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地搖了搖頭,杜春分嘆氣:“那你們聊,我去買菜。”往左轉進副食廠,不管死活。
姜玲子笨重,慢幾步,結果看到杜春分一進去,陳月娥幾人咬牙切齒,恨不得吃了杜春分。
“嫂子。”姜玲拉住的手臂,示意看陳月娥。
杜春分不看也知道,“這只是開始。”
“開始?”姜玲不由得跟上問。
杜春分:“我厲害不?”
姜玲點頭。不算電影、報紙和聽說,杜春分是見過的最厲害的人。
“我師傅說,不遭人妒是庸才。像我這麼厲害的人,們以后知道我家里家外一把抓,嫉妒就會化為恨。有力氣不如等那時候使。”
姜玲想想,莫名覺得說的有道理,“們擱背后敗壞你的名聲咋辦?”
“我都說了,到野豬是貪。還咋敗壞?說我生不出兒子?這話對我可沒用。”杜春分悠悠道,“日子不是過給別人看的。再說了,又不敢當著我的面說。鬧到首長面前,丟臉的也是孔營長。這些不是你該心的。”
姜玲要是第一天認識,心底肯定別扭。悉一天,知道是關心,之余又覺得好笑——杜春分還沒大。
“嫂子只買魚?”
“我先看看。”杜春分從頭挨個看今天有啥菜。
蔥姜蒜苗、菠菜、小青菜,還有些七八糟的野菜。上面的土有的黑,有的黃。不像是從一塊地里弄來的。
杜春分懷疑這些菜是從安東縣農副產品收購站拉來的。
邵耀宗和他倆閨得好好補補,杜春分越過這些菜去買蛋。
發現有番薯,杜春分買一包番薯。這個東西比白米白面便宜,不要票。最后買兩條魚。每一條都有三斤左右。
姜玲買條小一點的。
杜春分上四個孩子,又買一瓶醋。
“娘,我幫你。”甜兒出小手。
路不平,杜春分寧愿自個累點,“不需要!拉著平平和安安。倆走丟了,娘就把你扔到山上喂狼。”
“我可不是嚇大的。”小孩皺皺鼻子,拉住平平和安安的手,“嗚”一聲,像雛鷹展翅一樣,晃晃悠悠飛出去。
姜玲不咳一聲。
杜春分扭頭看滿眼笑意,“我家這倆,我懷疑投錯胎了。”
“好。”
甜兒要是黑不溜秋,小眼睛,塌鼻梁,還這樣調皮,姜玲會煩。
孩子白白,可可,還給送一碗,姜玲喜歡,“我肚子里的這個要是兒,能像甜兒一樣就好了。”頓了頓,“嫂子,我們從西邊吧。”
杜春分朝西看去,“從那邊干啥?”
從副食廠往北,再往東就是們兩家。往西再往北再往東得多走幾十米。
姜玲拉著的手臂,“離我家近。”
杜春分轉向北,就要喊幾個孩子,北邊路口,陳月娥家那邊站著幾個人,赫然是剛剛見的那幾位。
“剛說不要你瞎心,又瞎心。”杜春分說著就看胳膊上的手。
姜玲神訕訕地松開,“嫂子,一次兩次別人向著你。三次四次,人家會覺得你得理不饒人。”
“我又不是陳月娥,沒那麼蠢。”要收拾陳月娥,可不會挑家門口。邵耀宗聽見,又得教做人。
姜玲不放心:“真的?”
杜春分沒好氣地瞥一眼。
姜玲渾不在意地笑笑,“那從這邊。”
四個小孩蹲在地上,托著下面向杜春分。
杜春分走到跟前,奇怪:“咋不走了?”
“等娘啊。”甜兒老氣橫秋,“你可真是慢死啦。”
杜春分一手拎著魚,一手拿著醋,上挎包里還有蛋,不敢有大作,“回去再收拾你!”
小孩麻利的起來,轉出手。
平平和安安立即把手遞過去。
“慢點!”路不平整,平平和安安小而瘦弱,可經不起甜兒和小跑跑停停的折騰。
準備“起飛”的甜兒老老實實的走起小碎步。
姜玲見這麼會作怪,想笑:“甜兒——”
甜兒大喝一聲:“快跑!”
平平和安安楞了一下,反應過來邁開追甜兒和小。像風一樣,姐妹四個瞬間越過陳月娥幾人。
姜玲忙問,“咋了?”
