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聽蘿剛剛生產,加上人多，場面并不安靜。

　喧鬧嘈雜中，季清洄的注意力都只在一個人上。

　他已經幾個小時沒有看見了,而這幾個小時，獨自一個人在里面戰斗,他單是想想,就覺得心疼。

　以至于等他們在病房安頓好后,護士將孩子抱來給他時,他有些懵地看著護士懷里的小崽子,幾不可見地皺了下眉,眼神似乎是在問——“這個,我家的？”

　護士似乎是被他的反應逗樂，笑道：“寶寶爸爸，快抱一下他吧。”

　教著他應該用什麼姿勢抱孩子。

　溫辛他們在旁邊圍觀,就那麼看著他皺著眉，像是在面對什麼滔天難題，都有些想笑。不過他的作卻小心，又張又謹慎地從護士手里接過了孩子。

　這也是季清洄頭一回看自己的孩子,他打量了幾眼,說：“是有點紅，過段時間應該就漂亮了。”做父親的哪會嫌棄自己的兒呢？等過段時間長開了，小姑娘肯定漂亮，他篤定。

　“”太小只了,以至于他都不大敢用力，作僵地抱著。

　溫辛挑了下眉。

　——漂亮？

　哦，這位老哥，恐怕還不知道自己生的是個兒子吧？

　還漂亮呢？也不看看人家小家伙樂不樂意——人家那做帥氣。

　護士好像也看出來了,小聲接話道：“是啊，以后肯定是個小帥哥。”

　季清洄僵地思考了兩秒鐘，他的CPU都快干燒了，好不容易才轉過那個彎來，不可思議地問：“你是說？”

　這人的氣勢太盛，加上知道他的份，護士有點怵。

　“恭喜你，喜提一子。”溫辛走過來，圈住他肩膀，笑瞇瞇道。

　季清洄：“？”

　他不是喜提一嗎？朋友圈都快發了，在這跟他說他喜提一子？！

　他的震驚都寫在了臉上，掙扎地問說：“沒抱錯吧？我怎麼記得是個孩？”

　“你記得什麼？你剛剛理都沒理，兩只眼睛一直盯著產房等我姐出來。”溫辛吐槽說，打破了他最后的幻想。

　季清洄：“……”

　好像是。他對剛才確實沒什麼記憶。

　就跟知到了來自親生父親的嫌棄似的，被季清洄抱著的孩子剛剛還安靜著，這會兒忽然大哭起來。小家伙剛出生，哭聲卻很有力，嗷嗷哭著，一下子就把外婆給哭心疼了。徐亦婉連忙走過來接過去抱，“來來來，我看看，怎麼了？哭什麼呢我的寶貝喲？”

　季清洄懷里一空。

　他的視線跟隨了過去，還沒從這份驚訝之中緩過神來。

　他凝眉看向溫辛，似乎是想再確認一下。溫辛就跟知道他想做什麼似的，毫不猶豫地點了下頭。

　季清洄……徹底信了。

　溫聽蘿一醒來，還未完全清醒，就覺到他在的臉，作溫。下一秒，悉的聲音就在耳畔響起：“覺還好嗎？”

　點著頭，眨眼時，好像度過了很長的歲月。

　“季清洄，我功生下了一個孩子哎。”雖然虛弱，但是不難聽出的驕傲。

　他眼眶有些熱，近的臉，吻了一下，“嗯，你很棒，你誕下了一個生命。”

　這里面有多疼，只有自己知道，也只能自己著。他怎麼能不心疼呢？

　“寶寶呢？”問。

　季清洄想起這個事就緩不過神。他與分驚訝，試圖獲得共，“你知道嗎，居然是個兒子。”

　溫聽蘿：“……”

　當然知道了。

　而且除了醫生護士，還是第一個知道的。

　他的這副模樣實在好笑，可是溫聽蘿覺得進一步刺激他好像有點過分，于是便強行忍住了，只是認真地點了下頭：“真的太不可思議了。”

　一想到他等待了十個月的兒一下子變兒子的難以置信，溫聽蘿憋笑憋得就艱難。

　其實也希是個兒，知道是個兒子的時候，也驚訝。但是這都比不上他給帶來的喜。

　他挲著的手，輕嘆了聲，“是個男寶，所以當時他還在你肚子里的時候，聽見我說的那些話后，他應該是沒有癟哭吧？”

　溫聽蘿一愣。

　隨后才想起來他說的是當初懷孕時他們進行的小探討。

　當時被孕期反應折磨得難，他板著臉對著的肚子進行教育，與他說：“如果是個男寶寶，那倒還扛罵，但如果是個寶寶，會不會一癟直接哭呀？”

