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寧琛看著徐薇抬起頭,出一雙明的眼睛,這雙眼睛曾無數次出現在他夢中。
或是眼帶笑意,或是清冷疏離。
在楚淮說了那些話之后,周寧琛做過幾次夢,夢里,徐薇讓他滾。
周寧琛打量著個小侍從,面目清秀,材纖細,不像,并不像,可那雙眼睛他始終忘不掉。
周寧琛有點不上來氣,他自己注意不到,他的手在發抖。
他既希這人是徐薇,又害怕真的是,如果是,那是不是丞相也……
楚淮抬起頭,“皇上?”
周寧琛回過神,他道:“丞相什麼時候收的侍從,看著倒是聰明伶俐。”
楚淮道:“是臣府里管家的遠房侄子,年紀小,老臣就給帶在邊,這一路上照顧臣起居,倒像孫兒一樣。”
周寧琛:“原來如此。”
是丞相府上的人,看來不是,可萬一
是呢,寧可錯殺一萬,不能放過一個。
是與不是,帶回去一驗便知。
“朕正好有要事和丞相商量,先回宮,晚上朕會備宴為丞相接風洗塵。”周寧琛笑了笑,“丞相,請。”
楚淮看著周寧琛,“既然是要事,那就耽誤不得,臣隨皇上進宮。”
楚淮轉頭對徐薇道:“祥云,你回府說一聲,不必等了。”
徐薇有些不安,不知道周寧琛是不是知道了什麼,讓楚淮一人進宮,萬一……
周寧琛道:“朕讓元寶傳話就行,祥云……還是一塊兒進宮照顧丞相吧。”
楚淮笑了笑,“宮里有侍有宮,哪兒用的到祥云,何必讓元寶公公跑一趟,祥云,還不快去。”
人和人是不一樣的。
周寧琛道:“怎麼,莫非皇宮是刀山火海,祥云去不得?”
城門口吹過一陣風,周寧琛臉上帶著笑,靜看著楚淮,楚淮道:“自然不是,祥云他出去這麼長時日,思念家人,臣想讓他早點回相府。就是不知皇上為何非讓祥云隨臣進宮。”
周寧琛道:“因為他像朕的一個故人。”
周寧琛上前一步,作勢要拉祥云的手。
徐薇往后退了一步,看見周寧琛就厭惡惡心,怎麼會愿意被他一下,道:“奴才怎麼會像皇上的故人。”
周寧琛心跳地越來越快,“不像……那是因為就是,薇,你為什麼在這里,丞相……他也不是丞相,是誰,他是是楚淮對嗎!”
周寧琛去抓徐薇的手,他日思夜想的人就在這兒,他怎麼能無于衷,他有很多話想對徐薇說,他有苦衷……
楚淮護住徐薇,在暗的江十三手按在刀柄上,他們在盛京還有六十幾個人,無論如何也要帶徐薇離開。
周寧琛眼睛都紅了,他又喊了一聲,“薇。”
徐薇道:“別我,你不配。”
徐薇冷靜下來,拿出刀,刀刃對著周寧琛,這刀是嫂子給的,日日都帶著。
白刃鋒利,在下閃著寒芒。
周寧琛卻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麼心,他日思夜想,盼著念著的人沖他拔了刀。
還說他不配的名字。
周寧琛額頭青筋跳,他頭疼的厲害,“我不配……薇,你沖我拔刀,你就這麼恨我?”
周寧琛覺得口一腥甜,他咬著牙問道:“你就這麼恨我,恨不得想殺我?”
周寧琛后有護衛,一時弄不清是什麼況,他們拔出刀,把馬車圍住。
周寧琛抬起手,“都住手,徐薇,我問你,你就這麼恨我?”
