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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瓏四犯》 第53章 第 53 章

 云畔婚后的生活, 充滿了瑣碎忙碌和小溫暖。

 家里的家務倒是不用持,因為祖母和婆母都在,好些事先經們的手, 自己其實還是像未出閣時那樣, 閨中歲月無驚。唯一的不同, 大概就是要比平常更早起,李臣簡上朝, 起五更, 自己總不好裹著被子只管睡自己的。到底如今出了閣,也要盡好自己的責任, 和睦的時候這些都是小事, 將來萬一有了嫌隙, 那微小的細節就了人家上的把柄。

 也許也是個悲觀的人, 所以要盡可能做到最好,見他起自己也跟著起來, 忍不住要打呵欠,迸出了兩眼的淚, 也還是要努力保持清醒。

 替他束上腰帶,他低頭看著,見眼淚汪汪便要發笑, 溫聲說:“讓你不要起來的, 我自己能收拾,你多躺一會兒多好,現在時候還早。”

 笑了笑,說:“我要送公爺出門,這是我的份。”

 他知道還沒學會在他面前卸下防備,大約先前的經歷和母親的前車之鑒一直讓耿耿于懷, 所以即便已經那樣親近了,也還是謹慎約束自己,客客氣氣盡善盡

 他心里都明白,只是不好說什麼,待整理好了穿戴,便陪他坐在窗前進晨食。

 天還沒有亮,天頂的星輝依然燦爛,放眼向遠,這樣的時候捧著一碗熱乎乎的杏仁酪,并肩坐在那里,好像也有一種家常的溫暖。

 呢,鮮有這樣閑在的時候,雖然事事謹慎,但畢竟還是年輕的孩子,不經意間總有一些孩子氣顯出來。

 譬如直了,從裾底下探出腳尖來,不時有節奏地對闔著,就看得出現在的心很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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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抿了口酪,轉過頭問:“今日你有什麼安排?”

 云畔想了想道:“也沒什麼,過會兒去向祖母和母親請安,再在茂園用早飯,回來瞇瞪一會兒,你就回來了。”

 他聽了,微微抿出笑意,猶豫了下問:“你今日若是不忙,晚間陪我赴宴好麼?”

 云畔嗯了聲,“是哪家要宴請你?”

 李臣簡道:“趙重醞今日做東,邀請幾位好友吃席,都帶著家眷的,我想你要是不忙……”

 “那我自然要去。”笑著說,“公爺已經婚了,再獨自赴約,于于理都說不過去。”

 他聽了心下歡喜,原先還覺得要求赴宴應酬是不是難為了,見不反,也就放心了。

 辟邪站在廊下通稟:“郎主,馬車已經備好了。”

 云畔忙取過手巾來遞給他,他掖了,兩個人一同出了大門。

 這時候東方微微亮起來,馬車前懸掛的風燈照出了一片朦朧的深藍,他的眼睫也染上了一片深郁,彎坐進車,打起簾子囑咐:“不必送了,快進去吧。”

 云畔頷首,微微退后一步,示意辟邪出發。頂馬很快跑起來,篤篤的馬蹄聲去遠了,消失在巷子的盡頭。

 檎丹上來攙返回續晝,夏日的天就是這麼奇怪,短短的一段路程,再抬起眼來,天已經亮了半邊。

 回到院子里,時候還早,用不著立時去茂園請安,便在屋里慢吞吞打上一爐香篆。

 云畔很喜歡清晨的悠閑時,丈夫出門上朝,自己經過一番折騰瞌睡已經褪去了,神清氣爽地坐在晨里,看著日慢慢爬過院墻,院子里一草一木蘇醒過來,又是嶄新的一天。

 估時候差不多了,起過茂園去,這家里的章程是紋的,即便王妃做了幾十年媳婦,晨昏定省也從來不含糊。小輩們一齊先向太夫人道晨安,然后云畔和惠存再向王妃行禮,只是今日惠存看著不太高興,云畔還有些納悶,心想以前并不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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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坐下來用早飯,連太夫人都瞧出來了,偏頭問:“惠兒,你怎麼了?起得早了,不高興麼?”

