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孩子早已經死了。”紅姑冷冷道。
“和阿墨一樣吃不得花生,在一次不小心吃著之后窒息而死,是麼?”姜九懷慢條斯理將名單卷了起來,“然后就在那個春天,阿墨被你送到了韓家莊。”
紅姑斬釘截鐵道:“阿墨同那個孩子全無關系!”
“那為什麼阿墨要被扮作男孩養大?你不單想瞞的出,還想瞞的別,紅姑,阿墨到底是什麼份,要讓你如此費盡周折替瞞?”
紅姑的手微微抖,咬牙:“是我的孩子,無論我對做了什麼,都不關你的事。我說了不許嫁你,便是不許嫁你,除非不要這個家,否則便永遠不會嫁給你!”
“宮里有位和妃,姓林名知意,沒有母族,偶爾出宮,會來紅館坐一坐,聽說云畫有個丫環也姓林,林小意,不知兩人之間有什麼關聯?為何宮的不是云畫而是?云畫又為何會瘋?”
“家主大人想打聽宮里的事應該去找宮里的人,我哪里會知道?畫的事同家主大人的婚事無關,也不勞家主大人心了。”紅姑生地道,“家主大人,多言無益,你請回吧!”
姜九懷沒有怒,他道:“紅姑,你看看阿墨。”
紅姑有心不聽他的,目卻不自,向窗外。
大樹下,元墨靠著樹干半坐在地上,里叼著一片樹葉,“噗”一下將它吹飛。
發現屋里的兩人都在看這邊,元墨一下子出笑容,想往這邊來。
姜九懷給做了個止步的手勢。
元墨立刻垮下臉,回到樹干下,繼續往往里叼了片樹葉。
還是在很小的時候,元墨就會玩這一招。
有時候明明是讓元墨和元寶罰跪,最后卻變兩個人頂著酒壇玩樹葉。
的阿墨,哪怕在最苦最難的環境里,都能找到有趣的事做,自得其樂,活得開開心心。
“紅姑是不是覺得開心的?”姜九懷道,“是不是覺得沒心沒肺,即便不能和我親,最多也就是難過一陣子,很快就會好起來?”
紅姑沒說話,但眼神已經說明了答案。
養大的孩子清楚,在元墨心中,最重要的始終是紅館,無論如何元墨都不舍得放下這個家,有在,有家在,元墨哪怕再難過,也能慢慢恢復過來。
“不是真的開心。如果真的開心,現在已經爬到樹上去了。”姜九懷看著窗外的元墨,眸子專注,聲音低沉,“現在既擔憂龍王的比武,又擔心我來找你的結果,現在還能玩玩樹葉,只不過是不想讓自己太焦躁。”
紅姑沉默。
姜九懷輕聲道:“紅姑,元墨確實沒心沒肺,但這種沒心沒肺,是因為小時候過得顛沛流離,把膽子過小了,不敢要太多東西。確實舍不得紅館,只要你不肯,就真的不會嫁,因為紅館是的救命稻草,會抓得的,死也不放手。而旁的東西,也許會試著抓一抓,可一旦發現抓不住,便放手了。”
很不幸,他便是這“旁的東西”。
金銀財寶也是。
人寶馬也是。
元墨都很喜歡,可一旦會危及到紅館,一定撒手得比什麼都快。
若是可以,他真希時能回到十幾年前,他一定會想盡辦法來到京城,在那場大雪中找到那條小巷,找到那個快要凍死的小孩。
他會把帶回家,給暖暖的屋子,的床,香香的飯菜,讓吃得飽,穿得暖,讓覺到幸福。
那樣,便會把他當作的命,不論有多艱難阻隔,都不能把他們分開。
就像他對一樣。
紅姑從他的聲音里聽出了一種極致的深沉溫,他的視線落在元墨上,好像天地之間只有元墨一個人。
紅姑閱人無數,一看這種眼神便明白,這位姜家家主的求親是發自真心,而不是一時興起的玩笑。
但越是如此,越讓人難過。
“你走吧。”紅姑輕輕嘆了口氣,“我這也是為了你們兩個人好,如果你們真的了親,到時候遭罪難的可不止阿墨一個。”
“因為阿墨是風家的公主?”
紅姑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驚到了,像是被誰狠狠敲了一子,整個人都繃了起來。
這反應給了姜九懷答應,他垂下頭,低笑了一聲:“……還真是。”
這笑聲沒有一溫度。
只有公主的份,值得紅姑藏得如此之深,也只有公主的份,能讓紅姑如此反對他們的婚事。
紅姑聲音里有然:“你既然已經猜到了,便不用我多說了吧?阿墨那邊我自會料理,你走吧。”
“我來求親,求的是阿墨。”姜九懷一字一字鄭重道,“是不是庶民不重要,是不是公主也不重要,只要是阿墨便好,我便要娶。”
紅姑吃驚地看著他,“你、你昏頭了?是皇家的公主,一旦你們了親,你現在能查出來的東西,皇家一樣能查得出來!到時候阿墨的份就瞞不住了!”
