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子里有掌柜打理, 不需要紀云窈心，還不到午時，紀云窈就回了府里。

　讓明綠還有其他丫鬟出去，紀云窈一個人待在房間里, 打開小盒子, 拿出了那本小簿子。

　小簿子上記載的都是紀云窈做的預知夢和對夢中事件的梳理，嫁給沈暮朝的那天, 夢到了《首輔娘》這本話本子, 這種事太過離奇, 紀云窈不放心告訴別人, 第二天，就找個了小簿子，把所有夢到的事全寫了下來。

　翻到最新一頁，紀云窈寫下了“裴晚清”三個字。

　雖然沈暮朝直到昨天晚上才把遇到裴晚清的事告訴，但沈暮朝今天的反應和態度，看起來對裴晚清并無私。

　也就是說, 雖然話本子里，在死后, “沈暮朝”而立那年, 迎娶了裴晚清進門，但從現實來看，這是幾乎不可能的。

　一個心機深沉算計了他的子, 沈暮朝該是多蠢笨, 才會對裴晚清深種？

　再者，即便裴晚清對沈暮朝有過恩, 這份恩, 沈暮朝也早就報答過了, 更不會為了報恩搭上自己的后半輩子！

　這一關算是過了，但依舊有疑縈繞在紀云窈的心里。

　相比話本子和夢里，裴晚清出現的出現提前了，產生這種變化，紀云窈猜測，可能和有關。

　原本，在嫁給沈暮朝的第一年，紀夫人和小善會死于三皇子裴朔之手，永安侯府遭逢大難，與沈暮朝既要準備后事，又要查明真相，這種況下，裴氏和裴晚清就是有心接近沈暮朝，也不能如意。

　而做了預知夢，和沈暮朝想法子把裴照川送進了宮里，三皇子裴朔忙著和大皇子斗法。

　和夢里不一樣，也就意味著，后續的一切都會到影響。

　只是，既然沈暮朝對裴晚清無意，為何在話本子里，會和沈暮朝走到和離的那一步呢？

　紀云窈眉頭深皺，又提筆在小簿子上寫下了“和離”兩個字。

　夢中的，為何會主提出和離？而沈暮朝為何也沒有挽留？

　是他們兩個人相看兩厭，還是有其他緣由？

　紀云窈暫時還不知道，不過，今日裴晚清的出現，倒是讓紀云窈印證了心中的想法。

　《首輔娘》這本話本子不會無緣無故出現的，雖然這本書只存在紀云窈的夢里，但話本子就是話本子，一定是有人編寫，才會有這本話本子的存在。

　話本子的主角是沈暮朝和裴晚清，而是早死的發妻，依照沈暮朝的秉，不可能寫這種膩膩歪歪的東西，也就是說，話本子的作者，只會是裴晚清。

　紀云窈單手托腮，眉心籠著一抹疑，裴晚清是話本子的作者，然觀裴晚清的舉，好似并不知道這本話本子的存在。

　不然，今日裴晚清不至于承認那些事，沈暮朝以后可是會為首輔，裴晚清現在就得罪了沈暮朝，豈不是把自己的富貴榮華都葬送了？

　右手托著下，紀云窈用指尖輕輕敲著臉頰，那裴晚清是在什麼時候寫下這本話本子的呢？

　幸好話本子沒有靈驗，不然，堂堂侯府大小姐了早死的發妻，多可憐啊！

　傍晚，沈暮朝下值后，直接回了府里。白天待在翰林院，他第一次分了心，擔心紀云窈繼續生氣，人在翰林，他一顆心早跑回了府里。

　回到府里，紀云窈正在屋子里翻閱賬簿，沈暮朝立在旁邊，輕手輕腳給倒了盞茶。

　紀云窈掃他一眼，當沒看到他似的。

　沈暮朝也不在意，繼續立在那里，像伺候人的小廝似的，紀云窈想要拿什麼，還手還沒過去，只是看了一眼，沈暮朝就立即遞了過來。

　明綠噗嗤笑出來，“小姐，姑爺這是在認錯呢！”

