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適才見到皇后, 心里就有些不安了，如今聽江大爺說完，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那，可如何是好, 父親怎麼說？”

　“今日同娘娘商議好了，先且不要驚朝廷, 明日派一批醫先幽州。”江大爺嘆了一聲, “也不知道一月后, 二弟能不能順利回來。”

　大也沉默了。

　沈家姑娘這一趟來, 再回去，便要嫁過來了。

　若小叔子回不來，婚期只怕會挪后。

　**

　沈煙冉回到院子, 丫鬟已經備好了沐浴的熱水, 奔波了半個月，今兒又在江府見了一堆的陌生人，子泡進浴桶，確實有些乏了。

　洗漱完倒在床上，竟是一夜到了天亮。

　江夫人早早就給丫鬟放了話，不用沈煙冉過去請安，醒了若是想出去走走了, 就讓大陪著。

　該過的禮數昨兒都已經過了，沈煙冉便沒再去叨擾, 坐著屋里也沒等大, 打算自個兒隨意逛逛便是。

　長安的雪比芙蓉城落得晚，年后才斷斷續續地飄起了雪花。

　沈煙冉也沒走遠，慢悠悠地從廊下經過, 看完了一幅幅武將的畫像后，又去了昨兒前院畫廊下的字畫前，認認真真地讀著上面的詞賦。

　江夫人邊的嬤嬤尋了一圈，才尋到人，匆匆地走了過來，“姑娘原來在這兒，府上今兒來了一位姑娘的故人，專程來看姑娘。”

　除了董家的董老爺子，沈煙冉在長安沒有旁的故人，當下問了嬤嬤一聲，“可是當朝的董太醫，董大人？”

　嬤嬤點頭，“正是，董大人一早就過來了，正同夫人說著話呢，姑娘倒也不用著急，慢些過去也不遲。”

　百花谷一別，董太醫和董兆去了長安，沈煙冉則回了芙蓉城。

　算起來，也有幾個月沒見了。

　這回八是聽說自個兒來了長安，才尋到了江府，沈煙冉趕跟著嬤嬤去了前院。

　江老爺和江夫人都在。

　三人坐在堂，不知說起了什麼，沈煙冉進去時，只見三人的面都略微沉重，見進來了，氣氛才緩和了一些。

　“董伯伯。”幾個月不見，董太醫倒也沒變，還是原來的模樣，沈煙冉一步進去，董太醫也從座位上起，喚了一聲，“四姑娘。”

　“老夫怎麼也沒料到，百花谷那一仗，四姑娘和將軍竟然有這樣的緣分。”董太醫也是在江老爺去了芙蓉城定親后才收到的消息。

　倒是終于相信了自己兒子的話，將軍早在軍營就已經對沈姑娘起了心思。

　百花谷沈煙冉替兄從軍的事兒，江老爺和江夫人也都已經知道了，江夫人一笑，“可不是嗎，當時冉姐兒還多虧了董大人照應。”

　這話聽著是謝，卻已經將沈煙冉當了一家人了，將自個兒排在了外面。

　欣是欣，董太醫心頭也免不得心酸。

　若不是他那傻兒子，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如今四姑娘該是自己的兒媳婦了......

　“董太醫今兒特意跑一趟，怕是同冉姐兒有話要敘，咱就不叨擾了。”江夫人起，慈地看了一眼沈煙冉，帶著江老爺一并走了出去。

　董太醫今兒確實是特意趕來見沈煙冉一面，招呼著沈煙冉落了坐，這才道，“知道四姑娘來了長安，我趕過來了一趟，要是再晚上半日，怕是就要錯過了。”

　沈煙冉一愣，“董伯伯又要出去？”

　百花谷相之后，董太醫同沈煙冉除了家族的際之外，還多了一層同門的關系，董太醫也沒瞞著，悄聲同道，“幽州如今已是岌岌可危。”

　昨兒夜里江老爺同皇后說的那句話，沈煙冉聽到了。

　連皇上都去了幽州，想必這一仗怕是沒有江暉說的那般輕松。

　沈煙冉心也跟著了起來，“是要破城了？”

　“倒不是，有將軍在，幽州固若金湯，壞就壞在遼國死了個三皇子，遼國君王一怒之下，打算魚死網破，毀了幽州，治了一批毒，用活人攜帶進了幽州，如今已經有不人染了此病，如此下來，再不得到控制，恐怕會引發一場很大的瘟疫......”

