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在進藏的第八天將車開進了阿里。
從藏西境走到鬼湖, 再經札達去普蘭,走在古格王朝跡里,最后停在岡仁波齊。
行程在第十天時正好過半,按找普羅大眾的環線游, 在這天開始便開始朝北, 最后繞回日喀則, 去納木措, 再去圣象天門, 最后回拉薩,正好在西藏的地圖上劃下一個圈。
但安的行程卻在這天之后拋離了這個圈。
安將車拉去了加油站,搖開車窗往外喊:“扎西德勒, 10柴油加滿!”
安將引擎關掉, 車上加裝的GPS用電,不礙事,此時的在車等加油的安用手指在屏幕上左劃右劃。
接下來的行程點安這幾天晚上無聊都搜了一遍,手指劃過某點,腦海里已經能對應彈出大概的景。
安手指往那一片沒被標識的空白拉, 不一會安拉的作停下。
在一大片空白中.央有一個小黑點,看著應該是個鎮,鎮的兩側都是山脈, 一片片代表湖泊的藍分得零散且形狀怪異。
安據眼前扁平的地圖隨意幻想了下, 覺得這個鎮就像個話里的靈國,世獨立,但被無意中發現。
這時外頭的小哥敲了敲安的車窗, 示意油已經加滿了。
安手肘架在窗上, 喊停小哥, 手指指著GPS上的那片地方, 問那是哪里?
小哥熱,但漢語不太好,普通話里夾帶著濃重的藏族口音,安聽得認真,能聽懂個大概。
其中關鍵詞是三個字:無人區。
無人區?
安在GPS上弄了個定位,點擊導航,從這里出發到那個世獨立的鎮,五百多公里,這五百里路便是小哥口中的無人區。
安有個不好的地方,就是一旦燃起了興趣,不得到,不罷休。
就跟當初對單屹起了歹心,一腦熱,一筋,猛撞南墻,摔疼了,疼了,不知好歹。
是手機里頭那個犼跟說,撞南墻了,就該回頭。
安在走去油錢的時候突然猛地想起,跟那個犼,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聯系過,上一回在西班牙給對方買的手信還放在的家里,這個犼事后并沒有給發地址。
安手機里頭的件一大堆,常用的就那麼幾個,此時翻了翻手機,甚至一剎那都想不起那個友放在哪個文件夾里。
安回到車,終于找回了那個件,點進去,對方的頭像依舊是灰的,安揚起一抹笑,了這個人。
悟能:嗨朋友,好久不見,還玩嗎?還是卸載了呢?
對方沒有回復。
安在縣里頭挑了家餐館,就在一家十分簡陋的汽配店對面。
安把皮卡放到了對面,讓老板將車檢修一遍,配兩條備胎。
安已經做好打算,吃完飯去補給資,然后鐵了一條心就去找那個靈國。
安和單屹這幾天不常聊天,一來是安沿路都在開車,停下來,手機大多也是沒網。
二來安是個有話就說的人,邊的人都是直腸子,肚子里窩不了話,但這樣一個直來直往的人偏偏著了單屹這個男人的道,多多都有點不爽。
安傲了一回,將男人打冷宮這件事做起來讓有點爽。
阿man在這時給發來問候:拍個自拍來看看?
Man:我看看網上那些進藏前和進藏后對比照是不是騙人的。
安哈哈笑,立刻給對方發去實拍照。
安:我還不?
照片里的安坐在蒼蠅小店里,上的羽絨服拉鏈拉到了下,羽絨服的帽子拉起,正好昨晚洗了個頭,幾燥的頭發從帽子邊緣飄出,整個人只了半張臉,眼睛黑溜溜,笑瞇瞇地看著鏡頭。
Man:媽的,好歹黑一點好不?
安:那不行,你不懂差的妙。
單屹健康,安手臂大攀在人上時就是深淺兩個完全不同的號,安喜歡這種差。
阿man呸:除了黑,要什麼差我沒試過?
安舉起手指就說牛:姐姐,你是我認識的人里頭渣得明明白白的神。
阿man大笑:話說你多久沒見你那極品了?差多久沒驗了?
安聞言頓時萎了:說不上多久,就是也久了。
Man:我聽出了求不滿。
安:沒有,我最近將極品打冷宮了。
Man:聽聽,還是求不滿的聲音。
安怒,的形象在這個人眼里就這麼支棱不起來嗎!
阿man大笑:說什麼打不打冷宮的,你這是自個兒旅游玩爽了,男人靠邊兒去了。
Man說:要是極品突然出現,看你還將人丟冷宮否?
安不服:他就是閃現在我面前服我就不鳥他!
Man:喲,姐姐我信你噢。
安笑著切一聲,的碟頭飯也上了。
安吃完飯,到隔壁抗了水跟干糧,往對面的修車店走。
修車店的老板跟說:“你這車問題不小啊。”
安詫異:“不能吧?”
老板說:“你這車暖氣片斷了知道吧?”
