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遲了早朝,殿已是議論紛紛一片，眾臣猜測皇上倒底遇到了何等要事，竟連早朝都晚了。

　外面太監尖著嗓子喊了一聲,“皇上駕到！”

　接著，本是議論的朝臣噤聲,紛紛跪下，“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勢之浩大，規矩之尊卑,滿朝員皆臣服于皇位上的帝王。

　李玄翊坐到龍椅上，拂袖沉眉,“眾卿平。”

　眾臣握著笏板站起來,有幾人互相對了幾眼，目中有話，正想稟奏時卻聽一道聲音傳下,“眾卿可有事要啟奏？”

　這是催促他們的意思，眾臣更加狐疑,皇上今日是怎的，好似與以前不太一樣。

　但因著淮遠侯一事,現在朝上戰戰兢兢，即便好奇也無人敢問。

　……

　伶玉這一覺睡得長,清醒時已是后午的事。

　全綿綿的使不上力,凝枝聽到靜快步進來,手中捧著新熬好的湯藥,里念叨著，“阿彌陀佛，主子終于醒了。”

　“我怎麼了？”伶玉嗓音干啞,發痛的額角，一時間記不起來。

　“主子發了高熱，快一日了。太醫叮囑主子醒來先吃了這藥。”

　“高熱？”伶玉微蹙著眉，嗓子灼熱得像有火在燒，咳了兩聲，“拿盞水給我。”

　凝枝放下藥碗到案上倒了盞溫水，回來遞到伶玉手里。伶玉極，仰頭便喝下一盞。

　溫熱的水滾過嚨，終于讓好許多。恍然想起昨夜發生了何事。

　“皇上呢？”

　凝枝忙回道:“皇上臨走時吩咐奴婢等主子醒了要去乾坤宮通稟一聲，現在應該在乾坤宮理政事。”

　伶玉點了點頭，又問，“太醫怎麼說的？”

　提起太醫那些話凝枝又鬧了個紅臉，是心疼主子，知皇上寵主子，卻不知是這麼個寵的法。

　“怎麼不說話？”伶玉怪異地看向。

　凝枝別別扭扭地移開眼，小聲將太醫的話重復一遍。伶玉聽完，忍不住咳了兩聲，忽略了前面，道:“皇上可查了那紅花哪來的？”

　“沒有。”凝枝這才想起來什麼，搖了搖頭，“皇上確實沒有讓太醫再查下去，主子可是知道些什麼？”

　伶玉抿住，眼眸思索，皇上并未查下去或許是明白這紅花倒底是誰的手腳。皇后只對兩人用過，一人是淑妃，一人是，加之皇上對淮遠侯的忌憚，淑妃那樁事料想就是皇上授意，皇后只聽于皇上的意思，多年來執掌中宮從未出過差錯，加之母族于皇上有恩，故而得皇上信任，才能不聲地做下手腳。只可惜，陳昭儀一事，皇上已經對皇后起了疑心。

　夜，倚梅苑掌燈。

　伶玉病懨懨地躺在床榻里，面蒼白，瓣也沒有往日紅艷，失了，多了分病重的凌弱之。

　這回月事要照以往更為難忍，大約就是那冰落下的后果。

　伶玉撐著子去外面迎駕，李玄翊從鑾輿上下來，就看見了涼風中纖瘦若浮萍的子，脆弱得好像一就能碎在手里。

　“病還沒好折騰什麼。”李玄翊擰著眉過去把人扶起來，看清毫無的臉眼眸沉愈顯。

　伶玉勉強地彎了彎，“嬪妾高興皇上能來看嬪妾。”

　李玄翊口一堵，心緒復雜難言，視線從眼上轉開，“以后朕來你都不必接駕。”

　“這不合規矩……”伶玉訥訥道。

　李玄翊牽住的手，漆黑的眸盯住，“朕的話就是規矩。”

　明月高掛，寢殿熄了明火，伶玉依偎在男人懷中，閉著眼，卻并未睡著。

　小腹痛意猶在，不蹙細眉，咬著忍下疼痛之意。

　只是那疼越來越厲害，讓全發。

　李玄翊察覺懷中人的異樣，垂下眼，借著月抬手撥開的碎發，“難？”

