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的房子是長方形,左右兩邊分兩間臥室，中間空出很小的空間，那就是他們一家吃飯的地方。

　炙熱的太被擋在門口,慢慢向著門檻移。

　室,宋禾對著桌上的兩道菜猶豫了一會兒,好半天才將筷子向黃瓜炒蛋。

　這黃瓜種植的很辛苦,又是催芽又是挖土。7月份種下去的,直到這會兒9月份才給長出幾個黃瓜來。

　要是不好吃……宋禾想到這兒就一陣心痛。

　大娃面帶著急,催促道：“姐姐你快試試呀！”

　急死人啦,姐姐一直不吃。

　“是啊是啊！”小妹和米寶盯著宋禾，這兩道菜，也有他們的一份功勞。

　宋禾實在沒辦法，慢慢把筷子往邊移,小心翼翼放口中。

　誒！竟然還行！

　表立刻放松,繃直的肩膀也迅速放緩。

　其實并不會難吃，連蛋的火候都沒有過老,只是味道稍稍淡些。

　可正好是因為它味道淡,讓黃瓜顯得格外清香。

　宋禾又夾了一筷子，有些驚喜問：“這是誰炒的？”

　“我！”三個小孩齊齊舉手。

　“那是誰拿的鍋鏟？誰放的鹽？”

　“我！”這下只有大娃舉手，他臉頰紅撲撲的，眼含期待看著宋禾：“姐姐,是不是很好吃？”

　宋禾沖他豎起大拇指,出十分夸張的表：“大娃你太棒了,特別好吃！蛋炒的的,黃瓜還脆脆的,哇塞我們大娃怎麼這麼厲害,咱們大娃好聰明呀！怎麼辦,你做的菜比姐姐做的還好吃，以后咱們家做飯的重任就給你啦！”

　大娃被這接連的彩虹屁吹得暈乎乎的，整個人好似飄在云端。

　小妹不服氣，墊著腳站在椅子的橫杠上：“姐姐還有我，這個黃瓜是我切噠！”

　宋禾夸獎的話毫不吝嗇：“咱們小妹也好棒呢，那個黃瓜切的，比姐姐切的還好，姐姐看了自愧不如！以后小妹就跟大娃一起搭檔，姐姐到時候專門找人打個你能用的刀。”

　小妹滿足了，呵啦呵啦傻笑個不停。

　說完，宋禾興沖沖地把目轉向米寶。

　米寶眼神飄啊飄，就是不敢跟宋禾對視。

　他總覺得姐姐有問題，但有什麼問題他又說不出來，只是敏銳的第六讓他在此刻不想開口說話。

　米寶抿著，眼瞅著自己實在躲不掉，干脆道：“火是我燒的。”

　宋禾滿意了，鼓鼓掌：“米寶也太會燒火了，這火燒的，比姐姐燒的好！”

　米寶：“……”

　他只是小又不是傻。

　宋禾最后鼓勵道：“以后你們記得得再接再厲！”

　吃過午飯，宋禾抓時間睡了一覺，下午還有得忙呢。

　兒園剛開學的那段日子總是最難熬的。

　可當們習慣了這種生活，小孩也習慣了這種生活后，兒園的運行就走向正規。

　再不會哭聲震天，也不會一排小孩趴在兒園的大門上哭著鬧著要出去。

　主任辦公室中，練秀安在看宋禾送上來的防震防火演練計劃。

　宋禾：“學校中倒還好，這個主要是針對其他場景的，比如前幾年縣里寺廟失火那件事。”

　練秀安腦回路和一樣，也同樣想到那件事上，縣里那座寺廟當時可是死了18個人。

　同時還想到公社人民的住宅。他們的房子絕大部分都是木質結構，即使有幾家蓋了青磚房，可里依舊是木頭，

　這幾年來公社就沒有發生過起火事件嗎？有的，而且還不。

　自上任以來就發生過三起，第一次是兩家人有仇怨，其中一家報復放火，這個暫且不提。

　另外兩次都是小孩不注意引起的。

　一次是晚上家長沒在家，小孩把煤油燈打在床上引起著火。另一次也是小孩幫忙燒火時，不小心讓整個柴火堆都燒著起來，最后整個廚房都燒了個。

　這麼想想，這方面的知識，還真得從小抓起。

　練秀安點點頭：“這是好事，你放手去做。不過還有一點，防火知識除了小孩，公社其他人也需要學習。”

