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江厭辭在原地默立了一段時間, 轉離去。他這次過來尋月皊,是為了告知江月慢和沈元衡的婚事。眼下卻改了注意,沒有親自去, 只讓邊跟著的小廝跑一趟去報信。
·
三日時間, 月皊一直用來收拾新家。自然不需要自己做什麼, 萬事吩咐下去就。
月皊將一單獨的寬敞花廳辟出來,改了調香室。此時調香室里擺著各式剛摘的鮮花, 還有極多瓶瓶罐罐調香用。
“離娘姐姐, 你看這里怎麼樣?”月皊雙眸彎彎, 以前也喜歡香料,偶爾也會調調香解悶。鼻子很靈, 能敏銳地聞出各種不同的香, 只是以前到底沒有專心學過調香,比起制香, 更擅長辨香、挑香。
“很好很好,可太好了。”離娘溫笑著,“你這是花了不心思了。”
“你喜歡就好。”月皊想了又想, 又勸說, “只是你現在風寒還沒好, 我聽紅兒說你夜里總是咳,還是應當先調養,不能過分勞的。”
離娘點頭, 聲道:“我心里有數。”
在調香臺坐下,一一擺弄瞧看著各種調香的工。
藕元從外面進來,強著震驚稟話:“娘子, 北君王邊的小廝過來傳話, 說是縣主和沈家表公子定于三月十六大婚。”
藕元以前在江月慢邊做事, 聽到這樣的消息,把驚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消耗了這事兒,用平靜的語氣稟告月皊。
“姐姐大婚?誰?和誰?元衡?我沒聽錯吧?”月皊睜大了眼睛,滿眼的不敢置信。
姐姐和沈元衡?不管怎麼想,腦子里也沒能將這兩個人放在一起。月皊甚至是一想到姐姐和沈元衡親站在一起的場景,都覺得違和。
“您沒有聽錯。是這樣的。”藕元輕輕點頭。
“這怎麼可能呢……”月皊呢喃著坐下來。
一旁的離娘沉默了一會兒,一雙眼輕勾挑出幾分溫來,說:“緣分這事本就奇妙。你那姐姐我雖不識,卻也聽說過縣主是個很有主張的人,并非莽撞沖之人。想來有的打算。”
月皊默默點頭:“你說得對。我該信姐姐的。”
月皊坐在那里花了好長時間才消耗了這消息。心緒平靜下來之后,月皊不由想起另外一件事——
三郎帶著小廝過來,只讓小廝傳話,自己沒進來?
月皊輕輕舒出一口氣,暗想這是好事兒,證明三郎逐漸想明白了也開始懂得避嫌。
這分明是大好事,心里的低落是不應該的。
月皊驅走了心里莫名其妙的緒,含笑與離娘又說了幾句話,便借故出去了。沒有回自己的住,而是走到庭院中那顆杏樹下。
立在杏樹下,微微仰著臉去這棵壯的大樹。
藕元見著這棵杏樹出神,笑盈盈地說:“這棵杏樹有些年頭了,再過幾個月結了果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會好吃的。”月皊聲低語。
宜□□的那座小宅子里,也有一棵杏樹。
“走吧,去庫房一趟。”月皊道。想去瞧瞧有沒有什麼合適的東西可以拿去當做姐姐的新婚禮,若是沒有,得快些置辦才行。
·
江月慢和沈元衡的婚期在三月十六,這一日原本是江月慢與楚嘉勛的婚期。先前江家退親,惹得京中議論紛紛,這議論的熱度還沒退,各家紛紛收到了江家的喜帖。
三月十六,仍舊是江月慢的大喜之日,只是新郎換了人。這消息無疑在京中掀開了熱鍋,霎時傳開,無人不談。
楚家沒有得到喜帖,還是從旁人口中得到了消息。不人幸災樂禍得看楚家笑話。楚家老爺最近途不順各種吃癟,如今又許多人跑到臉上拿這事譏諷。楚家老爺子面上抹不開,氣沖沖回到家中,狠狠用家法鞭打了楚嘉勛一頓,然后他自己竟也病倒了,下不了榻。
楚夫人整日以淚洗面,先前還埋怨江月慢子烈簡直是小題大做,到后來到底是吃不住華公主在暗設的麻煩,也不再罵江月慢,反而是一遍遍責罵楚嘉勛如何不省心,又如何不孝。
楚嘉勛剛了家法,臉慘敗地坐在角落里。他至今不敢相信江月慢要嫁給別人了。
十五年啊。怎麼能說斷就斷,這般狠心?
