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衍并沒有挑多高檔昂貴的地方吃飯, 他只選擇了法援中心附近一家家常菜飯館,點了幾個很日常的菜。
去家常菜館的路上,顧衍像是很在乎齊溪手上的傷勢, 即便齊溪多次確認自己其實沒什麼大事,不過是被潑了點熱水,但顧衍好像還是很在意——
“要不要我帶你去醫院?”
他關注齊溪燙傷傷口的方式都快有點強迫癥的固執了, 明明是小傷,還是堅持希齊溪能夠就醫。
直到齊溪不得不擼起袖子給他親自查看傷口, 顧衍才眼見為實般不再強調去醫院。
雖然還有些紅, 但確實連水泡也沒起,只是齊溪偶爾自己著還有些辣辣的疼。
于是上菜之前, 齊溪便拿出了綠剛給的碘酒和燙傷藥膏打算再理下傷口,只是剛拿出袋子還沒來得及從里面取東西, 袋子就被顧衍走了。
齊溪有點不知所措:“怎麼了啊?”
“別用這個。”
?
齊溪剛想發問, 顧衍就抿朝懷里扔去了另外一個袋子, 這男人冷靜道:“用這個。”
什麼啊……
齊溪有些莫名其妙地打開顧衍扔來的袋子, 才發現里面裝得也是碘酒和燙傷藥膏。
?
顧衍清了清嗓子,像是勉為其難般解釋道:“我剛路上正好看到有藥店, 我順手買了。”
顧衍的態度自然又流暢, 齊溪知道,他也確實是非常好的人。
只是一袋碘酒和燙傷藥膏,但齊溪還是非常高興:“我發的朋友圈你看到了啊?你沒留言我還以為沒看到呢。”
顧衍盯著齊溪看了一眼,然后垂下了視線:“你又不缺給你留言的人。每次一發什麼, 不都一堆男的給你點贊麼,我湊什麼熱鬧。”
話是這樣說沒錯, 但這些男的,又不是顧衍。
齊溪有點委屈, 但又覺得好像也沒什麼可以委屈的。
顧衍的語氣聽著還平靜,恐怕也只是隨口一說。
齊溪沒再去深想這個問題,因為很快有了新的問題:“剛才那個綠頭發男生給的燙傷藥膏不也和你一樣嗎?為什麼一定不用他的要換你的用啊?”
明明連燙傷藥膏的品牌都是一模一樣的。
“他是加害人的弟弟,你就那麼相信他說的話?誰知道他買的藥有沒有問題。”顧衍微微皺了眉,看起來有點不開心了,“就算東西一樣,用他的還是用我的,給你選,你選誰?”
齊溪其實發現了,顧衍有時候是有點小孩子脾氣的,常常有一些七八糟的堅持和固執,就和貓一樣,凡事還是要順。
當即投降道:“選你,當然選你啦。”
顧衍臉上果然這才出了勉為其難的滿意來,他咳了咳:“那要我幫你消毒嗎?”
“不用啦。”齊溪麻利地拿出碘酒,消了毒,因為疼,有些忍不住齜牙咧起來,一邊和顧衍解釋道,“我小時候很皮,竟然摔跤,所以早就習慣自己理傷口了,這都算小傷了。”
顧衍移開了視線,像是沒有辦法直視齊溪的傷口:“你一個生,還是應該傷,可能會留疤的。”
齊溪涂好了燙傷藥膏,晃了晃腦袋,下意識反駁:“難道留疤了我就不漂亮了嗎?”
齊溪這麼說的時候帶了點自我夸贊的分,并沒有期待顧衍會回復,因此顧衍聲音響起來的時候,甚至有些嚇了一跳。
“沒有。”顧衍的語氣有些不自然,但很篤定,他看向了齊溪,“留疤了也還是漂亮的。”
實際上,齊溪常常被人當面夸贊漂亮,因此對這種話幾乎可以算是免疫。
很多人都對講過這樣的話,甚至有些人能用非常文采斐然的排比句或者很文藝的比喻去形容的,顧衍此刻用的絕對是最老土最沒有新意的那一種,但齊溪也不知道為什麼,心口一熱的覺又來了,整個人像是踩在棉花糖上,一腳輕一腳重,整個腦袋變得昏昏沉沉,連自己下一句要說什麼也忘記了。
的心里糅雜了一些悸,還有一些委屈和不甘心。
如果那個白月不存在就好了。
如果顧衍從沒有遇到那個白月就好了。
如果顧衍沒能和突然又好上了就好了。
齊溪的心里是很多很多的如果,很多很多的懊喪。
好在也是這時,顧衍點的菜一道道也都端了上來。
齊溪中午就沒正經吃到飯,但不知道為什麼,此刻卻并不太,原本還可以不去想關于顧衍的事,但奈何當事人此刻正坐在對面,齊溪的心為此又變得有些波和不安定,胃口也變得不好。
“怎麼不吃魚?”大概齊溪的模樣真的太異常了,顧衍也注意到了,他看向齊溪,“不是很喜歡吃魚嗎?”
