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云窈沒注意, “有嗎？”

　沈暮朝繼續低聲音，“剛才岳母看了我好幾次。”

　頓了頓，他又道：“岳母可有問起圓房的事，你是不是說錯什麼餡了？”

　“沒有啊。”紀云窈不解, “娘親是問了這些, 但我都是按照話本子上回答的，應該不會出錯吧？”

　沈暮朝問道：“你是怎麼說的？”

　紀云窈正要開口, 這時, 紀夫人從外面回來了, 紀云窈只好和沈暮朝分開, 坐直子不再說話。

　這一頓飯吃的著實糟心，紀夫人一看到沈暮朝，心里就堵得慌，這不，找了個借口去外面待了一會兒。

　若沈暮朝真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自己兒嫁過去, 無異于守活寡。

　沈暮朝是永安侯府的貴婿不假，但只有一盞茶的時間也忒短了吧！

　這種事拖延不得, 紀夫人本打算私下里找沈暮朝問個清楚, 再給他請個大夫調養。

　如果能養好，那便皆大歡喜；可若是養不好，紀夫人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兒守活寡。

　然而, 沈暮朝是的婿, 紀夫人為沈暮朝的岳母，向沈暮朝打聽這種私的事不合適。如果永安侯還活著, 紀夫人倒也不用這般為難了。

　再者, 沈暮朝如今是狀元郎, 和紀云窈也剛親沒幾天，紀夫人貿然把他中看不中用的事擺在明面上，不僅損沈暮朝的自尊，還影響沈暮朝和自己兒的。

　真是愁人啊！

　紀夫人嘆口氣，轉回到了堂屋。

　注意到紀夫人臉不對勁，紀云窈道：“娘親，您怎麼了？”

　“沒事。”紀夫人勉強笑了一下，看向沈暮朝，頓了頓，“暮朝啊，你腰間的傷勢可徹底痊愈了？”

　沈暮朝在百味樓傷是四月初的事，距離現在都過去三個多月了。

　沈暮朝溫聲道：“岳母，殿試前就痊愈了。”

　紀夫人道：“有些傷看著是好了，實則會留下暗疾，你被劉大那畜生刺了那麼幾刀，又拖著病溫書備考，就是鐵打的子，也是不住的。改日找個醫圣堂的大夫，讓他給你把個脈才行。”

　沈暮朝只當是紀夫人關心他的，沒有多想，“勞岳母關心，前段時間我去過醫圣堂，大夫說我無礙，一切都好。”

　“這樣啊！”紀夫人笑了下，“那我就放心了。”

　紀夫人心里嘀咕著，難不醫圣堂給沈暮朝看病的那位大夫醫不行，沒有檢查出來沈暮朝的疾？

　沈暮朝寒門出，苦讀多年，為了備考常挑燈夜讀，邊又無書伺候，也無人張羅著給他補。讀書人本就子骨不太朗，這樣一來，沈暮朝出現問題也是很有可能的。

　紀夫人上沒說什麼，心里卻想著，要趕快請個名醫給沈暮朝檢查一下才行。

　用過午膳，紀紀云窈回了自己在永安侯府的閨房休息。

　沈暮朝跟在后面，掀開門口垂著的珠簾，踏房間，目之擺設雅致清新，靠墻是一座華高大的博古架，博古架上擺了不小什，有和樣式各異的石頭，有竹編的小籃子和草編的螞蚱，小籃子里裝了一個圓滾滾的蛋殼，殼上被人畫了笑臉，還有各種憨態可掬的泥娃娃和泥的小。

　沈暮朝有些意外，紀云窈為大家閨秀，平日看起來落落大方，嫻靜淑雅，沒想到竟然喜歡這些小孩子們的什。

　拿起那只小竹籃，沈暮朝修長的指撥弄著籃中的蛋殼，“你畫的？”

　紀云窈“嗯”了一聲，“閑著沒事畫的。”

　一個蛋殼被畫了笑臉，別的蛋殼被畫了幾老鼠的長胡須。

　看到那個老鼠蛋殼，沈暮朝忍不住輕笑一聲，他的新婚小妻子還有意思。

　沈暮朝又道：“泥娃娃也是你的？”

