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農忙季。

　“叮鈴叮鈴～”宋禾騎著自行車從鄉間小路上行駛而過。

　田野中正在忙活的村民們直起腰來：

　“小禾,考試完了？”

　“考得咋樣，績啥時候出來？”

　宋禾笑笑，大聲道：“謝謝叔嬸,考完了,績應該下個月才出來！”

　自行車前邊的鐵筐上還放著一個麻袋,剛有人好奇想問宋禾又買些什麼帶回來時,宋禾蹬著自行車快速溜走,毫不給其他人詢問的機會。

　“好漂亮的車！”有人贊嘆。

　“可不,凰牌的,那車上還刻著凰！也不曉得小禾是從哪里搞到的自行車票，我家啥時候才能買一輛？”

　“估計是公社或者縣城里拿的，前段時間縣里不是把小禾請去做啥培訓了嗎，我估計小禾肯定拿到不錢。”

　“也是奇怪,公社和縣里總是找小禾,怎麼就不給人家安排一個職位，也好安安心啊。”

　一旁的張秀娟剛想說怎麼沒安排,但想到自家老李千叮嚀萬囑咐不要讓出口風,只能憋下近在邊的話。

　隨即，臉上出些許“先知”的自得。

　哎，等今年這波大幫小孩畢業后，小禾就得去公社當什麼兒園園長了。

　剛巧大娃三個孩子今年都得去公社上小學,再加上公社中有宿舍,小禾也方便許多。

　張秀娟覺著這些人也不多腦筋想想,今年年初村里兒園不是又招了一個老師嗎？

　他們村這點孩子哪用得著四個老師,指定是小禾要準備離開了,所以再招一個人培養幾個月,等走后也能很快上手。

　宋禾騎著自行車回到家中,今天完了高中畢業考試，只是稍微有些憾，沒有報名今年的高考。

　也糾結過許久。

　雖能趕得上這次的高考，可今年后，有一場巨大危機。可以預見到大學到的波及遠比這平和縣來得猛烈。

　宋禾無法保證自己的安全，就算能耐著子在大學里茍住，可也拿不準啥時候就因為什麼事被人舉報。

　因為的思想，的有些做事方式，依舊是后世帶來的，還未徹底改過來。

　包括有一個小空間，萬一哪天不謹慎被人發現了怎麼辦？

　再加上三個孩子年齡也不大，正是狗嫌貓厭的年紀。雖然姑姑曾不止一次提過這件事，表示米寶也能放到那里，可宋禾還是無法把他們扔給姑姑照顧。

　最后最后，最重要的一個原因，說起來宋禾有些恥。

　主要吧……呃，的績并不一定能考得上大學。

　離上次高考也過好多年了，英語勉強能撐住高考時的績，可其他科目真就不一定！

　宋禾又不是像小妹那樣智商逆天的人，穿越不漲智商的。

　縣城高中的畢業班里雖只有37個學生，然而，這37個人的績都比好。

　來到這個年代后，并沒有去學校進行系統的學習，所以考試分數就只夠拿到高中畢業證。

　再三思考后，宋禾決定還是不去丟那個人。

　反正今年才十八歲，等恢復高考也就三十周歲。第一屆高考對年齡的限制不嚴格，還能趕得上第一屆高考。

　而且還把所有的書都帶回來了，宋禾打算認真讀個十年。等77年到了，再去拼一把首都名校！

　搏一搏，單車變托！

　當然啦，這麼丟人的原因是不能往外說的。

　所以只要有人問起宋禾為什麼不去參加高考，宋禾都能兩眼一抹淚。

　一說放不下為人民服務的志愿，還沒為平和縣奉獻出自己的力量呢，怎麼能離開平和縣。

　二說舍不得三個小孩，他們還小，才剛到上小學的年紀，自己要當個好姐姐把他們帶大。

　嘖嘖，這話是讓所有人心服口服。

　同時贊嘆一聲宋禾的覺悟，可真非一般人能比。

　于是，幾乎所有人都對宋禾充滿濾鏡，除了家里的小妹。

　這是因為小妹是真學霸，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個假學霸的真水平。

　姐姐這是打腫臉充胖子呢，小妹曾經小聲嘀咕說過。