徐薇不明白他怎麼還問的出口,為什麼不恨,不該恨嗎。
流放路上,差點被陳海帶走,就恨周寧琛,明明兄長重傷昏迷,若不見了,娘該怎麼辦。
后來到了云城,躲在山上,被人追殺,徐薇把刀刺進一個人的口。
那時就想,徐家所的苦楚都是拜周寧琛所賜,如果有機會,也要把匕首刺進周寧琛的心口。
徐薇彎了彎眼睛,“你問我恨你嗎……”
抬起手,匕首朝著周寧琛刺去。
周寧琛一時不察,口被刀刃劃過,他抬手擋了一下,利刃在手掌劃了一道,滴到地上……
侍衛沖著徐薇拔刀,周寧琛紅著眼道:“別。”
徐薇穩穩握著匕首,上面有周寧琛的,皺了皺眉,“恨,當然恨,你我之間,是殺親之仇,不共戴天。”
徐薇的話一字一字砸在周寧琛腦子里,不共戴天……徐薇竟然說不共戴天。
若非兄長是徐燕舟,他何嘗不想讓直接進宮,讓娘家風滿面,寵一輩子。
可是兄長就是徐燕舟,他能怎麼辦,若日后徐薇有了孩子,有一個大將軍的舅舅,這天下是姓徐還是姓周。
周寧琛按住口的傷,可笑的是徐薇說不共戴天,傷了他,他卻不忍心分毫。
周寧琛道:“可現在是徐燕舟在造反,他是反賊,其罪當誅。薇,這一切都和你沒關系,我們重新開始。”
周寧琛眼睛里滿是紅,他道:“你已經在盛京了,你還能跑到哪兒去。”
徐薇看了眼楚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能走自然最好,走不了寧可死也不愿意進宮。
那種地方臟的很,有什麼好進的。
徐薇一點都不怕,反而有些暢快,盡管娘,嫂子,哥哥,弟弟不在,但楚淮在,丞相也到嶺南了,就是后悔,沒一刀了結了周寧琛。
周寧琛里重復著徐薇的話,“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你威脅我,用死來威脅我,你仗著朕舍不得是不是?”
徐薇道:“跑得掉是我命大,跑不掉是我命不好,和你有什麼關系。”
周寧琛在笑,他嗓子里腥味越來越重,他強忍著把沫咽下去,他完全可以讓人把徐薇帶走,他帶了幾百護衛,還抓不了幾個人嗎?
可他舍不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他怕。
周寧琛頭痛裂,他聲音干啞,“他不是丞相,是楚淮對嗎?”
楚淮握住徐薇的手,他也不怕死,他會盡力把徐薇送走。
徐薇道:“他是我的心悅之人。”
周寧琛心口痛的厲害,好一個心悅之人,“好,好……你走,我放你走,你可以走……”
周寧琛指著楚淮道:“他不行。”
周寧琛眼前一片黑芒,不知誰說了一句手,接天空就亮起一枚信號彈。
城門口一下就了起來,元寶驚著,“護駕!護駕!”
周寧琛腦仁兒生疼,他瞇著眼找徐薇,“別傷!”
周寧琛看見兩個人翻上馬,共乘一騎,駕馬往北城門走去,他們后面一群人,竟然還有江十三。
周寧琛傷流,不支,一下子跪到了地上,他想著徐薇說的話,里一甜,吐出了一口,接著就雙目閉,就人事不知了。
元寶大驚,“快,回宮,傳太醫!派人跟著他們……”
一路逃亡,后面有追兵,日夜都在馬背上,徐薇不時回頭看。
楚淮拽著韁繩,問徐薇,“怕不怕?”
徐薇搖搖頭,“不怕,咱們得再快點。”
楚淮空出一只手,環住徐薇的腰,“那你靠著我,這樣舒服點。”
耳邊是呼嘯的風聲,徐薇低頭看了看腰上的手,把手放在了楚淮的手背上。
到現在,心還在怦怦跳。
還有兩三日的時間,就能到嶺南,就能見嫂子了。
周寧琛回到宮里,人也醒了,他問:“派人追上去,把人攔住。”
元寶神凄楚,“皇上,已經讓人去攔了,奴才請了太醫,馬上就能過來。”
周寧琛又問:“丞相人呢?”
