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月皊是被阿凌喊醒的。皺著眉睜開眼, 眼一大片青灰。人還沒有徹底醒過來,先嗡聲問:“這里是哪兒呀?魚魚呢?”
“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應該是咱們著了歹人的道!”
月皊一下子坐起來,睜大了眼睛環顧四周。這里是一間簡陋的石室, 一張石板床和一張石板桌, 再也沒有任何其他的東西。
“魚魚姑娘讓我們在這里等阿梅他們,然后咱們怎麼就睡著了呢?”揪著眉頭喃喃。
阿凌以前并未見過月皊口中的魚魚姑娘, 一邊在石室里四走著觀察, 一邊問:“那個魚魚姑娘是什麼人?靠譜嗎?”
“魚魚很好的!我們……再等等!”
可是月皊等了又等,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沒等到魚魚, 等到人都快倒了, 只有個陌生人過來給送飯。
“魚魚呢?魚魚在哪?”月皊趕忙追上去問。
送人的男子冷著臉, 似乎沒有聽見月皊的問話一樣,轉就走。出了石室, 他又將沉重的石門重重鎖上。
月皊呆呆著面前的石門, 沮喪極了。到了這個時候, 怎麼還會不明白本沒有什麼新婚賀禮與驚喜,而是被關起來了。
“娘子別擔心,咱們再觀察觀察。實在不行等他們下次來送飯的時候,我試試下手擒住他。”阿凌這樣說著, 實則心里還是有些忐忑。畢竟這是完全陌生的地方,并不知道外面有多人, 而且剛剛進來送飯的人行間一看就是練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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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把抓來了?”余愉瞪圓一雙不可思議的杏眼,“而且還是假扮了我去騙跟你走?我跟你說的事, 不是讓你這麼利用的!”
余愉不敢置信地搖頭:“十一, 你瘋了吧!”
十一冷著臉, 抱著胳膊,遙著遠方,并不理會余愉。
“人關在哪兒?”余愉追問。
十一還不肯說話,余愉氣急,恨不得踹一腳,生氣地大聲嚷嚷:“廿廿以前過驚嚇,不敢一個人待在黑暗狹小的地方。你把一個人關在閉的暗室,是想嚇死嗎?”
十一這才冷冰冰地開口:“所以我把的侍和關一起了。”
余愉愣了一下,再道:“照你這意思,你還為著想,對好嘍?”
余愉喋喋不休鬧了很久,十一也煩了。冷聲道:“我沒想把怎麼樣,只要門主把皇帝殺了,就會把放出來。”
“自從門主回了家,好日子越來越舒服。榮華富貴有了,名聲地位有了,如今就要親娶妻。我看他是把咱們師門的仇給忘記了!”十一越說越氣,咬著牙繼續說:“他想親?可以啊,先把狗皇帝的人頭拿來,我就把他的新娘還回去!”
阿梅正在悠閑的嗑著瓜子兒,笑笑,問道:“十一,你把小月亮抓過來真的只是因為想門主殺皇帝?”
十一一怔,眸微微閃過一異。不過這抹異很快被下去,理直氣壯地過來:“當然!”
阿梅意味深長地笑笑,繼續嗑著瓜子兒。
“事我已經做了。你們現在不同意已經遲了!”十一冷聲道。
余愉生氣地說:“你到底把人關哪兒了?好,你不說我自己去找!反正就那幾個地方!”
余愉轉就走。
自小一起長大,十一和余愉以前幾乎無話不談,都很了解對方。十一著余愉氣沖沖轉的背影,心里猶豫了一下。忽然很擔心余愉真的能找到關著月皊的地方。
這念頭一生,十一下意識地朝余愉抬手。
一直沉默著的浮離忽然將手中的佩劍扔出去。冷的撞聲忽響。
余愉愣了一下,驚訝地轉。
一枚梅花暗落在地上,浮離手中的劍打了個轉兒,重新回到他手中。
余愉驚愕地抬頭向十一,好像看著一個陌生人。在師兄師姐邊,從來不會設防。也不僅是,羽劍門的這些手足們一直互相信任是會將后背給彼此的人。余愉怎麼也想不到有一日十一會朝背后擲出暗。
余愉著十一,心中是震驚,是懷疑,還有失和難過。還不到十六歲,縱使生在江湖中,可畢竟年歲不大。不一會兒,的眼睛就紅了。
“十一,你干什麼?”十四一下子站起來,“你對小師妹下手?”
十一雙了,著落地的那枚暗,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
“我、我不是……我……”白著臉向后退了一步,因那一瞬間而生出的沖,后悔自責不已。
阿梅將瓜子兒皮遞給一旁等著接的書生夫君,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問:“所以現在怎麼辦?”