　隨著小孩長大，宋禾越發覺得小孩不好忽悠。

　首先是大娃，大娃這個商業鬼才、人間鐵公，只要宋禾在他面前了收益，他就能把腰包里還剩多錢給預估出來。

　并且胡分析一通。今天說在上坪村找人代買的蛋買貴了，在公社買可以便宜一兩分錢。

　明天又說在廢品收購站買的那幾本書就沒到五斤，是收購站那個新來的老頭騙了。

　這熊孩子把宋禾氣的到找掃帚。

　心中把坑的人罵個半死，可上還得，說老娘自己的錢咋花咋花。

　就算扔水里聽個響兒都高興！

　大娃表示對這句話十分不解。

　這兩年來，大娃自己上也攢了不錢，說不準比李二家的家底還厚實。

　原先他的錢是全放宋禾這兒的。可瞧著大娃這兩年只進不出，即使花出去的錢也有詳細記賬，這讓宋禾放心將錢全部給他自己保存。

　其實大娃還行，最讓宋禾不了的還是小妹！

　深深懷疑小妹不是錦鯉轉世，而是《十萬個為什麼》。

　這人在對學問上有種杠神，打破砂鍋問到底還不夠，小妹有時總讓宋禾覺得，還得把這砂鍋問末才行。

　比方說，宋禾跟小妹解釋其實由七種組的復合。

　可小妹就死活要問，為什麼會是七彩？

　這宋禾哪里知道？左思右想整整想了三個晚上，把肚子里那點知識搜腸刮肚的找出來，組織好語言后，興匆匆地向小妹解釋。

　“太的，其實是由波的頻率來決定的。”

　小妹眼睛中滿是好奇，著急催促：“姐姐姐姐，你快跟我說說什麼是波頻率！”

　之后連續三天，小妹睡覺醒來后第一句話就是這句話。

　做夢都在念叨這句話。

　宋禾：“……”

　吐卒！

　宋禾肚子里那點知識，完全不夠解答的問題。如何幫小妹找一個肚子里墨水快要溢出來的老師，是當前急要事。

　最后就是米寶。

　宋禾原先以為米寶是三個娃里最普通、最正常的。

　可萬萬沒想到，他還有一項特殊本事，就是認人。

　大概從他六歲之后，只要見過一面的人，再見面時還能夠將人認出來。如果原先知曉名字，那麼再見面時他大概還會知道名字。

　這兩年宋禾一直有跟鄭秀秀通信，兩人友誼也越來越深。

　鄭秀秀在報社工作，知道宋禾喜歡看國新聞，就經常會給宋禾寄報紙。源市的消息可比平和縣流通，很多練主任都不知道的事，宋禾都從鄭秀秀那兒曉得了。

　鄭秀秀在上個月又來了一次李家村。時隔近兩年，村里人早已忘了，就連和聊了許久天的大娃再次見時眼睛中也著疑。

　唯有米寶，一眼就將認了出來，連名字都沒說差。

　喜得鄭秀秀當場塞給米寶一把糖，并且表示以后也要和小米寶通信！

　宋禾覺著自己十分悲催。

　又覺得自己是天選之子。

　要不然這麼奇葩的三個弟妹怎麼會被到？

　宋禾拿著剩飯蹲在狗窩前，了大黑的兒子二百，嘆氣道：“二百啊，咱家可就只有我和你是正常的，其他都不正常。”

　二百為啥二百？因為它額頭有撮白，所以取名二百。

　這個名字深深寄托了他們家對金錢的。招財進寶太過骨，還是二百來得好。

　宋禾這話讓二百吃飯的速度都加快不，吃完后叼著飯碗迅速沖出門，一個漂亮的跳躍，跳過了大石頭，顯示出矯健的姿。

　接著又回過頭，把飯碗放在地上，沖著宋禾使勁搖尾吐舌頭，汪汪汪地好似在說：屁，我也不是一只正常的狗！

　宋禾：“……滾吧你！”

　“小禾，小禾！”

　門外突然傳來宋寧玉的聲音。

　宋禾起：“咋了姑，有啥事兒嗎？”

　宋寧玉急匆匆跑來：“你李爺爺剛從公社開會回來，說是急通知，縣醫院帶著疫苗到咱們公社每個兒園打針了！”

　宋禾大驚：“真的？等了兩年終于等到了疫苗！”

　先前源市來的那批疫苗都不夠本市用的，之后又陸陸續續來了幾批，一直到今年平和縣城區才開始普及打疫苗。

　而疫苗下鄉，則等到現在。

　宋寧玉點點頭：“你李爺爺說按排隊今天也能得到咱們李家村，所以如果你沒事的話，讓你下午去兒園幫忙。”

