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薇說完,暗自惱,說什麼兩相悅,心悅楚淮,但楚淮從未表明過心意。
來也不是不行的。
兩相悅。
楚淮定在原地,心里默念這四個字。
他們是兩相悅。
一路上并不好走,帶著兩個人,一不小心就會被發現,天冷,他后背的傷一直沒好,一直在疼。
但聽徐薇這麼說,楚淮覺得,這一路上經歷的苦楚都值得。
楚淮眼眶有些熱,他幾次開口都沒說出話來。
楚淮聲音干啞:“對……我有心悅之人,皇上想給我指婚,我就連夜出京了。”
楚淮:“臨走的時候……你說過,不能看別的姑娘,我一眼都沒看。就連顧承霖和蘇蘊之,我都不看的。”
徐薇道:“真的嗎?”
楚淮點點頭,“真的。”
他有心悅之人,自然不會看別人,就是不看,他也知道,沒人比得上徐薇。
徐薇彎淺笑,“那還差不多,好了,你快梳洗一下,有事的話我,我在門外守著。”
再不洗水都快涼了。
楚淮:“不必守著,我沒什麼要事。”
徐薇道:“那我在門外你會安心些嗎?會開心點嗎?”
那是自然,想到徐薇楚淮就很開心了。
楚淮默默不說話,徐薇道:“那不就行了,我先出去了。”
門打開又被輕掩上,淡從窗紙進來,徐薇的影子小小的,就在門外不遠。
楚淮抿笑了笑,看了兩眼屋子就開始解服,外,中,楚淮腦子里全是徐薇,服的時候沒有在意,一扯,后背鈍痛。
楚淮額頭滲了一層汗出來。
中上沾著跡,有的鮮紅,有的已經干涸了。
楚淮把服給燒了,然后才沐浴,等洗完,楚淮往后背抹了藥,又把服燒的灰倒進浴桶里。
門外徐薇有點著急,“楚淮,你好了嗎?”
楚淮手忙腳地收拾,“好了。”
他把門打開,“都好了。”
徐薇道:“那你歇一會兒,我去給你拿飯。”
還有湯底面條,給楚淮煮一碗面。
一刻鐘后,徐薇端著面進來,“嫂子做的澆頭,我煮的,很好吃的。”
楚淮坐在桌邊,“嗯,肯定好吃的。”
徐薇走在楚淮后面,楚淮來時穿著墨的服,沐浴完換了一,是月白的。
徐薇看見楚淮后背湮出兩抹紅。
經歷這麼多,徐薇還用刀捅過人,哪里認不出這是。
楚淮不知徐薇怎麼了,怎麼突然愣住。
楚淮道:“薇?”
徐薇把面放下,問:“……你傷了?皇上罰你了?”
楚淮下意識往后看,他道:“一點小傷,習武之人,哪兒能不點傷,你別擔心。”
挨了鞭子而已,鞭子蘸了鹽水,不容易好,但傷真的不重。
比起徐燕舟過的傷,不算什麼。
徐薇道:“你自己不放心上,你等著我放心上?楚淮,你就說一聲讓我幫忙抹點藥,怎麼了!”
楚淮眨眨眼:“這,不好……”
怎麼可以,這怎麼行,但是……楚淮想。
楚淮道:“那薇你幫我抹點藥。”
楚淮后背傷痕錯,抹了金瘡藥,總算止住了。
可是面也涼了,也坨了。
徐薇想再去煮一碗,楚淮道:“我就吃這碗,再煮的都不是這碗了。”
徐薇坐在楚淮旁邊,“那你慢慢吃,不夠的話我再去煮。”
碗大,面也多,放的時間長,到后面越吃越多。
楚淮把面吃完,也飽了。
他道:“很好吃。”
徐薇道:“我嫂子活的面煮的澆頭,當然好吃了,等明早你就知道了,還有更好吃的。”
兩人離得近,咫尺之間,楚淮就在眼前,眼睫長得很。
徐薇別開頭,站起來,想把碗端出去,可是坐的時間長,腳都麻了,剛站起來就要摔下去。
往后摔那要摔地上,徐薇直直往楚淮懷里撲。
電火石之間,徐薇親到了楚淮的臉。
倘若楚淮偏過頭,兩人就能對上,但是楚淮一不敢。
徐薇扶著楚淮的手臂站穩,然后俯下親了楚淮一下。
一即分。
徐薇道:“你歇著吧。”
徐薇端著碗小跑出去,心嘭嘭直跳,臉上也熱得很,膽子真是太大了。
“呼……”
徐薇空出一只手扇了扇風,等臉不那麼熱了才去廚房。
廚房沒人,顧妙去了地牢。
自打朱雀衛出去后,地牢就安靜了許多,從前抓的五個人每天安安分分發豆芽,每天都能吃到。
但顧承霖蘇蘊之福祿三個人,扔進地牢之后一人潑了一瓢冷水。
二月初的水,冰涼刺骨,三個人一下就驚醒了。
顧承霖蘇蘊之本來已經暈過去了,結果一瓢涼水,人凍的直哆嗦。
哆嗦了幾下,三人開始看自己在何,他們認識楚淮,更認識徐燕舟。
顧承霖雙目瞪大,“徐燕舟!顧妙……劉偉湛……你們!這兒是云城!”