 梁忠獻王只得了一兒一,惠存也是自小寶貝一樣地捧大,若說太夫人對李臣簡的要求還嚴些,那對惠存可說是極盡溺

 惠存搖搖頭,垂著眼說:“早上出門絆了一下,總覺得今日運氣不好。”

 太夫人失笑,“年紀輕輕,竟比祖母還古派,絆了一下就運氣不好?祖母梳頭還掉了好些頭發呢,難道我該為自己快禿子了發愁?”

 惠存終于笑起來,“是我糊涂了,祖母說得很是。”

 可云畔看得出來,歡喜不達眼底,好像只是為了哄太夫人高興。

 一頓飯畢,云畔和惠存一起從茂園退出來,走在廊下,云畔喚了一聲,“你要是有心事,就和我說說吧。”

 惠存一愣,轉過頭來問:“阿嫂,我的心事都在臉上嗎?你全看出來了?”

 云畔笑著說:“我也是從你這個年紀過來的呀,自然看得出來。”

 只是并不去猜測煩惱的原因,要是愿意說,自會告訴的。

 惠存是個心里存不住事的人,眼看看云畔,言又止了好幾回,最后才問:“阿嫂,你和我哥哥婚,過得舒心嗎?”

 云畔明白過來,是在為自己的親事發愁,婚前的這段時間最彷徨,須得給鼓勵,便道:“你也瞧見了,我和公爺一應都很好。夫妻相之道有許多種,有的相敬如賓,有的里調油,端看兩個人分的深淺。我和公爺,都不是子火熱的人,因此淡淡著,我覺得很是舒心。”

 惠存臉上流出傷來,拉在廊亭里坐下,嘆著氣道,“還是因為我哥哥脾氣好,更要一宗,是他房里沒人,你們婚后就是簡簡單單兩個,了多煩心事。我呢,昨日聽見一個消息……”

 云畔心頭打起鼓來,“什麼消息?”

 愈發顯得難過了,說起簡直要掉眼淚,支吾道:“那個和我定了親的人邊……聽說有個很得寵的通房,跟了他好幾年,將來必定是要升作姨娘的。阿嫂想,他才多大年紀,通房就養了好幾年,別不是青梅竹馬因份不便婚,那我夾在中間,算怎麼回事。”

 云畔吃了一驚,“這件事母親知道嗎?”

 惠存點點頭,“也是昨日才知道的,只不敢在祖母面前提起。耿家提親的時候瞞得滴水不,如今禮都過完了,吉日也看定了,才出這個消息,我覺得自己了蒙騙,心里很不好。”

 云畔也悵然,著外面瀟瀟的藍天,不知應當怎麼開解

 這種事,要說用心多險惡,倒也算不上,畢竟如今年月,男人養通房納小妾都是常事,就是有意瞞著,實在人惡心。可眼下禮都過定了,要是反悔,免不得傷筋骨,便問:“母親是什麼意思呢?”

 惠存沉默下來,半晌才道:“母親說因這種事退親,只怕要招人笑話,就是換一家,誰又能保得住郎子不喝花酒不狎。倘或那只是個尋常的通房,我不該沒有容人的雅量,到底那些孩兒也怪可憐的,與人做小不是們自愿的,不過是為了有口飯吃……可是阿嫂,我心里就是不愿。”

 云畔忖了忖道:“要不然這樣,讓公爺幫著打聽打聽,究竟耿郎子和那個通房分有多深。倘或當真得寵得厲害,那這件事就得仔細商議了,或是婚事暫緩,或是讓他們把人送走,總不好一嫁進門就去和底下人爭寵,那可了什麼了!”