青翎道:“這些年,門主有什麼代我就怎麼做。刺殺的計劃被取消,我相信門主有他的考慮。”
一旁的鵲翎亦道:“如果這點信任都沒有,對不起這些年的生死與共。”
“如果門主真的不想再刺殺皇帝怎麼辦?雖然不想承認,可皇帝的確是個好皇帝,是個為天下蒼生考慮的明君。”阿梅嘆了口氣,“門主想放下仇恨也不是沒有可能。”
“所以如果門主想放棄為慘死的師門報仇,你們也同意嗎?”十一大聲質問。
“你們不用爭了。”浮離忽然冷漠開口,“人快到了。”
先到的人不是江厭辭,而是江厭辭邊的青山。
青山背上還有一個人。
坐在方廳里的幾個人都朝門口過去,看見青山背著個人從院門進來。
“你背著的人是誰啊?”十四迎到門口。
青山臉有些難看,抿著沒有回答。他邁進門檻,將背上的嶙峋老人放到地上。
老人“哎呦”一聲,聲線沙啞干。
廳的幾個人對這個聲音卻都有些耳。
十一不敢置信地沖過去,蹲在老人面前,拂去他臉上糟糟的長發。看清老人的臉,嚇了一跳,直接向后跌坐在地。
“師父!”
方廳里的幾個人都驚了。
“師父,您、怎麼還……”青翎懵了,“不過這是好事!”
青山比其他人更早知道師父還活著,他抿著,看著癱在地上瘦骨嶙峋的師父,臉極差。
師父對他們有養育之恩。可是青山的親生姐姐卻死在那場滅門慘事里。這些年,他一直暗暗發誓,一定要替姐姐和師父報仇。可是……
青山環視廳,看著眾人臉上的喜,著怒意開口:“有什麼好高興的?和你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手足,都是死在這個惡人手里。”
眾人一時呆住,唯有癱在地上的老人哎呦、哎呦地喊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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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厭辭見到月皊的時候,正蹲在地上,用一把小巧的匕首使勁兒在地上來去。
阿凌蹲在月皊邊。
開門聲讓月皊嚇了一跳,轉過頭去,蒼白小臉上的張表在看見江厭辭的時候,瞬間舒展開。長長舒了口氣,手中的小巧匕首落了地。
顧不得匕首,急急站起,撲進走過來的江厭辭懷里。
江厭辭穩穩將抱在懷里,手掌在的后背,微用力地將纖的子往懷里了。讓這份擁抱的覺更真實些。
江厭辭視線越過月皊,瞥了一眼后,看見在泥磚地面用匕首出一個小小的,比蛋稍微大一點。
“你在干什麼?”他問。
“挖地道逃呀……”月皊輕輕晃了晃發酸的手腕,沮喪地小聲說:“可是挖了好久好久,只挖出來這麼一個小小的坑。”
江厭辭看了一眼地上的小坑,將箍在懷里的子拉開些,抬起月皊的臉,仔細去瞧的眼睛。
的眼睛有一點紅,只是一點點。
江厭辭知道沒有被嚇哭,這才悄悄松了口氣。他將月皊抱在他腰的手拿過來,去瞧的手。細白的手指頭有一點紅,看來是握著匕首鑿地面的時候使了不小的力氣。
月皊吸了吸鼻子,有點委屈地聲:“疼……”
江厭辭便將的一雙手都攏在掌中,作輕地給一手腕,再一手指頭。
月皊抬起眼睛來,向江厭辭。他正垂著眼,視線落在的手上,給手的作十分溫。月皊著他為專注的眉眼,慢慢翹起角,彎起的眼睛里也掬了一捧溫的淺笑。
江厭辭忽然道:“長大了。”
“嗯?”月皊顯然不懂他這話的意思。
江厭辭沉靜的目過來,緩了語氣:“廿廿長大了,沒有被嚇哭,還知道自己挖地道。”
江厭辭笑笑,又瞥了一眼那個蛋大小的小坑。
得知月皊不見了,江厭辭第一時間猜到是誰會劫走。對的安危倒是不那麼擔心。他更擔心的是月皊會害怕,擔心會在角落抱膝掉眼淚。那些瑟瑟發抖懼得失魂落魄的畫面,讓他不過氣。
聽了江厭辭這話,月皊卻搖頭,認真地說:“因為知道三郎會來找我的。”
這種信任不知道從何時而起。可是月皊真的這樣認為,只要一想到三郎很快就會出現,會用一雙堅又結實的臂膀擁住。那些短暫的懼意就會灰溜溜地被趕跑。
微微抬著皙白的小臉,對江厭辭笑。
江厭辭著的目更多了幾分和。
阿凌了一眼,相擁又相的兩個人,迅速低下頭不再看。認真思考是不是應該回避一下?可是對眼下的況還不準頭緒,可以出去嗎?這也沒看見抓們過來的人啊……只好悄聲向后退了退,后背在墻壁上,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
月皊那雙含笑的月牙眼忽又浮現了低落和沮喪。低低地哼唧了一聲,既不高興又不理解地小聲喃喃:“魚魚怎麼能這樣呢?”
