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春分聽得萬分疑：“闖禍？”

　邵耀宗問：“李大哥是說林偉杰？”

　“不是。”李慶德想說下去, 眼睛余注意到周圍還有很多人，“先回家。”說著沖張連芳招手。

　張連芳拎著大包小包急匆匆過來。

　杜春分接過去。

　李慶德就越過大步往家趕。

　四個小孩被他嚴肅的樣子嚇得不敢搗蛋。

　李慶德關上大門，甜兒才敢問：“娘, 是不是我闖禍了？”聲音很小, 恐怕把壞人引來。

　杜春分：“跟你沒關系。”買的服和吃的都給孩子，讓們去廂房玩兒。

　邵耀宗這一路上沒，腦袋可沒閑著, 坐下就問：“李大哥說不是林偉杰, 也就是說百貨商店門口有市里的人？”

　杜春分瞬間明了：“說我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那個男人？”

　李慶德點頭：“你們知道他誰嗎？”

　“你不說誰知道他誰。”杜春分覺得這個問題問的好笑。

　李慶德噎了一下, “那你應該知道革/委會的權利有多大吧？”

　杜春分以前只知道它的全稱革命委員會。這幾天才知道地方革命委員會是由三部分組，一部分是沒被打倒的干部, 一部分是文化事業單位的工人, 也就是宣傳隊, 還有一部分是群眾組織代表。

　這就不難理解為什麼邵耀宗的弟弟能進去。他估計是群眾組織代表之一。

　由于宣傳隊和群眾代表不悉業務，所以日常事務還是由沒被打倒的干部負責。

　杜春分想想那個男人的氣質, 以前可能也是干部, “他不可能是主任吧？”

　李慶德：“他是委員之一。以前就是市長書。別說那個林偉杰, 林偉杰的岳父見著他都得客客氣氣的。”

　原來還是個有真本事的。

　杜春分笑道：“李大哥，他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那句話, 說明跟林偉杰那孫子不一樣。”

　邵耀宗不皺眉：“好好說話。”

　“罵他孫子你心疼了？”杜春分看著他的眼睛問。

　邵耀宗莫名想笑：“我心疼什麼。我是說你罵他又聽不見，白白浪費口水。”轉向李慶德, “李大哥是擔心我們連累你？”

　李慶德張了張口, 不急眼：“我是那樣的人嗎？”

　杜春分懂了：“擔心連累你干兒子？”

　李慶德確實擔心二壯, 但他更擔心杜春分一家。

　“那人肯定人去了。”李慶德提醒杜春分。

　邵耀宗不說：“李大哥，你多慮了。”

　“我多慮了？”李慶德很詫異, 他有沒有聽懂他的意思？

　鬧不好亮出軍證也沒用。

　杜春分：“我敢說就不怕他們報復。”

　李慶德忍不住想撓頭, 更想直接問, 誰給你的勇氣？你哪來的底氣？

　邵耀宗笑著問：“李大哥是不是想問，春分哪來的勇氣？”

　李慶德的神一怔，他表現的有那麼明顯嗎。

　“小邵，春分妹子，強龍不地頭蛇啊。”李慶嘆氣道。

　杜春分：“若是往前倒五年，我肯定怕他們報復。現在他們敢報復，我就讓他們好看。”

　張連芳聞言，忍不住問：“你怎麼讓他們好看？”

　邵耀宗也想聽聽怎麼說。以他對杜春分的了解，不可能一上來就亮底牌。

　杜春分想了想：“他們不是最擅長大字/報嗎？今天敢陷害你們，明天我就把他們干的事遍整個寧。市里沆瀣一氣，省里可復雜的很。即便一部分人被打倒，還有很多派系。”

　邵耀宗笑道：“市里也不是鐵板一塊。”

　李慶德認真想想，不失為一個辦法，“可是你們不是，不是在安東嗎？那里離省城可不近。”

　邵耀宗轉向杜春分，說還是不說？

　李慶德和張連芳要是不能信，那老杜也不能信。

　杜春分道：“不用我們親自去？”

　張連芳不問：“什麼意思？”

　杜春分一時之間不知道咋說，“張大姐知道我爹是游擊隊的吧？”

　“我聽你爺爺說過。你師傅說你爹是干革命的。”張連芳奇怪，“怎麼了？”

　杜春分深吸一口氣：“他還活著。”

　“誰——”張連芳驚得失語。

　李慶德猛然轉向杜春分，眼中盡是不敢相信。

　杜春分半真半假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知道的人也不多。甜兒們都不知道。”

　邵耀宗不挑眉，他媳婦可真謹慎。

　再一想想現在的況，小心駛得萬年船，謹慎點好啊。

　邵耀宗點頭：“革命開始前他就是寧公安局局長。不過中間跟李大哥一樣在家歇了半年。好在他前半輩子里來里去，心理強大，又特別厲害，所以沒什麼委屈。比李大哥大十多歲，看起來比李大哥還年輕。”