 惠存聽這樣說,頓時眼睛都亮起來,一把拉住了的手說:“阿嫂,你也是這麼想的?不瞞你說,我心里的想法不敢說出來,怕祖母和阿娘怪罪我,只好自己一個人憋屈著。現在好了,我有阿嫂懂我,我就不孤寂了,總算有了底氣。”

 云畔話雖是說了,其實也忐忑得很,畢竟是小姑子,和嫡親的妹妹又不一樣,自己原也是到人家府上過日子,小姑子的事至多是出出主意,不敢隨意定奪。

 只是話因一時義氣出口了,卻也不后悔,拉著惠存道:“你要是想同母親說,自己一個人不敢,我可以陪著你一道去,替你壯壯膽。不過這事你暫且也別急,我找見機會和公爺提一提,先讓他打聽過再說。”

 惠存道好,“阿嫂,我的事就托付你了,好歹放在心上,千萬不能忘了。”

 云畔又說了些安的話,說還有時間,犯不上急火攻心,讓先回去歇著,自己返回續晝,一面安排鈔引的賣出買進,一面等著李臣簡散朝回來。

 期間姚嬤嬤又進來回稟,說想法子搭上了以前在柳氏跟前伺候的婆子,輾轉打聽到一點潘嬤嬤和韋嬤嬤的消息。

 “前兩日侯府被金二娘子狠治了一回,往日那些跟在柳氏后的婆子都和劃清了界限,再也沒人給保守了。地那日,柳氏確實往外送過人,據說是送到莊子上去了,但究竟是哪個莊子,卻不得而知。我們老頭子使了錢,想找出那個駕車的人,可惜柳氏也防著這一手,早就花錢把人打發出府了,因此盤問了半日,沒人說得清來龍去脈。”

 云畔坐在那里仔細思量,“莊子……侯府的莊子有六七,遠的近的相隔幾百里,反正只要人沒被害了,就能找回來。嬤嬤,你想法子派人往各個莊上跑一趟,尤其最遠的那一在興元府,從這里過去有五六百里路,我料著,人興許是被送到那里去了。”

 姚嬤嬤說是,“我這就讓他們清點人手出發,就近的莊子,大約三五天便有消息傳回來了。”

 云畔點了點頭,“多給幾吊辛苦錢,長途跋涉怪熱的。”

 姚嬤嬤應了,退到滴水下傳令去了。

 云畔崴在竹枕上,長出了一口氣,早前邊伺候的人,被柳氏給弄得四散飄零,旁人倒算了,潘嬤嬤和韋嬤嬤必須找回來。阿娘去世一年多,和有關的人和事務越來越,再久一些,好像要從所有人的記憶里消失了。自己無能為力,只有盡量留住當年伺候的老人,即便話語中偶而提一提,對自己來說也是一種籍。

 后來迷迷糊糊睡過去,夢見了阿娘,阿娘不說話,就這麼含笑,不像當初病重時候那樣瘦弱,人變得白胖起來,眼睛里也有了神采。云畔想和說一說侯府的現狀,只是搖頭,似乎再也不想過問爹爹的事了。

 這樣也好,云畔想,這輩子的愁怨了結,下輩子再也不要相見了。只是心疼阿娘一個人,忍不住哭起來,正泣不聲的時候聽見有人,一聲聲急切的“巳巳”。從夢里醒過來,發現李臣簡正坐在榻前,卷著袖子給臉上的淚,那絳紅的袖被眼淚染出了深淺不一的痕跡,他面上有憂,問:“怎麼了?做夢了麼?”

 還未從痛苦里出來,孩子一樣微微癟了下,眼睛里又漫出淚來,卻極力想要自控,掙扎著坐起道:“公爺,你回來了……”

 他什麼話都沒說,手來摟,讓靜靜靠在自己肩頭,微微泣的脊背。

 隔了好久,他才輕聲問:“夢見岳母大人了麼?在夢里怪你了嗎?”

 說沒有,“就是不愿意說話,不知道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他說不會的,“那樣聰慧的人,一定知道你的苦心,安排個新主母不單是為了大家的名聲,更是為了借金二娘子的手,替報仇。”

 所以啊,這世上最了解的,還是這新婚不久的丈夫。

 云畔摟住他脖頸的手臂,輕聲嗚咽起來:“郎君……”

 他聽了,微微怔了下。

 一向是公爺公爺地,偶而喚他一聲郎君,居然讓他寵若驚。也或者是現在正迷糊著,等清醒過后便又是那個冷靜自持的公爵夫人,所以這時短暫且溫,沒想到自己散朝回來,會遇見這樣的意外之喜,著實是纏綿繾綣,仿佛一瞬墜了溫鄉里。

 世界好像都安靜下來,只聽見窗外有風流過,帶出吹樹葉的聲響。

 云畔慢慢清醒過來,這時才知道害,忙放開他,無措地抿了抿鬢角,“什麼時辰了?該用飯了吧?”

