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和殿燈火通明, 空中還殘留著食的清香與酒香茶香，奈何滿殿眾人無心吃食，只盼著皇上盡快理此事。

　王進學的話恰好踩中陳庭的痛腳, 陳庭也不是吃素的，不不地反擊了一句, “王大人哪里的話, 事關大周社稷，我等自然義不容辭。”

　避而不談曦貴妃在背后出點子拾掇王進學大肆斂財一事，除非陳庭吃了熊心豹子膽。

　“陳大人說得好。”

　王進學雙手作揖拜了拜天地方向, “事關大周社稷, 謀害后妃亦等同于謀害皇嗣, 然, 殺焉用牛刀，含霜殿的宮與膳房的嬤嬤自有司禮監審問，三司會審不免小題大做。”

　陳庭冷笑，“王大人誤會在下了，今日曾大人、趙大人、曹大人等三位大人都在場，微臣只是不想讓皇上過于勞，太后與太妃們為此事枯坐煩憂, 只想盡快查明罪魁禍首罷了。”

　戶部尚書與禮部尚書斗法, 其余四部尚書作壁上觀, 皇上還未表態，他們若是站錯了隊, 豈不尷尬。

　被點名的大理寺卿曾云、史中丞曹升，二人面面相覷, 不約而同想起齊候夫人一案, 當日線索直指曦貴妃, 與今夜一幕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曾云瞄了一眼龍椅上的蕭詢，義無反顧站在戶部尚書這一邊，“王大人的話不無道理，布偶在膳房灶膛里發現，膳房隸屬于后宮。”

　言外之意，大理寺與司禮監各司其職，涇渭分明，互不僭越。

　曾云一發話，史中丞也跟著附和。

　武大多清廉，紛紛倒向王大人，陳庭一下子了眾矢之的，尷尬地立在原地。

　跪在殿中央的崔嬤嬤與含元殿佐證的灑掃宮梨花一時愣在當場，接下來也不知如何演戲，怎就好端端地變了群臣爭辯。

　淑妃、薛昭儀、溫貴嬪等人也懵了，更別提其余朝中命婦，憋了一肚子話也沒有們置喙的機會。

　張貴妃心里大為失，又心生驚駭，江晨曦晉升貴妃之位不久，為何突然收攏了文武百的心？

　捂著心口，一臉痛苦與委屈。

　江晨曦這邊，按捺脾氣，聽完崔嬤嬤與小宮的一套栽贓，要不是得替肚子里的小崽子積善，指不定要親自上前，狠狠掌摑這信口雌黃的二人。

　禮部尚書此人明面上看著公允，可偏幫張貴妃的心思昭然若揭，此人太蠢了，不堪為用。

　江晨曦遞給蕭詢明晃晃的暗示，蕭詢一眼便知，哭笑不得，主開口，“曦貴妃，你可有話要說？”

　眾人一怔，紛紛來了神，皇上總算發話了。

　江晨曦換了個坐姿，“皇上，可否允臣妾自辯幾句？”

　陳庭說干了，就等著江晨曦反應了，否則他一個人說得起勁有什麼用。

　其余人等無不把視線投向江晨曦，想聽如何狡辯。

　蕭詢捕捉到小人兒眼里盡是不耐，仔細看，還蓄著嘲諷與鄙夷，顯然是不了旁人的胡謅，要親自上陣舌戰群儒。

　蕭詢怕盛怒從而了胎氣，不顧宮規，向手，“妃，你坐朕這。”

　眾人眼皮子一抖，這節骨眼上，皇上還不忘維護曦貴妃。

　蕭承翊眼也不眨地盯著江晨曦，只見施施然起，不疾不徐走向龍椅，娉婷落座至父皇側，一氣勢無人能及。

　變了，有了父皇的恩寵，不再淡然，眼里有了野心。

　蕭承翊心中說不出來的難，也不算是難，大抵自尊心作祟，的野心不是為了他。

　蕭詢就坐在側，江晨曦有了底氣，直腰背，端坐在龍椅上，眸直跪在下方的崔嬤嬤。

　“崔嬤嬤，本宮問你，本宮自上元節后不慎染風寒，一直待在含元殿閉門不出，得皇上恤，含元殿有了小廚房。”

