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的宴席就定在十月上旬,當天一大早，翠微的一行人就去赴宴了。

　劉大人如今是品大員，但并沒有擺什麼威,加上這日宴請的都是劉家親近之人，他站在宅子外頭親自迎客。

　沈翠們到了之后,劉大人讓丫鬟引著沈翠往招待客的花廳去,笑道：“月月那丫頭早就念叨著你了。”

　至于其他人,則直接去正廳。

　但劉大人單獨把穆二胖給留下了，讓他陪著一道迎客。

　穆二胖本就是他當學政時帶過的學生，兩家近來又往頻繁，有往通家之好的趨勢發展，穆二胖幫著迎客很是正常。

　但沈翠見狀還是忍不住抿笑。

　同樣是劉大人當學政帶出來的學生,怎麼沒見他這般驅使梅若初他們呢？

　蓋因為劉大人把穆二胖當了婿人選，這是老丈人考驗準婿呢！

　門口的賓客漸漸增多,沈翠也就沒在這檔口說什麼，只給了穆二胖一個鼓勵的眼神,讓他好好表現！

　跟著丫鬟了劉宅。

　這宅子比學那邊小多了，只二進模樣,里頭的布置也只能稱得上簡約。

　剛過二道門，沈翠就見到了劉沐月。

　這日穿了件鵝黃的對襟襦，濃黑的頭發梳雙螺髻,發髻上著幾只致的珍珠銀簪。

　“今兒個月月打扮的真好看！”

　沈翠說著話,劉沐月已經稔地上前挽上了沈翠的胳膊，笑著賣乖道：“您說的好像月月平時不好看一般。”

　“平時也好看，但是今兒個……”

　“今兒個像不像奔月的嫦娥？”劉沐月一邊說，一邊擺了個奔月的姿勢。

　沈翠被逗得直笑，“嫦娥的話,那倒是不大像。”

　“那一定是差一只兔子！可惜了，兔子都在灶房呢，早知道我抱一只在手上，不讓廚子都做菜肴了。”

　沈翠連忙擺手求饒，“我也是打扮了過來的，你可別讓我在人前笑得不統！”

　兩人說著話就到了花廳。

　來赴宴的這些眷，沈翠就幾乎不認得了。

　劉沐月怕不自在，倒是有心想陪著。

　沈翠沒讓，畢竟今日這是劉家的大宴，賓客都怠慢不得。劉沐月該去幫著楚山長分擔一些事務。

　再則，跟自家兒子的事八字還未一撇，京城這地方人子太多了，尤其是子對這方面的事兒最觀察細微，和劉沐月若在人前表現的太過親近，怕是不人都能看出端倪。

　自家兒子倒是不怕什麼，就怕影響了劉沐月的名聲。萬一后頭和穆二胖接下來，兩人沒發展下去，后頭還要說親的。

　所以進花廳的時候，沈翠就借著扶發髻的姿勢，讓劉沐月的手從自己的胳膊上開了。

　劉沐月也機敏，察覺到了沈翠的意思，就只低聲音道：“那我讓丫鬟送您去座上。”

　沈翠點頭，兩人正要分開，卻看又站住腳。

　沈翠當要說什麼要事兒，卻只聽低聲音提醒道：“一會兒席上有道麻辣兔，我家特地請了川渝的廚子來做的，您一定得多吃幾筷子！”

　沈翠好笑地點頭，跟著丫鬟去了自己的座位上。

　此時時間尚早，還未開席，席上人也并不很多。

　沈翠坐下后，便有客上來和攀談。

　介紹之下，才知道這邊坐著的都是楚山長那邊的親戚。

　楚家在京城有些年頭了，親戚自然不。

　楚鐘靈如今已經和衛恕定了親，所以和沈翠也算是沾親帶故了，們自然待十分熱，寒暄之后就開始討教育兒經了。

　畢竟對楚家這樣的耕讀人家而言，最重視子孫晚輩的教育不過，跟楚山長一樣，們也都對翠微的事兒百聽不厭。

　沈翠跟們說了會子話，后頭來的客人越發多了，便更是熱鬧。

　到了快開席之前，楚鐘靈幫著姑母料理完了事務，也過了來。

　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坐到沈翠邊了，低聲音跟沈翠道：“月月那個丫頭萬般的不放心您，生怕您悶著或者被怠慢，非催著我過來作陪。”

　說這話也就是想把劉沐月在背后對沈翠的好，告訴沈翠本人。

　沈翠本就喜歡劉沐月，自然十分用。在人前雖不好說什麼，但難免在心中想到，自家二胖幾年前就是個小管家公了，往后倆孩子真要了，那豈不是多了個小管家婆？

　這公婆倆湊一起，倒真是越發讓人覺得他們登對。

　“沒事，你家親戚都很好，我既沒被悶著也沒被怠慢。”