蘇蘊之抖了抖,面慘白,反倒是福祿,比這兩個人鎮定得多。
福祿把臉上的水了,叱道:“臣賊子!”
顧妙什麼都沒說,直接把桶里的水全潑過去,福祿嗆的咳了兩聲,眼中滿是恨意,“臣賊子!就是殺了我也是……”
福祿了兩口氣道:“你們挾持朝廷命,意圖謀反,名不正言不順!要想活命,立刻放了我們,向皇上請罪,皇上仁心,興許會當你們一條生路……”
福祿一邊說,一邊抖,抖的厲害。
一方面是冷的,另一方面是怕的,他怕徐燕舟殺了他。
顧承霖蘇蘊之年紀大了,今年都快六十歲了,顛簸了一路,除了吃飯的時候手是松開的,其余的時候都是綁著的。
而且越是掙扎,綁的就越,有時候手上都勒出一條青痕。
顧承霖和蘇蘊之惜命,顧承霖道:“徐燕舟,我知道你被流放心有不甘,但這與我們無關,你放了我們……”
徐燕舟看顧承霖的目尤其冰冷,他道:“真的無關嗎。”
“徐家出事當真與你們一點關系都沒有嗎。”
徐燕舟不解地看著顧承霖,“倘若真的無關,那為什麼大婚當日,嫁進徐家的是顧妙,而婚書上的人是顧玥。”
顧承霖被問住了,他也無話可答。
那時候婚期將至,就差半個多月,他的兒在家里繡嫁,全府上下都在準備顧玥的婚事。
嫁妝,喜娘,梳頭嬤嬤……
顧承霖滿意徐燕舟這個婿,又喜歡顧玥這個嫡,所以嫁妝比別的兒多了五。
顧承霖是盼著兩人婚后和睦,琴瑟和鳴。
那可是徐燕舟啊,年紀輕輕的大將軍,護著西北,以后前途無量,保不齊日后封侯封王。
可是,皇上召他進宮,說徐燕舟有異心。
皇上看在他這幾年兢兢業業的份上,讓他毀了這樁婚事,以免他兒跌苦海。
顧承霖該怎麼應,這門婚事老早就定下了,很多百姓都知道,他突然悔婚,百姓怎麼看靖遠侯府。
所以顧承霖就想了個替婚的法子。
他不止顧玥這一個兒,只要嫁了兒過去,剩下的事就不歸他管了。
哪怕徐家發現不對,也無計可施。
那個時候,他們估計已經被流放了。
那半個月,顧承霖知道了很多東西。
包括徐燕舟怎麼生出了“異心”,怎麼延誤軍,怎麼被突厥圍攻,口肩膀各中一箭,生死一線。
皇上以為徐燕舟會死的,可惜徐燕舟命大。
人被帶回京城,門外一群老臣跪了兩個時辰,門,周寧琛再三確認徐燕舟只剩一口氣,本活不了多久。
這才下令流放。
可顧承霖沒想到,徐燕舟還活著,不僅活著,還活的好好的。
顧承霖:“……徐燕舟,玥兒染重病,所以才讓妙兒嫁給你,這事事出有因,算不得什麼。”
“我也慶幸,玥兒沒嫁給你,不然得多苦。”
原不知魂歸何,顧妙不是他的親生兒。
就算不是,也被顧承霖這番話弄的無適從。
顧玥是他的兒,原就不是嗎?他怕顧玥苦,那原呢。
《鎖宮墻》中原被人欺辱慘死,顧承霖這個親爹本就不知道。
靖遠侯府最后是什麼結局,書里并沒有提過。
也許是加進爵,備恩寵。
徐燕舟皺著眉,“你說的還是人話嗎?”