　“試問，本宮放著含元殿的小廚房不用，偏偏令人繞道丟棄在膳房的灶膛里，本宮是不是傻？”

　“退一萬步講，丟棄布偶之前，本宮為何不能撕掉畫像，拔掉銀針？崔嬤嬤，本宮在你眼里當真如此蠢笨不堪麼？”

　“抑或是，崔嬤嬤認為后宮的妃嬪只顧著爭寵獻，一個個卻不長腦子？”

　江晨曦一連三問，跪趴在地上的崔嬤嬤招架不住，額頭冷汗直冒。

　撒一個謊，卻要撒一百個謊來圓場。

　崔嬤嬤脊背僵直，強辯道：“回稟娘娘，老奴也不知背后圖謀不軌之人為何要多此一舉，不過，老奴的確在膳房灶膛里掏出來的布偶，還請娘娘明察。”

　此關節，在座只要不蠢的人早已想到，可若是崔嬤嬤一口咬定不知道，的確有點棘手，死無對證。

　“也罷，崔嬤嬤既然不明白便算了。”江晨曦不怒反笑，接著瞥向瑟瑟發抖的梨花。

　“梨花，印象中本宮待你不薄，你卻當眾誣陷本宮，你可知以下犯上者要被杖責三十？”

　梨花啪地往地上磕頭，不敢直視江晨曦，一個勁地哭訴道：“啟稟皇上，奴婢所言句句所實，若撒謊，必遭天打雷劈！”

　眾人表不一，有人信封誓言，自然也有人不信這套言論。

　“每日向老天爺發誓的人不計其數，可都應驗了麼？”

　江晨曦一聲嗤笑，眼中一片冷漠，“梨花，你太蠢了，你若盡心盡力在含元殿伺候，本宮定然不了你的好，現下你背主，待本宮自證清白后，定饒不了你。”

　劉人生怕梨花反咬，趁機話，“娘娘，可不興當眾威利呀——”

　“劉人，本宮問話，豈能容你隨便話？夏，按照宮規，該如何罰？！”

　江晨曦一個冷眼瞥向唯恐天下不的劉人，眼神凌厲，瞬間嚇到了對方。

　夏刷地一下從江晨曦后轉出來，“回稟主子，劉人該掌十下。”

　江晨曦‘哦’了一聲，抬手理了理袖，“人妹妹，你看是你自己手，還是本宮令夏幫你？”

　劉人瞬間急紅了眼，忙轉向蕭詢，“皇上，妾不是故意的。”

　蕭詢懶得搭理劉人，兀自端起茶盞飲茶。

　劉人見蕭詢不搭理，下意識看向張貴妃，想要尋求幫忙，奈何張貴妃垂首，避開了的視線。

　劉人漲紅了臉，藏在袖子的手攥著，今晚這一計若是治不了江晨曦，恐會被牽連。

　除夕夜宴，溫貴嬪字字珠璣的話言猶在耳，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張廷正門生雖多，但他早已遠離場，張家遠不如表明那樣看著風，張家勢力江河日下，張貴妃兩次三番都敗在江晨曦手里。

　滿殿的人，無人相幫。

　思及此，劉人悔恨不已，抬手用力掌摑自己，同時不忘道歉，“妹妹錯了，懇請娘娘原諒……”