　他這是在回應那個時候的話呢。

　他的意思是——是個男寶寶，應該扛罵吧？那個時候，應該沒有癟哭吧？

　溫聽蘿被他逗得笑出聲來，再也忍不住。可是這樣一笑，剛才生產時的傷口就開始疼。死死咬著想忍，卻又不知是在忍笑還是忍疼。

　最后，季清洄被溫常賦趕出去了，不讓他再待在病房里。

　季清洄對著關上的門，了鼻子。

　-

　肖來娣最初覺到不舒服的時候，沒太當回事，只想著忍一忍可能就好了。

　后來一直也沒好，才開始上了心，打電話同在京城的兒說了這個事，想讓程蘊回來帶去做檢查。

　醫院那種地方，這輩子攏共也沒去過幾次，所以還是想找個人陪著比較安心。至于程洪昌——一提出要去醫院查查，就被他罵了回來，說沒事找事、只想浪費他的錢。肖來娣也是沒了辦法，只能寄希于遠方的兒上。

　可是，一提起，程蘊不信，只以為是自己在找借口要回來。

　拖來拖去的，一拖就是好久。

　到后來去檢查的時候，檢查結果把給嚇傻了。

　醫生說了很多話，但只聽得見其中的幾個字——癌癥、晚期。

　肖來娣讀的書不多，文化程度不高。但是就算再沒文化，也知道這四個字是意味著什麼。而從來沒想過這四個字會與自己扯上關系，從來沒想過……會得癌。

　這話猶如一道驚雷打在上，把震住了好久，覺耳邊嗡嗡的，周圍人嘰嘰喳喳地還在說著話，可卻什麼都聽不見了。

　程蘊顯然也沒想到。

　肖來娣和說不舒服想去醫院做檢查的時候只當做是胡謅，為了讓自己回來、為了住自己要錢的手段，所以就沒當回事，照常工作與生活。直到又接到肖來娣電話說難得不了，這才將信將疑地空回來了一趟。

　不曾想，竟然是真的病了。

　還是——癌癥晚期。

　程蘊愣愣地低頭看坐在椅子上的肖來娣，有些迷茫地問醫生：“那現在該怎麼辦呢？”

　醫生嘆了口氣。

　都到這時候了，說什麼都晚了。

　一開始程蘊是帶在縣做的檢查，但是病這麼嚴重，縣那邊建議如果想治的話，就帶肖來娣去市里，或者去其它更好的醫院。

　程蘊糾結猶豫了蠻久，最終還是帶來了槐城這邊的醫院，給辦理了住院。

　程蘊要工作，做到這份上已經不易，不可能再整天在這里陪著，所以大多時間都是自己一個人待在醫院，也是自己照顧自己。

　這天午后，肖來娣在醫院曬太的時候，看見了一個很悉的人影。瞇著眼睛看了半晌，琢磨，這不是徐亦婉麼？

　手里拿著保溫桶，邊跟著的應該是兒子。還是那麼鮮亮麗，比起當年，變化并不大。就是不知道腳步匆匆的，是急著去做什麼。

　肖來娣閑著也是閑著，便起跟了上去，不遠不近地在他們后面跟著走。

　跟了不多時，就從他們的對話中聽出了答案。

　有些發怔。

　溫聽蘿生了？

　什麼時候的事，那妮子和程蘊一樣，才剛畢業多久？竟然就生孩子了嗎？

　肖來娣怔怔地想，也不知是和徐亦婉有緣分，還是和溫聽蘿有緣分。明明兩家條件相差這麼大，可是徐亦婉生溫聽蘿的時候也能撞上，現在溫聽蘿生孩子，兩家明明相隔這麼遠，竟然又能給撞上。

　這樣的緣分連都唏噓。

　肖來娣摳了摳手，心有些復雜。

　看著才多大呢？竟然就當媽媽了。可真快啊……

　跟溫聽蘿，好像從離開這邊以后，就再也沒見過了，那可真是好多年了哎。

　肖來娣一路跟過去看，徐亦婉和溫辛走進病房后，就在外面隔著門看了幾眼。

　應該是生了個男孩子，看那些服什麼的，都是男孩子用的。

　男孩子好啊，生完這個以后就沒有力了，以后想不想再生，全看他們自己了，不會再有人來催著生二胎。第一胎就生了個男孩，要是在他們那里，那腰桿可是能直了，老了也有人能送終了。

　看上去，溫聽蘿恢復得也不錯，徐亦婉正在喂喝湯。母倆坐在一，有說有笑的，看上去很好。很放松地靠在床頭，渾上下都是放松的狀態，本就不像當初那般繃著、時刻繃著，人看著，總覺下一秒就要撲上來咬人似的。

　肖來娣瞇了下眼，覺得眼睛有點疼。這一幕刺激得眼睛疼。和溫聽蘿也算是當了十七年的母，可是這十七年里，們的從來沒有這麼好過，也從來沒有過這樣溫馨的一幕。

　說起來，從來沒真喜歡過溫聽蘿。因為是孩，因為不是親生的，因為和別人家的兒不一樣，脾氣又又犟，還不好拿……有很多的原因，但反正，肖來娣沒怎麼對好過。也覺得們之間從來不像別人家的母那般，但無所謂，直到今天看了，才知道原來溫聽蘿也會朝著母親笑，原來溫聽蘿也會有這樣的一面。