　夫妻二人頓時覺得他們做了一個夢，一個異想天開的夢。

　杜春分見狀，不問：“不信？李大哥，你應該能弄到寧公安局的電話。不信你回頭打電話——”

　“不行！”邵耀宗打斷杜春分的話，“電話需要轉接，有話務員監聽。李大哥，你要不信可以寫信，寫杜局收就行了。”

　倆人把話說到這份上，由不得李慶德不信。

　可他一想到本該無父無母的杜春分突然有個爹不說，這個爹還是市局局長，就覺得還在做夢。

　寧的公安局長跟濱海的可不一樣。

　濱海的局長到了寧也就是副局的命。寧的局長往前一步是副廳長，再往前一步可能是廳長，可能去首都。

　要沒有這場革命，那寧的局長極有可能還有個“副市長”的虛職。寧的副市長到這邊，濱海的書記都得前往車站迎接。

　這讓李慶德和張連芳如何敢信。

　杜春分不問：“還不信？”

　李慶德無力地說：“你容我緩緩。”

　張連芳緩過來了，因為一直覺得杜春分不應該是小門小戶的農家。

　“春分一直都知道你爹還活著？”

　杜春分搖了搖頭：“我一直以為他四九年果黨，跟著常凱申跑了。”

　邵耀宗不問：“所以你給他弄個冠冢，免得岳父的事暴連累你？”

　“對啊。”

　杜春分承認的很干脆，邵耀宗服了了。

　關于冠冢這個事，李慶德和張連芳之前不清楚。在二壯家聽村長說，和邵耀宗得好一會兒才能回來，因為老墳地里不有爺爺，還有他爹娘的墳。兩口子好一陣唏噓，以前的同志不容易，為了革命事業尸骨無存。

　合著他們白傷心了。

　張連芳：“既然你父親還活著，那冠冢是不是可以——”看到杜春分搖頭，“為什麼？”

　“還不是時候。”

　李慶德終于清醒了，“怎麼也得等這場革命結束。”

　杜春分點頭：“李大哥懂。李大哥，還擔心不？”

　李慶德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寧的革命委員會即便跟濱海的一樣，正直善良的人。可只要有一個，杜局找上他，他們在濱海遇到再大的問題，也不過是他一句話的事。

　杜春分：“先前跟你們說住招待所，是怕邵家人找你們，而不是說怕那些鬧革命的找你們，就是因為我們不怕他們。”

　張連芳不問：“連他們都不怕，還怕小邵的家人？”

　杜春分忍不住看邵耀宗。

　邵耀宗苦笑：“大姐，腳不怕穿鞋的。我爹娘就是腳的。”

　杜春分：“再說了，他們那麼厲害，就算不去你們單位，找上門你們也沒法應付。不過現在我也不擔心了。”

　兩口子和邵耀宗都沒聽懂。

　杜春分笑道：“二壯！”

　三人還是沒懂。

　杜春分嘆氣：“要對付腳的，只有比他們更干凈。村長啊。村長罵不過他們，還有二壯的嫂子和嬸子大娘。冬天啥事沒有，罵不死他們。”

　張連芳想笑又想勸，別這樣說，邵耀宗還在呢。發現邵耀宗面帶微笑，眼底閃過一驚訝——他真變了。

　杜春分最后說一句：“林偉杰敢找你們，就給老杜寫信。邵耀宗的爹娘敢找你們，就去村里找人。”

　張連芳好笑：“瞧你這話說的，我們又不是小孩子。”說著，想到還窩在偏房里的孩子，“是不是孩子們出來？”

　邵耀宗起去找，因為他總覺得杜春分出面會嚇著孩子。

　甜兒看到他，果然沒躲，而是迎上來喊：“爹。”

　“事解決了。”邵耀宗的小腦袋：“以后不許這麼莽撞。”

　甜兒使勁點一下小腦袋：“爹，這幾天都沒教我們練武。”

　“好好玩幾天，到家再練。對了，明天上午去飯店，爹和娘出去一趟。”

　甜兒皺了皺小眉頭，不想答應。

　平平好奇地問：“爹是去找后娘嗎？”

　邵耀宗愣了一瞬間，意識到口中的“后娘”是生母，笑道：“是的。在城北，離這邊很遠。”

　小忍不住問：“比師爺爺的墓還遠？”

　邵耀宗微微點頭。

　甜兒搖頭：“那我不要去。可是我們去飯店干嘛啊？”

　飯店有張連芳和二壯。張連芳的工作簡單，二壯十點以前沒事，兩人可以幫忙看一下。

　翌日，五點多一點，邵耀宗就起來去早餐鋪買一包早餐。他和杜春分吃飯的時候才把孩子醒，然后讓們拿著早餐去張連芳家。

　張連芳看著們吃飽，就帶們去飯店。

　邵耀宗和杜春分坐上公車。

　七點鐘，門衛開門，工人陸陸續續進廠，邵耀宗和杜春分抵達位于城北的服裝廠。

　四年不見，邵耀宗怕認不清，所以請門衛幫他留意一下。

　門衛為了負責，多問一句邵耀宗干嘛的。

　杜春分接道：“他是馮秋的前夫，我是他現在的妻子。找有點事。”

