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耀宗不皺眉。
“這次又因為什麼?”
邵耀宗無語:“至于嗎。”
“蒜皮的小事?”
邵耀宗大概把事經過說一遍。
楊團長忍不住皺眉,“就這麼點事?”
邵耀宗剛剛沒提李慕珍,道:“三團的李慕珍嫂子也在。李慕珍嫂子煩,回去肯定會告訴余團長。您可以問問余團長。”
“這個老孔。”楊團長也不知該說什麼,“上次陳月娥跑,他不分青紅皂白地去找你媳婦。這次陳月娥賤,他又告到團里。他想干嘛啊他。”
邵耀宗也想不通,“一團長那邊怎麼說?”
“說什麼?上次那麼大的事和稀泥,這次這點事上綱上線,我還沒找他呢。”楊團長忍不住瞪眼,“他還有臉說!”
這支部隊是去年年底組建的。邵耀宗跟一團的人不。要擱以往,同在一個部隊犯不著小題大做。
“最近是不是有調?”
楊團長:“調?不會。上面真那個意思,不可能讓一團跟咱們到這兒來。我們上面是師部。師長政委的年齡至還能待五年。一團往哪兒調?他就是小心眼。只能他們欺負別人,別人不能欺負他們。”
邵耀宗想了想,“我們裝聾作啞,會不會告到政委那兒?”
“上次給你媳婦扣那麼大一頂帽子,差點讓政委難做,你以為政委還搭理他們。”楊團長擺手,“這事你就別管了。陳月娥那人也得你媳婦收拾。否則一個人能把家屬區攪得天翻地覆。”
邵耀宗一走一個月,這一個月發生的事他一概不知:“這麼能攪合?”
“就一攪屎。”楊團長不放心地叮囑,“你可別小瞧。”
邵耀宗想想陳月娥被杜春分吃的死死的,不可能翻出什麼風浪。可有句話,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上午半天在訓練區累一臭汗,中午邵耀宗回去先把此事告訴杜春分,然后才去舀水洗澡。
杜春分無語:“孔營長是不是男人?”
“小點聲。”
杜春分:“東邊是廖政委,西邊是姜玲,沒事。”說著把和面盆拿出來拌洋槐花。
“你買的豬蹄怎麼辦?”邵耀宗問道。
杜春分家有煤剪,待他洗好澡,就讓他點柴火,用煤剪夾著豬蹄在火上烤。
“這樣還能吃嗎?”邵耀宗忍不住問。
杜春分邊把洋槐花上大鐵鍋蒸邊說:“現在不能吃。看著點別烤糊了。我去做個青菜湯。”
“有沒有蛋,給們打幾個蛋。”
杜春分三天兩頭吃魚吃蝦,以至于四月份買的蛋還有幾個。打到碗里攪均勻,便倒青菜湯里。
家里沒啥調料,杜春分就加一點點胡椒提味。
爐子封上,鍋端去堂屋,杜春分蹲到邵耀宗旁,看到豬蹄烤的差不多,接過去放洗菜盆里泡著。
“這樣就行了?”邵耀宗烤第二個。
杜春分:“吃過飯再用刀收拾一下就差不多了。”
“那晚上怎麼吃?紅燒?”
杜春分之前讓邵耀宗買黃豆和磨是打算磨豆漿,或者泡豆芽做豆腐。
邵耀宗一走,做飯洗服,照顧四個孩子,活不是很累,但很忙,連豆芽都懶得泡。
杜春分挖半碗黃豆放案板上:“用黃豆燉。吃過飯就放爐子上,等你下午回來應該就差不多了。”
邵耀宗點了點頭表示知道。
杜春分不打量他。
“看什麼呢?”
杜春分稀奇:“你居然沒說,黃豆跟豬蹄在一塊咋吃?別瞎折騰。”
邵耀宗的神頓時多了幾分不自在。
杜春分哥倆好的拍拍他的肩膀:“這就對了。不知道的說。”
邵耀宗很不客氣地撥開的胳膊。
沒被質疑,杜春分心不錯,笑著說,“不用再添柴。”掀開鍋蓋,把洋槐花弄出來,用調好的蒜泥和豬油攪拌均勻,給姜玲送一大碗。
姜玲子笨重,杜春分跟說中午別做了,這次就沒逞強。
飯后,碗給杜春分送來,見在剁豬蹄,“嫂子,聽我老家人說豬蹄下。是不是真的?”