　提到這個話題，紀云窈有些小得意，又“嗯”了一聲。

　說起來，沈暮朝是第一個進來閨房的男子，這些東西，別的男子都沒看過。

　紀云窈起了分的興致，拿起一個泥的小什，“你猜這是什麼？”

　沈暮朝道：“小老鼠。”

　紀云窈無語了，“你沒看到后面的尾嗎？這是小貓咪。”

　話說著話，紀云窈另拿起一個，“那這是什麼？”

　沈暮朝盯著看了幾眼，不確定地道：“小老鼠？”

　紀云窈：……

　“這明明是兔子啊，哪個兔子長得像老鼠？”鼓了鼓，“老鼠老鼠，沈暮朝，你就知道老鼠，你眼睛是有問題嗎？”

　這也不怨他啊，換其他人，也看不出這是一只兔子，明明是紀云窈把兔子了老鼠的模樣。

　沈暮朝眸中浮出一抹笑，指著博古架上一個帶著角的小什，“這個我知道，是梅花鹿。”

　紀云窈滿意了，哼唧了一聲，“這還差不多。”

　這些泥娃娃和小，雖然不怎麼生傳神，但都是親自的。

　紀云窈靠到貴妃椅上休息，沈暮朝走過去，“可以給我一個嗎？”

　“什麼？”紀云窈問道。

　沈暮朝道：“你的那些東西。”

　紀云窈掃他一眼，“你要那些東西干什麼？”

　沈暮朝薄輕啟，“我想擺在書房里。”

　沈暮朝三年后會變沈大負心郎，紀云窈才不要把自己的泥娃娃給他，“我的又不好，你若是想要，買一個就是了。”

　沈暮朝道：“沒有，很好看，擺在書房里，理公務累的時候，我看幾眼也能放松些。”

　靠著貴妃椅，紀云窈偏頭打量著面前的男子。

　夢中，沈暮朝嫌棄驕縱跋扈花錢，連的房間都不想踏進一步，現在卻非要向討要泥娃娃。

　前后對比，截然相反，這讓紀云窈不著頭腦。

　花錢是大手大腳了些，但的子和“驕縱跋扈”沾不上邊吧？

　為什麼在夢中以及《首輔娘》這本書里，會是那樣一個讓人討厭的人？

　再者，沈暮朝又為什麼會有這般大的變化？

　這太奇怪了，不是嗎？

　把疑在心底，紀云窈道：“那些是我隨便的，你的書房平日還要招待客人和同僚，擺那些東西不合適。”

　沈暮朝不在意，“怎麼不合適，我覺得很可。”

　紀云窈道：“別人會嘲笑你的。”

　沈暮朝勾了勾，“別人看到了，只會夸贊我夫人心靈手巧，蕙質蘭心，以為我們夫妻恩非常。”

　頓了頓，沈暮朝又道：“不過，小羊你要是不喜歡，我就不要了。”

　紀云窈：……沈暮朝都這樣說了，還能怎麼辦？

　行叭，紀云窈也不是小氣的人，“那你要哪一個？”

　沈暮朝挑了一個小兔子，看了看一旁的泥娃娃，沈暮朝征求著意見，“我可以再挑一個嗎？”

　紀云窈道：“可以。”

　目落到其中一個，沈暮朝角揚起一抹淺笑，這個泥娃娃小臉的，眼睛大大的，怎麼看著這麼像紀云窈？

　這樣想著，他把那個泥娃娃拿在了手里。

　＊

　“裴九！”

　床榻上的小姑娘雙眸閉，臉蒼白，像是做了噩夢 。

　聽到聲音，丫鬟青青急忙進來，“二小姐，二小姐！”

　小善睜開眼睛，一滴淚沿著臉頰留下來，呆呆注視著丫鬟。

　丫鬟扶著小善坐起來，拿來帕子，“小姐，您是不是做噩夢了呀？”