顧承霖心中覺得詫異,他說的怎麼就不是人話了,一個庶,他親近不起來,還要他事事給考慮打算嗎?
顧承霖道:“你們現在不也過的好嗎,說來本還是你的岳父,你就是這麼……”
一聲厲嚎,徐燕舟手中的刀手而出,直直在顧承霖的肩頭。
顧承霖幾乎疼的暈了過去。
徐燕舟氣的說不出話來,顧妙握住他的手,道:“岳父?你看看你配嗎。”
“你哪兒有臉當人岳父。”顧妙道:“大婚之日被流放,是我娘塞給我五十兩銀子,你呢,你做了什麼?”
顧承霖忍著痛道:“如果,不是我你會嫁到徐家?你一個庶也能嫁到徐家!”
多說無益,有些事也不是要讓他們親口說出來。
顧妙道:“三個人分開關,直接用刑。”
福祿骨頭級,哪怕用了刑,一個字都不說。
顧承霖肩膀有傷,沒挨幾下就昏了過去。
蘇蘊之是文,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看著燙的通紅的烙鐵失聲大,“我說我說……”
蘇蘊之知道的不多,真的不多,他只知道徐燕舟兵敗有皇上設計。
蘇蘊之道:“其他的就真的不知道了,我對天發誓,真的不知道了,如果有瞞,天打五雷轟!”
那還要問顧承霖和福祿。
兩人不說,現在也沒什麼辦法,地牢里有腥味,徐燕舟道:“先回去。”
劉偉湛和朱雀衛也被福祿罵了,這個閹人罵人倒是狠,刑一句不吭。
骨頭這麼,楚淮劫持他的時候怎麼不誓死不從,怎麼就開城門了。
福祿就是篤定他們不會殺他,只要不死,點皮之苦算的了什麼。
劉偉湛嘖嘖,轉頭對江一他們道:“你們看看,對你們多好。”
他還被過兩箭呢,肩膀一箭手臂一箭,不知吃了多苦走了多歪路才任勞任怨地磨磨,看菜園。
朱雀衛命多好啊,都沒流過,比起中箭,挨兩下打算的了什麼。
江一道:“為什麼要比這個。”
“就是,比這個干嘛,不比誰吃得多,還比誰挨打的多……”
江三黑著臉道:“吃得多就可以比?你們有點出息行嗎……丟人現眼。”
江一嘆了口氣,事到如今,也不知怎麼辦才好。
蘇蘊之說的是真的,皇上真的設計構陷臣子,有這事為先,讓他們尋找徐薇,就顯得……
江一不知怎麼說,他們是朱雀衛,保護皇上安全,理應向著皇上,可是,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吃人短,拿人手。
他們都吃了多頓飯了,再細數吃了多個蛋,吃了多斤豬……江一只覺得頭疼,肚子還有點。
江七道:“這有什麼丟人的,老話說得好,能吃是福,我福氣大。”
干活還多,是最能干的莊稼把式,就算以后發生了什麼,也是先拿他兄弟開刀。
朱雀衛們的確后怕,倘若他們做了傷天害理的事,哪怕一點,是不是就很顧承霖他們一樣。
有些人,真是連活都不配干,只配吃黑面饅頭。
黑面饅頭只給吃半個,外加一碗涼水,別的就沒了。
一路上,楚淮給他們吃燒餅干糧,但起碼能吃的下去,黑面饅頭只有半個,放的干干。
蘇蘊之說了,有半個饅頭一碗菜,別的就沒有了。
顧承霖傷口也疼,吃饅頭嗓子噎的還疼,他喊來獄卒,“我不吃這個。”
獄卒探過手把饅頭奪過來,“你吃不吃!”