“甜兒和小小的時候我沒喝。我也不知道。”生兒育的大事,杜春分不敢胡扯,“你婆婆要不嫌麻煩,就讓做。再說了,副食廠也不是天天殺豬。偶爾一次也不累。”
豬蹄比最便宜的魚還便宜,姜玲心:“回頭就試試。”
“從你老家到這兒來回得幾天?”
姜玲:“差不多五天。”
“這麼遠?”杜春分吃驚。
姜玲點一下頭,“我們那兒還好,離車站近。遠的地方得六七天。”
“那回去一趟真不容易。”杜春分不搖了搖頭。
姜玲想想老家的爹娘,嘆氣道:“是呀。孩子生了我也沒法回去。再想回去得等明年老蔡休假。”看向杜春分,“嫂子家離得近,甜兒們還懂事,嫂子想回去看看,隨時都能回去。”
“我無父無母,沒爺爺和姥姥姥爺。跟我關系好的年輕有工作,不用我惦記,回去干啥?”好給邵耀宗的爹娘機會糊弄他嗎。
這一兩年杜春分沒打算回去。邵耀宗也甭想回去。
姜玲:“您舅舅姨母呢?”
“我娘外地的。”
姜玲頭一次聽說,心生好奇:“外地?”
“我爺爺干過游擊,我說過吧?我爹也干過。”杜春分胡扯,“不過不是在我老家。”
姜玲試探著問:“那您母親呢?”
“轉移途中不幸犧牲。”
用到“犧牲”這個詞,姜玲不需要再問下去,肯定是個八路。
姜玲換個話題,“嫂子也沒試著聯系那邊?”
杜春分心說,我都不知道我娘姓氏名誰,是黑是白,咋個聯系。
“當年我還小,只有我爹知道地址。”
姜玲不好再問下去。
見往鋼筋鍋里兌水加黃豆,“嫂子,不需要把爐子拉開嗎?”
“不用。封上爐子就是我們常說的小火慢燉。你該知道的,封著爐子,一鍋冷水放爐子上,半天也能燒燙。”
姜玲:“這個我知道。我擔心燉不爛。”
“晚上不急著吃飯,等邵耀宗下班還沒燉爛,拉開爐子再燉。”杜春分手,帶著姜玲去堂屋。
李慕珍來幫杜春分服那天得知沒鞋樣,好幾個孩子的服,就幫找齊一家六口的鞋樣。
杜春分不針線,著學,擔心以后沒人幫做,作難。
早幾天閑著沒事,杜春分糊一些布,用來做鞋幫。
那些布還沒干,沒法照著鞋樣剪下來備用,杜春分就翻出針線納鞋底。
姜玲坐著都難,得靠著墻,不敢再說幫,就陪聊天。
有人閑嘮嗑,時間過的快,不知不覺天暗下來。
姜玲走后,杜春分就把鞋底收起來,爐子拉開,往鋼筋鍋里放一個箅子熱窩窩頭。
四個小孩在臥室玩一天過家家玩累了了,出來找娘了。
杜春分不說:“你們也就這時候知道還有個娘。”
“娘~~”甜兒抱住的。
杜春分無語又想笑:“現在撒?晚了。松開!”
“不松!”甜兒朝上蹭蹭。
杜春分揪住的小耳朵,“洗手吃飯。”
甜兒立馬放手:“爹呢?”
四個孩子排隊洗得好一會兒,杜春分算算時間,道:“洗好就回來了。”
甜兒挽袖子。然而人小手也小,架勢很足,跟袖較半天勁也沒能挽起來。氣得小孩往上一擼。
邵耀宗邁進家門,正好看到甜兒豪放的作,活小一號杜春分。
“干嘛呢?”邵耀宗疾過去。
甜兒舉起胳膊:“袖不聽我話。”
邵耀宗幫挽到手肘。
小孩雙手往盆里使勁一拍,濺起一片水花,所有人都沒能幸免。
杜春分朝后腦勺一掌。
甜兒懵了,反應過來癟癟就哭。
邵耀宗趕忙蹲下,輕輕的腦袋,“不哭,不哭,你娘也不是故意的。”
“就是故意的!”小孩噙著眼淚大聲指責。
杜春分睨著:“我故意的咋了?”
