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添了孫, 還一次添了四個,自然要辦滿月酒,李老三提議干脆三家一塊辦得了, 省錢也省事, 三家親戚朋友大半都是重合的, 也省得他們到時候不知道吃哪家的喜茶好。
李老三慣常會打細算, 三家合辦花錢了, 但是份子錢三家一個都不會, 大不了當天飯菜整治得盛點,李老二和李老四兄弟打小聽李老三的聽習慣了, 自然舉雙手同意, 刁婆子這麼摳搜的人直呼老三像我!
這時候地里忙著呢,但是辦滿月酒這天李家親朋好友還是來了一大堆, 只有一家人影子都沒見一個,那就是李二嫂的娘家人,不管是馮老娘和馮俊, 還是李二嫂的叔伯姑舅,一個人都沒來,更別說是份子錢, 這要不是三家合辦,李二嫂和李老二的臉恐怕都沒擱。
說起來打從去年李老二去馮家揍了馮老娘母子之后,馮老娘和兒子兒媳就再也沒登門過,雖說李老二讓李二嫂和娘家不再來往, 但是分明是馮家人理虧在先,事后也不見他家人捎來只言片語關心一下李二嫂, 全當李二嫂這個閨不存在, 也是人心寒。
整個孕期李二嫂娘家當不存在, 婆婆看就嫌惡,一點忙都不幫,丈夫雖然照顧,但是夫妻雙方到底多了一層隔閡,李二丫倒是知道照顧人,但是母之間并不親厚,并不知道怎麼寬李二嫂,所以整個孕期李二嫂都非常郁結。
李二嫂是為肚子里的孩子才強撐這麼久,心里想著只要自己生下兒子,和丈夫的就會恢復如初,再讓丈夫跟老虔婆要回分家錢,多磨幾次,錢不就要回來了?到時候自己在家里有兒子傍,錢財掌握在自己手中,丈夫又聽話,就算那個老虔婆看自己不順眼又怎樣,就非要過得好好的給他們看!其他四房人以及小姑子都別想看自己笑話!
就是靠這口氣,李二嫂才能熬這麼久,可是把什麼都想好了,就是沒想到自己生的是個不帶把的,這個打擊對于來說是致命的,從看清八丫別的那一刻開始,覺得全世界都在嘲笑,包括的丈夫李勇,還有那個老虔婆,小姑子,四個妯娌……們全部都在心里嘲笑自己,可憐自己,還看不起自己!
滿月這天天氣很熱,出了月子的李三嫂和李四嫂都把孩子抱了出來,讓親戚朋友們看一看,一,說上兩句吉祥祝福的話,二房的八丫倒是也抱出來了,但是到宴席結束都沒見著李二嫂的影子。
四個小丫頭放在同一張竹床上供大家欣賞祝福,可別說,李家的基因就是強,哪怕李慶山出眾的外貌基因被刁婆子稀釋,下一代又被稀釋一遍,但是經過一個月的長,幾個小丫頭長得跟湯圓似的,白乎乎糯糯,除了八丫——
李二嫂月子里三天兩頭地哭,別人勸也不聽,不說傷眼吧,水更是以速減,可憐八丫每天只能靠李三嫂和李四嫂多出來的水接濟,能長得好才見鬼了!
滿月是大喜的日子,誰也不會說難聽的話人霉頭,但是回家之后別人怎麼說,李老二他們就管不著了。
不論結婚還是滿月酒,都是一件非常累人的事,忙活一天,李家幾房人都忙前忙后累得半死,到了晚上各房早早躺下,沾枕就睡了。
半夜,月牙高懸,蟲鳴蛙,一聲尖聲打破了李家小院的寂靜。
李青梨迷迷糊糊被驚醒,聽到院子里慌的腳步聲和驚呼聲就覺得不好,瞬間從床上跳了下來沖出屋子,打開門就見院子里手電筒的束躥,模模糊糊的一堆人在二房屋里,沒一會兒李老二急匆匆從里頭出來,肩膀上還背著一個人。
沒等李青梨看清背上的人是誰,李老二便背著人急急忙忙跑出院子,他后李二丫打著手電筒,一路大哭一路跑,李老大李老五他們也跟著跑了出去,眨眼間消失在黑暗之中,只有李二丫的哭聲在空曠的夜格外清晰。
李青梨跟在刁婆子后走到院子外頭站著,著濃稠漆黑的夜幕,問:“娘,是……二嫂?怎麼了?”
刁婆子這回既沒有出言嘲諷,也沒有罵人,只重重嘆一口氣,轉就回屋去了,竟然連話都不想說?
一旁的唐雅抱住胳膊,大夏天的竟然有點哆嗦:“二嫂割了手腕,床上全是……”
李青梨心中一,十分不敢置信,今天可是八丫滿月的大好日子,二嫂竟然割手腕?腦子里到底在想些什麼?李青梨真想開李二嫂的腦子看一看!