杜春分先瞥一眼離只有五步之遙的陳月娥。
陳月娥驚覺不好,提高警惕準備反擊。
“我跟幾個孩子說,以后遇到壞人快跑。”
陳月娥的呼吸停下來,心口憋得難。
姜玲不問:“壞人?”看到陳月娥表不對,驚得微微張口,就看杜春分。
“小孩子不懂事,難保被有心人騙進野豬窩。”杜春分涼涼地說完,越過陳月娥。
陳月娥大怒:“杜春分——”
杜春分猛然回頭,面若寒霜,眼神凜冽。
陳月娥就要出口的話卡在嚨里,打算幫腔的幾人的被不善的樣子凍住。
杜春分轉過,發現隔壁閉的門敞開,不由得朝院里看,很多東西,桌椅板凳,“這家有人?”
姜玲點頭:“應該剛搬來。”
“誰呀?”杜春分沒那麼大好奇心,看一眼收回視線。
姜玲:“團長政委。”
杜春分想說啥,轉往家去,眼角余看到在墻角聊天的幾個人,“陳月娥們也不說幫幫忙。”
“咱們團政委。孔營長是一團,老蔡和邵營長屬二團。”
杜春分恍然大悟,難怪陳月娥不怕得罪,孔營長不怕跟邵耀宗鬧起來。上面有空缺,二團上去,一團和其他團就得轉業。還有一種可能,邵耀宗早兩年執行任務,一團沒得去,心里有疙瘩。
相信在戰場上孔營長不會在邵耀宗后放黑槍,也愿意相信孔營長為了救邵耀宗能豁出命。但有個前提,戰場。
下了戰場,軍人也是有有,有七六的俗人啊。
杜春分:“我們要不要過去看看?”
“不好吧?”姜玲小聲說,“邵營長是二營長,還有一營長和三營長。我們好心幫忙,被有心人一說,顯得咱們結領導。”
杜春分想想:“不去也行。我四個孩子,你懷著孩子,政委家的嫂子能理解。哎,你不回家?”看到姜玲跟進來,“別指我給你切魚片。”
姜玲愣了愣,反應過來哭笑不得,這人可真直接。然而就是太直接,都不好跟生氣,“天還早,我回家也是一個人發呆。”
“那你坐下。我幫你收拾一下魚。”
姜玲忙說:“不用,不用。”
“會做服不?”
姜玲下意識點頭。
找人做服貴,姜玲家不舍得,所以十歲就學會自個做服。
“改天有了布票,幫我做服。”杜春分眼角余發現邵耀宗看,“幾個孩子夏天的服小了。”
邵耀宗收回視線,以后發布票不能再寄給爹娘,不論他們在信里怎麼哭窮,都得留著給孩子們做服。
姜玲不再客氣。
杜春分找出殺魚的刀,五分鐘就把三條魚收拾干凈。
姜玲羨慕又佩服:“嫂子真厲害。”
“這才哪跟哪兒。”
杜春分把的魚放盆里,拎著自家兩條魚去廚房,剔出魚骨。一條切魚片備用,一條挑出魚刺剁魚泥。
姜玲好奇地問:“嫂子做魚餃子?”
“沒這麼多白面。”杜春分把魚放和面盆里,加鹽、蛋和番薯,“做魚丸。”
姜玲:“魚——丸?”不朝四周看,家不是沒多油,“嫂子拿啥炸丸子?”
“魚丸不用炸。”杜春分快速攪拌抓打。力氣大,一會兒就差不多了。
鋼筋鍋里的水,水溫合適,杜春分把魚泥弄出來放盛菜盆里,和面盆刷干凈,鍋里的水倒盆里,像丸子一樣,出來丟水中。
姜玲想提醒,這樣不行,就看到白的魚丸并沒有散開。
“這——好神奇!”
邵耀宗忍不住進來,和面盆里好些白丸子,跟正月十五的湯圓似的。不住打量杜春分。
“不夸我兩句?”杜春分笑著問。
邵耀宗想說點什麼,一時又不知該說啥,聞言反倒笑了,“要不要我幫忙?”
“鋼筋鍋里加水煮魚湯。”杜春分指著案板上的魚骨和魚頭,“多放點水,一半留著燉酸菜,一邊留著晚上煮丸子。”
姜玲又學一招,“嫂子,我們家沒魚丸,我該煮啥?”說出來趕補一句,“我沒別的意思。”
“煮好以后魚湯舀出來一半再下酸菜。那一半煮掛面,放一點青菜。有葷有素,合算吧?”