“我知道。”姜九懷的聲音沉靜。
“那你可知道這后果?”
姜九懷慢慢地笑了一下:“沒有人比我更知道。”
紅姑不敢相信:“那你還要娶?”
姜九懷嘆息般地笑了一下,這一下笑容帶著溫暖之意。
紅姑不會明白。
撿到阿墨的是紅姑,撿到他的是阿墨。
是阿墨將他從原來那個漆黑冰冷的世界帶了出來,讓他看到了,覺到了風,是阿墨給了他新生。
如果說紅館是阿墨的天宮,那麼阿墨邊,便是他的天宮。
有哪個凡人,在登上天宮之后,舍得離開?
“對,我要娶。不論份,不論貴賤,不論生死,我要娶。不論付出多大的代價,我也要把留在我邊。”
外面樹下的阿墨聽不到姜九懷在說什麼,但看到他的臉是前所未有的認真,認真得鋒芒畢,整個人仿佛像烈日般耀眼。
“你、你瘋了!”紅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混了半晌,“不,不,別傻了,不可能的,你爹娘那會兒有多恩?被盜了庚帖雙雙帶著人要來找那冤家算賬,他們也是不計代價要在一起,可結果如何呢?不,不能,就憑阿墨那點小聰明,真進了你們姜家的門,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出來……”
越說越堅定,最后抬頭道:“家主大人,放過阿墨,也放過你自己,請回吧!”
姜九懷微微吸了一口氣,換了個方式:“紅姑,龍王與煙霞是當世絕頂高手,一旦手,便是以命相搏。煙霞客突然挑戰,說不定已經有了什麼萬全的布局,紅姑你就不擔心龍王的安危?”
紅姑這幾天來無時不為這件事憂心,現在從他口里說出來,直如往心上捅了一刀,臉不由慘白。
“龍王和煙霞客是絕頂高手,一旦他們手,就沒有人能阻止他們。但若是現在趕過去,我能阻止這場決斗。”
紅姑明白姜九懷的意思,這是個換,他用最最想要的換他最最想要。
“不……”紅姑咬牙掙這強大的,搖頭,“我不能用阿墨去換天闊……阿墨和你在一起不會有好結果的,天闊……也不會愿意有人阻止這場決斗,他早就想跟煙霞客比一比了……”
“你走吧,不要再做無謂的努力,不管阿墨是不是我親生的,都是我的孩子,我絕不會看著我的孩子自尋死路。”
元墨一直盯著門,只見姜九懷出來,連忙跑過來,打量他的神:“怎麼樣?”
姜九懷看著,目深深。
元墨幾乎是立刻看懂了這目,看懂了里面的溫、不舍和痛楚:“紅姑不許?”
“只是這次不許。”姜九懷道,“我會求到點頭的。”
元墨心底生疼,高高在上的姜家家主,哪里會求人呢?
一咬牙,拉著姜九懷的手,大步踏進屋,道:“紅姑,我要嫁給他。”
紅姑正在拭淚,那淚痕元墨差點沒辦法說下去,但這次不說,以后還是得說,那些話充盈在的口,咕嘟咕嘟直冒泡:“我喜歡阿九,只喜歡阿九,以后都不會再喜歡別人了,除非紅姑你準備讓我一輩子不嫁人,不然要嫁我就嫁他!”
紅姑氣得怔住:“你非不聽我的話是嗎?非要氣死我是嗎?你嫁誰都行,就是不能嫁他!”
“可除了他我誰也不想嫁!”元墨口而出,“我跟旁的男人都是兄弟,只有阿九,只有阿九是不一樣的!”
只有阿九讓覺得做個孩子也很不壞。
只有阿九讓臉紅心跳,讓舍不得放不下。
紅姑氣急:“你這孩子能不能懂點事?都跟你說了不行,為什麼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紅姑你又為什麼要等師父這麼多年?換一個人不行嗎?”元墨聲音有點發,好氣,有點想哭了,努力吸了口氣,“從前我覺得紅姑你好傻,云姨也好傻,可我現在明白了,不是你們要不要換,是本換不了,是除了那一個,旁的全都不對!”
紅姑又急又氣:“我和你師父,同你們兩個不一樣!”
“到底哪里不一樣?難道只有你們的喜歡是喜歡,我們的喜歡就不是了——”
元墨的話沒說完,整個人被姜九懷一把抱住,抱得很。
元墨愣住,這兒正講道理呢,單從氣勢上,很快就能吵過紅姑了。
現在當著紅姑的面被這麼一抱,氣勢什麼的很快就弱下來了,掙了掙,低嗓子:“快放開我。”
姜九懷沒有放,反而抱得更了。
他先前一直以為元墨癡他,后來才知道那只不過是一場誤會,然后他又以為對他的喜歡和對錢財的喜歡恐怕沒有太大分別,現在才知道,原來不是。
“別說了。”
再說,他的心就裝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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