　沈煙冉也不知道怎麼了，一聽到瘟疫二字，心口便是猛然一。

　“如今宮里的名冊已經定好了，今兒下午我就得出發趕往幽州，四姑娘好不容易來一趟長安，多呆些日子，要是有什麼事，董兆還在長安，你隨時找他。”董太醫說完，才意識到不妥，笑著道，“有江老爺江夫人，也用不著我再心，必定給你安排得周到。”

　沈煙冉卻走了神，繼續問道，“董伯伯可有聽說是何毒？”

　三姐姐這會子恐怕剛到幽州不久。

　“初時上起紅疹子，之后便是咳，從發病到暴斃，不過三日。”幽州的病出來后，第一時間傳回了宮中，宮里的一群太醫已經議論了一個日夜，也說不出個準確的方案來。

　關鍵是發病太快。

　“實在是醫治不了不，幽州最壞的結果，恐怕只得棄了......”

　沈煙冉心口一涼，也沒瞞著了，“董伯伯若是見到了我三姐姐，可得趕讓回芙蓉城。”

　董太醫一驚，急得拍了一下大，“三姑娘，，怎麼去了幽州？”

　“大半個月前，同姐夫一道去了。”沈煙冉原本打算再在長安待兩日，便趕回芙蓉城。

　如今倒是突地有了想法，“董伯伯的名冊上還能不能再添個人？如今將軍也還在幽州，董伯伯瞧瞧，我能不能一道前去......”

　董太醫想也沒想，立馬駁了回去，“怎麼可能，簡直是胡鬧，還有一月你就要親.....”

　“沈家藏有一張藥單的事兒，董伯伯當也聽說過，幾個月前，父親拿給了我，我瞧了個大概，解析出了一半，余下的我特意抄錄了下來，想著來長安的路上，沒事兒的時候瞧瞧，上頭倒是有幾個配方是治瘟疫的，只是如今我邊沒有藥材，還未參......”

　沈煙冉說完，董太醫神一下就變了，欣喜地看著沈煙冉道，“若真如此，沈家可是立下大功了。”

　沈煙冉也沒藏著，趕從袖筒掏出了一個錦囊，取出了抄錄下來的一半藥單子，拿給了董太醫。

　董太醫的手都出去了，又猛地了回來，“這東西是沈家祖傳了幾代的寶貝，平時被你爹一直藏著從不示人，我怎能隨意翻看。”

　世代醫家，有醫家的規矩。

　為醫的幾個世家，拿手的都是各自家族祖傳的本事，就算是沈煙冉沒長心眼兒，董太醫也不能破了規矩。

　“單子你可收好了，今后別隨意拿出來給人看。”可幽州況急，沈家在解毒這一塊又一向拿手，且那張藥單子是當年藥王親手留下來的，董太醫沒了法子，只得道，“這樣，這一趟你怕是趕不上了，等我到了幽州，先將你的名冊提上去，還是以你二哥的名字，到第二批醫時，你再進來。”

　“。”

　沈煙冉點頭應了下來，幽州當真有個什麼事，別說婚期，將軍還有他的三姐姐，三姐夫，怕都有危險。

　董太醫走后，沈煙冉也沒瞞著，找上了江老爺和江夫人，將自己心頭的打算說了出來。

　江老爺和江夫人均是一臉驚愕，拒絕道，“不。”

　“伯父伯母放心，我不會有什麼事兒，不是還有將軍在幽州嗎。”沈煙冉面帶地低下頭，輕聲道，“再說幽州有難，我也不放心將軍......”

　如今可不只是沈煙冉一人擔心江暉，江夫人角都快急出了泡。

　想不明白打仗就打仗，怎就整出來了一個瘟疫。

　江家的人能殺敵，可治不了病，到這麼個事，簡直就是束手無策，昨兒皇后來，江老爺和江夫人就已經一宿沒睡了。

　百花谷的戰事好不容易結束，又是幽州。

　連皇上都地趕了過去，事怕是不小。

　眼見下個月就到了婚期，突地出了這檔子事，江夫人心里是一百個不愿意提及，本想瞞著沈煙冉，見如今已經知道了，還要前往，哪里肯放人，“你就安心地呆在府上，你伯父過兩日就啟程去幽州接替哥兒，這婚禮的日子一旦定了下來，萬不得已，不可更改，怕不吉利，你這回既然來了，也別回去了，長安同芙蓉城單是兩地來回差不多都得要一個月，我寫信給沈夫人，干脆在長安找個院子，讓他們都提前過來，結親的時候，咱就在長安接親，免得讓你來回奔波，嫁什麼的，我也已經備好了，過不了幾日，就能送到府上，到時你試試合不合......”