　任由丫鬟給拭著臉頰，小善一言不發。

　是做噩夢了，夢到裴九死了！

　自從上次在海上人間遇到裴九，這段時間常常夢到裴九。

　夢到裴九和在青石巷的日子，夢到除夕前裴九買紅紙對子，可今夜，卻夢到裴九死了。

　海上人間格斗場的那些人，都是一群要錢不要命的，夢見格斗的時候，裴九了很重的傷，被與他格斗的那個人打得遍鱗傷。

　最終，裴九死在了海上人間里。

　裴九只不過是海上人間里的一個打奴而已，哪怕他被人打死了，也沒有一個人為他流一滴淚。

　小善嗚咽出聲，攥上的錦被。

　格斗那麼危險，裴九早晚是會傷的。若他真像夢里那樣年紀輕輕就死了，除了，又有誰會惦記裴九呢？

　小善很清楚答案，沒有人。

　裴九死了，海上人間的那些人也只會冷漠地把他的尸扔出去，像潑一盞水那樣無。

　一滴又一滴的淚流下來，小善知道自己應該放下裴九，裴九是死是活都和無關，可偏偏放不下。

　忘不了初見裴九那天，裴九看的目，也忘不了在青石巷的時候和裴九相的一點一滴。

　若是沒有后來這些事，本來就是把裴九當“養夫”的啊！

　明亮的大眼睛里蓄滿了淚水，小善咬了咬，就這麼一次，只再去一次海上人間。

　裴九可以和沒有任何關系，但不想讓裴九死在海上人間。

　海上人間魚龍混雜，小善不敢自己一個人去，先是去了岑家，不巧的是，岑森和岑林今天都不在府里。

　小善失而歸，只好帶著幾個小廝大著膽子去了海上人間。

　小廝不放心，“二小姐，要不小的去知會大小姐一聲？”

　小善搖搖頭，“明天我會去找姐姐。”

　小善暫時不想讓紀云窈知道，擔心紀云窈知道了會不同意。

　夜幕降臨的那一刻，陣法被人縱著移開，金碧輝煌的高樓憑空出現在眾人眼前。

　小善帶著面紗，低頭踏過門檻。

　只帶了幾個小廝，擔心出意外，沒有以真面目示人。

　小善先是去了一樓的格斗場，等了約莫一刻鐘的時間，并沒有見到裴九。

　隨著一聲哨響，勝負已定，臺上格斗的兩個人一瘸一拐下了木臺。

　小善跟在其中一人后面，走到人的地方時，住那人，“你們這里有姓裴的嗎？”

　一瘸一拐的中年男人打量著小善，“不知道。”

　愣了下，小善反應過來，從荷包里拿出幾兩碎銀，“可以了嗎？”

　中年男人眼里閃過一道，換了語氣，“小姐想問什麼，小的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小善道：“我問你們這里有姓裴的人嗎？”

　中年男人：“沒有。”

　小善眉頭皺起來，那怎麼才能找到裴九呢？

　想了想，小善遲疑地道：“那可有…名字九的人？”

　中年男人：“這倒是有，紀九那小字是格斗場里價最高的，小姐，你不會找的就是紀九吧？”

　紀九？

　小善眉頭皺得更了些，這人會是裴九嗎？

　小善道：“你帶我去看看。”

　去到這群打奴的住，著那排大通鋪，小善神一僵。

　暗淡無的房間里，住了二十幾個人，永安侯府小廝們住的地方都比這里干凈和寬闊。

　一陣陣異味飄過來，小善眉頭皺，走到大通鋪的最里側，中年男人指了指，“喏，那就是紀九。”

　窄小的床鋪上躺著一個年輕男子，男子雙眸閉，昏睡了過去。

　屋里沒有點燈，線暗淡，小善看不清男子的長相。

　這時，一陣腥味鉆小善的鼻子里，就著暗淡的線，小善約看到男子在外面的袍深沉，沾染著殷紅的跡。

　小善心里一咯噔，慌忙跑過去，離近了些，男子清雋的眉眼映小善的眼簾。

　是裴九！

　小善鼻尖一酸，趕忙道：“他怎麼了？”

　“前幾天紀九和人格斗，那些貴客嫌不刺激，非要讓紀九一挑十，最后他就這樣了！”中年男人解釋道：“紀九這小子也是掉進錢袋子里了，在臺上真是不要命了。贏是贏了，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命花那些銀子嘍！”