 可他這回沒有像往常那樣順勢退卻,依舊坐在榻沿上,撐著子對說:“往后心里有什麼話,就同我說吧,不要一個人背著。我既娶了你,就已經做好準備讓你依靠了,你若是還像以前一樣事事憑自己,那我這個丈夫,未免當得太無能了。”

 云畔有些意外,沒想到自己一時的失態,會換來他這番話。難堪地笑了笑,“先前這樣,我就已經很激你了,做噩夢的時候有個人能抱一抱我……阿娘走后,就再也沒有人抱過我了。”

 他聽了,眉眼含笑,將嗓門得低低的,越是這樣,越有一種曖昧的調,“我喜歡聽你喚我郎君。”

 云畔怔了怔,低下頭連脖子也一并紅起來,支吾著:“這有什麼可喜歡的……公爺本來就是我的郎君……”邊說邊下了人榻,整理好了衫,向外吩咐了一聲,讓檎丹準備飯食,復又對他一笑,“公爺換裳,預備吃飯吧。”

 然而他并不挪步子,反倒蹙起眉,艱難地抬了抬左臂,“想是要變天了,我這條胳膊,好像變得不大自如了。”

 云畔一驚,“怎麼了?傷又疼起來了?”這下子不能讓他自己換裳了,喚綠檀取便服來,自己牽著他的手,轉到了屏風后面。

 解了玉帶鉤,回放在矮幾上,又小心翼翼替他服,心里彷徨著,“舊疾又犯了,還要去赴別人的宴麼……”

 他輕咳了兩聲,說沒什麼妨礙,“可以喝一杯,他們都知道我的傷,不會為難我的。”

 云畔輕輕嘆了口氣,轉將那服掛上架子,因架子有些高,須揚起手臂才能把袖抻開。這麼一來廣袖落在肩頭,出一雙玉雕般的手臂,戴首飾,手腕上結著五的手環,那錯綜的襯著細膩的皮,愈發顯出一種高潔的來。

 他從上來,輕輕一拽,將在巨大的屏風上。那屏風的架子雖是楠木的,沉重又結實,但上面的山河玉版畫卻是用打磨得極薄的岫玉做的。黃白的畫近了便呈半明,云畔被他鉗制著,撐在玉版畫上,朦朦朧朧看得見屏風外的景。

 那雙手從后探過來,在臂彎上游走,激起人一細栗。不知他今日是怎麼了,心里砰砰急跳,還要地提醒他:“仔細被人撞見了。”

 他卻不管不管,偎在耳畔說:“這是室,沒有傳召,們不敢隨意進來。”

 云畔的心越跳越急,過岫玉,對面的月窗和垂掛的竹簾一覽無余,甚至能看清窗前梅瓶里著的綠枝。

 心里慌,卻又滋生出別樣的刺激,簡直被他盤弄得站都站不住,最后只好哀告:“公爺,我可是有哪里做錯了……哪里錯了,你說嘛……”

 他在后,看不見他的臉,只聽見他的氣息,不不慢地威脅:“你我什麼?錯了,重來。”

 那手又往別去了,這要是被下人看見,往后臉面是徹底顧不了。

 真沒想到,這人為了達目的如此不擇手段,沒辦法,唯有妥協,氣呼呼地了聲郎君。

 結果他還是不滿意,“你剛才不是這樣的聲氣……”把翻轉過來面對自己,低下頭,“重。”

 那雙眼睛,華瀲滟要將人溺死。云畔終于敗下陣來,答答抬臂摟住了他的脖子,甜甜喚了聲:“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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