　說到婚事上，江夫人的臉才漸漸地緩了過來。

　沈煙冉卻一把握住了江夫人的手，細聲細語地道，“煙冉知道伯母是擔心我，可伯母忘記了，我沈家本就是醫者，上回我替兄去了百花谷，便配合著將軍救了不人，這回幽州的況，我已聽董伯伯說了，是一種發病極快的毒，若控制不好擴散開，后果不敢設想，恰好我沈家有一張藥單，幾個月前父親已經傳承給了我，上面有幾位解毒的配方，是當年藥王給沈家留下來祖傳方子，即便這一趟我不來長安，父親也會讓我去幽州，若不了，我就帶著將軍一道回來，若是了，還能保住幽州萬千百姓，可不就是為天下蒼生積德了.......”

　沈煙冉說完，子輕輕地挨著江夫人。

　這些年便是用著這招對付沈夫人的。

　江夫人聽說的頭頭是道，又見依偎過來的乖巧模樣，心都化了，卻又懷疑地問道，“那單子當真有用？”

　沈煙冉一笑，“要沒用，我父親怎可能藏了這麼些年，那可是我沈家的傳家之寶。”

　江夫人也被逗笑了，心頭還是有些放心不下，“那，董太醫可有說何時走？”

　“董伯伯說，先將沈家的名冊遞到幽州，不出意外，十日后我就得啟程。”

　十日后，這一去婚禮多半要耽擱了......

　“離婚期還有一個多月呢，伯母不是說嫁都準備好了嗎，我先試好，等從幽州回來，也不是趕不及。”

　江夫人聽出來了，這是鐵了心的要去，“你真要想去，伯母也攔不住你，這樣，你寫封信飛鴿傳回沈家，咱們同意了不算，得要你父母點頭了才行。”

　這個容易。

　沈煙冉一笑，“好。”

　接下來沈煙冉又在江府呆了七八個日子，大拉著，將江府各都差不多逛完了，江夫人找人做的嫁，也終于送上了府。

　沈煙冉早上一起來，大便領了幾個丫鬟過來，手里捧著紅火的嫁，笑著道，“沈姑娘，裳送到了，趕試試，合不合。”

　沒有哪個姑娘不喜歡嫁。

　江夫人舍得花銀子，從里到外，齊齊整整的一套冠霞帔，得要沈家好幾年的開銷。

　刺繡聘請的是長安有名的繡娘，針線極為華貴。

　鑲嵌在襟下，口的幾排珠子，個頭勻稱，澤極佳，沈煙冉小心翼翼地一件一件地套在上，還沒走到銅鏡前，就覺一沉重得，“這珠子若是可以，倒是可以減去。”

　要是穿著這麼一套裳，走一日，可不得累去半條命。

　大和安杏卻一致認為，就這一最為合適。

　一屋子的丫鬟目都定在了沈煙冉上，看得呆了，往兒個覺得裳能裝扮人，如今一瞧，倒覺是沈煙冉的姿容襯出了這裳。

　大也是好久都沒見過如此好看的新娘子，一個勁兒地說服沈煙冉，“這嫁，就只適合姑娘穿，第二個人當真難以穿出來這樣的風姿，小叔子見著了，估計眼睛都得看直了，有珠子好，雖重了些，但瞧著華貴......”

　沈煙冉一張臉被紅火的嫁映得紅紅的，了銅鏡一眼，突地臊了起來，不好意思再瞧。

　“的，的......母親眼自來不錯。”大見害，也沒再圍著，趕回去稟報給了江夫人。

　婆媳兩人正坐在屋里說笑，談論沈煙冉的嫁，門前一小廝，快步走了進來，到了跟前，便興地道，“將軍回來了。”

　江夫人和大同時愣住。

　江老爺五日前才出發，這會子人怕還在路上，江暉竟然這麼快就回來了......