　小善攥雙手，和夢里對上了，若沒有來海上人間找裴九，是不是裴九就會這麼悄無聲息地死掉？

　小善把荷包中剩下的銀子都給了中年男人，“前段時間我來海上人間看格斗，這人得罪過我，我今天來找他，就是要給他一個教訓的。”

　看到這麼多銀子，中年男人眼里的更濃了，“小姐，您想怎麼教訓他就怎麼教訓，小的去給您守著門？”

　小善道：“不用，你忙你的吧。還有，我不希有人知道這件事。”

　中年男人：“小姐放心，小的嚴實得很。”

　等中年男人離開，小善急忙趴到床頭，喚著裴照川的名字，“裴九，裴九！”

　清脆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裴照川慢慢睜開眼睛，他愣了一會兒，才認出小善。

　“你…怎麼在這里？”

　長時間沒有進食和喝水，裴照川的聲音啞又虛弱。

　小善直接道：“我是來找你的，你先別說話，你了很嚴重的傷，我現在帶你去看病。”

　裴照川了，“不用。”

　他勉強直起，坐起來的那一刻，上的傷口又裂開了。

　他悶哼一聲，臉越發蒼白。

　小善又氣又急，“你都快死了，還不要讓我帶你去看病嗎？”

　裴照川深吸一口氣，一手搭在膛上，“你…快回去，我不會死的。”

　小善本就是執拗的子，“我不信，你知道你裳上沾了多嗎？我來海上人間，就是來找你的，不把你帶走，我是不會回去的。”

　說完話，不給裴照川拒絕的機會，小善吩咐道：“阿三，阿四，你們兩個扶著他。”

　裴照川傷勢嚴重，沒有反抗的力氣，只能被兩個小廝架著離開了海上人間。

　上去馬車的那一刻，十幾個帶刀兵帶刀由遠而近。

　小善一手掀著錦簾，朝外面看去，怎麼會有兵？

　邊還有個傷患，沒有多想，放下了錦簾。

　站在海上人間門口，領頭的兵高舉畫像，“你們都看清楚了，都給我仔細找！裴照川極其狡猾，他還有個名字裴九，找到裴照川，主子賞銀千兩！”

　小善直接把裴照川送到了醫館，裴照川傷勢嚴重，的不只是皮傷，還傷到了肺腑。

　大夫說，若是再耽擱一兩天，便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救不了裴照川。

　第二天，小善去了永樂街。

　絞著手指，“姐姐……”

　紀云窈拉著坐下來，“怎麼了？”

　小善咬著，“姐姐，我…昨天去了海上人間，把裴九從海上人間帶出來了。”

　裴九？

　紀云窈眉心蹙起來，“小善，裴九為何會在海上人間？”

　小善把來龍去脈講了一遍，“姐姐，上次去海上人間，我就認出來裴九了，我…我本來不想再和他有來往的，可我這段時間總是做夢，我夢到他死了！”

　小善鼻尖紅起來，難過地道：“姐姐，我不想他死，我想他好好的！”

　回想那天的場景，紀云窈明白了，難怪當時小善如此反常。

　小善淚，“姐姐，我知道你不愿意讓我和裴九見面，等他傷好了，我就再也不見他了。”

　雖然裴九并沒有出現在紀云窈的夢中，但經歷這幾個月發生的事，紀云窈猜測，夢里，永安侯府之所以會被三皇子針對，和裴九不了干系。

　已經發生的事，說什麼都沒用了。

　小善雖然上沒說什麼，但紀云窈也是子，看得出小善對裴九的關心和在意。

　喜歡一個人，是很難遮掩的，更何況小善來到京城，在最艱難、孤獨的那段時間，是裴九陪著，也只有裴九待在的邊。

　哪怕裴九會死，也讓小善對裴九不管不問，小善肯定做不到，紀云窈也不想這樣強迫自己的妹妹。

　紀云窈出了聲，“小善，其他的先不說，你現在就帶我去找他。”

　可能凡事都有定數，一味躲避，反而避不開，只有見到裴九問個清楚，才能徹底解開謎團。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