　江晨曦板著臉不為所，眸凜冽。

　十個掌，一個不，回響在大殿。

　劉人哭紅了眼，偃旗息鼓，不敢再沖撞江晨曦，當起了頭烏。

　這一出也后宮妃嬪不能再小覷江晨曦，曦貴妃發起狠來，連皇上都要讓其三分，太后不管。

　崔嬤嬤與梨花嚇得噤若寒蟬，二人頭低得不能再低，恨不得找個地鉆進去，頂著四面八方的目匍匐在地。

　江晨曦環視四周，目與眾人一一對上，與蕭承翊眼神接時，更是不避不躲，甚至還朝他一笑。

　嘲諷的笑。

　蕭承翊被笑得寒直豎，直覺不妙，莫不是又想算計他！

　蕭詢注意到這一幕，下心里的醋意，大方點，笑笑也不礙事。

　較真起來，不厚道的是他。

　須臾，眾人只聽江晨曦緩緩開口，“倘若只要寫下歡喜二字，燃燒至灰燼放在茶水里，給心上人飲下，那世間何來那麼多的癡男怨？”

　“若是此管用，本宮早在是太子妃之時便用了，何須等到今時今日？！太子殿下，您說是麼？”

　眾人膝蓋一，差點跪地。

　曦貴妃當著皇上的面直截了當點名太子，不僅自證了清白，還譏諷了太子一頓，乖乖，曦貴妃膽大包天，也不怕皇上怪罪！

　也不知皇上與太子，到底誰的頭上帽子更綠一些。

　太后挑眉，覺得于理不合，忽而又搖了搖頭，暗忖曦丫頭鬼，難怪能討皇帝歡心。

　后宮妃嬪瞠目結舌，曦貴妃太敢說了，竟當眾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看來是真的拼著自證清白也不怕得罪皇上。

　們悄悄瞥向龍椅上一言不發的皇上，等著皇上雷霆震怒，然而令們失了，皇上并未怒，面部神令人窺不見心中所思所想。

　蕭詢能怎麼想？

　他認為他的妃言之有理，畢竟他的妃套用了他曾經的那套言論，若是燒香拜佛與剪頭發有用，大周兒郎皆可不用上戰場殺敵。

　曾云瞥了一眼表古怪的蕭承翊，曦貴妃說得沒錯，若這勞什子玩意有用，當年早該了太子的眼，何至于造如今這幅局面。

　哎，蕭家父子倆踢到了同一塊鐵板。

　江晨曦也并未想得到蕭承翊的回應，掃向病歪歪的張貴妃，自顧自說下去，“張姐姐的病因到底是不是因巫蠱之引起，自有太醫院確診，姐姐，您說是吧？”

　張貴妃捂著心口的作一頓，臉慘白如雪，此時無論說什麼，都會被江晨曦譏諷，干脆閉口不談裝傻。

　江晨曦見狀也不惱，說累了，抿了抿瓣，想要喝茶解，蕭詢如及時雨般，遞過來一杯茶。

　笑著手接過，端起茶盞飲了幾口，潤了潤嗓子，最后總結陳詞。

　“諸位姐妹，大周開國多年了，你們當中竟還有人撿著巫蠱之說事，若著實無事可做，不如替邊關將士多繡幾件冬，多積福行善，才會有好報。”

　“即便你們此次能僥幸拉本宮下水，殊不知貌如花的妙齡郎猶如春日田地里的韭菜，一茬接一茬，割也割不完。”

　最后這句話儼然含沙影了蕭詢，若是蕭詢理不好，那他不配當明君。

　蕭詢差點打翻手中的茶水，無語地了鼻子，輕咳一聲，“妃，朕的為人你該了解，豈是吃著碗里瞧著鍋里的人。”

　江晨曦朝蕭詢歉然一笑，“皇上，臣妾就這麼一說，并非故意針對您。”

　皇上與曦貴妃當眾打罵俏，更是氣壞了后宮一眾妃嬪。

　氣死人了！

　僵持之際，姜德一躬出列，“皇上，老奴斗膽諫言。”

　蕭詢示意姜德一盡管開口。

　姜德一答道：“即是涉及到邪門歪道，不如請相國寺智空大師出面，智空大師見多識廣，想必能解此局。”

　不愧是前伺候多年的老人，輕易解了眾人的難言之。

　張貴妃等人一怔，千算萬算算了姜德一，這老鱉孫竟然抬出智空大師，要知道智空大師去歲進宮替眾人祈福誦經，可是偏幫江晨曦的。

　曾云眼睛噌地一亮，及時出聲，“姜公公提議甚可，非常事該非常人解決，智空大師出面，定能算出背后主謀。”

