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靈溪往下看去, 是一眼不到頭的深淵。
不像上次他們還有機會能合力殺出重圍。
穆靈溪無聲一嘆。
這一回,他們怕是真的要一起死了。
“你是棒槌嗎!”
穆靈溪實在忍不住再次抬頭看向穆二,冒出一句不知在何地學來的方言, “這麼深的懸崖你也敢往下跳。”
穆二挑了挑眉,“離開長安時我們便對穆將軍發過誓,姑娘若出事,我們絕不會獨活,所以我跳下來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呢。”
穆靈溪, “...我不是跟你們說過早已給兄長去信,允你們自由嗎。”
“我們自己發的誓豈是一句自由就能改變的, 反正不管他們怎麼想,我穆二的命就是姑娘的, 姑娘生我就生, 姑娘死我就死。”
穆二認真道, “就算到了地下我還是要保護姑娘。”
穆靈溪見說不他只得作罷。
且一向不善言辭,不會是這話嘮的對手。
一線生機。
他們真的還有機會嗎。
‘不如我們今日約定,待戰結束, 我們就去蜀地走走如何?’
‘或者阿瀅還有何想去的,屆時我與阿瀅一起去’
‘我希我們都能活下來, 所以就把這個約定當做給彼此的一個必須活下去的理由,可好’
‘若到了生死存亡之際, 我們便把這個約定當做活下去的信念,所以,封世子一定要堅持到最后,風風凱旋回蜀地’
‘嗯,我們拉鉤’
‘好’
穆靈溪腦海里突然浮現昨夜的約定。
苦一笑,他們還真的是一語讖, 眼下真的到了生死存亡之際。
‘我想去槐雨鎮,蜀地自然也想去,還要回長安看看,慕北呢,想去哪里’
‘我啊...天下之大我當然都想走走,不過得先回蜀地,長安自然也是要去的,還有阿瀅說的槐雨鎮,聽起來也不錯’
‘等戰結束,阿瀅帶我去槐雨鎮見識見識,我帶阿瀅去逛逛蜀地’
槐雨鎮,蜀地,長安,江湖...
這是他們的約定,不能就這麼放棄。
得想辦法活下去!
穆靈溪深吸一口氣,看向穆二,“希我們能尋到一線生機。”
穆二眉頭一揚,沒頭沒尾來了句,“就算老天不憐惜我,也該眷顧眷顧幾經波折的有人吧...”
“姑娘,拔劍。”
穆靈溪還沒有消化完穆二那句話的意思,就聽他突然道。
凝眸看去,卻見穆二腳下的石塊已經松。
穆靈溪了抱著封霖的手臂,毫不猶豫拔出了劍,失了重心,子驟然往下落去。
很快,的腰間又纏上一條長鞭,默契的將劍進山壁。
等都穩住了形后,穆二渾然不在意手上被長鞭磨出來的痕,朝穆靈溪喊道,
“姑娘,若是我們大難不死,你給我賜個字吧,穆二穆二的著,有些憨。”
“說起來我很是后悔,當初就不該同意按年紀排序。”
穆靈溪瞥了眼他手上的跡,眼神一暗。
“好,你若活下來,我一定給你想個很好的字。”
“好嘞。”穆二粲然一笑,“為了這個心心念念的字,我也得活下來。”
接下來便如法炮制,不斷的往下。
大約過了兩柱香的時間,他們都有些撐不住了。
尤其是穆靈溪。
的力本就已經在穿躍山林時幾乎耗盡,眼下只憑著一信念尋求那一線生機。
穆二的手上也是鮮淋漓,額上滲著一層層冷汗。
穆二看了眼被穆靈溪護住的封霖。
從開始到現在,姑娘自始至終都小心翼翼的護著封世子,其中有一次姑娘腳下的石塊意外落下,封世子的手臂差點到堅石上,是姑娘快速的翻轉用自己的為封世子擋下了。
其實他們都清楚,若是姑娘一人,他們活下去的機會會很大。
但他們誰都不會生出那個念頭。
他不會,姑娘更不會。
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闖江湖最重義氣,更何況,那是姑娘的救命恩人。
不知又過了多久。
長鞭的另一頭都已經被穆二滴下去的染紅了。
穆靈溪眼前一陣恍惚,看了眼仍舊昏迷不醒的封霖,又抬頭了眼穆二,眼里帶著幾分愧疚,虛弱道,“我...撐...不下去了。”
的雙手雙好像已經不聽使喚了。
穆二也已力耗盡,加上失過多,泛了白,他看向被霧遮擋的崖底,苦一笑,“盡力而為,聽天由命。”
穆靈溪沉默片刻,已經盡全力了。
剩下的就聽天由命吧。
穆靈溪抱著封霖順著崖邊縱一躍。
盡量讓自己清醒的時間長一些,最好能堅持到落地那一瞬,或許還能救下懷里的人。
穆二眼里閃過一復雜,隨后長鞭從他手中落,他提氣最后一點力跳了下去。
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他的最后一個念頭是希他們已經接近崖底了。
若是沒有,應該也不遠了吧,總不會像從崖頂落下來死的那麼難看。
-
穆一眼睜睜看著穆二跳下懸崖,正在他要往下跳時被反應過來的薛池一把制住,“你們瘋了!”
