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讓沈羨之出乎意料的是,這老頭不但神了得,而且武功也著實讓吃驚。不管拳、掌,或是法,他都十分擅長,如果不是沈羨之博覽各家武功的話,注定是要被他打個措手不及了。
好在這老頭就跟沈羨之所預想的那樣,并不是真的要手傷人,一切點到為止。
只是他似乎在興頭上了,覺得就這樣有些不盡興,劃過一個護衛的時候,出對方腰間的短刀,只朝沈羨之開懷笑道:“丫頭,讓老頭我看看你的兵。”
“好,請前輩賜教。”沈羨之也拿出自己的長劍。
公孫無音一懸著的心,還沒來得及落下來,又隨著他們的刀劍之影而上下起伏。
約莫打了半住香的時間,那老頭似乎終于累了,有些氣虛起來,落到那殘垣上,隨手將借來的刀給還回去,看著沈羨之的目則滿是滿意:“小丫頭武功不錯,天賦也好。”
“那前輩可告知我等,莫家的人都去了哪里?”沈羨之猜想,對方就算不是莫家的人,那應該與莫家也有些關系,不然方才就不止是切磋那麼簡單了。
“那你說,你是沈培生那個迂腐玩意兒的兒不?”老頭子不但沒回沈羨之的話,反而朝問道。
沈羨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沈培生是何許人也,就覺得名字好像哪里聽過一樣。直至聽到迂腐玩意兒幾個字,才恍然想起自己這便宜老爹沈相爺,牌位上不就是沈培生麼?“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其實這也不怪,主要是大家一口一個沈相爺,以至于幾乎都給忘記了,這沈相爺原本到底什麼名字。
老頭聽到的話,也是語出驚人,“子不像沈培生,不過這容貌倒像是我們小姐。”
沈羨之一怔,原來這老頭果然是莫家的人,就想沈夫人已經不在了,莫家就一個蕭姑姑,怎麼可能撐下來,必定在每個地方都有能人異士才對。
“那前輩您是?”沈羨之疑地看朝他。
“名字什麼忘記了,不過我自打三十年前來到這里打更,莊上的人都我老貓,你也一樣我老貓就是了。”老貓說著,踩著草鞋從殘垣上跳下來,直徑朝沈羨之走過來,“此地如今不安全,你一個姑娘家是不該來此的。”
聽他這話,已經是認定了自己的份。所以沈羨之連忙趁機問道:“那鹿修瀾可是來過?”
“那小子麼?長得模樣是俊俏的,又是鹿家當家人,老頭我很喜歡,而且我聽說你嫁的那人不大好,等他死了,你就改嫁給這小子唄。”老貓這話,顯然是已經見過鹿修瀾了,不過卻沒說正經事。
沈羨之角微微搐,心想這老頭能如此侃調,顯然鹿修瀾是沒事了。不過他這樣幫鹿修瀾說話,難道他是鹿家的人?“我夫君死不了。”沒好氣地回了一句,方才問道:“蕭姑姑他們怎樣了?”
“他們沒事,你用不著擔心,趕收拾著,明天趕離開江南,這里是不太平了。”說到這個問題,老貓的表一下嚴肅起來,一副要驅趕沈羨之離開的樣子。
只是沈羨之千辛萬苦來到這里,怎麼可能就這樣走了?“若是沒見到他們,我哪里放心?”畢竟也不知道這老貓的話是真是假。
老貓卻是一臉防備地掃視了公孫無音等人一眼,隨后目落到沈羨之上,示意跟自己出去。
公孫無音見此,卻是擔心不已,“二小姐……”總覺得這老頭不像是好人。
“沒事,他真要手,你們都得死。”所以沈羨之覺得公孫無音多慮了,這老貓真要殺自己,犯不著還要特意騙到無人之。
一面示意公孫無音看好這高月三姐妹倆,便隨著老頭出了這院子。
七轉八拐,還是在這莫家農莊的廢墟中,沈羨之正問他到底要帶自己去何時,老貓忽然轉過頭,“我也隨著大家你二小姐吧。”
說罷,只朝沈羨之問道:“二小姐是不是只要見到大家平安無恙后,就會立即離開江南?”
這話沈羨之怎麼可能馬上給他一個準確的答案,“我想先見到蕭姑姑。”
老貓也沒再多言,點了點頭,然后轉繼續走。
還是這廢墟里,可是這一次與剛才不一樣,沈羨之覺得仿佛是進了一個迷宮一般,忍不住朝著這四周的墻壁打量起來。
這舉也落老貓的眼中,不免是頗為得意道:“求人不如求己,與其靠著護衛寸步不離保護,還不如想辦法改變自己的居住環境,這些圍墻當年你外祖父可是下了大功夫的。”
所以這還真跟自己所猜想的一樣?是迷宮?一時不免是有些震驚,自己果然小看了莫家。也忍不住問道:“穿過這里,就能找到蕭姑姑他們?”