一條魚一天兩頓葷,大人小孩都有營養,太合算了。果然跟娘說的一樣,跟著有本事的人,人家吃,能喝湯。
思及此,姜玲待不住:“嫂子,我家也該做飯了。”
“去吧,去吧。”廚房小,多一個有孕在的人,杜春分干啥都束手束腳。
邵耀宗勾頭看著出去,“你其實好的。”
“啥?”杜春分看邵耀宗,“跟我說話?”
邵耀宗干咳一聲,表有幾分不自在,“沒聽見算了。”
一個在案板旁,一個在門邊,相隔不過一步,杜春分咋可能沒聽見,只是不敢信邵耀宗突然這麼誠實。
“一個大老爺們,吞吞吐吐跟個大家閨秀一樣,你可真行。”
邵耀宗不問:“聽見還問?”
“我聽見是我耳朵靈。”杜春分白了他一眼,“要買的東西里面再加個勺。”
話題跳的太快,邵耀宗沒懂。
杜春分找來勺子輕輕攪一下盆里的魚丸。
邵耀宗趕去堂屋拿他的小冊子記下,回頭好給炊事班。
炊事班三天兩頭去城里拉菜,讓他們買最方便。
杜春分聽到腳步聲,朝外看去,邵耀宗又來了,“白菜洗了。”
“洗一顆?”
杜春分:“再熱四個餅夠吧?你我一個,幾個孩子一人半個。”
服洗好,鞋刷干凈,菜也澆好,下午啥事沒有,吃那麼多干什麼。
“差不多。”邵耀宗說著,一手拎半桶水一手端著菜盆去院里洗菜,“咦,嫂子?”
杜春分出頭來,從外面進來一個人,三十六七歲的樣子,模樣清秀,氣質卻很好。轉向邵耀宗,這人誰呀。
“嫂子,這是我人杜春分。春分這是廖政委的人,江儀嫂子,就住咱家東邊。”
原來就是東邊剛搬來的那家。
杜春分出來,看到勺子,趕忙放案板上,起圍手,“嫂子好,我小杜或春分都行。”
江儀看清杜春分的長相眼中一亮,好漂亮,“你好,春分。做飯呢?”
“剛做。嫂子家做了嗎?要不中午就在我們家吃。”
江儀知道這是客套話,彼此不,哪能剛來就在人家家吃飯。可聽著心里舒坦,不笑道:“謝謝。我們家也在做。對了,只顧說話,聽老廖說你們把孩子接來了,這個是給孩子的。”
杜春分下意識看過去:“大白兔糖?這個不行,不行,太貴重。”
“就半斤,別嫌。”江儀不由分說地塞杜春分手里。
杜春分立馬不再客氣,“謝謝嫂子。”
江儀詫異。不論去誰家,誰都跟推來讓去好幾次。邵耀宗的這個妻子,可,可真是,江儀一時之間竟找不出語言形容。
怕失態,江儀道:“那你們忙。”
“我送送嫂子。”杜春分道。
江儀微笑道:“不用,就在隔壁又不遠。”
“嫂子慢走。”杜春分轉就朝屋里喊,“平平,安安,甜兒,小,出來吃糖。東邊廖家伯母送的。”
江儀的腳步一頓,搖了搖頭,笑著到家,忍不住跟正在搬家的人道:“小邵這個人,倒是有趣得。”
“有趣?”廖政委沒聽明白。
江儀想了想,還是找不出合適的形容詞,“說不上來。以后你就知道了。我們吃什麼?”
“隨便做點吧。”廖政委說完就家。
江儀不擅長做飯,廖政委做飯的手藝糙,孩子上學暫時沒來,家里就他倆人,“煮點粥,熱幾個你買的饅頭,先這樣吃?”
部隊的房子比農村好,也比農村干凈,可有一點跟農村一模一樣,那就是在院里說話,隔壁聽得一清二楚。
杜春分小聲說:“回頭做好菜給廖政委送一碗。”
大白兔香濃郁,價格很麗,一斤兩塊五。兩塊五夠買二十斤大米。杜春分買的兩條大魚也就半斤糖錢。
邵耀宗用同樣小的聲音問:“一碗會不會太?”
“太多人家肯定不要。”
這種跟人來往的事邵耀宗沒干過:“那你看著辦。”頓了頓,“要不加兩個魚丸?”
“兩個?”杜春分轉向他,不嫌丟人啊。
邵耀宗解釋:“泛指,泛指。不想加當我沒說。”大步往屋里去,“甜兒,小,不能吃太多,等會兒吃飯。”
“不吃啦。”甜兒分的,一人倆,征求了妹妹們的意見,剩下的全放柜子里,“爹,給!”