　蕭詢吩咐，“李衛，你跑一趟相國寺，請智空大師出面。”

　李衛應諾，轉邁步出了殿。

　有人提議，“啟稟皇上，現下快至亥時，京城宵，此行去相國寺一來一去最快也要大半個時辰，太后與幾位太妃們該歇息了，此事可否明日再議？”

　蕭詢當即駁回對方的提議，“事關曦貴妃清白與聲譽，也事關大周社稷安危，諸位大人若是有急事，可以先行出宮，且朕相信太后等人回去后也無法安寢，還不如留守此等個結果。”

　太后發話，“哀家不困，愿意留下來等智空大師。”

　幾位太妃也是此意。

　既如此，誰也不敢在這節骨眼上扭頭就走，只能窩火地陪等。

　江晨曦面不改心不跳，甚至還換了一個坐姿，腰酸。夏見狀，忙把靠枕疊加在一塊，小心翼翼擱置在江晨曦腰后。

　江晨曦松緩了些，眼里的不耐也褪去了一些。

　蕭詢下令，諸人全部留在延和殿，不準隨便外出，著魏炎領著軍去搜崔嬤嬤與梨花的住。

　江晨曦久坐腰酸，一盞茶后，提起擺就要起，殿眾人無不向投來晦暗不明的視線。

　環顧四周，不卑不，“怎麼，皇上還沒定奪此事，本宮在爾等眼里已經了十惡不赦的罪人？”

　劉人剛才吃了虧，心里不服氣，仗著蕭詢的命令，不不地提醒，“娘娘，皇上適才都說了，眾人皆留在殿，不得私自外出。”

　江晨曦掃了一眼劉人，隨后把視線移向蕭詢，“皇上，臣妾不會溜走，臣妾只想去隔壁更，若有誰不放心，不妨一起？”

　溫貴嬪腦子一熱，見針道：“娘娘適才并未飲用多酒水，怎就著急去更呢？”

　江晨曦不怒反笑，一雙眸直視抬杠的溫貴嬪，“溫姐姐既然不信本宮，那本宮人抬來恭桶，諸位大人出去回避，姐姐一塊方便？”

　此話一出，殿眾人臉瞬間彩紛呈。

　膽子小的人確實憋著尿呢，這節骨眼上誰也不敢提出來，畢竟難登大雅之堂。

　江晨曦也絕，大咧咧地提出來。

　溫貴嬪臊紅了臉，如此鄙之語豈能公然宣之于口，有辱斯文！

　太后忍著笑，“皇帝，人有三急，智空大師一時半會兒也到不了，不如各位都依次出去，一盞茶之后再回來。”

　“曦貴妃子骨弱，朕親自陪去。”

　蕭詢應允，還在眾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下，親自攙扶江晨曦出了殿。

　張貴妃等人氣得眼睛都直了，巫蠱之都弄出來了，皇上依然還偏心江晨曦那個賤人！豈有此理！

　隔壁配殿，江晨曦更完，在殿散步走，蕭詢回來后便寸步不離地守在側。

　江晨曦問他，“皇上適才可是吃醋了？”

　與蕭詢一路走來，心有靈犀一點通，他一個眼神，一個挑眉，便知曉他心中所想。

　在大殿上故意那樣說，等同于承認之前是喜歡太子的，蕭詢不吃醋才怪。

　蕭詢頷首，“嗯，朕的確吃醋，不過能同。”

　與太子婚三年，撇開太子心里有人不談，太子的相貌與為人堪為良配，且又是一國儲君，作為太子妃，心中是有太子的。

　太子辜負了，子剛烈，寧愿和離也不愿委曲求全。

　他追了好久，哄了好久，才把人追到手，吃點醋也無妨。

　江晨曦也不想此事一直擱在蕭詢心里，了解不開的疙瘩，既然了他的人，自然一心要向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