他說完,移開了視線,看向了魚,聲音有些許不自然:“我猜的,因為一般人都很喜歡吃魚。”
齊溪確實是喜歡吃魚的,平日里只要看到魚就能胃口大開食指大,只是今天吃不下,勉強笑了下,隨口敷衍道:“刺太多了,今天不想出魚刺。”
顧衍看起來驚訝了一下:“你怎麼這麼懶?”
這男人說完,拿起了公筷,開始自顧自地給自己挑魚刺打算開,齊溪有些心不在焉地看著,此刻太已經落山,昏黃的線里,顧衍認真而溫和平靜地挑著魚刺,手指白皙修長,形飽滿,比想象里更英俊。
就在齊溪以為顧衍挑完魚刺會自己吃的時候,他把魚端給了齊溪:“挑完了。”
齊溪瞪著被顧衍送到眼前挑完魚刺的魚,突然有點自暴自棄,突然有點理解顧衍曾經的——那種想好了要放棄,明知道再喜歡下去也沒意義,明知道應該終止,而只要咬咬牙不去看不去想,慢慢也一定會戒斷和忘記,但對方總是突然出現,讓此前所有的努力前功盡棄。
齊溪知道這時候自己應該閉,不要去過問,這才是的方式,但好像就是忍不住沖,盯著顧衍:“為什麼給我挑魚刺?”
顧衍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復了平靜,他鎮定地移開視線,然后喝了口水:“你是同學,現在是同事。”
“你對同事可真好,以后也會給其他同事挑魚刺嗎?”
齊溪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問,知道這樣有些太咄咄人了,并不是一個合格同事應該說的話,但是想到顧衍以后給別人挑魚刺,就難得不得了。
坦白來說,作為同事和同學,顧衍對齊溪已經夠好的了,明明外表看著有點冷酷、長得也過分好看到有距離,但其實顧衍是個非常溫和的人。
他都和白月在一起了,按照他對對方的,是不是會給對方全部的寵和溫?
齊溪的心里翻江倒海,有些悲傷地看著對面的顧衍,想,這一切,近在咫尺的顧衍永遠不知道。
而面對齊溪剛才突兀的問題,顧衍像是愣了下,突然有點不知道怎麼回復齊溪的樣子,他像是想說什麼,但又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方式切去表達。
而也是這時,他的手機響了,顧衍看了一眼,幾乎是立刻接了起來,因為距離很近,齊溪聽到他的手機里傳來那個鄰居生又全然依賴的求助——
“顧衍,怎麼辦啊,我……”
剩下的話其實沒有再聽見,因為顧衍向齊溪點頭示意后站了起來,到了更遠一點的地方接這通電話,只留給齊溪一個背影。
齊溪突然有些鼻子發酸,甚至覺得自己的眼眶都有些發熱。
就算把頭像鴕鳥一樣埋進沙里,可還是不能否認一個事實。
顧衍不是的,會有人擁有顧衍全部的溫,占據他所有的時間,得到他所有的。
但那個人不是齊溪。
**
雖然顧衍很快就回來了,但是齊溪還是覺得心里有難言的酸楚。
到底沒忍住,狀若不經意般閑聊道:“顧衍你這樣子不可以的哎。”
齊溪抿了抿,很自然地了下頭發:“如果你對每個人都這樣,就有點像中央空調了,你未來朋友肯定是會介意的,畢竟誰不想自己男朋友只對自己好啊。”
齊溪掃了顧衍一眼,然后移開了視線:“你說你要是未來朋友不允許你再給什麼同事啊朋友啊挑魚刺,那你怎麼辦?”有些故作輕松地補充道,“比如你喜歡的生同意和你在一起了,但是非常介意你對別人哪怕有一點點友好,比如是個特別會吃醋的人,那你怎麼辦啊?”