邵耀宗看到小孩遞來的糖,欣地笑了:“爹等著吃你娘做的魚。你不吃就放兜里,留下午吃。”
平平和安安立即把剩下的一個糖放兜里。
小想吃,可看到倆的作,擔心娘削,乖乖地說:“我下午再吃。”
“真聽話。”邵耀宗讓幾個孩子讓一下他拉桌子。
杜春分撇撇,把魚頭魚骨過濾出來,留一半湯,剩下的倒酸菜蓋上鍋煮。
爐火正旺,幾分鐘就好。加魚片,勺背輕輕推一下,魚變了,加許鹽,盛出一碗。
杜春分也沒刻意,一半菜一半,用碗蓋上送去隔壁。
江儀愣住,看看碗,又看了看杜春分,“這是……?”
“我用酸菜燉的魚,嫂子別嫌棄。魚不啥好魚,副食廠最便宜的鯉魚。嫂子,快接過去,燙手。”
江儀趕忙接過去,見就要走,“等等,等等。”顧不上寒暄,倒出來把碗給。
杜春分接過去:“那我先走了。”不待開口,大步往外走。
一切發生的太快,要不是案板上確實多出一碗酸菜和魚,江儀險些以為出現幻覺。
“誰呀?”廖政委拿著抹布進來,吸吸鼻子,“什麼這麼香?”驚呼一聲,“豬燉酸菜?誰送的?”說著朝外看。
江儀確定不是做夢,朝隔壁努一下。
廖政委低聲音問:“小邵的人?”
“對。你什麼眼神,這是魚。”
廖政委笑道:“魚豬我還能看錯?”
江儀夾一塊,碎兩半。
廖政委看清楚了,“真是魚?”
“這魚真。”江儀輕輕地夾一塊魚片,潔白如雪,“我嘗嘗?”
廖政委二話不說,夾一塊放自個口中,“嘖,什麼魚?”
“鯉魚。”
廖政委看他妻子。
“小邵的人說的。又不知道我今天來,還能專門做大黃魚等著啊。”
廖政委忽然想起一件事,早幾天邵耀宗給他的資料:“我想起來了。小邵的這個妻子是廚師。小邵還說他妻子想去學校食堂上班——”停頓一下,轉向他人。
江儀吃一塊才說:“這事你一定得答應。不,必須答應!這手藝,趕上省城飯店的廚師了。”
廖政委又挑一快魚。剛剛跟豬八戒吞人參果一樣,沒嘗出滋味。這次慢慢品嘗,“我明天,不,下午就跟首長聊聊。”
“可別忘了。”
廖政委又夾一塊,連連搖頭,忘不了。
“粥還煮不煮?”
廖政委想想,有了這麼好的菜,喝白開水也行。
“熱幾個饅頭。”
江儀手把碗端走:“別吃了!饅頭熱好就讓你吃完了。”
廖政委訕訕地放下筷子,卻不愿從廚房出去,眼盯著爐子。不等饅頭熱就說好了。
兩口子工資高,可因為上有老下有小,不舍得下館子,很久沒吃過這麼有滋有味的菜。狼吞虎咽吃完,發現一件事,湯是白。
夫妻倆互相看了看,江儀找出兩個勺子。
兩人試著喝一點,江儀忍不住了角,“真沒想到,我在這里居然能吃到,吃到省城飯店的手藝。要是在省城,這一碗得兩塊錢。”
“還是差一點。”
江儀:“當然。這個魚里沒放油,也沒別的調料。回頭你們多給點補,人家做的絕對不比省城大飯店差。”
廖政委可不想為這點事跟人爭吵,“你說得對。難怪你說小邵的這個人有趣。”
江儀的了,想解釋不是這個意思。忽然想到杜春分那麼干脆的收下糖,可能就想到給送菜。
真是個爽快又聰明的子。
杜春分耳朵,“邵耀宗,幫我看一下,是不是紅了?”
邵耀宗看過去,通紅通紅,忍不住:“病了?”
“你才病了。肯定是二嬸在罵我。幸虧當時誰也沒說。否則現在該打到你家去了。”
邵耀宗點頭:“你考慮的對。你說,什麼時候寫信告訴爹娘?我打算端午前寫。”
“咋寄?我也想給張大姐寫封信。”
邵耀宗:“給郵遞員就行了。”
杜春分裝作無意地說:“那你下午教教我,回頭我幫你寄。我寫信慢,給二壯的一封信寫大半天,沒把我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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