穆一冷聲道,“放開。”
“放個屁!”薛池怒罵道,“你以為下餃子啊,一個跟著一個往下跳。”
穆一目冰冷的看著他。
“好了,我剛剛看到他腰間有一長鞭,或許還有生機。”
薛池被他盯得心里發,只能先找借口將人安住。
雖然他知道這種可能微乎其微,但他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人去送死啊。
果然,穆一聞言微微愣了愣。
薛池見這個說法管用,又繼續道,“你從這兒跳下去還不如趕去崖底找人,萬一他們都活著到了崖底,且就算不幸...那也得活要見人,死要見尸,總不能任由他們被豺狼虎豹...”
“閉!”
穆一沉聲打斷他。
穆二的鬼主意一向很多,說不定他真的能救下姑娘。
他得盡快去崖底找人。
若是姑娘真的...
那崖底也會是他的葬之地。
“拉繩。”
穆一看了眼對面,朝薛池道。
薛池這才回神,忙上前與穆一拉直繩索橋,鐘霆帶去的皆是手矯健的好手,掩護起來有些吃力,但逃命還是不在話下,雖有好幾個被箭中,但都及時穩住形逃了過來。
等最后一個人通過繩索后,穆一一刀將繩索斬斷,而后頭也不回的離去。
沒了繩索橋,不管北戎人氣的如何怒罵不止,他們也過不來。
鐘霆與薛池對視一眼,薛池道,“你帶他們回營地,我跟他去找人。”
鐘霆角了。
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點了點頭,“若北戎已撤兵,我會帶人去搜尋。”
從這麼高的懸崖落下去,別說生還,怕是連尸骨也不一定能保住。
薛池嗯了聲后,便趕去追穆一。
這小子看著是個一筋,要是真找到了...尸骨,他毫不懷疑他會持刀自刎。
-
此時的戰場上,魏鈺與哈原已經戰了數個來回。
蘇琉璃在魏鈺周圍為他擋去北戎兵的圍攻。
另一邊,桑絡幾人也開始力不支,饒是后面有了穆四的加,在車戰下,他們也逐漸落了下風。
蘇木的武功確實很高,但再高一人也難敵千軍萬馬。
他一墨已,有敵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直到天邊突然響起信號彈。
眾人面上皆是一喜。
魏鈺持劍擋住哈原的刀刃,朝他意味深長的一笑,“哈原將軍來了這麼多人攻城,背后應該沒有設防吧。”
哈原也注意到了天邊不斷響起的信號彈。
那是...他們營地的方向!
哈原心中一沉,但隨后似是想起了什麼,冷笑了聲,“沒有設防又如何,魏將軍難不還有多余的將領去攻我營地?”
所有的高手和將領都在這兒,誰有本事攻他后方。
“再說就算不設防,可我北戎兵多啊,營地留著五千多人呢,泛泛之輩想要繞后怕是有去無回。”哈原不屑道。
魏鈺不輕不淡哦了聲,“是嗎,誰說去的是泛泛之輩。”
哈原一怔,手上有用了幾分力將魏鈺退幾步,但魏鈺卻突然撤劍朝他腹間刺來,他不得已只得往后一退,這時他便聽魏鈺道,“哈原將軍覺得,封家軍的主將,與穆家后人可算泛泛之輩?”
哈原下意識向連珂與桑絡,見二人都已是強弩之末,遂不屑道,“不過如此。”
魏鈺順著他的視線看了眼,下眼底的暗沉,不解的看向哈原,“誰告訴哈原將軍,他們就是封世子和穆姑娘?”
哈原,“...!”