　其他人？宋禾困：“其他人怎麼學呢？”

　練秀安心中琢磨一會兒，“這樣吧，我把你這計劃書給李鶴，讓他去。”

　宋禾現在還是抓兒園為好，兒園的活多，也不好意思讓人還要干一份事。

　廣播員的事還得過幾個月再說。

　宋禾點點頭，得到練秀安的同意后就回到兒園，和幾個老師一同組織這件事。

　防災演練對于這個年紀的小孩來說，就跟玩鬧一樣。

　突然外頭傳來哐哐哐的鑼鼓聲，然后老師就讓他們抓時間按著順序跑出去，沒一會兒又跑進來，這讓好的小孩怎麼會不開心。

　最關鍵的還有火！

　他們除了水，還喜歡玩火！

　看著一雙雙亮晶晶的眼睛，宋禾突然有些想不明白，是不是弄巧拙了？

　意識到這一點后，立刻板起臉：“注意啦！不可以玩火，火燒到上是會很痛的。”

　就有小孩好奇了：“為什麼會很痛？”

　“是呀是呀，小禾老師你試過了嗎？”

　宋禾：我試過個屁。

　“站在火邊好舒服呀！我回家也要燒火。”

　宋禾：！！！

　不行了，得想個辦法。

　思考一會兒，向程萍詢問：“咱們這附近有沒有被火燒過的人？”

　程萍點點頭：“有的，但是他在湖西公社。這人當時是寺廟里的和尚，后來起火時他逃了出來。不過他也傷了，傷的還嚴重的。”

　思思湊過來形容：“小禾你是不曉得，那人的臉都是疤痕，眼皮鼻子和好像都沒了一樣，看了特別害怕，我頭一次見他時差點做噩夢。”

　汪小晴默默補充說：“他上也有疤痕，特別多。他是我娘的老叔，我娘當時說他是命大才活了下來。”

　宋禾心中一，他想去把這個人請來給小朋友們看看，但又怕傷害到他。

　換位思考一下，自己若遇到這種事，了這個樣子，自然不希別人再把目聚焦在上。

　但是這個年代，又沒有紀錄片供給小孩們看。他們沒經歷過火災，自然不曉得火災無。

　宋禾考慮半節課，私底下找到汪小晴：“你剛剛說的你娘老叔，就是遇到火災的那個，他脾氣怎麼樣？”

　汪小晴當下就猜出來：“你想請他來咱兒園？”

　宋禾點點頭，沒否認。

　“呃這……”汪小晴面有些不自然。

　宋禾立即道：“沒關系的，不方便也沒事，真的！”

　“不不不，”汪小晴尷尬笑兩聲：“你只要給他酒、給他，我想應該是沒什麼問題。”

　宋禾當場愣怔，面帶錯愕：“酒和尚啊？”

　汪小晴嗯兩聲，看幾眼附近低聲道：“他說他現在不當和尚啦，說自己以前信佛，可是佛連他自己起火都莫得辦法。現在他總覺得自己活不長，得把以前的酒和都給補回來。”

　接著又道：“我這老叔公村里沒啥人管他，前幾年吃不到還鄰居呢。有段時間還來我家，日日坐在我家門口要吃。

　后來被公安抓關了幾個月，那幾個月是半點葷腥都沒有，他出來就說再也不敢啦，牢里頭的伙食比寺廟還不如。”

　宋禾：“他沒有孩子嗎？”

　汪小晴頓時間無語地看著宋禾：“他很小就被送去當了和尚，和尚怎麼生娃。”

　宋禾一噎，心說和尚也能啊！

　“所以他現在是饞酒饞還沒地方搞，更沒人給他買對吧？”

　汪小晴點點頭：“是的。”

　宋禾曉得了，立馬去練秀安那里申請資金。

　什麼？

　自己掏？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練秀安知道小孩的反應后也默了默，“你覺得這真能讓這些小孩警惕？”