安聞言噢了聲,還以為是什麼大問題:“那個啊,早壞了,這個不礙事,我服厚,能扛。”
老板又說:“你四條胎磨損都很嚴重了,換不換?”
生意難做,安理解,繞著車轉了一圈,說道:“換了吧。”說完敲了敲車尾吧,“這里有漆嗎?給我整點炫酷的?”
車與人都休整完畢,便重新出發。
下午兩點多,安給單屹發了一張照片。
照片里一片一無際的戈壁灘,戈壁灘的兩旁是被小的山,一條路的盡頭仍是路。
安:導航顯示三百三公里才會到達下個鎮,在信號徹底消失前給你發一張。
安:有信號再聯系。
安:[再見][飛吻]
*
安上路沒多久,天就開始暗了下來,一整片淺灰的云覆蓋,給眼前的景鋪上一層蕭瑟的昏暗。
不多會,外面刮了起風,風敲在玻璃上,過細小的隙響起一聲聲此起彼伏的嗡鳴。
安安靜地看著前路,面上泛著淡淡的笑意,神平靜,心中為眼前荒蕪壯麗的祖國到莫名的撼。
這里沒有特定的路,漫山遍野都是路,皮卡所經之砂石飛揚,腳下這片土地仿佛沒有盡頭。
安突然想起了羅曉君那天小酒館說的話。
羅曉君說,的男人鎮守邊疆,守著這里的每一寸土地,風吹雨打都□□,這里荒蕪,但充滿熱和汗水。
羅曉君還說,的男人是個英雄,藏在普通人的皮骨里,流傷全不說,向來報喜不報憂,有時看新聞才知道的事,每回回過頭問他,他都說是小事。
的男人說,搞定了就是小事,在咱們國家,沒有搞定不了的大事。
安發自心地笑。
明明一小時前還不想單屹,為什麼此時此刻就想了?
安努。
皮卡加了避震,但走在這樣的路上并沒多管用,安在一片震中迎來了一場冰雹。
冰雹砸在玻璃上,像敲打在高山上的鏗鏘鼓聲。
安看了眼導航,路還沒過半呢。
安將車速放慢,不一會,直視前方的眼睛瞇了瞇。
遠有一粒黑點,安視力好,辨認了一下,人有些詫異,那是輛普拉多。
普拉多停在曠野里,冰雹砸下,一不。
安車駛近了,朝那車按了兩聲喇叭,隨后停在車的左邊,安將副駕那頭的玻璃窗降下,又摁了兩聲喇叭。
普拉多駕駛座的窗在此時降下,安眼睛頓時瞪出來:“宋皓?!”
安跟宋皓只見過幾面,但在沈恬這將近五年的朋友圈見過無數張照片,不可能不認得。
車的男人又黑又瘦,看見安,也詫異地愣了愣,隨之出一個復雜的笑。
冰雹越發地大,此時已經夾著雪飄落,安看這天變得突然,看樣子是有寒,接著這雪恐怕會越下越大。
安跟宋皓兩人只能算認識,但并不算,這個景之下并不適合寒暄,安簡單問了兩句,知道宋皓的車跪下了,也不多說,將車開到普拉多的前頭,兩人快刀斬麻給兩輛車拴上牽引繩,便跑回至安的皮卡上。
安:“我這車沒暖氣,你裹服扛著點吧。”
安對宋皓不算客氣,畢竟兩人關系就那,中間隔著一個沈恬,安就沒道理對著這個男人好臉。
宋皓依舊沉默寡言,甚至比安對上次見面那時更寡,宋皓上車后跟安道了謝,便沒有再說話。
宋皓上那件羽絨看著單薄,要是呆在車里頭開著暖氣還行,在安這輛小破車里,顯然不行。
車外頭氣溫快零下十多度,就算關上了窗,安也覺得車外幾乎沒差,但宋皓就穿著那件薄羽絨,安安靜靜坐在副駕上,并不吭聲。
安挑眉,開自己的車。
雪果然越下越大,沿途經過兩個湖泊都已經結了冰,安順著擋風玻璃和后視鏡看,前后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因為天氣惡劣,又拖了輛車,安開得慢,兩人到達鎮上已經晚上七點多。
鎮很小,但有修車的,沒有店面,就在一家藏民的大院前掛了個牌。
鎮上的人幾乎都不會漢語,最后安猜著對方的意思,大致是現在天太晚了,車放這,明天再看。
宋皓點頭,然后兩人便去找住的。
一家藏民提供住宿,環境肯定不好,但能過夜就行。
雪太大了,出去外頭找吃的不實際,安那堆干糧用頗大,安拆了一桶泡面,想了想,順手拿多了一個,自個兒泡了后,在屋外瞧見宋皓,人坐在屋檐下,著煙。
安記得沈恬說過,宋皓這人不煙不喝酒,普羅大眾男人上那些不足為道的小病都沒有。
安走過去,將泡面拋給對方,宋皓有些驚訝地接過,然后又說了句謝謝。
兩名半天,安就聽見宋皓說了兩句話,都是謝謝。
安端著泡面,熱氣騰騰,吸溜一口,倚在門邊看著這個煙的男人,宋皓忍不住回,片刻后猶豫地開口,問:“沈恬,還不錯嗎?”