　“好的好的，我沒事。我飯做完了，剛才喂二百呢，等我下午就去。”宋禾答應道。

　吃過午飯后，宋禾帶著三個怕得不得了的小孩去兒園。

　大娃一會兒手臂一會兒屁，他有些不理解問：“姐姐，明明屁多，為什麼不打屁？”

　小妹和米寶也看著宋禾，等待的回答。

　為什麼呢？宋禾還真知道。

　“首先咱們胳膊沒啥對吧，這就是脂肪。而且吧，胳膊這個位置呢，離你的淋比較近……”

　“姐姐，淋是什麼？”小妹突然舉手。

　大娃和米寶齊齊道：“不許問！”

　小妹最近在換牙，門牙掉了兩個，這會兒人一讓閉還就真閉。

　主要是因為如今說話風，要和宋禾三人吵架都吵不過，還容易把自己氣得跳腳，所以這陣子聽話了許多。

　宋禾有時都希小妹這牙能換個兩三年，等找到下個倒霉老師，把小妹這活杠甩出去再說。

　米寶：“姐姐你繼續說，別被小妹打斷了。”

　“米寶真乖！”宋禾繼續說：“還有個原因呢，就是你打手臂不要子呀！你們是愿意擼袖子，還是子呢？”

　“當然是擼袖子，公眾場合子這個行為不好。”大娃快速回答。

　“對呀，所以就打手臂嘛。打手臂洗澡的時候也方便，因為有的傷口是不能水的。假如打完疫苗后有什麼不好的反應，也能夠更方便觀察……”

　說著說著，四人到達兒園。

　因為要打疫苗，兒園門口就聚集著許多家長。

　有人就抱怨：“沒病沒災要打啥針啊這是？我家娃就是生病也只拿藥吃。”

　王桂花“切”一聲：“人家報紙上都說啦，這個針是國家就建議打的，免費給你打呢還唧唧歪歪的，就該讓你花錢。”

　這時候的人就十分聽國家的話，一說是國家建議的，便立馬不出聲。

　國家總不會騙他們。

　宋禾和二花幾人把兒園的小孩們安排站好，縣醫院的人已經來了，如今正坐在教室中“磨刀霍霍向豬羊”呢。

　一群小孩子嚇個半死，明明是人的哭聲，非發出了陣陣豬，響徹兒園上空。

　宋禾就慶幸這會兒家長們都還在，兒園的大門也關閉。

　即使小孩們掙了，也只在小廣場那一直跑，后頭是家長拿著鞋底追。

　“我來，小禾老師我來！鳥蛋力氣大，只有我能制得住他！”

　鳥蛋第三次從宋禾手上掙出來時，鳥蛋他爹終于發狠了，拿起敲鑼的錘子沖向鳥蛋，十分利落的把鳥蛋夾腰扛起，扛去打針。

　“嘿，你老子我還能治不了你！”

　鳥蛋他爹把鳥蛋抱著，拉下服出胳膊。鳥蛋在針手臂的一瞬間，仰著頭嗷嗷大喊，脖子上青筋都了出來。

　這聲，把還沒到打針的小孩都嚇個半死。

　米寶害怕得聲音發飄：“姐姐，我能不去打嗎？”

　宋禾淡淡看他一眼：“你說呢？”

　米寶頓時宋禾：“你待會兒得陪著我。”

　宋禾這才出慈祥的笑容：“一定陪著你，姐姐抱著你。”

　米寶在這方面比大娃和小妹聰明。

　跟宋禾斗智斗勇時，從來都是斗得過我就斗，斗不過我就跑，跑不了我就認命，絕對不多嗶嗶。

　很快到米寶打針。

　宋禾瞧他一張小臉憋得繃繃的，仿佛是要去干大事一樣。

　結果等針刺手臂后，他神反倒放松下來。竟還出幾分欣喜：“姐姐，沒有我想象的痛。”

　宋禾無奈：“對吧？姐姐都說不痛了，沒騙你吧？”

　他是個悲觀主義者，凡事都在還沒開始前，就想到最壞的結果。

　米寶點頭如搗蒜：“姐姐一點都沒騙人。”

　他這話說的讓大娃和小妹稍稍放些心，放松之后，痛便更弱幾分。

　大娃和小妹很快打完，其他小孩子也在半個小時后全部打完。

　帶頭來的醫生整好東西，臨走前對李隊長道：“下個月還有一批疫苗來，不過這個疫苗不要打針，像吃糖一樣，吃進去就行。”