　宋禾嘆聲氣：“那也沒別的辦法了，給他們點火他們說好玩，跟他們說火會讓人傷，他們問為什麼會傷。”

　練秀安沉思片刻，點點頭：“也行，不過你事先得商量清楚，除了兒園外，咱們公社的小學他也得去一趟。而且次數也得定好，小孩們忘大，下次再演練時他還是得來的，咱不能只做一次生意。這人我知道，混得很，先說清楚免得他后面賴賬。”

　宋禾：娘嘞，就一斤二兩酒而已……

　“好的，那錢呢主任？”

　練秀安無奈扶額：“找小柴拿去。”

　宋禾滿意離開。

　要說公社兒園比李家村唯二好的點是每月放假多兩天。

　第一是公社兒園發工錢，而李家村發公分。

　其實也就只有這兩個優點啦，可每個打工人也只看重這兩點呀。

　這才是宋禾會跳槽的最大原因。

　而今天，正是兒園的休息日。宋禾早晨早早起來，帶著買好的二兩酒以及自家鹵的鹵豬蹄去找汪小晴。

　怎麼說那人也是汪小晴的叔公，和一起去總會更好一些。

　湖前公社離河西公社并不算遠，宋禾騎著自行車，大概二十來分鐘就能到達。

　路上那鹵豬蹄的香味不斷飄向汪小晴的鼻子中，坐在后座的咽了無數次口水。

　“小禾，這是你自己鹵的嗎？”終于忍不住問。

　“不是。”宋禾臉上帶著些許驕傲，“是我弟弟在我指導下鹵出來的。就是大娃，你還記得吧？”

　豬蹄可難買，去縣里沒買到，只能把自己空間剩下的豬蹄拿出來，這也沒啥區別對吧？

　宋禾可是按市價算的，一點錢都沒貪。當然啦，油糖香料方面的錢該收還得收。

　剛巧大娃這陣子有著濃厚的烹飪興趣，于是昨晚在宋禾的指導之下，做出了一份比宋禾做的味道還要好的豬蹄。

　這人廚藝就不咋地，做了四年的飯依舊是不咋地。

　但是會吃啊，知道是個什麼流程，該放什麼料。再加上家油糖調料足，最重要的香料空間中也有，想做得不好吃都難。

　汪小晴驚訝的很：“這麼金貴的東西，你不怕被大娃浪費嗎？”

　宋禾心想這能浪費到哪里去，那麼多的調料，做毀了頂多就口差些而已。

　“我家大娃在這方面賊有天賦，哎，你以后見到他就使勁夸夸他，我真怕他熱沒了之后就不做了……”

　宋禾的話被風吹散在鄉間小路上。

　太升起，從山腰漫到山頂。

　沿著河流往前開，不遠有大片農房，兩人終于來到湖前村。

　汪小晴還記得老叔公家的位置：“對，就是往這邊開，然后往左邊繞過去，前邊看到沒？那棵榕樹旁邊的黃泥房子就是他家。”

　宋禾點頭，然后往前開，把自行車停在榕樹下。

　“叮鈴叮鈴——”

　打響自行車的鈴聲，然后準備去敲門。

　哪知還沒等們喊人呢，那斜了半邊的房屋門就被打開了。

　只見昏暗的屋中走出來一個人，他的皮是焦黃的，臉上布滿了一片片疤痕。

　正如程萍所說，他的眼皮好像也被燒沒了，只剩薄薄一層。也沒了形狀，只有一條線。甚至他的也有殘疾，走出來時一瘸一拐的。

　宋禾臉上并未出異樣，汪小晴見過這個老叔公許多次，也沒被嚇到。

　“呦，好好的我家咋來倆人？還是小晴！哎呦娘呀，小晴咋好端端跑到我這來，你家是做啥好吃的，你娘讓你給我送來了唄？”

　汪小晴無語，“叔公，我家窮著呢，我們這是有事兒想找你。”

　宋禾笑笑：“對，有事拜托你。”

　接著說道：“江爺爺您好，我是河西公社兒園的老師宋禾，有件事兒想要拜托您，你現在有沒有時間，我們能坐下商量一下嗎？”

　江包樹愣住，然后點點頭。

　他巍巍的指向榕樹底下的板凳：“坐那兒吧。”