安笑了笑,話到邊就開口:“跟你有關系?”
宋皓愕然地沉默,然后點了點頭,認同了安的話。
夜后雪下得更大,撲撲簌簌落在地上,不一會便將土覆蓋。
鎮上沒有路燈,都是家家戶戶在院子外自行掛一盞小吊燈,安泡面吃得快,連湯都喝聲一半,宋皓仍舊坐在地上著那煙,火星點點快燒至煙,宋皓姿態帶著些頹,仿佛被掉了靈魂。
掉了靈魂,就算深無人之境也不可能找得回來。
安泡面吃完了,看著坐在地上的男人說:“我說你呢,一個大男人,傷春悲秋給誰看呢?”
宋皓頭沒有抬,仿佛沒有聽見安的話,安挑眉,沒理他,轉回了房。
鎮上沒有網絡,這里仿佛與世隔絕。
安車開到鎮上的時候天已經黑,周遭是什麼模樣也看不清個所以然,此時安躺在簡陋木板床上,冷得瑟瑟發抖。
安摁開手機屏幕,在此時竟然莫名騰起了一相思愁,覺得自己真他媽矯。
開了一天的車,安今天早早就睡了,第二天是被冷醒的。
一床被子輕飄飄的,安昨晚幾乎將能穿的服都穿上了,早上依舊抵不過寒冬臘月的清晨。
安哆嗦著起床,一開門,人就驚嘆了,目之所及都是白茫茫一片。
因為安起得早,院子里的新雪還沒被踩過,一整片無暇的白雪靜悄悄鋪了整個大地。
安去打了熱水,洗簌完便蹦到了雪地里,心想,就是一個人玩沒意思,也那個不誠實的老男人不知道見沒見過這樣的雪景。
安玩了一往回走,看見宋皓也起了,對方背著雙肩包,手上提著行李箱,顯然是要走了。
安:“走了?你那車恐怕還沒好吧?”
宋皓:“那就去修車那等會,修好就走了。”
安:“你要去哪?”
安記得當初拉地圖,這邊一片荒蕪,中間幾個小黑點距離甚遠。
宋皓說:“不知道,有路就繼續走。”
安挑眉。
宋皓離開,安并不阻攔,兩人并不相,連句再見也沒有。
宋皓走到院子大門旁,突然回頭,朝安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想麻煩你幫我給沈恬帶一句對不起。”
沈恬當初分手分得干脆利落,在跟安在湮滅喝酒那晚便將宋皓所有的聯系方式拉黑得一干二凈。
安覺得宋皓這個要求不過分,但也沒必要,為逝去的東西說抱歉沒有意思。
宋皓說:“當初是我家自私,我也自私,在親跟里頭二選一,我選了前者。”
宋皓:“我媽生我時落了很大的病,只是過度地憂心我的未來。”
這話安聽過,這會再聽,便徹底不屑,正要開口,宋皓便說了一句:“我也沒料到的病會惡化得這麼突然,上個月,走了。”
安還張開著,但卻啞口無聲。
宋皓沒有再多說什麼,提著行李箱踩在皚皚白雪上背影蕭瑟地離開。
安站在原地,眉頭了又,最后抬頭看向了天空。
昨天那塊云已經散了,冬日的傾灑,人卻覺不到半點暖意。
安在這個鎮里頭住了下來,因為還沒想好下一個目的地,安這兩天只要有空就開著那輛皮卡到轉。
轉高山,轉湖泊,胎在雪地里,不時有藏獒和藏羚羊奔跑。
安將手機架在支架上,無論車跑去哪頭,都依舊沒有信號。
安在鎮上的第三天,皮卡發機凍住了,安將車又拖到了那家藏民大院前修。
完了人慢吞吞地往回走,在路上安拿出手機,習慣地舉高,像老時候找天線信號一樣,鎮上的人都覺得這姑娘古怪,來了三天,天天舉著那玩意兒左轉右轉。
有藏民好心跟安說,這里沒有信號,不用找了,奈何安聽不懂藏語,手舉高,頭也抬高,盯著電量微薄的手機屏幕漫無目的地走。
坐在院子外頭的藏民都在笑,安朝笑聲看過去,也不尷尬,朝他們解釋:“我已經三天沒跟我男朋友聯系了,怕他急,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為了我茶飯不思。”
安邊說邊筆劃,也不管對方聽沒聽懂了。
就在這時,后傳來聲音。
“急是急了,但也沒到那個程度。”
安剎那間轉,單屹一沖鋒外披著長羽絨,雙手袋,角含笑,姿頎長,站在寒冬白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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