　門衛頓時提高警惕。

　杜春分笑道：“您放心，我們不是來找算賬的。雖然以前趁我丈夫在部隊，跟現在的丈夫好上了，但都是過去的事。”

　門衛驚得了，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馮秋在這個工廠快十年了。本人漂亮，門衛想不注意都難。以前以為沒結婚，后來才知道前夫不好。

　門衛還曾跟保衛科的人慨馮秋命苦。

　現在突然聽到先有外心，門衛的腦袋一時之間扭了漿糊，無法思考。

　邵耀宗以為他不信，遞出軍證。

　門衛一看是團長，肅然起敬，手不知道往哪兒放。習慣招呼，要不要進來坐會兒。一看自己的小蝸居，頓時不好意思。

　相顧無言好一會兒，門衛心底的好奇戰勝尷尬：“既然是過去的事，就不是要告破壞軍婚。那還能有啥事？”

　杜春分故意問：“怕我們打？”

　門衛忙說：“不是。打也活該。我——我是想說廠門口人來人往的，你們是不是進來等？”

　杜春分也不想跟個門神一樣在外面站著，看一下邵耀宗。見他輕微點一下頭，兩人移到門衛室里面的墻角。

　門衛問：“需不需要我通知主任？”

　杜春分聞言，出一微笑：“不用。我們就是讓寫個保證書。”

　“啥保證書？”門衛下意識問出口，又補一句：“不想說也沒關系。”

　杜春分：“和我人離婚的時候，我人得執行任務，沒法帶孩子，就把孩子給暫時養。每個月給五六十塊錢。”

　門衛一口氣，不打量邵耀宗，這位同志可真大方。

　杜春分繼續說：“結果把倆孩子養的瘦瘦弱弱，跟小乞丐似的。”

　“咋能這樣？”

　杜春分：“可能誤以為我人也不想要孩子，恨我人，我人不在跟前，就轉到孩子上。”

　“那是不是孩子——”

　杜春分打斷他的話，不想聽到不好的話，“孩子好好的。正是好好的，我們擔心哪天沒錢了，或者出了什麼事，拿孩子當借口找我們。”

　門衛明白了。

　這話要是別人說，門衛會嗤之以鼻，當自己天王老子。

　邵耀宗年紀輕輕就是團長，杜春分看起來也不像一般人，眼可見的會越來越好。馮秋呢，這輩子頂多是個車間主任。

　門衛想說什麼，眼角余看到兩個悉的影，“來了！”

　杜春分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馮秋跟林偉杰的妻子高矮差不多，但量苗條，白白凈凈，瓜子臉，五也很好，說是廠花也不為過。

　然而花在看到邵耀宗的那一刻，瞬間失去了。

　邊推著自行車的男人關心道：“咋了？”

　馮秋下意識搖頭，“沒，沒事，你先進去。”說著還推男人一下。

　男人道：“真沒事？”

　“沒——真沒事。突然想到燕妮要我在這兒等，你，你快進去吧，別遲到了。”

　男人聽到“遲到”兩個字，就打算騎上車。

　杜春分看一眼邵耀宗。

　邵耀宗微微搖頭，小聲說：“這是我的事。”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杜春分過去攔住男人的去路。

　門衛就在邵耀宗邊，聞言不說：“你這個媳婦不錯。說實話，比馮秋長得好。看著也比厲害。”

　邵耀宗笑道：“很好。其實也不想厲害。我該過去了。畢竟是我以前的事。”說著朝杜春分走去。

　馮秋剛剛可能還不知道杜春分是誰。

　看到邵耀宗，馮秋明白，邵耀宗二婚妻子，聽說還帶著兩個閨。

　本以為是個黃臉婆，沒樂。

　這一刻馮秋再也無法慶幸，又忍不住安自己，長這麼好還跟離婚，肯定生不出兒子。

　那麼邵耀宗這輩子不可能有后。

　思及此，馮秋心底又一陣暗樂，“你們想干嘛？”

　“秋，你認識他們？”那男人問。

　杜春分嗤笑道：“這話問的有意思。你把人家妻子都拐走了，還不知道人家是誰。”

　哦豁！

　準備進廠的工人同時停下。

　那男人一時沒聽明白：“你說什麼？”

　杜春分道：“那容我正式為你介紹一下，這位邵耀宗。馮秋的前夫。你六三年年底跟馮秋好上的時候，和邵耀宗還沒離婚。我們有人證，馮秋親口承認的。邵耀宗是軍人，你這種行為屬于破壞軍婚。破壞軍婚罪，我特意查了一下，能把你關起來。”

　那人的臉一下子白了。

　周圍頭接耳的工人們瞬間失去言語。

　杜春分沒查過，是聽部隊的軍嫂說的。但這個破壞軍婚罪是指同居。這男人以前怕馮秋帶著孩子賴上他，不可能跟同居。所以按破壞軍婚罪沒法定罪。

　以前都不知道破壞軍婚罪，馮秋兩口子怎麼可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