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珩還真是個一鼓吹就付諸行的人, 彼時云畔剛午睡起床,聽見門上有人傳話,說江侯來了。倒怔了下, 同檎丹對了一眼, 不知爹爹怎麼會這個時候登門。
當然不管又是為了什麼, 人既到了門上, 沒有不見的道理,便讓檎丹和姚嬤嬤出去接應, 把人帶到花廳里奉茶, 自己換了裳就去相見。
鳴珂替云畔梳妝的時候,潘嬤嬤和韋嬤嬤在邊上站著,輕聲道:“夫人, 難道是郎主得知咱們回來了?”
云畔搖了搖頭,“爹爹沒有那麼靈通的消息, 想來又是了什麼慫恿,上我這兒討主意來了。”說著了發髻上的簪花,回吩咐兩位嬤嬤, “我先進去聽聽爹爹的來意,你們在外頭候著,若有必要, 再傳你們進來。”
兩位嬤嬤道是,跟在后往前院去,到了花廳外的小角門前頓住步子, 朝里一眼,約能看見江珩的影, 一時真有些唏噓。尤其潘嬤嬤,當初是縣主陪房跟進侯府的, 沒想到縣主一去,江珩就徹底不了樣子,被個小婦把持著,險些連自己的嫡都害了。
云畔神如常,進門便一笑,“爹爹怎麼來了?我這陣子不得閑,沒能去瞧您,爹爹近來好麼?家里預備得差不多了吧?”
江珩噯了聲,“全由下人料理,反正也不需大肆辦,籌備起來不費手腳。”一面端詳面,見神頭好得很,心里便松泛了,問,“你最近可好?我昨日還問過忌浮,他說前兩日你忙于新鋪開張,狠勞了一番,現在都安定下來了吧?”
云畔說是,“給底下人經辦,我不必親力親為,就省心多了。”接過使奉上的茶湯,親自端到父親手里,邊問,“爹爹今日來,想必有什麼要事吧?若是要見公爺,卻不巧得很,他中晌就往軍中去了,到這會兒還沒回來。”
江珩說不,“我不是來找他的,我是專程來找你……”說著頓了頓,斟酌了下道,“巳巳,雪畔到了說親事的年紀了,你給瞧著點兒,有沒有好人家,替說合說合。”
云畔一聽這話頭,就知道又是柳氏在后頭攛掇,心里很厭惡不消停,對這位父親也實在到失得很。
可是孝道在前,不能立時反駁他,便在一旁坐下,笑著說:“二妹妹才多大的年紀,還沒及笄呢,怎麼就著急要說親事?”
江珩嘆了口氣,“還不是上回金二娘子立威,打了你二妹妹一下,只怕將來兩個人之間有芥,倒不如早些給雪畔定了人家,兩下里也好些糾葛。”
云畔聽完不說話了,江珩等了半晌,不見答復,便好奇地轉過頭去瞧,見正襟危坐著,臉上一派肅容,心里倒打了個突,茫然問:“怎麼了?”