　楚鐘靈一過來，那些個跟沈翠說了好一會兒話的親戚倒是沒再追著提問了，統一把‘槍口’調轉對準了楚鐘靈，問婚期定在啥時候？婚前準備的那些東西準備的咋樣了？

　楚鐘靈紅著臉一一回答。

　顯然，文氣的并不擅長理這種事兒，前頭就是就是怕七大姑八大姨追問這些，這才只躲著沒來席上的。

　無奈眼前這些都是楚家的親戚，論親疏，沈翠才是外人，并不能幫忙，所以就起說去外頭氣——楚鐘靈是表妹的托來看顧沈翠的，沈翠不在了，也就沒留下的必要了。還能跟前頭似的，找借口躲開。

　前頭引沈翠座的那個丫鬟帶路，把帶到了花園里。

　此時距離開席還有一段時間，所以花園里頭也有一些人。

　花園也不大，沈翠看旁人都是幾人一起有說有笑的，就只找了個清靜的角落待著。

　不過那份清靜并沒有維持多久，很快就有人到附近閑聊上了。

　“你剛看到那個姑娘沒？就是生的格外標致的那個，那就是我跟你提過的，徐家的丫頭。”

　“哪個徐家啊？”

　“還能哪個？幾代都管著廚房的徐家。”

　“那我就知道了。京城人家辦宴，誰不請徐家人呢？若宴席能得他們一聲稱贊，則證明這宴席的菜肴格外好，漲面子！你說的那姑娘我也知道，徐老爺子教養出來的，可惜徐老爺子沒了之后，被趕出徐家了……”

　兩個婦人背對著沈翠，肆無忌憚地開始聊起了是非。

　沈翠本準備默默走開的，卻聽前頭引出話題的那婦人說話越發難聽起來了。

　“什麼被趕出徐家，說的好像徐家人容不下徐扇兒似的……是自己命，克死了未婚夫，了門寡，落到那般境地了，還在婚事上挑挑揀揀，沒得帶壞徐家其他姑娘的名聲……要我說，徐家人還是寬厚了，這樣的姑娘該送到廟里當姑子去，怎麼好放到外面仍由胡來？”

　這婦人對徐家事的細節知道的一清二楚，話語間的偏向更是昭然若揭。

　很明顯，就是徐家當家人那一派的。

　那麼前后一連貫，可能不是沒注意到站在不遠的沈翠，而是特地在這兒說的。讓人聽去了才好呢，到時候一傳十十傳百的。

　和結伴的那個婦人也不蠢笨，聽著話也覺出一些味兒來了，便也只笑笑，不再接話。

　偏前頭那婦人說到這兒還不肯住，接著哂笑道：“聽說如今在外頭開了個糕點坊，每天大排長龍，誰知道是賣糕點還是賣什麼呢？”

　這話委實太過難聽了，沈翠站住了腳，招手讓丫鬟到邊，詢問起來。

　畢竟是京城地界，又是劉大人的升遷喜宴，還是得打聽一下這兩個婦人的份。

　丫鬟一臉尷尬，正要說話，沈翠卻覺到后有人拉自己的袖。

　回頭一看，劉沐月已經過來了。

　比丫鬟知道的可多多了，也就不用丫鬟答話了。

　沈翠先問怎麼過來了？

　“鐘靈姐姐去給我娘幫忙了，我遇上了了才知道，我那好心做了錯事，既讓應付了好一會兒熱心過頭的親戚，又把您從席上走了。就想著親自過來瞧瞧您。前頭我知道您為我好，不過花園里人不多，這邊不礙事的。”劉沐月低聲音跟解釋了一番，又把那兩個婦人的份告訴沈翠。

　兩個婦人都是十五六歲的模樣，打扮得都算鮮得。

　個兒矮一些的，也就是后頭不接口的婦人，是楚家一個旁支的親戚。

　個兒高一些的，也就是那個說是非說的最起勁的，同樣也是楚家的親戚，不過已經出了五服，遠的不能再遠。

　“這位表親那房格外不氣候，我外祖父說他們一整房的人都……都不大好，所以日常來往并不多。但是今天這種宴席，總不好單落他們一房不請，沒得像我家看不起他們似的。所以……”

　劉沐月說著也紅了臉，讓沈翠見到了自家親戚這種臉，真的是恨不得挖了個坑把自己埋了。

　“我去找我娘說說吧，讓把人趕走。”

　“請了人又把人趕走，那多不好。像你剛說的，像你家看不起人似的。”

　“那……”劉沐月一時語塞。

　到底是才十五六的小姑娘，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辦了，總不能真的放那個遠房親戚編排徐姐姐一整場宴席。眼下還只是沈翠聽到，并不礙事，但換其他人聽了，添油加醋之后不知道會發展什麼模樣。

　“客人之間的事兒，你們主家別手。”

　沈翠沖劉沐月眨了眨眼，而后跟耳語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