出了這事,李青梨哪里還睡得著?先去找八丫,見八丫在四房和七丫好好躺在一起睡覺,心中稍微安心了一些,轉又去了刁婆子房里。
刁婆子房里刁婆子和李老頭各自坐在一,李老頭神萎靡不振,刁婆子見地表懨懨的,發著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李青梨在心里打好了草稿,走過去在床沿坐下,挽住刁婆子的胳膊,這時候才發現刁婆子的子竟然微微發抖。
在李青梨心里,自己老娘那絕對是霸王一樣的存在,任何時候都是強的強勢的,不可能有弱的時候,可是今天突然發現,堅不可摧的老娘后背突然傴僂了一分。
李青梨握住自己老娘的手,一片冰涼。
“娘,二嫂出事主要原因并不是您,您可千萬別胡思想!”李青梨的聲音格外的脆生生的。
其實拿老娘和親爹對比,老爹這把年紀頭發還黑的,倒是老娘在有記憶的時候就有白頭發,現在更是大半頭發都花白了,老夫妻倆站在一起,一點不夸張地說,仿佛差了十來歲,可事實上明明是老娘更年輕啊!
所以,李青梨看到自己老娘現在這樣子,很心疼。
刁婆子緩了兩分鐘,木頭似的眼珠子緩慢轉,上終于有了一人氣。
“小六啊,這啥事啊!”刁婆子著氣,一聲重重的長嘆。
“原本是馮燕跟娘家聯手騙咱李家的錢,一家壞心眼爛屁,眼的玩意,我就把二房分出去,沒扣他們二房的錢,我已經夠仁至義盡的了。至于生兒子還是生閨,從頭到尾我一句話沒說,一句話沒罵。老二也沒罵,倒好,自己想不開要割手腕!不管這回是好是歹,我就怕老二會怨上我啊!”
李青梨見自己老娘一籌莫展地,只得安道:“娘,您都這個歲數了,還心這些干什麼?要我說,你就把心放寬,日子怎麼舒坦怎麼過。但只有一條,兒孫自有兒孫福,以后哥哥們的事你管,他們需要你拿主意你就拿,不需要你也省得這份心。您跟咱爹這樣心寬,該吃吃該睡睡,保證能活到一百歲!怎麼地,哥哥們還能不認你這個親娘不?”
知道,老娘這回多多被二嫂割手腕的行為給嚇到了,心里有負擔,但是說實在的,自己老娘大半年沒跟二嫂說過一句話,這事怎麼也賴不到老娘上。二嫂心里對婆婆有怨,但那不是咎由自取的嗎?沒有和娘家合謀騙財,老娘會不管嗎?做的這些事,難道割個腕就無辜了洗白了?
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二嫂是鉆牛角尖了,就因為生的是閨不是兒子,整個人魂都被走了,二哥二丫乃至幾個妯娌不是沒勸過,聽不進去啊!
在李青梨心里,當然無條件心疼自己老娘,這時候分析誰對誰錯誰承擔幾分錯沒用,其實老娘并不太好,按照小說里的安排十年壽命都沒有了,自己還是多寬寬自己老娘,讓自己老娘多活幾年才是正經。
而讓自己老娘多活幾年的方法,一是讓老娘心,保持愉悅的心,二是減爭吵,以免像小說里那般,跟人吵架導致中風,沒多久就撒手人寰,就是第二點有點難。
李青梨給李老頭送眼神,李老頭不但一把年紀頭發烏黑,眼睛還怪好使的,秒懂。
“就是,小六說的一點沒錯!老婆子,我早就跟你說了,孩子們都大了,他們自己都是孩子的爹了,自己會拿主意,你還整天管東管西的,落不著好倒是沒事,反落得一埋怨,干啥呢?咱們老咯,不給孩子添麻煩就是最大的幫助,不然真是老來嫌了!”
這話要是放在平時說,刁婆子是連標點符號都聽不進去,可是現在聽,心里怪難的,最不想承認的就是,兒子大了,不需要老爹老娘了,萬一哪做的不好兒子還會嫌棄自己老母。
老太太被今天這事刺激的,突然就有些心灰意冷,要是自己早早分家,或者分家的時候把錢都給馮燕,管怎麼補自己娘家,說不定就沒今天這出了。
“不管了,我再也不管了,我老了,腦子不中用了,孩子們都不需要我了……”刁婆子擺擺手,也不知道是用什麼樣的心說出這句話,只是半渾濁的眼睛里,突然潤了。
李青梨孩子氣地黏著刁婆子不放,“娘你說啥話呢?你寶貝閨才二十,人都沒嫁出去你就不管了?我知道了,你心里只有五個兒子,沒有我這個閨是不是?我好慘,我娘不管我了,沒娘的孩子就是一棵草啊!我活著還有什麼勁啊!”
李青梨為求真,猛掐自己一下,張得老大,哇哇大哭,眼淚簌簌往下掉,哭得跟找父母要糖吃的小孩子一樣。
刁婆子又想哭又想笑,自己這個閨,可憐是真不可憐,缺心眼是真缺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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