　們當下人的，自然盼著主子們和和睦睦，恩恩，永遠不鬧矛盾。

　有了明綠搭腔，紀云窈輕哼了一聲，當然知道沈暮朝是在認錯，可這樣就放過沈暮朝的話，也太便宜沈暮朝了，豈不是讓沈暮朝以為好欺負？

　沈暮朝不嫌累，也不嫌折了狀元郎的威嚴，溫聲道：“小羊，你看了這麼長時間的簿子，待會兒我給你肩吧？”

　紀云窈故意冷著臉，“不要，我不累。”

　沈暮朝又道：“回府的路上，新開業了一家揚州食肆，里面全是揚州菜肴，我打包了幾道回來，現下正在廚房煨著，你可要嘗嘗？”

　紀云窈掃他一眼，用食引，也是沒有用的，“你自己吃吧。”

　接連壁，沈暮朝沒事人似的，“小羊，你還生氣呢？”

　“你說呢？”紀云窈把賬本子合上，“都親了，你還給我招桃花，還是你的表妹，人家都找到家里來了！”

　“要不是昨夜我多問了一句，你是不是還不打算告訴我？”

　沈暮朝趕忙道：“不是，我沒想繼續瞞你，就是昨天晚上你不問，我也是要告訴你的。”

　“小羊，在百味樓見到那次，沒能及時告訴你，是我不對，但我今天說的那些話，也不是作假。”

　“我本來以為不會再和見面，也沒想到昨夜又遇到了。裴晚清今天來找我們，我也是不知道的。昨天夜里遇到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但想著是子，顧及著的名聲，我才沒說出來。”

　紀云窈哼了一聲，沈暮朝不喜歡裴晚清，這一點能看出來，說白了，氣的不是沈暮朝，而是生氣沈暮朝可能會像話本子里那樣當一個負心郎。

　子可以不講道理的，紀云窈道：“但我就是生氣。”

　沈暮朝笑著道：“那要不你打我幾下？”

　紀云窈揚了揚柳眉，“我又不是潑婦！”

　聽到這話，沈暮朝去到外間，很快，他抱著一個長條的木板子回來了。

　紀云窈一愣，“你干什麼？”

　沈暮朝把木板子放到地上，“這是板，小羊，你心里若是還有氣，那我就多跪一會兒，等你氣消了，我再起來。”

　紀云窈一雙桃花眸瞪得滾圓，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板，又看了看沈暮朝，驚訝極了。

　吃驚的不止一個人，在屋里伺候的明綠也狠狠吃了一驚，乖乖，姑爺可是連中六元的狀元郎，如今為了認錯，竟然要跪板！

　眼見沈暮朝要跪下來，紀云窈趕讓明綠出去，“你不要面子了？”

　沈暮朝神認真，“我惹你生氣了，認錯是應該的，不需要顧及面。”

　頓了頓，他又道：“只要你能消氣，讓我跪什麼都行。”

　紀云窈心弦跳起來，男子大多好面子，更何況是朝為的讀書人，沈暮朝能做到這一點，著實出乎的意料。

　“我真讓你跪板了，明日傳出去，我豈不是了母老虎了？”

　沈暮朝道：“無妨，你不說我不說，沒人知道。”

　“可明綠已經知道了。”紀云窈看著他。

　沈暮朝薄輕啟，“那也無妨，我夫人傾國傾城，怎麼可能是母老虎！別人若是問起，我就說是我自己想跪的。”

　紀云窈被逗笑了，“你堂堂一個狀元郎，自己要跪板，別人還以為你腦子有病呢！”

　“我腦子是有病，可能…得了相思病。”沈暮朝嘆口氣，“今日辦公的時候，我總是想起你，怕你氣著自己，怕你沒有胃口吃飯，還怕你再也不搭理我了！”

　相思病？

　這麼麻的話，依照紀云窈的子，應該起一皮疙瘩，但從沈暮朝的里說出來，此刻竟然有些。

　揚眸看著他，紀云窈鼓了下，“那你以后還會不會惹我生氣？”

　沈暮朝趕忙保證，“不會，絕對不會。以后除了和同僚見面，我哪里都不去，若無必要，我也絕不會和其他子說話。”

