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被帶到了冷宮的一偏殿,押著的幾個太監默不作聲。

　方才太醫診過脈，知道自己是有孕了，懷了皇嗣，本是該高興的事。后宮子嗣凋零,肚子里的孩子也是為數不多的皇嗣之一,若得了皇子,就是皇上的長子。等著這一日已等了許久。

　可殿所有人都無該有的喜悅，皇上也沒來見,反倒是福如海將帶去了這冷宮。

　“你們做什麼，我要見皇上！我肚子里懷了皇嗣,你們是嫌命太長了嗎，敢這麼對我！”

　蟬警惕地盯著周圍看押的太監,一手住小腹，不斷安自己,懷了皇嗣，沒人敢拿怎樣。

　稍許,殿門打開。

　福如海先進來,后跟著的小太監手中端著一個托盤，里面盛了個藥碗，碗中湯藥尚熱,苦味蔓延到整個室。

　“蟬姑娘,奴才奉皇上吩咐，送蟬姑娘肚子里的孩子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蟬往后退了半步,盯著那個藥碗不想到冷宮里被灌了墮胎藥的嬪妃。

　福如海一笑，“蟬姑娘是個明白人，應當清楚，肚子里這個孩子留不得。”

　當初皇上是為了留給宸嬪主子皇嗣才讓蟬進乾坤宮伺候,現在宸嬪主子有孕，自當不能再把這個孩子留下來礙眼。

　“為何留不得，我懷的是皇嗣，若是個男娃就是皇上的長子，是元昭的大皇子，怎麼留不得！”蟬咬牙，拼命忍下心中的驚恐，“你們這個閹人敢這麼對我，敢這麼對我肚子里的皇嗣，皇上知道不會放過你們的！我要去見皇上，我要見皇上！”

　福如海不耐煩地使了個眼，讓小太監堵住蟬的，“蟬姑娘，你還不明白嗎？時至今日，就算你懷的是個金元寶也不能留下來。”

　生了，皇上把這個孩子給宸嬪養，自然不能留下孩子的生母，免得將來是一樁麻煩。不生，留著也是給宸嬪主子礙眼，皇上甚寵宸嬪主子，怎麼留著這樣的子給人賭氣。再者這孩子不知是男是，宸嬪主子如今也有孕，兩人同時有孕，難保會出了岔子。故而，即便這是個皇嗣，為了宸嬪主子也得墮掉。

　皇上對宸嬪主子的看重，怕是連皇上自己都愈發看不清了。

　福如海嘆息一聲，“蟬姑娘，咱家也是奉皇命行事，莫要怪咱家了。”

　……

　伶玉孕吐反應厲害，自有孕后有能吃的東西，子清減地看不出以前的盈圓潤。

　膳房為能吃下膳食，變著花樣地做，每日都不帶重樣的。

　這日膳房送來水晶豬肘，伶玉前日吃過，覺得甚是好吃，接連幾日膳房都送來豬肘子。

　宮人夾了最鮮的置到碟上，伶玉吃過一塊，又吃了一塊。

　沒一會兒，殿外來人通稟，圣駕到了金華殿。

　伶玉放下玉筷前去接駕。

　李玄翊見臉上瘦得沒了，面頓時沉下來，“怎麼伺候你們主子的。”

　“皇上恕罪！”服侍的宮人們嚇得子一抖，撲通跪了下來。

　伶玉也沒料想皇上忽然了怒，小心翼翼地扯了扯男人的袖，“嬪妾這些日子能吃下東西了，皇上別怪們。”

　李玄翊握住的手，牽人殿，“今日吃的什麼？”

　用膳在暖閣，兩人一同進去，宮人布了新筷，李玄翊掃一眼案上的膳食，微不可查地皺了下眉。

　這整日吃得什麼，有甜的豬蹄，酸梅湯，辣子，清糖水……合著各式的口味都讓集齊了。

　李玄翊坐下，稍了筷，他實在吃不慣這些七八糟的東西。

　伶玉方才甚喜吃水晶豬蹄，只是現在不知為何，一坐下聞到那油膩的味道腹中一頓作嘔，只覺想吐。

　了中惡心的覺，甫一筷，終于忍不住捂著跑出了暖閣。

　李玄翊擰了下眉，語氣不如方才那般和緩，得讓人不過氣。

　“怎麼回事？”

　凝枝忙上前幾步回道:“主子近日孕吐得厲害，吃什麼都要吐幾回，前日太醫院送來水晶肘子，主子難得吃下幾口，今日不知怎的，又有些反應。”

　隔一道珠簾，那道影愈發得纖瘦，捂著小腹，吐得一陣一陣，天昏地暗般。

　李玄翊臉愈加得冷，站起拂袖出去。

　伶玉難，將方才吃過的東西都吐了出來，胃里陣陣反酸。

　見男人過來，用帕子了角，下意識背過不想讓皇上看見這副模樣。

　“怎麼吐這樣？”

　宮人將痰盂拿了出去。

　伶玉忍著難出一個笑來，“嬪妾沒事。”