這回連個饅頭都沒有了。
顧承霖何曾過這種屈辱,連個獄卒都敢給他甩臉子,他怒道:“喊徐燕舟進來,不,喊李氏進來!”
李氏是他的妾室,都不知道是怎麼教養兒的,連他這個父親都不認。
獄卒:“呸!”
顧承霖:“你!”
獄卒:“呵,將軍說了,你什麼時候想通了,什麼時候再見他。”
顧承霖傷口痛的厲害,徐燕舟只給他了一卷紗布,連藥都沒給,現在勉強止住。
福祿的傷更重,鞭傷,還有烙鐵燙的傷痕累累他把黑面饅頭全給吃了,又喝了小半碗水。
福祿不知道顧承霖蘇蘊之關在哪兒,也不知道他們都說了什麼,不能說,什麼都不能說。
不說,反倒還有一線生機。
福祿被打的皮開綻都不開口,沒有別的辦法。
楚淮出逃,周寧琛早該知道了,一路沒有人追上楚淮已是萬幸,顧妙不敢期盼別的。
周寧琛估計現在恨不得弄死他們一家人,他會下旨昭告天下,說徐家意圖謀反,其罪當誅。
顧妙道:“也不是非要把什麼都問出來,只要有一人說了就行。”
其他人按上手印,就能作證。
徐燕舟道:“嗯,若還是不說,那就按你的方法來。”
徐燕舟張開,緩緩呼出一口氣,他恨顧承霖,恨不得活剮了他,可是若沒有顧承霖,他本不會遇見顧妙。
顧承霖竟然說他們過的不也好嗎,他怎麼說得出這種話。
這一路上有多苦,顧妙差點被李亮欺辱,顧妙背著他去鎮上求醫,那時候徐燕舟是真的想讓顧妙走,有多遠走多遠,別管他。
可是顧妙呢。
到了玉溪山,顧妙去山上打劫摘果子,鹽湖那麼遠,跑了多個來回。
去鎮上,給他買藥買人參。
后來他們一起去,回來的路上天上下了大雨,顧妙給他防雨。
現在日子好過了,以前的苦就不算了嗎。
徐燕舟他會記在心里一輩子,是顧妙救了他,救了徐家。
徐燕舟覺得給顧妙多都不夠。
徐燕舟道:“顧承霖說的你別放在心上,他不配為人父。”
顧妙沒放在心上,最多是為原打抱不平,真正冷待委屈的是原。
顧承霖不配為人父嗎,也不是,他對顧玥很好,事事為顧玥考慮。
顧承霖只是沒把放在心上罷了。
顧妙害怕李氏有什麼,要想一勞永逸,就不能讓李氏知道這件事。
顧妙道:“我沒放心上,他也不是我父親。”
徐燕舟點點頭,“嗯……”
徐燕舟手把顧妙抱在懷里,“阿妙,我會對你好,會對你一直好。”
所以,不需要別人。
給三個人吃了飯,又進行了一審問。
顧承霖已經不住了,他暈過去了,就有涼水給他潑醒,水里放了鹽,傷口刺疼。
顧承霖進氣多出氣,他嗬嗬著氣,“……我說……”
刑枷撤下,顧承霖癱在地上,他把他知道的一五一十全說了,有些實在想不起來。
顧承霖所知有限,說的七八糟,徐燕舟一邊聽一邊記。
和他猜的差不多,探子里有周寧琛的人。
探子把信傳給他的親信,而后埋伏的人,是周寧琛提前部署,有突厥,有大楚人
那些人全死了,連著一萬將士,全都死在了黃沙了。
無蹤可究。
徐燕舟抓著顧承霖的手,沾著鮮按了一個手印。
他去看福祿,短短一日,福祿狼狽了許多。
頭發了,服臟了,角還有跡。
徐燕舟道:“我鎮守邊疆,從未想過謀反,何必想這麼下作的招數。”
福祿抬起頭看了徐燕舟一眼,又把頭低下,“咳……雷霆雨,皆是君恩。”
徐燕舟:“宿州城外,了告示,說徐燕舟意圖謀反,其罪當誅。”
徐燕舟蹲下來,道:“這不正是周寧琛一直以來最擔心的事嗎?”
作者有話要說:周寧琛,恭喜你夢想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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