　伶玉強迫自己放松，故作輕快道:“可是嬪妾擾著皇上了？”

　在他面前一向氣，但這時候卻乖順得讓他一句重話都說不出口。

　他不知子月事有多疼，后宮嬪妃在他面前子不適也不會表現出來，只是那兩回用冰倒底是他的錯，這人難，他哄著也是應該的。

　“轉過去。”

　伶玉眼眸一閃，不明白這話什麼意思，忽想起了一事，嚇得要哭出來，“皇上，嬪妾子確實不適，今夜嬪妾不想……”

　李玄翊眼皮子一跳，臉倏然沉下，“朕沒想你。”

　“皇上？”

　“轉過去。”

　男人聲音愈冷，伶玉嚇到，也不敢再多話，乖乖轉了。

　脊背靠著男人的膛，不安的了下，腰忽他扣住了，接著，小腹了一只大掌，寬厚的掌心像是有源源不斷的熱量驅散了那的寒涼痛意。

　伶玉眼眸微不可查地了下，抿住，側的小手輕輕攥住。

　李玄翊手臂收，下頜搭到頸，灼熱的氣息噴薄到的耳蝸，“好些了？”

　伶玉耳珠生出熱熱的紅，眼睫輕著，似是極為怯地放低聲，“嬪妾謝過皇上。”

　沒多久，伶玉困意上來，便睡了過去。迷迷糊糊中，記得小腹那只大掌一直捂著，一夜沒離開過。

　這一夜睡得好，翌日醒來，枕畔男人已經走了，伶玉著枕側尚存的余溫，輕淺地彎了彎。

　因禍得福，終是沒白折騰。

　那日后，皇上口諭，皇后足又延長一月，沒人知是因為何事。皇后在宮里聽完福如海傳話，形了下，沒想到自己做得那般，還是那位發現了。

　看來要盡快手。

　伶玉，留不得。

　……

　陳昭儀誕下公主，皇上大悅，在小公主滿周歲時賜封號嘉禾。

　時值秋日，寒涼愈重。伶玉出門時多加了一件披風，太醫給開了補氣養的方子，整日都要喝一堆的苦湯藥，伶玉實在不愿，奈何皇上下了令，每日吃藥都是福如海親自送來。福如海是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主，臉上掛著笑非要看把整碗藥吃完。

　“主子，皇上親□□代，您可別為難奴才了。”

　伶玉吃藥如酷刑，皺著一張臉，極為艱難地吃下那碗湯藥。

　福如海盯著宸常在吃完，拿著空碗回去復命。

　“可又嚷嚷著藥苦了？”李玄翊打開一卷公文，翻閱著看了兩眼。

　此前他去倚梅苑時正見吃藥，小臉皺的，活像了什麼大委屈。

　福如海清楚皇上這是高興著，擱別的嬪妃皇上哪會派他親自去。

　“良藥苦口，宸常在心里明白，知皇上心意，還吩咐奴才謝過皇上。”

　李玄翊冷嗤了聲，“宸常在許了你什麼好，這麼幫著說話？”

　“奴才不敢。”福如海惶恐地俯下。

　李玄翊在折子上用朱筆批了幾個字，隨口道:“明日把南地的橘一同給送過去。”

　“奴才遵旨。”福如海彎腰賠上一臉笑，就知道這主子跟對了。

　皇后足，后宮嬪妃也不必去問安，伶玉閑時與應人同去花園看看花。

　后宮生存，唯有這時才得半刻空閑。

　伶玉回宮便開始著手蕓喜的嫁妝，皇上賞賜的東西不，只是蕓喜嫁的是尋常人家，嫁妝太過貴重反而易讓人奢靡，嫁妝簡單難免讓人看輕了去。

　挑挑揀揀，最終決定下一份禮單。

　宮年滿二十五方能放出宮，蕓喜年紀不夠，伶玉須得走走門路把人放出去。一來一回又耽擱不時間。

　“蕓喜會念著伶玉姐姐的恩，來世當牛做馬也要報答伶玉姐姐。”蕓喜哭花了一張臉，跪在地上重重地叩了個頭。

　伶玉是有些羨慕，可以嫁給平凡的夫婿，后院簡單，不必勾心斗角，一輩子就這麼過去了。

　“謝什麼，我不能出宮，外面幫不上你，學著機靈點，別讓自己委屈。”

