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黎枝枝回公主府的時候,早早就有人去稟報了，長公主在花廳里頭等著，見進來，二話不說就把人摟在懷里,好一通安：“好孩子,你委屈了。”

　又怒罵那黎岑夫婦：“他們著實可恨,想方設法專程把你回去欺負，早知道我就跟你一同去，看他們還敢囂張得意。”

　黎枝枝想起走的時候,黎岑和黎夫人面上的表，一個難堪至極,一個灰敗無比，從頭到尾囂張得意的人好像只有自己一個人,娘親這個短也護得太嚴實了些。

　“還沒用飯？”

　長公主關切的聲音喚得回過神來,黎枝枝這才想起來,自己確實沒有用晚膳，倒是半點不覺得。

　長公主拉著的手,笑道：“我也正好還沒用，走，咱娘倆一起吃。”

　下人早已擺好了膳，還有幾個婢正在上菜，熱氣騰騰的，散發出人的香氣,都是黎枝枝平日里吃的,八寶鴨子，一品鮮，櫻桃,竹蓀湯……

　輕羅一邊盛湯，一邊笑道：“主子想著，你萬一吃不慣黎府的飯菜，說不得會趕回來，就索吩咐后廚多做了一些，沒想到啊，主子料事如神，小姐竟真的回來了。”

　長公主笑道：“咱們府里的廚子可是宮里膳房的師傅，豈是黎府比得了的？若是吃得不好，半夜醒了，那才遭罪呢。”

　眾人都笑了起來，黎枝枝捧著湯碗也笑，笑著笑著，的眼淚就落下淚來，一顆顆砸在湯碗里，濺起幾朵小花。

　輕羅立即帶著其他人退下了，長公主連忙輕輕拍黎枝枝的背，聲安道：“不要哭，不要哭，好孩子，你沒做錯什麼。”

　越是百般溫地哄，黎枝枝哭得越是大聲，像一個小孩子那般，放肆地嚎啕大哭，在黎府的時候，哪怕上罵得再痛快，心中仍然不可避免地到難過，倒不是為了那一對夫婦難過，只是覺得有什麼東西得不過氣，就仿佛是將一道丑陋的傷口撕開，用刀子將它連皮帶地削去，然后扔得遠遠的，毫不留。

　當踏出黎府的那一刻，黎枝枝忽然就覺到了輕松，是兩輩子以來從未有過的輕松。

　終于，擺了黎府。

　……

　六月的天氣，京師一日比一日要熱，尤其是下午，沒有風的時候，只坐一會兒就開始冒起了汗意，明園的課也逐漸了，再過小半個月，就是季考，考過之后，便要開始放假。

　池邊柳蔭，蟬一刻不停地著，令人心焦，亭子四周掛著竹簾幔，當中擺著兩個冰盆，散發出冷意，婢垂眉躬，仔細地打著扇子，不急不緩。

　“你是說，黎枝枝和你爹娘大吵了一架，要斷絕關系，然后回公主府了？”

　蕭嫚的聲音悠悠響起，旁坐著的人正是黎素晚，答道：“是，當天就回去了，把我爹都氣病了。”

　“因什麼而吵？”

　黎素晚撇了撇，道：“誰知道，想來是覺得自己要當郡主了，誰也看不起吧？”

　“不是那種沒腦子的人，”蕭嫚執著銅簽子，將爐中的香灰撥開，斜睨一眼，正在黎素晚心虛不已的時候，才又淡淡道：“不過不管原因是什麼，往后傳出去，所有人都只會覺得勢利虛榮，攀上了長公主，就看不起養父母。”

　說到這里，蕭嫚輕輕吹了吹銅簽上的余灰，道：“你若想給使袢子，大可以在這件事上做文章，世人大多看重一個孝字，不敬養父母，也是不孝了。”

　黎素晚雙眸一亮：“我明白了，多謝縣主提點。”

　蕭嫚瞟了一眼，看那喜形于的模樣，忽然道：“你這就滿足了？”

　黎素晚愣了一下，蕭嫚用帕子仔細拭著手指，指甲上染著丹蔻，煞是好看，漫不經心道：“你之前說，不想讓黎枝枝回黎府，如今和你爹娘鬧翻，估計也不會回去了，你的目的已達，心里滿意了？”