“怎麼可能,這迷宮也就能困住一般人,遇到那些武功高強的,直接越上去,一目了然。”所以穿過這迷宮,前面還有機關。
沈羨之懷揣著滿腹的驚詫,隨著老貓一起進了機關,在經過一條往地下而去的旋轉石梯后,便見到了下面有火傳來,甚至還有聲音。
那聲音不是一個人兩個人,而是許多人同時發出的聲音疊加在一起,不止是男,似乎還有孩的嬉笑聲。
忍不住滿臉的震驚,“整個農莊的人,不會都在這下面吧?”下來這條石梯不算狹窄,所以沈羨之猜想,這底下應該很深很寬廣。
只聽老貓一臉得意道:“多年前這里也干旱過,老爺領著大家打井,意外發現了這下面不但有地下河,還有巨大的天然溶,所以這些年這里其實也是莫家的糧倉。”也是巧了,因為沈羨之嫁了夏侯瑾,跟著夏侯瑾去了西南。當時他們過去的時候,那邊要啥沒啥,最缺的就是這糧食,所以莫家這邊的糧食,幾乎都給留著。
今年也是一樣的,那邊雖然沒來信說要糧食,但還是照例給西南那邊存著糧食,畢竟四個小姐都在西南呢,就算是不掙錢,那也不能著小姐們。
沒曾想,竟然就毫無預兆地發生這天災,這些原本準備留給沈羨之們的糧食,一下救了農莊上的人們。
老貓一面領著沈羨之往下走,一面解釋道:“原本一開始發生蝗災,也沒想著下來的,只是后來得了消息,別的地方已經顆粒無收了,又連日不見下雨,咱們這良州是什麼地方?真缺了糧食大部份人不會想著去找府,必然先來這良州。”
所以蕭姑姑和這里的幾位管事一合計,大家全都下到這里來。
于是只用了一個晚上,莊子就清理干凈了,上面能拿能搬的,都搬到了這里。
其中除了這日常生活用,有的連床鋪洗臉架子都給拿下來了,所以為了以防外面的人發現端倪,又放了幾把火。
也正是這樣,這農莊上一片殘垣斷壁不說,這進門戶,很看到完好的家。
只因都被搬到了下面去。
“這下面什麼都好,就是沒得太,長久還是待不得,大家原本只想著這災結束了,就陸陸續續搬回去。”老貓說到這里,忽然停下腳步轉頭朝沈羨之看去,口氣也嚴肅了不,“那南海王,只怕不滿于現狀了,如今趁著這天災,他那野心又復燃。”
所以這就是老貓要勸自己回去的緣由麼?沈羨之一點也不意外地聳了聳肩膀,“如果就因為這個,您老要勸我回去,那大可不必,我已經猜到了。而且我要是南海王,也不可能放過這個老天爺白給的機會。”
這話是讓老貓有些反應不過來,片刻后才嘆了口氣,“老頭子我收回剛才的話,你不但不像是你那迂腐老爹,也不像是我們小姐。”
“那像誰?”沈羨之見他那有些氣急敗壞的樣子,下的山羊胡都快翹起來了,忍不住笑問。
然老貓還沒來得及回,早就已經發現樓上的機關被打開,而趕到此來迎接的人發現。
蕭姑姑也自然在此,所以如今見到了沈羨之,連忙沖過來將摟在懷里,“二小姐,沒想到真的是你?”
沈羨之高比正常子要高出幾分,如今輕輕拍著蕭姑姑的肩膀安:“是我,大家都沒事吧?”
蕭姑姑聽到的聲音,似乎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連忙站穩了,抹去眼淚笑道:“都好著呢。”只是在短暫的高興后,忍不住埋怨道:“我早前便與大小姐寫了信,不要來此的,怎麼你反而還來了?”
沈蕓之要接管莫家的生意,自然是免不得各州府游走,各看一看,所以打算來這里也不意外。
不過如今出了這檔子事,只怕也要無限延期了。
“一直收不到你們的消息,不放心。”鹿修瀾也是,他不是已經見過老貓了麼?怎麼也不給自己回信?這才想起問:“鹿修瀾來過了麼?”
蕭姑姑卻不知鹿修瀾來過之事,只朝老貓瞧去。
老貓這會兒已經到前面石壁下的長凳上坐下來了,有人給他遞了燒酒,如今正仰頭喝著,察覺到蕭姑姑的目,“哦,那小子啊,他好像進城去了,他城里有個鹿家的人在那里,勸不住。”
沈羨之也打算進城去的,因此想著他在城里,那到時候自己便去找,只與蕭姑姑說了許多話,確認過他們在這下面有水有糧食,待個一年半載都沒什麼問題,又見過了幾位大管事,這才出去。
蕭姑姑不放心,只一定要老貓跟在邊,“我知道你武功厲害,可是這南海王邊高手如云,你若是在這江南,我怕他曉得了你的份會對你不利。如今多一個人照看著,我也能放心些。”
沈羨之最后推辭不過,只能作罷。
老貓對于去留問題,卻是無所謂,直至第二天跟著沈羨之要進城的時候,才然不住慨道:“想不到我這三十多年第一次離開莊子,竟然只是去這咫尺再近的城里。”
“那你還想去哪里?”沈羨之聞言,隨口問了一句,轉頭與那公孫無音商量。
還與上次進襄州城一樣的法子,等進了城也不必再找地方落腳,直接去權貴們組的地方便是。
老貓在一頭聽了,頗有興趣,“去作甚?劫富濟貧?”