　現在看起來，回到溫家以后，的親生媽媽應該是對很好的吧。

　很多年前，生產那天，如果指出護士把孩子弄錯了，如果抱回了自己的兒，又讓溫聽蘿去了溫家，那這些年，溫聽蘿應該會過得好的吧？

　可是沒有那些如果。

　功地讓兒過了十七年的上層社會的生活，這會是這個沒用的媽媽這輩子為兒做過的最厲害的事。

　就是不知道，這個病，是不是老天給的報應？

　老早就覺得不舒服了，平日里和程洪昌一起過日子，早就有與他提起過，但他并不放在心上。后來和程蘊說，但程蘊也不信，或者說，程蘊也不在乎。即使是真的，又如何呢？

　程蘊后來回到家，與的一直稱不上太親近，往多了說，也就是尋常母罷了，甚至比尋常母的還要一般。孩子與是疏遠的，也是有怨的，甚至，也是看不起的吧？看不起這樣的農村婦，看不起的思想、眼界、觀念。

　要是們好的話，程蘊一聽見不舒服，肯定是一直掛念著，趕找個時間就回來帶去做檢查了……YushuGu.СOｍ

　丈夫、孩子，誰都不管，拖著拖著，就晚期了，就了今天這樣了。要是早一點的話，說不定還有的治？

　肖來娣皺眉，一邊離開這里一邊想，這或許就是自己造的孽吧。

　也不知道這幾十年，是活了個什麼。

　好像活了，又好像，還不如沒活。

　好像又不舒服了起來。

　并沒有人知道來過這里。病房里，溫聽蘿喝了小半碗湯后就不想喝了，被徐亦婉哄著愣是喝完了一碗。

　小家伙嚶嚶地泣著，溫辛在抱他。

　-

　等溫聽蘿出院以后，溫常賦也依然警惕著這小子。

　直到的傷口恢復得差不多了，溫常賦才對他放松了警惕。

　雖說小家伙剛出生的時候，季清洄那一個不可思議，就差滿臉寫上“我兒呢”，但后來，照顧起小家伙來，他毫不含糊。

　沒兩天他就和月嫂學得差不多了，上起手來有模有樣。連徐亦婉都對他的“專業程度”贊不絕口。

　溫聽蘿在坐月子，他很重視的休息，每每寶寶準備哭，就會被他火速抱出房間去哄。

　他的工作大部分都搬回了家里，一邊開會一邊看著孩子，他一心二用得游刃有余。溫聽蘿怕他忙不過來，但他不覺得，他還是想多帶帶寶寶。

　徐亦婉知道他能做得很好，但是沒想到他會做得這麼好。

　他的幾個角，都被他完演繹，找不出一個扣分項。

　照顧兒的時候，不由得慨道：“清洄真的不錯。”

　溫聽蘿月子坐得很好，除了剛生的時候了罪，后來再沒有過，正在一點點恢復中。

　聽見媽媽夸他，也跟著笑，像是在夸自己一般。

　他帶寶寶的時間遠比的多，現在寶寶對他可了，倒是和自己有點生分。畢竟，只要一抱到孩子，沒過多會就會被他搶過去。累是累不著了，但好像也有點過于閑著了？

　溫聽蘿心多通吶，哪里看

　又好笑又無奈。

　因為有阿姨和月嫂幫忙，家里人也經常過來，所以孩子倒也不是時時都是他看。尤其是晚上，他都會過來抱著睡覺，將孩子丟去給月嫂。他還和月嫂叮囑了，就算小家伙哭破天去也別來找他們。

　有時候溫聽蘿并不好鑒別，他到底是個好爸爸，還是個壞爸爸。

　好像是個好爸爸，可是仔細看看，又好像不對。

　晚上睡前，溫聽蘿看了會書。月子期間枯燥無聊，這已經是看的第二本書了。

　季清洄就坐在旁邊，著，回了幾條手下發的消息后，便丟了手機，過來摟。

　“還在看那本嗎？好看嗎？”他輕聲問，聞到了上的香。這是生完寶寶以后才有的。季清洄閉了閉眼，輕吸著氣。

　“好看，等我看完后給你看好不好？”

　“嗯。”他摟過腰，“先睡吧，明天再看。”

　溫聽蘿欣然接了他的建議。

　可是等放下書、關了燈時，發現這人哪里有半點睡意？

　循著黑暗，他親了親。

　他們多久沒做了？從孕晚期到現在，一直沒有。所以他每次說只生這一個就好的時候，溫聽蘿都深信不疑。被他親得發，頻頻后退。

　季清洄眸黯下，護住的腰，將人拽回自己懷里，按住手腳，“睡吧。”

　他真是被折磨得慘。

　被這個突然到來的“驚喜”，折磨得大半年開不了葷，他覺他比和尚都要素。

　安全是安全了，可是溫聽蘿覺得到他沒睡著。往他懷里鉆了鉆，手去環住他的腰，“馬上就要結束啦。”

　他低眸看，“等出月子后，我們去趟江南吧。就我們倆。”不帶那個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