　李玄翊見勉強的一個笑，腔中頓時堵了口悶氣，以前不是沒有嬪妃沒懷過皇嗣，那些有孕的嬪妃都想借著這遭在他面前表現，生怕他不清楚子有孕多麼辛苦。

　只有難這樣還跟他說沒事。他倒想讓借著由頭好好撒撒，本就是該氣的時候。

　男人冷著臉，伶玉不清心思，以為是自己這副模樣惹得皇上不喜了，抿了抿，小臉仰著頗有討好地意味，“嬪妾不會再吐了，皇上快去用膳吧。”

　李玄翊聞言，臉更黑了一層。

　“不難了？”

　伶玉使勁搖頭，“不難了。”

　“笨！”

　都不知道在這個時候博得男人心憐惜。

　李玄翊終于忍不住，低低斥了句。

　說完，帝王便轉回了暖閣。

　伶玉站在原地

　一頭霧水，皇上倒底生沒生氣？

　剩下的飯食伶玉沒再一口，膳房又送進來些酸梅湯，勉強喝了幾勺，小口小口地，像極了一只可憐兮兮的小貓。

　頂著男人的視線，伶玉終于忍不住小聲道:“皇上，嬪妾吃不下了。”

　李玄翊抿了下，捻了捻拇指的扳指，才吃幾口就吃不下了？分明是懷著孕，食量卻還不如沒孕時得好。

　“吃不下便不吃了，朕又沒著你。”

　男人板著臉，正還要說什麼，伶玉倏的站起，面極為痛苦，捂住急著步子又去了暖閣外。

　不過吃幾口，又吐個沒完。

　李玄翊面了越來越沉，“膳房怎麼做事的，主子吐這樣也不知想個法子！”

　“奴才辦事不周，皇上恕罪。”即便這其中沒福如海的事，可他是前的人，此時膳房并無管事在這，自當罰的又是他。

　李玄翊倏的又走出去，抬手揮開宮人，親自給伶玉遞了水。但帝王是被人伺候慣了，哪里會伺候人，喂水時作不停，水嗆到嚨里，伶玉蹙著眉心咳了兩聲，“皇上，嬪妾難……”

　李玄翊拿開杯盞，作冷地為了角，“想吃什麼就讓膳房做。”

　膳房的人最近都圍著宸嬪轉，偏伶玉吃什麼都不對口。

　“皇上別為難他們了，是嬪妾不想吃。”

　因著這句話，帝王心頭閃過一抹異樣，難言的酸之，他知子孕時艱難，以前多有嬪妃拿此時跟他邀寵，頭一回見到這樣的子，什麼都不想要。

　懂事得讓人心疼。

　……

　婉淑儀得了伶玉有孕的信，頗有意味地笑出聲，“本宮送的大禮，再過幾月，這后宮就不會有宸嬪了。”

　著小窗外的景，有一搭沒一搭地搖起扇，“皇上最近都去金華殿？”

　濃為主子盛了新茶，“聽聞宸嬪孕吐得厲害，皇上便日日都會去。”

　婉淑儀冷笑一聲，“裝得倒是像模像樣。”

　“主子。”濃有些疑，“奴婢瞧著宸嬪不像假孕，好似是真的有了孕。”

　婉淑儀眼皮子一挑，“那副藥吃了前三個月跟有孕是一樣，不同人有不同反應，宸嬪這般折騰也并無奇怪。”

　話是如此，可濃莫名有種覺，事并不像主子想的這麼簡單，但沒有證據，又不能多說什麼。

　天將晚，婉淑儀懶懶打了個哈欠，“暫且歇吧，明日本宮也該去看看宸嬪。”

　……

　因著伶玉有了孕，各宮嬪妃聞訊要來看看，伶玉對誰都是同一個態度，閉門不見。如此更惹得后宮風言風語，都傳宸嬪恃寵而驕，擺大架子。

　伶玉對此一笑置之，管旁人怎麼說，現在最要的是保下這個皇嗣。

　婉淑儀到金華殿也吃了個閉門羹，著大肚子在外說了好一會兒，守門的婢規規矩矩福禮，“主子孕吐不止，難以見客，淑儀主子見諒。”

　“本宮就是聽說宸姐姐孕吐才來給姐姐出幾個法子，難不你懷疑本宮會害你們主子嗎？”

　婢立即回道:“奴婢不敢，只是主子代了誰也不見，若是有人執意見主子，奴婢只能去請皇上了。”

　后宮誰不知皇上甚寵宸嬪，若執意不走，焉知這賤婢會不會真去請皇上。

　婉淑儀攥了攥帕子，冷哼一聲，“宸姐姐不領會嬪妾好心便罷了！”

　殿外婉淑儀一走，燕霜就將原話傳給了伶玉。

　伶玉抿好笑，“婉淑儀怕不是以為本宮跟一樣呢！”

　“這倒是樁好戲，以后不知婉淑儀要氣什麼樣。”伶玉一頓，“說來還得謝婉淑儀這麼鬧騰，倒讓本宮真有了孕。”

　“婉淑儀肚子里的皇嗣也有七個月了吧。”