楚淮扮了丞相,那丞相呢。
元寶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丞相家已經空了,護送的人一問三不知。”
周寧琛臉蒼白,“朕知道了。”
很快太醫就來了,“皇上思慮過重,郁結于心,當憂思,不然頭疼的病會更嚴重。”
心病,只能慢慢養著,開幾副止疼的藥。
太醫捋著胡子,“也不能一直看奏折,皇上還年輕,得注意。”
周寧琛說知道了。
太醫又把他口手掌上的傷理好,“傷口不能沾水,臣會晨起過來為皇上換藥。”
“嗯,你先下去。”周寧琛從榻上坐起來,扯的傷口一痛。
他瞬間就記起了徐薇拿著刀的樣子,目決絕,真是恨不得殺了他。
周寧琛低下頭,只覺得嗓子發悶,出不來氣,說不出話,難得很,當夜,他就發了高燒。
人燒的滾燙。
太后過來看了一眼,就去寶華殿為皇上誦經祈福,麗妃也來了,懷孕三個多月了,五月初正是暖和的時候,穿的薄,小腹微鼓。
麗妃守了一晚上,周寧琛終于睜開了眼。
麗妃眼睛,道:“皇上,您醒了!”
周寧琛嗓子干的厲害,“你怎麼來了,朕這是怎麼了。”
麗妃道:“太醫說您傷口發炎,所以夜里才高燒不退,也不知是誰,膽子這麼大,敢傷皇上,活該千刀萬剮了。”
麗妃眼里只有心疼,然而周寧琛瞬間就沉了臉,“你出去,這里不用你伺候。”
“皇上……”麗妃著帕子,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
周寧琛紅著眼道:“還不滾出去。”
麗妃白著臉從太和殿出去,元寶悄聲進來,“皇上,永親王來了。”
永親王是出了名的閑散王爺,不喜權利,專些詩詞歌賦,玉石賞玩。
其子也是一個德行,從前倒和徐燕舟相甚好。
周寧琛按了一下口,他痛的臉一白,徐薇可真狠的下心,他道:“傳。”
快馬加鞭,東躲西藏,三日后,徐薇他們總算到了嶺南。
他們在嶺南待過一陣,那陣子下大雨,天氣,吃不好,睡不好,但比起在路上這幾天,都是好的。
徐薇遠遠看見顧妙,就急忙奔到嫂子懷里,癟癟,“嫂子……我好想你。”
路上沒時間傳信,徐薇著急地向顧妙訴苦,說完,又強調了一遍,“我拿刀捅他了,只可惜沒捅深,不然能直接殺了他!”
