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云上昏昏沉沉, 只覺得自己被人從一個地方,帶到了另一個地方。
有一雙手在整理自己的衫,能親近的只有婢綠, 所以也沒有覺得什麼不妥的, 咬著:“綠,我好難。”
那雙手的力道,就輕了些,安著:“別怕。”
閉著眼,蹭上那雙手, 謝衡的呼吸一滯,膩的小臉, 就在掌心之間, 迷迷糊糊的開始說起了夢話。
“阿母,你也是我的對麼?”
“阿母,你真是個傻人。”
“我想你了, 阿母。”
抱著他不肯撒手, 這倒是沒什麼, 讓人更頭疼的事魏云不肯吃藥, 只要那清苦的藥香被聞到了, 就會躲得遠遠的:“不喝, 不喝。”
湯碗被推開, 撒了一地。
“主公, 這云娘子喝不下藥, 病可不沒法好啊!”
謝衡修長的手指撥開額上漉漉的發, 目落在蒼白的臉, 從昨日到今日, 一直都是這般:“去再熱一碗湯藥來。”
魏云的小巧的下顎被住, 這一回,不管怎麼推,那雙手都錮著。
不要傷害的孩子。
渾上下只有這樣一個念頭:“沒人可以傷害我腹中的孩子!”
貝齒咬破,比花蛇咬的更疼,謝衡的手一點點收。
“主公!云娘子又發癔癥了,會傷害你的!”
空氣中散發著腥之氣,直到魏云咬的累了,松開了,謝衡喊道:“快把藥拿來!”
等到,那苦的藥被迫吞咽下去,開始小聲的,哭泣。
“孩子。”
那床榻邊上站著的人,就有些古怪,這云娘子是未嫁之,為何口口聲聲念著孩子?
再看一眼自家主公。
謝衡為魏云拉高了被,眉頭深鎖:“守好你們的,今日的事不可傳出去。”
兩天了,謝府前前后后請了多個大夫,有人便猜測這位謝氏主公,是不是犯了舊疾?
畢竟出征前,他可是個病秧子。
前來打聽消息的,扎堆在謝府門外。
當眾人還在猜測之時,文帝封謝衡為鎮北侯的旨意,下來了,放眼整個城,大家都明白這位年紀輕輕的侯爺,不待見外客。
便是懷縣主,親自上門,也毫不給臉面,一并給攔著了。
陳隨淡握著書簡的手,頓了頓,“癔癥?”
陳氏的奴仆去堵了,前去謝府的大夫,卻打聽出這樣一個了不得消息!
“這得病的,正是那被鎮北侯藏起來的娘!”
陳隨淡無法將癔癥和那俏生生的魏云,聯系到一起。不知是不是謝衡搞的古怪,如今的鎮北侯,可是滿朝廷關注的風向,他卻將自己關在府里,整整兩日。
那魏云是謝衡的眼珠子,若真有事,他不會善罷甘休的。
“那娘份低微,本就做不得鎮北侯貴妾,現如今又有惡疾,鎮北侯厭棄也遲早的事。”
“也真不知,為何放著懷縣主不娶,偏要和個商戶牽扯不清。”
陳隨淡不置可否:“你不了解謝衡此人,他子偏執,世人越看不慣的,他就越想自我證明。如今,他年紀輕輕封了鎮北侯,在民間聲極高,為恐陛下猜忌,才打了個幌子,為所困。”
若是換做他自個兒,也會用此等瞞天過海的招數。
更何況,那娘是是比世家的要有趣些。
“卿大人!陛下急傳您即刻宮!”
陳隨淡起,換了服,同那傳召的小黃門一道去了。
待到大殿之前,卻見著了謝皇后旁的蕭使:“大人,皇后正在和陛下談,沒有吩咐不得。”
這個時辰,還在談,不是說陛下寵李夫人,同皇后關系冷淡,已到了不說話的地步。
看來傳聞,都是假的啊!
陳隨淡就侯在殿外,見著連陛下邊的人都給避了出來。
正殿里頭,燈火通明。
里頭傳來爭吵的聲音,大家都沒敢認真聽,垂著眼,盯著地上的螞蟻。
“如今都快死了!不過是一個稱謂罷了,皇后還不肯松口麼?”
“那孽障早在十五年前就該死了!”
“放肆!”
斷斷續續,什麼骨,什麼懷縣主如何被他人笑話之類的,陳隨淡眉眼跳了跳,心想,該不是這麼湊巧吧?
難怪,謝三郎如此偏。
倒是因為有了這麼一層關系在……
謝衡從里頭走了出來:“陳卿,陛下喚你進去。”
陳隨淡笑道:“鎮北侯,萬安。”
謝衡一路走的飛快,正眼都不瞧他,朝著宮外而去。
“嫌見到侯爺如此神,不知出了何事?”蕭錦繡著那離去人影道。
陳隨淡拍了拍,膝蓋上的落灰:“這眼珠子都快保不住了,他能不著急麼?”