邵耀宗不皺眉,一臉不贊同地看著,跟個孩子,你怎麼也這樣。
“不調皮,我吃飽了撐的打。”杜春分居高臨下地說:“瞅瞅我和你爹上。”
小甜兒看看娘又看了看爹,上面好多水啊。
眼珠轉了轉,扭往堂屋跑。
邵耀宗愣了愣神,忍俊不,“心虛了?過來,手還沒。”
小孩裝沒聽見。
邵耀宗給小、平平和安安好手,拿著巾找。
杜春分端著鋼筋鍋去堂屋。
甜兒的雙手從爹手中解放出來就鍋蓋。
嘶!
甜兒的小手回去。
杜春分看了看,紅了一點點,沒大問題,“再皮手給你燙掉。”
平平搬個小板凳給,“姐姐。”
甜兒接過去老老實實坐下。
邵耀宗又一次到意外。
一個多月前,他給平平板凳,小孩都不甚敢坐下。
思及此,邵耀宗不看看杜春分。
“看啥?”
部隊養的豬大,豬腳也很大,兩個豬腳剁了二十多塊。
杜春分給邵耀宗盛點湯和黃豆,又給他挑四塊豬腳,“接過去。”
邵耀宗下意識手,“給們吃吧。”
“吃不了那麼多。晚上吃太多不消化。”杜春分給每個孩子盛兩塊,沒盛湯,“吃完再喝湯。”
甜兒手就抓,燙的吸溜。
杜春分想揍,“這麼急干啥?吃完飯你還有工作?”
“爹,痛……”小孩找邵耀宗。
邵耀宗拉住的小手,“爹給你吹吹。”隨便吹兩下,“好了嗎?”
小孩要的不過是個態度。連連點頭,拿起桌上的筷子往豬蹄上。
邵耀宗想說什麼,看到小孩挑起豬蹄咬一口,又燙的吸溜也沒吐出來。
杜春分沒眼看:“你是了多天?”
“好多好多天。”甜兒吧唧吧唧,“好香啊。”
邵耀宗好奇:“里面放的什麼?”
“鹽、姜和一點大料。”杜春分解釋,“豬本就比其他香。”發現平平和安安眼盯著碗,就是不敢手,拿起筷子兩塊,遞給倆孩子,“不熱了就用手。”
平平和安安慌忙接過去。
小直接用手抓。
邵耀宗見狀,看不下去,斂下眉眼,對比太明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平平和安安是他的繼。
杜春分遞給他一個窩窩頭。
邵耀宗抬起頭來,神已恢復如常,“你不吃?”
“我想吃點豬蹄和黃豆就差不多了。你吃一個,別半夜的睡不著。”
邵耀宗接過去。
杜春分端起湯喝一口,不如以前在飯店做的味道好,不過也不差。
比起黃豆燉豬蹄,杜春分更喜歡豬蹄凍。
“邵耀宗,這邊平均多久殺一次豬?”杜春分算了算,四個豬蹄做一鍋豬蹄凍,夠他們一家吃上一天。
邵耀宗:“看票。一個月幾斤票就殺幾次。”
杜春分仔細想想:“兩次?”
“上個月兩斤票?”
杜春分點頭,“江儀嫂子親自送來的。”
“那就沒錯。下個月可能多點。”
杜春分好奇:“為啥?”
“六月初是端午。多發點留著過端午節。”
甜兒趕忙提醒:“娘,過節吃。”
“你手里拿的啥?”
甜兒看了看豬腳,“大骨頭。我要吃大塊大塊的。”
平平和安安忍不住抿抿。
邵耀宗眼角余注意到這點,對杜春分道:“端午節那天你去早點。”
“爹去買!”甜兒不相信親娘。
邵耀宗:“早上殺上午賣,那時候爹還沒下班。”
甜兒只能把希寄托在娘上,“爹提醒娘,娘記不好。”
杜春分揚起掌。
甜兒嚇得一下站起來。
邵耀宗攔住,“先吃飯。吃好了你想怎麼打怎麼打。”
甜兒難以置信。
邵耀宗連忙給使眼,我騙你娘。
甜兒吃完就往邵耀宗懷里撲。
邵耀宗沒有準備,臉上上被抹的全是黏糊糊的豬皮膠。
杜春分頓時忍不住幸災樂禍:“活該!讓你幫。”
邵耀宗后悔了,拎起甜兒的兩個小爪子推開。
甜兒大大的眼睛里閃爍著疑。
今天剛穿的服啊。
有訓練還好。
偏偏一點汗沒出,不需要換服。
邵耀宗真是夠了:“看看你的手!”