　紀云窈嗔他一眼，“那倒不必。”

　頓了頓，紀云窈又道：“你不是說你買了揚州菜嗎？我了。”

　紀云窈這是原諒他了！

　沈暮朝心里一喜，“好，我這就讓明綠擺膳。”

　許是沈暮朝帶回來的幾道揚州菜肴太過味，又許是紀云窈心里那悶氣散了，今天晚上倒是多喝了一碗粥。

　用過晚膳，又看到那個板，紀云窈忍不住笑起來，“你這是從哪里弄來的？”

　沈暮朝了下鼻尖，“同僚告訴我的，他說他每次惹他夫人生氣了，都會跪板。”

　紀云窈好笑地掃他一眼，“你上值的時候，也不是一門心思都撲到了公務上啊！”

　沈暮朝角勾了勾，“公務重要，夫人你更重要！”

　雖然男子的話不可信，但聽到這話，像吃了松子糖似的，紀云窈心里甜的。

　這時，沈暮朝試探地道：“小羊，那我今晚可以回來睡嗎？”

　紀云窈出一手指，俏皮地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如果沈暮朝還敢惹生氣，沈暮朝就別想和睡一張床了！

　＊

　沈辰急匆匆從書房出，裴氏攔著他，“老爺，馬上要用午膳了，你這是要去哪兒？”

　沈辰臉鐵青，低喝道：“別礙事！”

　說罷話，他看也不看裴氏一眼，朝府外走去。

　裴氏臉不怎麼好看，院子里還有下人在，沈辰就這麼落的臉面，如果裴家沒有被抄家流放，如果的兒子沈遠舟有功名或者職在，沈辰一個蠻的武夫哪敢這麼對？

　沈辰之所以這麼生氣，是因為他從友人里得知，今天早上在朝堂上，一位王姓史彈劾他在邊關窮兵黷武，打仗不知節儉，私吞軍餉，

　沈辰臉鐵青，他在邊關一待就是幾十年，拿著自己的命守護著整個大周，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吃些軍餉，這不是很正常嗎？

　像他這樣的武將不止一個，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他是大將軍，有戰功有威名，朝廷離不了他這樣的人，只要沒人捅出來，就是圣上，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沈辰回到京城的這幾個月，與人為善，更不曾得罪過那些言，然而，今天那個王姓史竟然敢彈劾他！

　沈辰怒氣騰騰找到王史，“王史，老夫不曾得罪過你吧？”

　王史還不到而立之年，史臺不過幾年時間，他笑了笑，“沈大將軍，你是沒有得罪下，你私吞軍餉，得罪的，是整個大周的百姓。”

　沈辰數年不曾回京，行事也很謹慎，他拿走的數萬兩銀子，賬面上早都抹平了，按理說，這些事史臺的人是不該知道的。

　“王史，你年輕不懂事，縱使冤枉了老夫，老夫也不在意，更不怕朝廷調查，但你為言，知曉人言可畏的道理，你這般污蔑老夫，是何人指使？”

　王史毫不懼，“沈大將軍真是威風啊，下何人指使，恕難奉告！”

　沈辰黑著臉，讓手下去調查，當聽到結果的時候，沈辰像是被人潑了一桶墨水，神沉。

　那王史近來竟然和他的兒子沈暮朝有過幾次來往！

　沈辰怒火中燒，他到翰林院門口的時候，恰巧到沈暮朝下值回府。

　在翰林院看到沈辰，沈暮朝毫不意外。

　沈辰深吸一口氣，“暮朝，今天的彈劾，可是你授意的？”

　沈暮朝立在那里，神淡漠，“沈大將軍這是來問罪的？”

　見沈暮朝這般態度，沈辰心里的怒火更甚，“暮朝，因著當年那些事，你恨為父，為父是知道的，但那是我和你母親的糾葛，這麼多年，塵歸塵，土歸土，都過去了！”

　“為父當年不想和你母親和離的，敵軍攻城，把你們母子留在城里，也是為父沒有預料到的，你被敵軍捉走，危在旦夕，為父更是后悔不已，這麼多年，為父一直活在愧疚之中。”