看來今晚漫長,無人能睡得著了!
謝衡是不喜歡手中的事,離他的掌控,產生所謂變數。
魏云自從城墻回來后,就一直昏睡著,閉著眼,仿佛只剩下一口氣息,誰知道在下一瞬,這個弱的娘會變什麼樣子?
馬車走至里坊,那魏家新開的酒樓已經營業了。
有陸陸續續的人,走樓中,品嘗著佳肴味。
卻似乎忘了魏家酒樓的云娘子,在這幾日,都不曾過面。或許,對這些食客而言,云娘子出現不出現都不是一件重要的事。
“主公。”
謝衡了眉心,覺得耳邊沒了那娘的聲音,有些疲倦。
他抬頭再去向那棟樓看去,便是在中搖擺的燈:“那燈,是何時掛上去的?”
“似乎是云娘子的意思,說是等人歸的長命燈。”
他笑出來,聲音倒是出幾分和煦:“陳隨淡真是什麼事,都同說呢。”
四名兵卒一時沒聽明白,卻已經收到了命令,護送著鎮北侯的車馬,回了謝宅。
噩耗,得了那娘的消息,昨日好歹還能吭幾聲,這會兒連個話都說出了了!
大夫著急的抹汗,也不肯給個準信,“這云娘子的病癥來得急,侯爺在仔細想想,那日在城樓上還發生了什麼?”
謝氏幕僚怒:“還要侯爺說幾遍!你們這些不中用的庸醫!”
大夫嚇得,直打哆嗦,“若真是癔癥,也不會如此昏睡下去,只怕是,只怕是。”吞吐的不肯明說。
謝衡回去瞧那大夫,涼薄的問:“怕是什麼?”
“怕,是遇到了臟東西?又或是,煞氣太重,傷了心脈所致。”
這城中,何人不知謝衡是克父克母的兇煞命格,這不是擺明了在說他!
大喊:“侯爺,饒命!”
總聽云娘說他以權勢人,陛下登基后,便是親民為主。謝衡如今貴為鎮北侯,理當效仿,可是這大夫吵鬧的忒心煩。
謝衡擺了手,讓人將大夫拖走。
魏云的房里,并未點燈,他從黑暗里走去,來到的床榻邊上。
“云娘,你阿母為了保你,選擇嫁給商戶。”
“可我的阿母沒得選。”
謝衡的影像是地獄中的,與黑暗融合到了一起,的,甚至給人一種耗心,沒有生氣的錯覺。
“云娘,當年那場大火,在我阿母腹中還有一個。人人都稱我是謝氏嫡子,我這條命何其重,是踩著多人的命,才能活在這個世上。”
謝衡輕輕執起的手。
“我一個人孤獨了太久,云娘。”
“那日暴雨,在郊外遇到你,我也本沒有想過讓你局,可你是蕭之。不若,便進宮做個便宜兒,東宮和皇后不會喜你,你的份,并不會比如今自由幾分。”
說到此,他放下的手,放被中。
謝衡頭也不回,到門邊,卻又大步回到的床榻前:“但我謝衡能允諾你,還你榮耀,堂堂正正做我謝氏之妻。今后,你要報仇也罷,不我也罷,若你能醒來。”
謝衡,皆魏云所予。
好像睡了很久。
再次醒來,已經是夜半時分。
周遭都是一片漆黑黑,靜悄悄的什麼人都沒有,這是在什麼地方?
“綠。”
床榻邦邦的,寡淡素的被面,也不是屋用的東西。
魏云赤著腳,從床榻上起來,如同夢中巡游。
這是一個很寬敞的住。
對著陌生的環境,有些怯了。
開口重新呼喚著:“謝阿姊,可是你麼?”
黑暗中出現木屐的聲音,對上從地獄里才會有的沉沉的眼眸,跑回了床榻上。
這是被綁架了?
別害怕,冷靜下來,記得謝衡帶吃了扁食,遇到了陳隨淡,后來他們上了城樓,再后來,遇到了陛下。
余下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魏云用被子捂住頭,須臾過后,似乎聽到鬼在耳邊咀嚼著食,令人聽了汗直立。
“云娘。”
這是謝衡的聲音!
魏云撲上去,抱住他的脖頸兒:“三郎!嚇死我了!”
這一聲三郎,讓謝衡恍若重生。
那子雖然單薄,但是眼睛里,已經重新恢復了朝氣。
是他的云娘。
謝衡視若珍寶般,執去的素手,親了親:“臣的殿下,您終于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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