　燕霜料想到主子要做什麼，點頭回是。

　伶玉指尖點了點茶碗的杯沿，“派人看著點，免得婉淑儀腹中的皇嗣出了岔子。”

　凝枝在一旁哼出聲:“婉淑儀先害主子，主子定要好好還回去才是。”……

　乾坤殿

　福如海稟完金華殿的事，高座的帝王許久未出聲。

　婉淑儀再這麼作下去，怕真要磨沒皇上僅存的宜了。宸嬪主子宮這麼久，皇上對其的態度不是傻子都看得出來，后宮還有誰敢這麼沒眼去招惹宸嬪主子。

　福如海心底嘆，等婉淑儀腹中皇嗣沒了那日，也是婉淑儀好日子到頭之時。

　“近日可吃得下東西？”

　稍許，帝王撂了手中墨筆，似乎并未聽見關于婉淑儀的那些話。

　“近日宸主子胃口好了些，聽說晌午還吃了只豬蹄。”

　聽此，李玄翊眉梢挑了挑，難以想象那子抱著豬蹄吃是何模樣。不過能吃得下總歸是好的，男人勾了下角，一閃而過地笑意，“今日膳房所有當值的人多賞一金月銀。”

　皇上高興，自是他們這些當奴才的福氣。而今福如海又漸漸，宸主子高興皇上就高興，皇上高興了他們這些奴才就能落得好，總歸是要伺候好宸主子。

　想起婉淑儀的事，李玄翊斂起眼，“想做什麼就去做，不必攔著。”

　不必攔著意思就是倘若宸主子遇到麻煩，他是要去幫主子解決這麻煩。

　福如海會意地領了命，不為婉淑儀嘆，惹著誰不好，偏偏惹了宸嬪主子。

　……

　伶玉近些日子胎才養得安穩些，能吃下東西了。

　期間來往得嬪妃不，伶玉卻只見了德妃。

　德妃一殿，過遮掩的珠簾，看見倚在人榻里懶洋洋的子，抿笑了下，“你如今這日子過得是愈發自在了。”

　伶玉宮人看好茶水，“姐姐怎得不把嘉禾抱來，嬪妾整日待在金華殿，都快悶壞了。”

　“你呀，在福中不知福！”德妃嗔，后宮子誰不想懷上皇嗣的，雖是整日待在金華殿，可皇上哪日沒去看過，但凡進了后宮就來這，已是許久沒再召過別的嬪妃侍寢。

　德妃抿了口茶，繼續道:“不過這個皇嗣來得倒是時候，明日大選，已是有許多秀進宮，這后宮又要進新人了。”

　后宮進新人，意味著必然要分圣寵。人都是貪鮮的，沒人知道今年這些秀中會不會有下一個伶玉。

　皇嗣這時候來，也能保住一分帝王的憐惜與寵。

　伶玉對進新人無甚興趣，現在最要的就是護好腹中皇嗣，平平安安地生下后半輩子的依靠，至于皇上以后會寵誰與何關，有一個皇嗣遠比那些虛無縹緲的憐可靠得多。

　然經過上回一事，吃醋這說總是要裝一裝，不然男人又要與置氣。

　果不其然，當夜金華殿掌燈。

　已近了夏日，伶玉換上薄衫，站在月下接迎圣駕。

　不知以前有孕的嬪妃如何，不過自有孕，皇上幾乎是日日來，從未去過別的宮所。伶玉擺足了寵妃的架子，即便不能侍寢，用別的法也不會讓皇上去別。

　“嬪妾聽說明日就有秀進宮了。”伶玉漱過口，任由男人去角的水漬。

　李玄翊不虞地沉下眼，“誰跟你說的？”

　子不好又有了孕，再想這些七八糟的事怎麼養好子。

　伶玉瓣晶瑩，鮮紅得人采擷，小咕噥不停，“選秀事大，嬪妾又不是傻的，怎能瞞得住。”

　李玄翊將的里衫穿好，遮掩住前的痕跡，似是隨意般漫不經心地開口，“朕今年只打算讓兩個人進宮。”

　聞言，伶玉耳尖一，“皇上想讓誰進宮？”

　李玄翊又道:“徐家幺和張家嫡。”

　徐家是惠修容的母家，惠

　修容如今不能生育，徐家送人進宮無可厚非，如今徐家尚有用，李玄翊愿意賣這個面子。張家嫡是新科狀元的親妹妹，納進宮也可招攬天下賢士。

　二者皆是帝王深思慮后選定的人。

　伶玉驚詫，沒料想皇上竟然連這也會與說，“皇上怎的告訴嬪妾這些？”

　李玄翊看向子雪亮的雙眸，淡然地啟開口，“你如今有孕，宮中人多難免出現些朕覺察不到的事。”

　“皇上……是為了嬪妾？”伶玉口中喃喃。

　李玄翊指腹掐住了伶玉沒多的臉蛋，“朕不能時刻顧及金華殿，你人又笨，免不得要出些岔子。”

　伶玉，“……”

　“嬪妾才不笨。”

　李玄翊好笑地勾了下角，將人攬懷中，掌心靠到子的小腹上，幽沉的黑眸中難得閃過一分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