他僵的回頭盯著魏鈺。
魏鈺朝他輕輕一笑。
哈原頓時便明白了什麼,他咬牙關怒目等著魏鈺。
“那是穆姑娘的侍,與封世子的副將。”偏魏鈺還繼續道,“不如哈原將軍猜猜,封世子與穆姑娘去了何。”
說罷,魏鈺示意哈原朝某瞧去。
此時,天還未亮。
所以天邊的火便格外明顯。
哈原眼里從錯愕到震驚,而后是極致的憤怒,從牙里出了一句。
“魏鈺!”
他渾帶著殺意,揚起刀便要砍向魏鈺,卻見魏鈺突然凌空躍起,提著力喊道,“北戎糧倉已燒,眾將士聽令,將北戎蠻子趕出大霽境!”
此話一出,戰場上安靜了一瞬后。
原本已敗事的大霽軍突然振了起來,揮著到砍向北戎人,“殺!”
北戎人被那沖天的火打了陣腳,而隨著天越來越亮,天邊的濃煙越來越明顯。
他們終于相信,他們的糧倉真的被燒了!
大霽士氣磅礴,而北戎兵卻已是一盤散沙。
后方糧草遭襲,誰也做不到無于衷,專心的打仗。
接著,有一陣馬蹄嘶鳴聲傳來。
哈原再也按捺不住。
營地的馬都是他們心挑選出來的上等戰馬,糧草沒了,若馬匹也遭了秧。
那他們就真的是了重創!
“撤兵!”
哈原臨走前狠狠的瞪了眼魏鈺。
“今日之仇,他日必定加倍奉還!”
魏鈺冷笑,“隨時奉陪。”
北戎兵盡數離開后,魏鈺整個人才松懈下來。
他的上和臉上都沾滿了鮮,整個人像是從尸堆里爬出來的。
“回城!”
命令一下,大霽將士皆歡呼起來。
這一戰雖然慘烈,但他們還是贏了!
且北戎人的糧草被燒,短時間絕不可能再卷土重來,他們也有時間修生養息了。
魏鈺等人回到營地時,去燒糧草的一百多人剛好也回來。
了幾十個人,亦不見封霖和穆靈溪。
桑絡的腳下一個踉蹌,穆四的臉也在頃刻間白了下來,他上前抓住一個人,急聲道,“我們姑娘呢?”
王騫和連珂也了分寸,“世子呢,他怎麼沒回來?”
回來的人快速將事經過說了一遍,而后道,“已經有人去接應,應該不多時就會回來。”
桑絡和穆四當即就要出去找人,王騫連珂也二話不說往外沖。
“攔住他們!”
魏鈺沉聲道。
桑絡本是魏鈺的暗衛,他發了話,只得頓住腳步,且重傷,也闖不出去。
“你們傷勢不輕,若鐘霆都回不來,你們去了也于事無補。”
魏鈺看向往外沖的其他人道。
眾人聞言皆安靜了下來。
而后王騫一屁坐在地上,將頭埋在手掌中,極力的抑著緒,聲音帶著些哽咽,“要是爺有個好歹,我們可怎麼向夫人代。”
穆四狠狠瞪向他,“他們一定會沒事,再哭我一劍砍了你。”
連珂了手中的劍,冷眼看向穆四。
穆四毫不畏懼的迎向他的目。
桑絡皺了皺眉,無聲往他們中間一站。
二人這才放下握住劍柄的手,挪開了視線。
這樣的況他們各自回營是不可能的,以免生出不必要的子,魏鈺干脆將人都放在眼皮子底下,將軍醫到他的營帳先給眾人理傷口。
營帳氣氛低沉的可怕。
崔得到消息趕了過來,見此境便也沒吭聲,安靜的坐在一旁。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終于等到了鐘霆。
但他帶回來的卻不是好消息。
“穆姑娘與封世子落崖了。”
桑絡當即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穆四的臉上一片慘白。
王騫連珂呆滯在原地,久久沒回神。
似是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崔臉上好不容養回來的幾分,頃刻間徹底淡了下去。
“穆二跳下去救人了,據薛池所說或許還有生機,穆一與薛池已經去崖底找人了。”鐘霆猶豫半晌,終是不忍說出幾乎不會有生還的可能。
果然,眾人慘淡的臉上恢復了幾分,紛紛往外走,
“我去找人。”
魏鈺這回沒攔著他們,而是多派了十來個人隨他們一同前往崖底。
他抬手了眉心。
希他們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平安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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