　滿意？黎素晚輕咬下，并不滿意，哪怕黎枝枝不回來了，娘親和哥哥待仍舊不如之前好了，尤其是黎行知，他近來變得十分沉默寡言，哪怕是對著，也沒有什麼話可說。

　黎素晚的沉默，令蕭嫚角微勾，出一點細微的笑意，道：“都說人心是貪的，果然不假，黎枝枝如今攀了高枝，風頭無兩，哪里看得上你們黎府那一畝三分地？也就是你，眼皮子淺得很，活該輸給。”

　黎素晚被一通兌，漲紅了臉，卻一個字都不敢反駁，只吶吶道：“可已經就要當郡主了，我怎麼斗得過……”

　蕭嫚的臉微沉，將手的帕子扔在桌案上，不冷不熱地道：“什麼郡主？圣旨還未下，就一日不是郡主，萬事都有轉圜的余地，我方才說過的話，你是一句都沒記住，真是個豬腦子。”

　提點黎素晚道：“只要把不敬養父母的事跡宣揚一番，這不孝的名聲一旦傳出去，到了皇上的耳中，你猜猜后果如何？”

　黎素晚登時怔住，蕭嫚忽然又道：“你上一回說，黎枝枝喜歡你那個表哥？”

　黎素晚還在想之前說的話，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是，怎麼了？”

　蕭嫚眉尾輕挑，輕聲道：“你就不想讓嘗嘗敗名裂的滋味麼？”

　……

　送走了黎素晚，蕭嫚才接過婢遞來的冰鎮梅子湯，自言自語道：“和蠢人說話，就是麻煩，暗示聽不懂，明說了，又顯得我險下作，還留了后患。”

　正在思索的時候，一名婢過來稟道：“主子，宮里派了人來，容妃娘娘請您宮一趟。”

　蕭嫚問道：“可說了是什麼事？”

　“說是上一回您送畫的事。”

　聞言，蕭嫚的眉頭輕蹙，想起那一幅差錯夾在其中的寒梅圖，那是黎枝枝作的畫，心中不覺一，思忖道：莫不是那幅畫出了問題？

　不敢耽擱，當即換了裳，跟著派來的人了宮，去見容妃娘娘，一路上，蕭嫚預想了無數種的緣由，或是畫的寓意不好，惹得容妃娘娘不快，又或者是那幅畫太糙，容妃娘娘不喜歡……

　總而言之，不覺得這一趟會是什麼好事，直到聽見容妃問起作畫之人，蕭嫚還有些不著頭腦。

　容妃穿著一襲丁香的裳，正在吃櫻桃牛冰酪，笑地道：“上一回你送的那幅畫，本宮獻給了皇上，皇上喜歡得很，還特意問起作畫之人是誰，那畫上也沒有落款，故而你宮來問一問，不會麻煩你吧？”

　“娘娘問話，豈會麻煩？”蕭嫚垂眉順眼，道：“不知娘娘問的是哪一幅圖？”

　“哦，”容妃笑道：“是那一幅畫著麻雀和梅花的圖，本宮昨兒去了書房一趟，發現皇上還特意把它掛在了書案邊，看起來是真喜歡呢。”

　蕭嫚差點沒能穩住自己的表，抬頭看了容妃一眼：“寒梅圖？”

　“對啊，”容妃盈盈笑道：“那作畫之人是誰啊？”

　那一刻，蕭嫚的心就開始冒起了汗意，明園的課也逐漸了，再過小半個月，就是季考，考過之后，便要開始放假。

　池邊柳蔭，蟬一刻不停地著，令人心焦，亭子四周掛著竹簾幔，當中擺著兩個冰盆，散發出冷意，婢垂眉躬，仔細地打著扇子，不急不緩。

　“你是說，黎枝枝和你爹娘大吵了一架，要斷絕關系，然后回公主府了？”

　蕭嫚的聲音悠悠響起，旁坐著的人正是黎素晚，答道：“是，當天就回去了，把我爹都氣病了。”

　“因什麼而吵？”

　黎素晚撇了撇，道：“誰知道，想來是覺得自己要當郡主了，誰也看不起吧？”

　“不是那種沒腦子的人，”蕭嫚執著銅簽子，將爐中的香灰撥開，斜睨一眼，正在黎素晚心虛不已的時候，才又淡淡道：“不過不管原因是什麼，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