徐薇道:“楚淮,你當時該補上一刀的。”
楚淮當時顧著徐薇,哪兒有心思殺人,不過他還是點頭承認錯誤,“嗯,我一劍刺過去,他就死了。”
顧妙想想還覺得后怕,盧氏嚇得臉都白了。
盧氏拿火盆出來,“來來,火盆,去晦氣。”
徐薇連著了三遍,還讓楚淮了三遍火盆,又熏了艾草水,洗了一個澡,這才算完。
收拾干凈,徐薇臉上干干凈凈的,真的好想盧氏和顧妙,最想的就是顧妙,尤其在路上的時候,吃干糧,一口都沒吃過。
徐薇看著顧妙,“嫂子,我想吃,想吃你做的飯。”
能吃三碗,不,四碗。
也幸好,平時吃得多,力氣大,匕首攥的,不然可就危險了。
終于回來了,徐薇想好好吃一頓。
顧妙道:“那吃火鍋,行嗎?有有菜,再打點魚丸蝦丸。”
徐薇使勁點點頭,“行,吃什麼都行。”只要是顧妙做的,都吃。
徐薇謝顧妙,沒有顧妙就沒有現在的,跟著顧妙去廚房幫忙,徐燕舟就問了楚淮一些江南盛京的事。
楚淮說了所見所聞,最后悶悶道:“皇上他……似乎很在意薇。”
徐燕舟默了默,“所以呢。”
楚淮嘆了口氣,“我不明白,他若真的在意,為什麼會害你,可若不在意,在盛京的時候他又沒有手。”
對周寧琛,楚淮希他滾遠點,別在徐薇上費心思了,一個男人,誰都不希自己人被別人盯著。
楚淮已經打算好了,多攢點錢,好向徐家提親。
就是不知道該怎麼賺錢。
徐燕舟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江山人,并非魚和熊掌,他想兼得,可能最后都得不到。
徐燕舟拍了拍楚淮的肩膀,“既然已經回來了,就別想那麼多。”
楚淮點點頭,“那大哥,我想提親,要備多禮金。”
徐燕舟不太適應,怎麼就突然上他大哥了,娶徐薇,能用得著多禮金。
現在家里有錢,多陪點嫁妝,把徐薇嫁出去,就行了。
楚淮低下頭,“還是別說了,準備多是我的心意,不該問的。”
徐燕舟:“……嗯,你看著準備,心意到了就行。”
楚淮卻聽出了另一層意思,心意越多,禮金就越多,他會努力賺錢,讓徐薇過上好日子,他說到的都會做到。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劉偉湛就過來了,“將軍,吃飯了。”
空氣里是鮮辣的味道,還有噴香的骨頭湯味兒,這是在外面,去屋里,桌子上有大盤大盤的片。
顧妙刀工好,從冰窖里拿出來的牛羊切薄片卷,然后放在盤子里。
除了牛羊片,還有別的,豆腐凍豆腐,新鮮的蔬菜,魚丸蝦,蛋面條,炸的素丸子,最香的還要數桌上的大盆芝麻醬。
這可是用小磨盤磨出來的,然后用水調開,香香濃濃。
這麼一盆芝麻醬,還出了小瓶芝麻油,除了芝麻醬,顧妙還弄了香油碟,芝麻香氣醉人的很。
徐薇在這里待的暈暈乎乎的,三口大銅鍋,鍋底下面是燒紅的炭,里面的湯還沒開,鍋一分為二,一半辣的,一半清湯。
徐薇端著碗坐到了顧妙旁邊,徐燕南機靈地搶了另一邊,這樣嫂子吃什麼,他們就吃什麼。
徐燕舟:“……”那就這樣吧,還能怎麼樣。
顧妙高興的,徐薇容傾世,誰不愿意看人吃飯,而且,是真的很欣賞這個姑娘。
《鎖宮墻》書中說徐薇像株梅花,零落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有傲骨,卻遭攀折。
幸好一切都變了,徐薇平安快樂,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鮮活有力,而不是像書中結局一樣,著宮墻,憾地閉上雙眼。
顧妙道:“多吃點。”
徐薇還沒點頭,劉偉湛就趕往碗里夾了好幾片,鍋就那麼大,一鍋十幾個人,要吃,就得眼疾手快。
顧妙讓他們多吃點,真好。
江一他們也趕夾,徐燕舟夾了兩片,放到了顧妙碗里,徐薇看看哥哥嫂子,又看看楚淮。
楚淮就把碗里的全給了徐薇。
火鍋的味道是真的好,紅湯鍋里鮮辣,涮吃最好不過,若是要涮菜,就可以在骨湯里煮。
菜里都是香。
吃過晚飯,上都是火鍋味,顧妙洗了澡,換了干凈服,就坐在床上等徐燕舟洗完。
屋里豎著一面屏風,著屏風,能影影綽綽看見徐燕舟的影子,顧妙看了兩眼,又看了兩眼。
作者有話要說:只皇帝,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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