·
江月慢和沈元衡備長安人矚目的大婚還沒到,今年的書畫籌卻是先風風火火先開辦了。
這書畫籌是圣人為了從京中權貴富紳手中撈錢,用之于軍餉或其他政事。錢是最重要的,所以在這一日,倒是不分階級,王孫貴族和市井富商才能聚到一起。甚至為了用名吸引權貴富人們砸錢,今日貧民百姓亦可參與。
書畫籌已經辦了很多年,一年比一年熱鬧,影響力也一年比一年大。
也不知道是不是宮中授意,從未有人明言,卻有很多人將這無私奉獻之舉當捐的一種不可言說的途徑。
一大早,小郡主李姝遙的馬車停在織云巷,來接月皊。
坐在馬車里,挑開垂簾一角,出一張笑臉來,盈盈道:“快些呀!以前一直聽說書畫籌很熱鬧,終于求著我父王帶我來長安一趟,哪能錯過呀。”
“來啦來啦。”月皊加快步子,巧笑嫣然地將手遞給阿凌,被扶上了馬車。
離娘跟在后。
離娘本不想去,可月皊覺得離娘總是一個人悶悶不樂地躲在調香室瞧著有些孤單,一口一個好姐姐地撒將人拐出來。
“我和小郡主都沒去過書畫籌,離娘姐姐以前卻去過幾次,給我們當向導嘛。”
“我如今臉皮都厚這樣不怕出門啦,姐姐就不愿陪陪我嗎?”
離娘本就是個容易心的人,終是沒能忍住月皊綿綿的一聲又一聲央求勸說。
書畫籌設在玉瀾畔的上游,離著水邊有一段距離,搭起一片又一片的遮布,這是為了給今日售賣的書畫作品遮住大太,免得有損。今日雖書畫籌,卻并非只有書畫作品,也有一些富人獻出的古玩。甚至還有宮里的東西。
當然了,重頭戲仍然是京中權貴高門里的公子哥兒們的書畫作品。不缺錢權的公子哥兒們,更在意的令人稱贊的才學。這些人最喜歡暗中較勁攀比。
月皊和李姝遙、離娘相伴走在一件件今日要被拍賣的書畫作品中。們對文古玩或宮中寶貝興趣都不大,明顯更想看看這些書畫作品。
“元衡了嗎?”李姝遙問。
月皊搖頭:“他到京太晚,應該是沒的。”
“哦。那北郡王應該了吧。”
月皊點了頭,眉心卻皺了起來。知道江厭辭了什麼。他非常潦草地寫了一個“月”
字上去。
再看看這一幅幅用心的書畫作品,月皊不由地替江厭辭擔憂起來。擔心他會被旁人指責敷衍,更擔心本就不是在京中長大的他遭京中人的輕視和排。
月皊的腳步忽然在一幅畫前停下來。眸中的擔憂不見,頓時凝出愕然。
畫卷中,細雪紛揚堆滿一棵枯杏枝頭。還不型的雪人旁,蹲了個裹著紅斗篷的小娘子,兜帽寬大,遮了的臉。
李姝遙驚艷地說:“這幅畫工湛意境唯。比之前看過的都要優秀很多!”
頓了頓,又說:“唯一不合理的是那娘子裹得像個球,哪有人會穿這樣。”
月皊慢慢翹起角。
那一日,就是穿了這麼多。
她的夫君雖然是個王爺,卻是個大字不識一個的糙漢,因為從小走丟,被狼奶大,眾人欺他、辱他、嘲笑他。她來了,就沒這事!管教下人,拳打極品親戚,她的男人,她寵著!可沒想到,她的糙漢夫君,除了不識字,在其他方面真是……驚為天人!
楚琳琅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與夫君和離。 畢竟在許多人眼中,她出身低微,見識淺薄,是攀上高枝的麻雀,本配不得風流倜儻的新貴重臣。既然能攀上這等高枝,又是一路苦熬,自然要牢掛枝頭。 如今,她入周家八載,一路扶持夫君寒窗苦讀,乃婦人勵志楷模。夫君年輕有爲,與她舉案齊眉,前途無量。膝下有七歲稚女,清靈可愛。婆婆更是爲人長者,寬和慈祥,家中的妾室也敬奉她這個正室,滿府上下,其樂融融。 不過也只有楚琳琅本人最清楚,以上都是屁! 二十四歲生辰那日大雪,楚琳琅拿着一紙休書,頂着丈夫“你莫要哭着回來求我”的嘲諷,在皚皚白雪中,形單影隻離開了經營八年的周家。 當她在馬車中默默搖着龜殼佔問前程時,馬車的簾子被人撩起,只見朝中專權跋扈的“佞臣”——與她私怨甚深,冷意十足的司徒晟,正在飛絮飄雪中揚着劍眉與她策馬同行。 楚琳琅深吸一口氣:這廝有多記仇?頂着大雪來看她的笑話? 她不知道,司徒晟等這一日,已經等得太久了……
為了活命,我爬上龍床。皇上不喜,但念在肌膚之親,勉強保了我一條性命。他每回瞧我,都是冷冷淡淡,嘲弄地斥一聲“蠢死了。”我垂頭不語,謹記自己的身份,從不僭越。堂堂九五至尊,又怎會在意低賤的宮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