　“你恨為父，可咱們是父子，你上流淌的，是為夫的，你和你母親去到青州，為父沒有一天不在思念你們，為父還給你母親寄了信和銀錢，是你母親自己不要，都退了回來！這次回京，在宮里見到你，為父第一時間就認出來你了，看你這麼有出息，為父很欣，你比為父想的還要出，為父當時就想和你說說話，想要……”

　沈暮朝眸淡漠，打斷他的話，“行了，我和你數年未見，你現在跑來念叨什麼父子，不覺得可笑嗎？”

　沈辰心里有火，但著這個比他還要高出一頭的兒子，他深刻認識到自己奈何不了沈暮朝。

　沈暮朝不給他面子，沈辰臉難看了些，“不說那些也行，你現在朝為了，可你無權無勢，若想更進一步，需要為父的扶持！為父當你的靠山，你可以走不彎路，遠舟不中用，為父會把所有的力放到你上，你讓王史彈劾為父，對你又有什麼好？”

　“好？”沈暮朝笑了一下，“大概是覺得解氣吧！”

　“母親九泉之下得知，也一定能夠安息。”

　沈暮朝讀書有天分，氣人也特別有天賦。

　一火竄出來，沈辰瞪著沈暮朝，“暮朝，你！”

　他深吸一口氣，“我就知道你是為了你母親報仇。你覺得我負了你母親，可你踏場不過半年，就憑你，還奈何不了為父！”

　沈暮朝不不慢地道：“私吞軍餉可是重罪，你要是覺得奈何不了你，那再添一條以權謀私、藏匿罪犯的罪名，如何？”

　聽到最后一句話，沈辰臉一變，立即想到了裴家人。

　貪的那些軍餉他倒是不在意，他早就理好了，然而，裴氏的娘家人是罪犯，被判流放，幾年前，裴氏央求他，讓他把裴氏的大哥和大嫂救了出來，送到了蘇州。

　裴氏的兄嫂是罪犯，是當今圣上下令流放的，這件事若是抖落出來，他不僅會被罷，更是連命都沒有了！

　沈辰一顆心沉沉往下墜，虎毒不食子，可沈暮朝為他的兒子，卻要把他這個生父生吞活剝掉！

　沈辰咬牙切齒，“暮朝，你還真是為父的好兒子啊，是準備來一個大義滅親，好踩著為父上位嗎？”

　沈辰這個老東西辜負了沈暮朝的母親，可當時沈暮朝年紀還小，保護不了自己的母親，也沒辦法討要一個公道。

　現在的沈辰，和沈暮朝說話時，卻需要抬著頭看他，如同紙老虎，不足為懼！

　沈暮朝掃他一眼，譏嘲的出了聲，“這得去問問你的妾，不對，現在是妻！”

　沈辰子一僵，“裴氏？”

　“怎麼得罪你了？”

　“你那個妻，為了救你那個不的兒子，要取我的心頭。”說到這里，沈暮朝靠近沈辰，聲音沉了幾分，“你說，還應該活著嗎？”

　像是見到了鬼似的，沈辰一雙老眼瞬間瞪直。

　既驚訝于裴氏的膽大妄為，又不敢相信面前的這個人，是他的兒子！

　沈暮朝時雖習過武，但他走了科舉的道路，翩翩君子溫文爾雅，誰都看不出來他是武將的兒子去！

　可此時此刻，這個連中六元的狀元郎，說出的那句話翳無，眸更是似利刃般，讓他到恐懼！

　沈辰以為沈暮朝年紀輕輕，又無基，最是好拿，他這個好兒子卻蟄伏多年，要置他于死地！

　沈辰大掌攥，從牙里出一句話，“是不是本將軍置了裴氏，你就能放過本將軍？”

　沈暮朝掃了他一眼，方才還是“為父”，這會兒稱呼就變了，所謂的沈大將軍，不過是個道貌岸然、自私自利的狗東西。

　沈暮朝沒出聲，越過沈辰，時候不早了，沈辰耽誤了他太多時間，他得趕快回府，不然紀云窈會擔心的。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