　宋禾在旁邊聽了大喜：“是糖丸嗎？是預防脊髓灰質炎的那個？”

　醫生驚訝看一眼，點點頭：“對，就是脊灰疫苗。”

　這個好哇，預防的就是小兒麻痹癥。聽說62年就發明出來了，可直到這會兒才傳到平和縣。

　不過大娃他們倒是不必再吃了，宋禾記得糖丸一般只提供給七歲以下的小孩吃。

　第二天兒園。

　所有的小孩在聽老師說下個月還有一次疫苗時，那表是要有多崩潰，就有多崩潰。

　宋禾使著壞，不想把糖丸的事兒先告訴他們，就想看這些小孩抹淚，想到打針都發抖的樣子。

　結果等啊等，等到八月中旬，足足等了一個半月。連宋禾的績和畢業證都下來了，醫生們還沒來。

　一直到八月二十五號，李隊長才再次傳來消息，讓兒園組織小孩排好隊。

　這次還是上回來的那兩個醫生。

　他們這次輕輕松松帶著兩個包，看的所有小孩疑極了。

　接著，掏出糖丸，一個小孩一個小孩的喂過去，再然后又提起背包離開，搞得所有人一臉懵。

　“哎，咋走了？”有家長好奇。

　更有小孩不了：“我們還沒吃到糖呢！”

　宋禾笑笑：“這個糖就是疫苗，鳥蛋你不是著這次絕不打疫苗了嗎，所以這回就沒給你們這些大孩子吃。”

　“嗷嗷嗷——”

　鳥蛋再次氣得跳腳！

　他命好苦哇！

　打完疫苗就是畢業。

　宋禾這次跟著小孩們一起離開兒園，28號這天下午離開兒園時，心中莫名升起一惆悵。

　這是剛來到這個年代的第一份事業。

　兒園的組建，也出了一部分力，如今就要和這里說再見，心中說不難是不可能的。

　不過所有人都覺得應該會很高興，因為之后就要去公社兒園啦。

　公社兒園今年又全面修整了一次，在9月份會擴招，只要河西公社的小孩它都收。

　別以為會沒有其他村子的家長把小孩送去，還真有！

　公社旁邊就有一個村子，大湖村。

　這個村子離公社十分近，只要十分鐘左右就能到達。而且兩個村子之間只有一條路，那條路還穿過一片寬闊的田野，任誰在那條路上走，都會被發現。所以不需要擔心有壞人會拐小孩。

　原先因為公社兒園沒有招收附近村子的，大湖村就自己騰出一間工房來辦兒園。

　只是這兒園辦的很不像話，聽李隊長說大湖村還常常在會上被練主任批評，說：辦這個鬼樣還不如不辦！

　大湖村自己是真不想辦，這不一等到公社消息放出，他們就立刻把兒園取消了，眼的等著把孩子塞到公社兒園了。

　這作讓其他村子隊長看了差點沒笑出聲。

　所以這次公社兒園，至得多十幾個學生。

　八月三十號。

　早晨起來氣溫涼爽，遠山腰上還飄著淡淡的白霧，村子上空還升起裊裊炊煙。狗吠聲、鳴聲，還有人說話的聲音偶爾響起，好一幅自然農村景。

　宋禾又檢查了一遍，房間中幾大包行李。發現沒下啥時才點頭放心。

　“吁——”

　一輛馬車停在宋禾家門口。李八叔的聲音，過大門傳進來：“小禾，東西準備好沒？”

　“好啦！”

　宋禾將門打開，李八叔就幫著一起把幾大包行李抬出去，放在馬車上。

　這輛馬車還裝不下的東西，好在村里有兩輛馬車。

　李八叔趕著馬車先走，沒一會兒強子姑父就趕著另外一輛馬車來了。

　宋禾此時正帶著三個小孩在吃飯。

　強子姑父抬著院子里的行李：“東西都整好了嗎？我幫你搬上馬車了。”

　宋禾塞了個蛋，含糊回答：“好了好了！”

　說著快速喝杯水，把幾個碗稍微洗洗放好后，就帶著三個小孩上車。

　大娃幾人還有些發懵，躺在裝著被子的行李上昏昏睡。

　馬車在搖晃中前行，馬兒脖子下的鈴鐺叮鈴叮鈴響。

　頭頂是湛藍的天空，下是前行的馬車。一陣夏日清晨的微風拂過，半睡半醒中，他們好似窺見一角燦爛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