沈羨之哪里有那閑心去做這等狹義之事?只是想去殺了這些權貴,然后自己拿些資罷了。
不過如今聽老貓一說,的確不能只殺了他們拿些資離開就完事,這里比不得襄州城,還有那李落塔主持后續,所以如果真就這樣一走了之。
那無人公平分派資,老百姓們和如今滋生出來的黨派間,只怕會為這些資打個你死我活,到時候多半又要鬧出些人命。
一時不免是有些發愁,只得道:“罷了,進城還是先打聽,若是城中有那種名聲不錯的人,給找過來,到時候余下的資托給他,讓他來公平分配給老百姓們。”
這話說起來簡單,但執行起來卻是難。
進城也容易,只是這打聽消息就花了一天的時間,最終挑選出幾個算得上是有些名聲,做派又正值的人。
其中三個為讀書人,一個為武夫,莫名其妙被帶到沈羨之跟前,還沒來得及問被帶來的緣故,就又都被關到一房間里。
等他們這里扯著嗓子喊了大半宿,下半夜的時候終于有人來開門了。
幾人嗓子都啞了,卻被人帶著飛檐走壁,等著反應過來時,卻發現這方向不對勁,那幾個讀書人臉倏變,那個武夫卻興不已,用那沙啞的聲音興地道:“老子早就想進來看看了,這幫天殺啃活人骨頭的畜生們,放老子下去,老子要將他們殺……”
不過話還沒說完,就發現這里氣氛有些不對勁,空氣里滿是腥味兒。
很快就被帶到一院落,院壩里那地面全是濃稠的鮮,那武夫還好,只是幾個讀書人卻被這滿地的腦袋嚇得不輕,其中一個更是堅持不住,臉青白替,終于忍不住干嘔起來。
自是被那武夫無嘲笑起來,不過笑著笑著就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只見正上方那椅子上,坐著一個穿著紅小白臉,旁邊的柱子上靠著一個老頭,腳踩著草鞋,削瘦得可怕,邋里邋遢的。
余下的人,除了三個和這紅小白臉一樣的小白臉之外,其他都像是練家子。他腦子里第一個反應就是,這些人茬,于是也顧不上笑話了,只下意識地將這三個讀書人護在后,“你們想干什麼?”
這會兒,幾人也看清楚了地上這些腦袋都是他們城中霸占著資的權貴頭子們。
“不想干嘛,幾位不必張,今日請你們來,主要是聽人說各位品行不錯。”沈羨之說著,隨手指著高月抱著的那厚厚一壘名冊,“這是城中戶籍本,勞煩幾位按照戶籍分發資,無戶籍之人看對方名碟路引,幾位可能做得到?”
幾人愣住了,連帶著那還在嘔吐的那個年輕書生也一下神了不,扭過頭來同樣滿臉難以置信地看著沈羨之。
然后聽著沈羨之一個個點名,“余智龍、梁清文老先生、竹筠、李常州。喲,這先生年,有興趣去西南發展麼?”西南正需要這樣的年輕人。
話音才落下,高月忍不住干咳,想要提醒沈羨之一下,別把份暴了。
可是已經完了,對方即便不知道是什麼人,但也曉得和西南不了干系。
這時候又聽說道:“你們的名字我記住了,后續如果我聽說你們徇私枉法,那下場和這院子里的這些人一樣。”
那些人哪里還能算是人?都不在,只留了一個腦袋,就好像是在別被殺了,然后腦袋被全部運送到此一樣。
說完就起走了,余智龍幾人見著走了,這才恍然反應過來,“,,就這樣走了,那老百姓們見了糧食一個個紅了眼,咱們幾人的話哪里得住?”就算他會武功,可是雙拳難敵四手啊!
但是,沈羨之怎麼可能真給他們這樣一個爛攤子?等著天亮的時候,這院子里的腦袋們都被系上了麻繩,讓人串一大串掛在衙門門口兩邊的柱子上,老貓則提著鑼沿著街邊兩旁的房屋,一邊跑一邊大喊,“去衙門排隊領糧食咯!去衙門排隊領糧食咯!”
大家也不知道是誰在樓上一邊跑一邊喊,就聽到領糧食三個字,就都一下有了力氣,更顧不得是真是假,有的鞋子都顧不得穿,就拿著袋子往衙門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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