甜兒看了看,心虛的不行。可比起心虛,更怕娘收拾,搬個小板凳挨著邵耀宗坐。
邵耀宗磨嘰不下去,三兩口喝完湯,帶去洗手洗臉。
杜春分忍著笑收起碗筷。
經甜兒這麼一鬧,小、平平和安安也不敢讓服上蹭,看到甜兒洗干凈就跑過去。
邵耀宗伺候好四個小祖宗,累得腰疼,“幸虧一個月殺兩次豬。這要是天天吃,我得天天換服。”
“那你幸虧不是我。”杜春分不說。
邵耀宗沒懂。
“你不在的這些天,誰給們洗的?”
邵耀宗理虧,第二天早上沒容杜春分提醒,就給孩子穿洗臉。
洋槐花是季節東西,杜春分又勾兩次,花就敗了。
姜玲得坐月子,沒空幫看孩子。哪天想吃魚,不容把網拿出來,邵耀宗就跑去副食廠買兩條,導致整個五月杜春分連河邊也沒去過。
轉眼到歷六月,端午節來臨,一大早杜春分還沒做飯,就被甜兒和小拉去副食廠。
杜春分本以為白跑一趟。副食廠的職工大概想讓軍屬過個舒心的節日,早把豬就擺到案板上。
剔的干干凈凈的大骨頭沒人要,杜春分買了,然后又買一斤五花和一把酸菜。
吃了簡單的早飯——小米粥,窩窩頭夾小蔥。杜春分就按一比一的比例做酸菜豬餃子。
邵耀宗部隊過節,中午沒回來,杜春分給他留一碗。
飯畢,打發四個孩子玩兒去,杜春分把泡的紅薯淀弄出來,用鋁勺做。
紅薯擱水里泡著,杜春分把大骨頭劈開煮骨頭湯。
晚上吃湯。
沒啥調料,杜春分就往里加一點胡椒增辣,然后加一點醋、醬油和蔥花。
勺做的紅薯比賣的,很有彈。骨頭湯雖然清淡,因為是豬骨頭,所以很香。熱乎乎的湯配上溜溜的,味道微酸開胃,還有一點點辣,不比調料齊全的飯店做的差。邵耀宗整天在部隊,什麼時候吃過這樣的湯啊。
杜春分給他留的餃子,邵耀宗就吃兩個。這次不是佯裝不喜歡留給孩子吃,而是他更喜歡湯。尤其是湯里的。
邵耀宗喝滿滿一瓷大碗,抹掉額頭上的汗,忍不住問:“哪兒買的?”
“我做的。紅薯是在副食廠買的。咋樣?”
邵耀宗又盛一碗。
鍋里的并沒有膩到一塊去。
邵耀宗:“你這麼會做,回頭學校該收學生多錢和糧票?”
“跟我有啥關系?”
邵耀宗想了想,“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四五年級和初中的小男生都能吃。味道一般般,他們肯定吃個八分飽。你做的好吃,還不得拼命往肚子里塞。”
“對哦。”杜春分恍然大悟,“校長啥時候過來?我得找他聊聊。”
邵耀宗:“跟中學生一塊過來。”
“那我過些天再寫菜單。”
邵耀宗聽到“寫”字,想起給他爹娘的信。
今晚吃太飽,邵耀宗只想打盹。
周日上午,邵耀宗拿出信紙和筆。
書桌在床邊,杜春分就坐在床沿指點,“別寫日期。要是一個月后收到,你爹娘誤以為你我六月底結的婚,說不定還能理解。”
邵耀宗換張信紙。
杜春分又說:“別寫我是廚師,寫我在學校食堂幫忙打飯。”
“這也瞞?”邵耀宗不看。
杜春分:“世上沒有不風的墻。張大姐、李大哥和飯店領導知道我嫁個軍人,對上你爹娘的兒媳婦是大廚,保不齊哪天就猜到是我。他們猜到還好,讓我二嬸知道咋辦?”
林香蘭給杜春分介紹的人要不是外甥,邵耀宗都不擔心。外甥媳婦跟他走了,換他是林香蘭心里也不痛快。林香蘭可不是個省油的燈。
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不共戴天啊。
邵耀宗想想,“你考慮的有道理。你怎麼不寫?”
“一張書桌你用著,我趴床上寫?”
邵耀宗:“那我寫快點。”
“寫好領們出去玩兒會。們這些天就跟我去過副食廠。”杜春分不能留他在邊,“去河邊。河邊人多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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