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又過了兩日。
這日,是將姨母的牌位送去圓頂寺的大日子。
一大早,小夫妻二人便起了,一番梳洗后穿戴整齊,里是符合規制的禮服,外面罩著素白的孝,十分莊重。
出了宮門,早有數駕馬車候在門外,一水兒的錦緞車圍,八寶琉璃蓋,端的是皇家顯貴,奢華無比。
廖崢登上的是為首的一輛,略微和其他馬車有些不同,車圍的用的是天子專屬的明黃,上面浮著龍紋。
凌云璟牽著辛晴的手,隨其后,登上挨著皇帝駕的那輛車。
辛晴疑地看了眼凌云璟,發現他神如常,于是也就放下心來,隨他一同登了車。
一路無風無浪,順利到了圓頂寺。
辛晴剛下車,便看到老方丈領著眾僧早已候在寺外。
“阿彌陀佛。”方丈雙手合十,欠了欠,念了句佛號,“圓頂寺眾僧,參見陛下。”
“免禮,平吧。”
廖崢從車上下來,負手而立,“一切可都準備妥當了?”
方丈頷首,“都已妥當。請陛下移步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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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里一派肅穆,一切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經文誦完,眾僧端起牌位,正要往尊座上安放,突然殿外傳來一聲,“慢著!”
廖崢頓時沉下臉來,轉頭看去。
只見廖慧兒邁殿門,后跟著的宋子鳴手里捧著托盤,托盤里用紅布蒙著一樣東西。
“爹!您是不是還忘了一個人?”
廖慧兒目含譏諷,轉揭開紅布。
上面赫然刻著仁孝元后邢氏的字眼。
“我娘是元后!是您的發妻!便是要供奉長明燈,也得講個先來后到!”
說完,二話不說,舉著娘的牌位便要上前搶先安放。
“混賬!”廖崢惱怒不已,一掌扇向。
廖慧兒被打的頭一偏,非但不哭,反而還笑得很譏諷。
“爹便是打死我!我娘也是您的發妻!您不顧發妻牌位,卻只顧著續弦牌位,分明就是寵妾滅妻!”
廖崢氣的臉頰抖,再次抬手要打,卻見廖慧兒毫無懼的迎向他,淚閃爍的目里,恨意森。
“打吧!打死我吧!把您最后兩個親骨也一并打死!我們才好給您的義子讓位置!不礙您的眼了!”
廖崢一時氣結,遲遲下不去手了。
“來人!把拖下去!”廖崢吼了一聲,立刻便有嬤嬤上來,將廖慧兒帶走了。
廖慧兒轉頭看了舒娘子的牌位一眼,冷笑著跟著嬤嬤們走了。
反正的目的也算達了。
縱然奈何不了那賤人供奉長明燈的事實,也要惡心惡心!
就是故意的,故意拖延吉時,讓那個賤人和薄寡義的爹,永遠勞燕分飛!替娘出一口惡氣!
廖慧兒走了,宋子鳴卻還在。
他一抬頭,對上廖崢鐵青的臉,連忙跪下勸道,“舅舅,慧兒也是悲傷過度,請您看在年無知的份兒上,饒一次。”
“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廖崢氣得咬牙,“滾!”
宋子鳴抬頭看了氣的直拳的凌云璟一眼,心里一哂,頓時爬起來跑了。
“往昔所造諸惡業,皆由無始貪嗔癡。”方丈大師嘆了口氣,搖搖頭。
“今日果乃昨日因,陛下乃是自食其果,不該在佛祖面前怒。”
廖崢臉一變,“可有大礙?”
方丈點點頭,“待長明燈燃起,還請陛下多停留半日,念上四十九遍《懺悔經》。”
廖崢自然點頭稱好。
皇帝要除去龍袍,素懺悔,閑雜人等自然是不能旁觀的。
辛晴于是出了大殿,決定在寺里轉轉。
凌云璟作為皇帝如今名義上的長子,自然要留下來陪老子一同吃苦。但是在此之前,他已經命一隊得力手下跟在辛晴后,隨時保護的安危。
辛晴自然不擔心什麼,但也不敢輕易往偏僻的地方走,只順著大路,將前后的佛殿全都拜了一遍。
走到最后一不算大的佛殿時,這才發現,原來這是一間羅漢殿,里面供奉的并非佛像,而是栩栩如生的羅漢彩塑。
辛晴心虔誠,也照樣一一拜了拜,直到拜到其中一位時,一抬頭,卻見那羅漢睜開了眼,嚇得頓時“啊”的一聲往后退了兩步。
外面的軍護衛頓時闖了進來,紛紛拔刀。
辛晴這才敢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他一番,這才發現他是真人,而非泥塑,只是盤坐在一群羅漢像之間打坐,這才讓混淆了而已。
那羅漢眉須皆白,神采矍鑠,面容慈祥,清亮如鏡般的目落在辛晴臉上片刻,忽而又緩緩閉上了眼,念了句偈語。
“卿是天外客,速歸莫羨鴛。”
辛晴驟然一聽,有些愣神,待細細一品時,一冷意頓時從腳底直竄到天靈蓋!
他竟看出是異世界的人?此人絕非等閑之輩!
“你們都出去。我同大師有話要談。”轉頭吩咐道。
護衛們只能遵從,行禮離開。
人一走完,辛晴立刻雙手合十,緩緩跪下,朝大師一拜。
“造化弄人,小子原本無心而來,今時今日卻心生羈絆,不愿就此離開,還請大師指點迷津。”
大師這才又緩緩睜開眼,將仔細打量一番,點點頭道:
“你本該是死了兩次的人,卻因你積攢功德,數次化險為夷。只不過,宿命終是宿命,你尚有一生死劫在東北方,如何應下,要看你的悟了。”
辛晴愣愣聽著,心里不斷琢磨。
東北方?那不正是京城的位置麼?
不對,京城的位置太過寬泛,大師絕對不會說廢話。
莫非……他說的是京城的東北方?
辛晴頓時了一口冷氣。
京城的東北角,那不是廖府所在地麼?
“還請大師明示!”辛晴心慌的不行,再次叩首。
羅漢緩緩道,“但行好事,自安天命,上天自會留一線生機予你。”
“行到水窮,坐看云起時。切記切記。”
說完,他再次閉上了眼,不再答話。
辛晴默然跪坐了好久,最終三拜道,“多謝大師指點。”
出了殿門,徑直朝正殿走去,一下子推開了門。
廖崢銑足披發,一素,正誦讀著懺悔經。
辛晴撲通一聲在殿門跪下,“兒媳不孝,想向父皇進言!”
廖崢停下手中的木魚,面略帶惱怒的看過來。
凌云璟也滿是詫異,起走到辛晴邊,渾戒備,似乎生怕廖崢一個不高興賜死。
“百言不如一行!父皇若真心懺悔,求得佛祖垂恩,需要侍佛以誠!”辛晴伏叩首,咬牙道,“兒媳斗膽!懇請父皇大赦天下,釋放天牢所有牽連的無辜之人!”
終于說出來了!這句話,已經憋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