顧衍夾菜的作頓了下,但他的回答毫沒有任何遲疑:“那就不挑了。”
這男人看了齊溪一眼,然后垂下了視線:“如果要吃醋,那就只給挑。”
顧衍的表很平靜,聲音也很鎮定,語氣非常果決,像是本沒有任何掙扎:“介意的事我都不會做。”
這是非常正常的回答,但齊溪只覺得心里悶悶的。
所以只要顧衍的朋友開口,齊溪如今靠著同事關系能到的片刻友好親近,也將瞬間失去,因為這本來就像是顧衍無意善舉般的施舍。
齊溪覺得自己宛若一個可憐的小乞丐,顧衍這個好心人只是偶爾路過,把多余的零錢順手給了,便開始希冀更多,指這種隨手的日行一善能夠變每天的一個慣例。
好難。
好不開心。
又好不甘心。
齊溪抬頭看了一眼餐桌禮儀優雅自然又帶了點貴氣的顧衍,心里突然生出了點不應該的埋怨來——都怪顧衍。
怪顧衍總是做那些讓齊溪會誤會的事,怪他對的善意讓人沉溺,以至于齊溪也在不知不覺間產生了一些過分良好的覺,誤以為顧衍對是有好的,是喜歡的,然后生出了不必要也不應該的期待。
明明之前自己在租的房子里遇襲,顧衍連頭發理到一半就跑過來了;明明每次自己做不完的工作,顧衍也會主幫忙一起分攤,明明有那麼多明明。
可齊溪知道,以后這些都不會有。
因為顧衍有朋友了,他的朋友將取代一切為他人生里的第一優先權所有人。
不能再期待顧衍對的特殊,也不應該再這種特殊。
因為這是不道德的。
只是還是不甘心。
明明努力去了解顧衍的好,努力投其所好買榴蓮送領帶買演唱會門票的人都是自己,那個鄰居什麼也沒有做,甚至按照顧衍的說法,連了解都不了解他,結果還是輕而易舉地贏了。
齊溪覺得有點生氣。
但也知道,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沒有道理。
因為齊溪有點低落,不知道要說點什麼,于是只能悶頭吃魚。
好在也是這時,一個吵吵嚷嚷的聲音打破了微妙和尷尬的氣氛——
“律師!兩位律師!求求你們幫幫忙吧!”
齊溪抬頭,才發現來人倒是很悉,正是此前告辭離開的綠年,此刻正氣吁吁地盯著齊溪和顧衍:“聽路上的保潔大媽說你們往這家店來了,我就來運氣,幸好你們還在!”
顧衍皺了皺眉:“怎麼了?”
“我哥、我哥找到了在工廠打工時候的一張工卡!還有一些票據啊文件資料。”綠青年激道,“之前我們告不了那個工廠,就是因為沒有證據,現在找到的工卡,不就能證明我哥確實給那個黑工廠干過活嗎?所以的傷,不就是工傷嗎?那這工廠不就應該給我們賠錢嗎?”
綠的聲音非常急切:“律師!你們兩個能不能去我家里看看,能不能告訴我哥,我們這司有希了?”
綠說到這里,也有些忐忑,但最終,對自己哥哥的關心超過了尷尬,他祈求道:“現在我哥躁郁癥又發病了,比起白天的躁,現在整個人消沉抑郁著,不就想死,要不是我攔著,剛才差點上吊了。”
“所以求求你們,能不能幫我去看看那些證據,看看我哥能不能贏司?如果他知道我們有希能告贏他那個黑工廠,我哥他,他一定能好起來的!”
綠年的模樣急切又沖,說話顛三倒四。
實際上,從這個工傷發生到現在,他們既然也接了很多律師,但都沒有人愿意接這個案子,可見勝算并不大,但……
但齊溪還是很在意,看了顧衍一眼。
還沒開口,顧衍就先開了口,這男人板著臉,抿了下:“你別那麼看我。”
啊?
齊溪有點莫名,一時之間都忘記了自己剛才想要說的話。
然后聽到顧衍徑自朝著綠走了過去:“你帶路吧。”
綠年臉上出了狂喜和激,他在前面走,顧衍便跟在后面,倒是齊溪有些沒跟上節奏了,小跑著追上顧衍——
“你想接下這個案子?”小聲嘟囔道,“他們家困難的,估計給不了多律師費,而且如果能贏還好說,如果不能贏,按照之前接下來的格評估,他們很可能會翻臉不認人,這都不好說……是個風險很大價比不高的案子……”
結果顧衍并沒有為此停下腳步,他只是瞥了齊溪一眼:“不是你想接的嗎?”
齊溪愣了愣。
顧衍沒再看,傍晚的風把他的聲音吹的有些散,帶了點若有似無的難以捕捉:“你用那種眼神看我,不就是希我和你一起接嗎?”
顧衍目不斜視,樣子鎮定自若:“算了,反正我晚上沒什麼事,本來閑著也不知道要干什麼,就當做慈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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