼓著臉,手中得皺一團的帕子,略勾了下角,當作沒看見般讓人抬了轎輦。
圣駕離去,喬貴人雖沒送粥食,卻得了皇上親賜的綢緞,自是心愉悅,再看伶玉連句話也沒得著跟皇上說,臉上的笑更甚,“皇上賜了綢緞,本宮得回去接賞賜之,就不在這陪著宸妹妹了。”
伶玉垂著眼,瞧不出神,但這副模樣活像了委屈的,喬貴人直了脊背,含笑著轉了。
待人離去,凝枝以為主子是了委屈傷心著,上前道:“燕霜說膳房晌午送炒年糕,主子近日不是最喜歡吃炒年糕嗎。”
伶玉瞧出心思,彎了彎,“告訴膳房晚上多備幾道菜。”
凝枝狐疑,“為何?”
伶玉沖眨了眨眼,“因為皇上會來。”
皇上不會白讓委屈的。
果不其然,當夜倚梅苑掌燈。
伶玉站在鏡前干了雪,挑揀著眼穿得裳。不僅模樣生得出挑,材也是沒人能比得過。
凝枝服侍在側臉頰通紅,看了看主子的月匈月匍,又看了看自己的,臉得愈發厲害。
“凝枝,那日本宮要尚局裁的曳地水紋闊袖可送來了?”伶玉試著裳,忽想起了這一茬。
那件曳地水紋闊袖是自己設計的一件裳,綢緞也是賜的真,薄如蟬翼,半遮半掩,最是這時候穿。
凝枝也記起來,那件裳新是新裁的,主子,便送去洗曬,昨日才拿回來,擱在了柜里。
“奴婢這就去拿來。”出了外間,過會兒將那件裳拿來,臉更紅,“主子當真要穿這件嗎?”
伶玉瞧一臉的紅,忍不住笑,有意逗,“我們凝枝也是要嫁人的,怎的這麼怕?”
凝枝赦地低下頭,“奴婢伺候主子,才不嫁人。”
服侍著伶玉穿上這件闊袖襦,纖細的手腕從袖中出,伶玉對鏡側照了照,甚是滿意。又挑了件外穿的裳,方出去準備接駕。
圣駕到倚梅苑天徹底黑了,晚膳置在東暖閣,宮人皆被遣出了門外,伶玉除了外衫到前伺候。
李玄翊目在上頓了下,涼涼移開,“哪來的裳?”
伶玉彎了下,“嬪妾尚局做的,皇上覺得可好看?”后宮嬪妃的裳都是有講究的,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嬪妃禮儀不得僭越,還沒人像似的敢自己裁裳。
那蠶堪堪遮住的形,朦朦朧朧,別有一番風韻。
李玄翊面不虞,“不統!”
不蔽,像什麼樣子!
伶玉委屈地咬了下,“皇上不喜歡?”
李玄翊只覺額頭的青筋突突地跳,這與他喜好何關,宮里本沒這規矩!想到方才里面就穿這樣迎駕,殿外那些雙眼睛盯著,他臉霎時更黑。
“宮里規矩沒學會,明日朕再安排兩個嬤嬤教教你。”男人聲音很冷,“去把外衫穿上。”
“是。”伶玉低著頭,乖乖地又將外罩披風穿了。
心底納悶,以前這般時,高洹差點就將世子夫人的位子給了,怎的到男人這就不行。
果然是君心難測。
晚膳沒吃多久便撤了下去,凈室備了水,有宮婢伺候沐浴,伶玉在外間照著妝鏡,心里思量要不要將這裳換了。但換下又舍不得,百般糾結時男人著發走了進來。
伶玉眸子疑,“皇上這麼快就沐浴好了?”
男人走近,盯住,深幽的黑眸從的臉看向那兩。
這裳里沒穿小。
“嬪妾還是換了吧。”伶玉低著頭要走,男人攬住了的腰,手掌不輕不重打了把的屯,“不高興?”
他說的是白日喬貴人得賞的事,伶玉很乖地搖搖頭,“皇上能來看嬪妾,嬪妾就什麼都不計較。”
甜得像抹了。
李玄翊極淺地笑了聲,含住的,“日后只許在朕面前穿。”
外間服侍的福如海聽著里面靜老臉一紅,一本正經地轉過去守夜。
夜濃些,他將要打盹,外面忽跑進來一個小太監,慌慌張張地跪到地上,“皇上,昭儀娘娘出事了!”
這事說起來猝不及防,昭儀娘娘在殿里好好的,忽然說肚子疼,接著就見了紅,太醫趕過去,說是有小產征兆,守夜的奴才不敢耽擱,加著步子過來尋皇上。
這夜皇上興致高,里面靜到現在還沒歇下,福如海不敢不報昭儀娘娘的事,暗嘆了句這前太監當真是要把腦袋別在腰上的活計。
他低著頭,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稟道:“皇上,昭儀娘娘出事了,請皇上過去。”
里間,伶玉難得蹙眉,瓣輕吐了著呼吸,聞聲緩了緩,手推了下男人膛,“皇上,外面好似有人在說話。”
男人汗水滴到伶玉鼻尖,手臂青筋暴起,最后重重的一下方將松了開,轉過,頗為不耐地了額角,“何事?”
福如海又重復了遍,“是昭儀娘娘不知為何見了紅,請皇上過去。”
李玄翊面陡然一變,伶玉也知陳昭儀肚子里懷著皇嗣,金貴著,可耽誤不得。
下了地,因著方才那事,得一時沒有力氣,勉強站起來。
“嬪妾伺候皇上更。”強撐把架上的素白中拿下來,一雙得跟棉花似的。
李玄翊看難,抬了手也沒讓伺候,寒聲遣人進來穿了裳。
收拾好,伶玉也穿得妥帖,上前握住男人的手,“嬪妾與皇上一同去吧。”
李玄翊沒拒絕,點了下頭。長信宮到昭宮一路稍遠,伶玉雙沒力氣,李玄翊把人抱到鑾輿上,讓在里坐著。
伶玉有些意外,畢竟坐了皇上的鑾輿可是了規矩的事,心里清楚卻也沒多說什麼。
“皇上安心,昭儀娘娘定然沒事的。”伶玉聲音得恰到好,溫溫,無聲中平了男人的心神。
李玄翊面稍緩,依舊抿著,一路沒說過一句話。
皇后先到了昭宮一步,到外迎駕時看見伶玉一同從鑾輿里出來,臉微微一頓,伶玉瞧見皇后也是意外,畢竟坤寧宮到昭宮可不比從長信宮到這得遠。
見了禮,李玄翊拂袖殿,看見宮人手中端著盛滿紅的銅盆,眼更沉,“怎麼回事?”
皇后先一步道:“據太醫所言,陳昭儀是服用了寒之,才使得有小產之兆。”
寒之?
伶玉眼微凝,不聲地看了眼皇后,倏然明白,陳昭儀當日所言何意。
陳昭儀是要救一命,皇后想要這個皇嗣,必然會去母留子。只要陳昭儀死了,這個孩子最大可能就是歸皇后養。
相比歸于皇后的皇嗣,養在陳昭儀宮里威脅要小上許多。
再者陳昭儀那麼聰明,怎會將所有賭注都在一人上,若是幫了陳昭儀,他日,必然得一助力。
伶玉思量一番,迅速做出了決斷。
嬪妃們聞訊而來,因著皇上在,說話聲要收斂許多,并沒那麼大膽放肆。除卻一些事不關己的人,其他大多不想著陳昭儀好,畢竟這皇嗣要生下來,就是皇上長子,依著皇上的看重,不得要當太子栽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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