江厭辭剛想開口,聽見了腳步聲,便什麼也沒說,側了側,向門口。
魚魚小跑著進來,一下子沖到月皊的面前。開江厭辭,用力去拉月皊的手,急急說:“不是我干的!”
顯然,剛剛已經聽見了月皊的話。
月皊著余愉,眉頭皺的。
“真的!你信我啊!是十一假扮了我!易容你懂不懂?你要是不信,我下次親自易容給你看!”余愉急得跺腳,“你信我啊!”
“哦……”月皊慢吞吞地應了一聲,“那就信你吧。”
“真的呀?”余愉驚喜地笑了。還以為月皊不會相信,要解釋好半天呢!
月皊回憶著那個“魚魚姑娘”的舉,后知后覺的品出了些不對勁的地方。比如,那個假的余愉稱呼江厭辭為門主,而真的余愉每次都會甜甜地喊師兄。
月皊恍然點頭:“是我太笨了。”
松開余愉的手,轉走到挖的小坑旁蹲下來,去撿那個匕首。這支匕首是之前余愉送給的。因為它比尋常的匕首要小巧許多,月皊幾乎日日都帶在邊。
一邊用帕子去匕首尖刃上的塵泥,一邊聲道:“原本好生氣,想著等挖好了地道就把這匕首給扔了。既然是冤枉了你,那可得好好收起來才是!”
余愉很想告訴月皊是不可能挖通地道的,因為從這里往外挖,只會通往大山腹地。不過了一眼地上的小坑,覺得也沒必要說了,反正月皊本挖不出去……
又有腳步聲,這次不是一個人。
江厭辭知道那些人會過來跟他要解釋。不過現在并不是跟他們解釋的時候。他朝月皊出手,待月皊將手遞給他,他握著月皊的手走出地下的暗室。
羽劍門的人有太多的不理解,就算心里猜到了大概,還是想向江厭辭要一個明確的答案。這些年,他們過分地依賴著江厭辭,萬事都憑著江厭辭來決斷,帶著他們往前走。到了這個時候,不管是哪個,心里都有些惶惶然的不真實,這種無措讓他們來找江厭辭,他們需要江厭辭的發話。
可是看著江厭辭牽著月皊從石室里走出來,他們瞧著江厭辭的臉,竟一時誰也沒敢開口。
眼睜睜看著他從邊經過,十一終于忍不住開口:“門主,事是我做的。要罰要殺請便,但是師父為什麼還活著?你得……”
江厭辭停下腳步,十一下意識地住了口。
“你們這麼有本事,已經不需要再聽我的話了。”江厭辭沒有回頭,牽著月皊繼續往前走。
十一還想追問,阿梅急忙拉了一把,給使了個眼,讓別說了。
從長長的一條走廊走出去,便到了地上。一座偌大的庭院出現在月皊的視線里。月皊好奇地打量了一圈周圍,又輕輕去拽江厭辭的手,聲問:“三郎,你是不是有事要去理?”
眼下比起解決羽劍門的事,更重要的是先將月皊安頓起來。在確定上沒有任何傷之后,江厭辭吩咐下面的人給月皊準備沐浴的熱水,還有吃的幾道熱菜與甜點。畢竟被關了一天一夜。
將月皊安頓下來之后,江厭辭才離開,去解決羽劍門的事。
他沉默地往前廳走去,不長的一條路,卻顯得格外漫長。那些零碎的記憶斷斷續續浮現在他腦海中。
等他到了方廳,羽劍門的人都在那里等著他。
江厭辭向被扶到椅子上的師父。
雖然知道他還活著,可是命人將他帶到長安來之后,這也是江厭辭第一次見到他。
羽劍門的確曾為圣人做事,去除掉那些不該是圣人除掉的人。可是圣人并非全知全能,他竟不知羽劍門的第二代門主,竟是安祁王的人。
在自己了重傷武力盡廢的況下,又恰逢江湖之上的仇人來尋仇。本可以帶著羽劍門中所有人撤離的門主,狠心造了一場滅門案,借著江湖仇人之手,再暗中對自己門弟子下殺手。
只留了不到十個弟子。每一個都是他心挑選的練武奇才。
他用仇恨做養料,孤注一擲地培養著幾個弟子。他之所以沒有在那場滅門案中假死,是因為他需要在案之后,作為證人,親口編造謊言。又過了三四年,在確定仇恨的種子已經在幾個孩子心中種下后,他又編造了一場圣人的謀殺,讓他自己假死。如此,滅門之恨,多了殺師之仇,便更濃厚。
江厭辭沒有殺他,而是將人到羽劍門的師門手足之手,讓他們自己下決定。
那些從小陷在仇痛苦的孩子們都長大了,即使不再是孩,即使經歷了很多事。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仍是難以接。
亮一閃。
江厭辭將掌中的一件東西拋給了浮離。浮離接過來之后才發現是一枚小手指長的銅劍,以羽為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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