　“蕓喜謹記。”

　出宮前，蕓喜請求伶玉往宮外送了信。若是其他有門路的嬪妃送信出宮不是難事，但伶玉偏偏就是沒有門路，又不放心去求惠修容，思來想去便去找了皇上。

　信是從宮里送的，還是寫給郎的話，萬一被人發現難免惹上嫌疑。

　李玄翊接了信，隨意掃了眼，扔給了福如海，“照宸常在的話做。”

　福如海收下信退了出去。

　李玄翊了太，“跑朕這一趟，就為了一個奴才？”

　話里三分冷淡，七分的不虞。

　伶玉慣來會哄人，打開食盒端了碗出來置到案上，道:“嬪妾想皇上了。”

　人放低了段討好總會惹得人憐惜，李玄翊低眼看著，面冷淡，瞧不出什麼。

　“皇上可要嘗嘗？”伶玉已舀了一勺遞到李玄翊邊，李玄翊給面子，嘗了一口。廚藝與膳房差太多，知這粥是親手做的，男人面稍有和緩。

　“嬪妾還有一事想求皇上。”伶玉咬咬，大著膽子坐到男人上，小臉可憐兮兮的，直勾勾盯著他。

　李玄翊住的臉蛋使勁掐了掐，他就知道是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子，好不容易給他親自下一回廚，自當要撈回本。

　“朕考慮考慮。”

　伶玉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皇上還沒聽嬪妾說呢？”

　“說，何事？”李玄翊接了手里那碗粥置到案上，伶玉得寸進尺地勾住男人的腰，“嬪妾想求皇上準應人每月回一次應府。”

　李玄翊記起口中的應人是誰，略一頓，黑眸看向的臉，“就這事？”

　伶玉乖覺地點點頭，“就這事。”

　頃刻，男人使勁住的臉，伶玉痛得驚呼一聲，“皇上，好疼……”

　嗓子得不像話，李玄翊睨著，“你倒是好心。”

　上他這來一趟都是為了別人。

　伶玉近些日子才注意到應人的事，這姑娘跟親近了，什麼話都說，自然，也是提起一回家就哭得不行，比淚水還多，算是會到每每哭時皇上為何那般不耐煩。

　“嬪妾知這不合規矩，但皇上說了，皇上的話就是規矩，嬪妾相信皇上，才敢求這事。”

　李玄翊扯了扯角，巧舌如簧的一張小。

　“求朕兩件事，一碗粥就抵過去了？”

　伶玉眼眸茫然，“嬪妾所有都是皇上的，不知該給皇上送什麼。”

　李玄翊單手拉出案的匣子，從中拿出一個繡著絳紫祥云的荷包，伶玉看清記起來這是自己上回繡的那個。

　沒想到皇上竟然放到了暗匣里。

　“朕觀你紅不錯，書房正缺兩條白娟，你既無事，繡完給朕送過來吧。”

　伶玉眼眸瞪圓，坐擁天下的皇上怎會缺捆綁書冊的白娟？分明是有意折騰。子憊懶，能閑就閑，來這一遭又給自己找了活計。

　李玄翊看清懷中人小臉的愁苦抗拒，心緒甚悅，故意板起臉冷聲，“不愿？”

　“嬪妾愿意！”伶玉立即表忠心，“為皇上做的事，嬪妾不論多苦都愿意。”

　即便知是假話，李玄翊也聽得歡愉，他鉗住的下頜，低頭堵住了那張慣會撒賣乖的小。

　……

　鐘粹宮

　惠修容看完宮外傳進來的信，沒甚緒地將紙折了折，燃到了燭焰上。

　至今膝下無子，父親已經等不及，迫不及待地要送那個庶宮。

　“主子，宸常在留宿了乾坤宮。”穗音通稟，聲音放得低，怕娘娘不悅生了怒氣。

　自伶玉了后宮，皇上就好些日子沒來看過主子。

　惠修容拂了拂手，“伶玉侍寢也有幾月了，到現在肚子卻都還沒靜，本宮是不是該換個人。”

　穗音一驚，府上要送姑娘宮的事知道些，只是那畢竟是外面的事。主子已經往皇上邊塞了人，若再塞一個難免讓皇上更加不喜。

　“主子，奴婢覺得不若再等等，現下皇上那怕是會對娘娘不滿。”