　汪小晴實在沒眼看，低聲音對宋禾道：“別看他這樣，他還朗著呢！”

　指定是怕有什麼壞事找他，先做出一副病弱的樣子。

　老叔公這個人最會裝了，從前把公安都差點給騙過去。

　明明是他人家，還非得狡辯是這只啄了他家的菜地，是吃著他家飯長大的，所以他想殺就殺也沒什麼問題。

　江包樹眼皮都抬不起來，兩個著的眼睛看了眼汪小晴：“你這小輩，咋能這麼說長輩，可別當我眼花耳聾，我耳朵好使著呢！”

　汪小晴一哽：“老叔公你這又咋啦，又是做了什麼被人追著打了吧？”

　“咋有人能打我，昨天上山捉兔子摔的。”他的臉上做不出任何表，可宋禾兩人偏偏就能從他眼神中看出他的可惜。

　果然，下一秒他道：“可惜那兔子沒追上，你老叔公我已經三個月沒吃到啦，你娘當年可是我看大的，小時候被人欺負了我還給打過架編過花……”

　“等等等等！”汪小晴立刻道：“有，老叔公有件事兒你做了就有。”

　宋禾也看出來了，這人就不是一個心靈脆弱的人，也不是一個看中面子的人。

　于是放心的將防火演練這件事說了一遍，并且邀請他參加兒園的下次防火演練。

　這件事把江包樹徹底震住，好半天他才問：“你剛說什麼？”

　宋禾：“就是您稍微和小孩們形容一下……”

　“不是！閨，你說多？”

　宋禾：“一斤，不過是豬蹄。”

　“然后呢，多酒？”

　“……二兩酒。”

　江包樹猛地站起，兩腳利索極了，沒有瘸也沒有拐。

　他討價還價：“一斤半八兩酒！”

　宋禾臉上微笑瞬間消失，十分堅定道：“不行，我們河西公社剛剛開路，又架了一座大橋，資金無比張。”

　江包樹噎氣，再張能差他半斤六兩酒？

　宋禾點點頭：“能的。”

　隨后苦口婆心勸說：“原本我們主任只想給半斤二兩酒，另外這半斤還是我磨破皮子才磨下來的。我們主任原本還說，您原先是個出家人，要不就想著給您做一桌素齋。”

　江包樹一聽“素齋”兩字就著急，剛想說話呢，宋禾打斷他：“可是吧！我這人對出家人葷素這事兒不太看中。佛祖是在心中，又不在腸胃，所以給您爭了大半個小時，終于從主任那爭取來了一斤！”

　宋禾真話假話參半說，說完臉不紅心不跳，主任一開始確實只想給半斤的。

　江包樹聽了長吸一口氣，接著竟然出個笑容來，激道：“閨，我佛門得有你啊！好一個佛祖在心中不在腸胃，你這話要是早讓我聽到就好了！”

　他也不至于苦了那麼多年！

　宋禾：“所以說您接著活不，也豬蹄都給鹵好了。”

　原本是想著鹵好的豬蹄遠比生豬蹄來得有沖擊力，可宋禾看他現在這樣，估計自己是多此一舉。

　這鹵豬蹄拿出來江包樹哪能得了，眼也不眨地盯著豬蹄看，飛快點點頭。

　宋禾輕松一笑：“那您麻煩簽個字，咱們是公社的易，最好立個合同。”

　江包樹嘖一聲，接過筆：“你們河西公社的人做事忒麻煩，一點都不干脆。”

　他在廟里是學過認字的，名字寫的十分流利。

　宋禾談好易后，約定好時間，放一下豬蹄和二兩白酒便離開。

　路上，宋禾忍不住夸贊：“你這叔公好樂觀啊。”

　這點汪小晴非常認同，“當初有人燒的比他還輕，但是那人就沒有過去，他反倒過來了。村里有小孩怕他，說他是個鬼人，他都不難過的。有陣子他實在沒吃的了，還坐到縣里去找領導要吃的呢，逢人就說自己是被火燒這樣，說自己有佛緣，佛祖只保佑他。”

　宋禾點點頭，徹底放心。

　就怕傷到人家的自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