　大先反應了過來，“人呢？”

　“一回來就進了宮，槐明帶了信，只說讓江大爺趕去一趟皇宮。”

　這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讓江夫人和大都不著頭腦，大當下也不敢耽擱，趕道，“那還愣著干什麼，快去通知大爺啊。”

　沈煙冉這頭剛褪下了嫁，一件一件地放回了托盤里，擱在了屋的木幾上，大便急急忙忙地過來，進屋就招呼了一聲沈煙冉，“沈姑娘，有好消息了。”

　沈煙冉聽到聲音，幾下扣了領口的盤扣，走了出來。

　大一把拉住，“將軍回來了，正在宮里呢，你隨我去一趟東院，咱給他收拾收拾屋子。”

　“打贏了？”沈煙冉連著幾個追問，“幽州的毒控制下來了？”

　“哎喲，姑娘這會子問我，倒不如等將軍回來了，好生的問問將軍.....”大高興地挽著的胳膊，趕去了江暉所住的東院。

　這幾日沈煙冉將江家的院子都逛了個七七八八，唯獨沒來這兒。

　江暉不在，里面空了幾月，平時雖有人打掃，還是免不得有些味兒。

　院門一打開，便見穿堂的位置，用小石子鋪了一塊空地，兩面圍著一圈花草，中間擺著一張可以調節靠背高矮的木椅。

　比起隔壁的那個假山石穿堂，跟前的一草一木，里面的陳設，更加刺激了沈煙冉的腦子。

　大走在了前面，沈煙冉的腳步慢慢地跟上，呆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夢里分明從未出現過，可就是覺得很悉。

　甚至有種難以言喻的傷。

　大讓過來，也并非是讓幫忙，只想著過來，到時候小叔子回來了，心頭可不得一番。

　進屋后見丫鬟們正在拿著帕子洗灑，大四看了看，見香爐旁邊放了個香盒，彎打開一瞧，見是一只香，便轉問了后的小廝，“這是將軍平兒用的香？”

　小廝忙地道，“槐明說，將軍上回到塵緣酒樓，道士給了將軍一只香，能安神，味兒還好聞，之后槐明又去替將軍向那位道士討了一只回來，擱在這兒，還未用上呢。”

　“既然將軍聞得慣，就點上吧，也好散了這屋里的味兒。”大吩咐完小廝出來，見沈煙冉還立在院子里，趕拉了進來，“沈姑娘先且在此守一會兒，我去看看嫣姐兒，今兒有些鬧肚子，隨后便來。”

　沈煙冉忙地道，“嫣姐兒要，大快去忙吧。”

　**

　大回到院子，嫣姐兒果然在哭，江大爺也已經走了好一陣了。

　大趕抱住了嫣姐兒哄了起來，心頭到底還是有些沒底，了適才報信的小廝過來，“你去宮門口瞧瞧，有什麼信兒立馬帶回來。”

　“。”

　江大爺收到槐明的信兒后，一路快馬加鞭地進了宮，問了大殿的一位公公，知道江暉正在皇上的書房，立馬趕了過來。

　書房外只有皇上邊的一位公公守著，門森嚴。

　看樣子，皇上是當真回來了。

　何時回來的，江大爺卻是一無所知。

　剛走到書房的門口，公公還未來得及上前相攔，里頭便傳出了一道低沉有力的聲音。

　“我江家世代武將，哪一個沒為大周的江山流過，在朝廷需要我江家時，我江暉并無半分推托，主領兵擊退了遼國七萬大軍，七日前臣送走陛下時，陛下是如何答應臣子的？沈家只不過是一戶普通的醫藥家族，無無爵，除了給朝廷納稅之外，并沒有手拿過朝廷的半點俸祿，陛下為何非得要沈家人為朝廷賣命，這世上就一個人能去拯救天下蒼生了？我江暉不欠朝廷，不欠蒼生，沈家人更是，不欠這世上任何人，你們為何就不能給一世安穩日子？這輩子，我們只想過著普通人的日子，結婚生子，陪在孩子邊，看著他們平平安安地長大，陛下想要臣去拯救幽州，想要沈家人前去支援，恕臣，難以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