　“本宮等不了了。”惠修容垂下眼著手腕的玉鐲，“本宮自不會蠢到明目張膽地去塞人，自然要找個墊背的。”

　……

　翌日，伶玉將回倚梅苑就得了信，惠修容邀一同去花賞花。

　同是一宮出來的主仆，在外人眼里自是要親近些，伶玉卻明白，絕不是賞花那般簡單。

　有些日子沒侍寢，伶玉有些不住昨夜的云雨，原想著不用去給皇后請安，回寢殿睡到晌午，卻不料惠修容又邀了，偏還不能不去。

　伶玉無奈地梳理了妝容，忍著酸痛的雙去了花園。

　路尚且遠著，幾乎是走兩步歇一歇，一番費力到花園就遲了時辰。

　“本宮還以為宸常在了圣寵，就不把本宮放在眼里了。”惠修容倚靠著長亭的憑欄，目打量著伶玉，并未開口讓起。

　伶玉站得酸，低了低眼道:“娘娘貴為九嬪，嬪妾心里自是尊敬的。”

　惠修容輕笑，“如此討喜的小，也怪不得皇上寵你。”

　“起來吧。”

　“謝娘娘。”伶玉緩緩站起，不著痕跡地了下發疼的膝蓋。

　惠修容理了襦坐下，拂手讓宮人退到亭外，“本宮有話對你說。”

　伶玉明白意思，讓凝枝一同退出去。

　“你讓本宮查的，本宮查清了，不過想來你應是解決了那樁事。”惠修容不不慢地飲著茶水，也沒讓伶玉坐下。

　此是花園最荒涼的一，幾乎無人經過。

　伶玉抿了下，聽繼續道:“你可猜到了那藥是哪來的？”

　陳昭儀說皇后只給兩人下過紅花，一是淑妃，二就是。而皇上得知后立即又了皇后一月，許能猜出，紅花是來自何。

　“嬪妾不知。”

　“呵！”惠修容懶得揭穿，“是不知還是不敢？你與陳昭儀這樁買賣做得倒是劃算。”

　伶玉自是不敢猜，暗中默許皇后拿得紅花的人是高位上的帝王。也正因如此，才有把握太醫診脈后皇上會對皇后生疑。

　“你應明白本宮為何送你到皇上邊，今日本宮正是有一日要與你說。”惠修容開門見山，不再與廢話，“本宮需有皇子養著以穩固地位，既然你侍寢許久不見靜，本宮要你在皇上邊塞一個能生養的婢。”

　伶玉手心一，眼波浮了下，似是為難般蹙了眉，“此事是嬪妾之過，只是皇上近日無心后宮，嬪妾人微言輕，怕是會惹得圣怒。”

　惠修容眼眸挑起，看向，“本宮聽說宸常在昨夜留宿了乾坤宮，皇上對你喜得，又怎會惹得圣怒？”

　“若是不愿，你這個位子本宮自會有法子讓別人替代。”最后一句話語氣發涼，已有威脅之意。

　伶玉眼眸微斂，輕咬了下瓣開口，“娘娘恕罪，此事嬪妾幫不得娘娘。”

　“伶玉，你忘了是葬崗那日，是本宮將你從死人堆里拖出來了嗎！”惠修容驟然拍案，怒容發作。

　伶玉跪下，徐徐道:“娘娘請聽嬪妾一言。”

　“嬪妾原是鐘粹宮的婢，如今了后宮，服侍圣上，眾人皆知嬪妾是娘娘的人。倘使嬪妾再有意將人送上龍榻，有心人細想都會知是娘娘的意思，必然會龍，屆時不只是于嬪妾，于娘娘而言都會落得個失了圣心的下場。”

　“娘娘此舉嬪妾料想是府上施，要娘娘養得皇子。若娘娘等得，嬪妾會讓后宮只有娘娘一位徐氏主子。”

　惠修容思量著，眼眸在上打量兩遍。

　誠然，這是現在最好的法子，但莫名地，總有種覺若是同意了倒像伶玉牽著鼻子走。

　惠修容不好糊弄，伶玉在花園多坐了會兒，直至日頭曬下來方回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