這時才蹙眉道:“爹爹這麼做,是要給金姨母一個下馬威麼?既過了門,家里庶出子都在名下,婚事也應當全由做主才對,我一個嫁出來的姑娘要是隨意手,到時候不單爹爹對代不過去,連著我也了不知禮的人。”
江珩遲疑了下,其實來時自己心里就犯嘀咕,也不知這回來得對不對,聽云畔這麼一說,便又退卻了半截。可是金勝玉和雪畔的隔閡分明已經在了,要是不料理,恐怕將來還會不得安生,遂道:“道理我何嘗不懂……”
云畔打斷了他的話,“爹爹既然懂,就不要做讓金姨母傷心的事。正是要樹立威的時候,倘或雪畔仗著自己許了人家,腰子和板,您讓怎麼面對這種局面?已經許出去的姑娘,是管教好,還是不管教好?爹爹有時候耳子就是太,這可不是好事,金姨母是個有俠義心腸的人,早前置辦侯府缺了銀子,把自己的己拿出來填進去,要是換了別的人,哪個愿意沒過門就來填窟窿?這樣品高潔的人,爹爹可別把人弄丟了,不是我說,家里弟弟妹妹們缺管教,讓金姨母抓在手里好生調理調理才好。雪畔縱是許了人家,也要上人家過日子去的,就憑那副縱的子,哪家敢要?即便是要了,將來三日一吵,五日一鬧,爹爹又有多心力日日替斡旋,且想一想吧。”
江珩張了張,本想反駁兩句,沒想到竟是一點錯都找不出來。
不得已,又嘆一口氣,“我是生怕家里往后犬不寧,才出此下策的。”
云畔笑了笑,“爹爹要是不想犬不寧,就什麼都不要做。雪畔的親事將來自然是要定的,但不是現在,且等剎了子,安分守己尊重嫡母的時候,再由嫡母出面做主,許一個配得過的郎子。倘或現在不問青紅皂白說合了,金姨母心里怎麼想?全家上下沆瀣一氣只拿當外人,這當家主母的威還怎麼立?咱們家著實了一程子,到了撥反正的時候,妻就是妻,妾就是妾,爹爹是外頭辦大事的人,不宜手宅的事。后院的禮數教條,自有金姨母來掌管,爹爹只要盡心承辦公務,應付場上人往來就了。”
這麼洋洋灑灑一大套,讓江珩窒住了口,是啊,一個男人,整日在婦人堆里攪和像什麼話。自己又一次聽了柳煙橋的,招來這一大通數落。待聽完了云畔的話,才發現自己本弄不清這些后宅里的門道,不過想替雪畔說合一門親事罷了,居然還能牽扯出這麼多的學問來。
他又覺得云畔有些小題大做,其實是很簡單的一個訴求,哪里像說的那麼嚴重,好像有人要和金勝玉分庭抗禮似的。
于是清了清嗓子道:“實倒沒你想的那麼復雜……”
“是麼?”云畔抬眼向他,“今日爹爹來,想必又是了柳氏的鼓,每日心懷鬼胎,果真不怕害人害己。”說罷轉頭吩咐檎丹,“把兩位嬤嬤請進來。”
檎丹領命出去傳話了,江珩有些納罕,不知要誰來相見,便順勢向門外。不一會兒就看見兩張悉的面孔進來,一個是縣主當初的陪房,一個是巳巳的娘。
他不由咦了聲,抬手指向們。
“爹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們了吧?柳氏可是說們跑了,下落不明了?”云畔板著臉,沒有半點笑意,“其實們被柳氏送到興元府莊子上去了,我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們找回來的。”
潘嬤嬤和韋嬤嬤上前向江珩行禮,“郎主。”
江珩直發懵,“送到興元府去了?”
潘嬤嬤道是,“郎主,您真得亮眼睛,看清楚這枕邊的豺狼。那日是我們把死的木香從房梁底下刨出來的,柳娘為了堵住我們的,一氣兒把我們送到那麼遠的地方,還吩咐莊頭看住我們,不許我們離開,要不然咱們就是爬,也得爬回我們小娘子邊。”
江珩愣在那里,雖然約猜測一切是柳氏所為,但當人證站在面前時,還是不住一陣膽寒。
云畔倒很坦然,掖著手道:“爹爹別擔心我會借著兩位嬤嬤將柳氏如何,們都是阿娘和我邊的老人兒,我不忍們流落在外,把人找回來,我就心安了。今日讓爹爹見一見們,不過是請爹爹心里有個數,至于怎麼置柳氏,我如今是半點也不關心了,橫豎無驚無險到了今日,還有這閑心,調唆著爹爹來我這里給雪畔謀親事呢。”
江珩啞了口,“這……這……”
“我也不瞞爹爹,們娘兩個一向對我不善,雪畔這個庶妹,我很不喜歡。將來只有金姨母托我替郎子,我或者會勉為其難過問一下,若沒有金姨母,我是決計不會管那些弟妹們的,免得一個不留神,又被人算計了。”
江珩只余迷茫,話都說到了這個分兒上,確實也沒臉要求張羅雪畔的親事了。
瞧瞧云畔,再瞧瞧這兩位嬤嬤,江珩垂頭喪氣道:“巳巳,你阿娘走后,你確實了很多委屈,爹爹知道……”
云畔緩緩搖了搖頭,“我的委屈已經過去了,今后也不想再提了,只有一樁,金姨母不日就要過門,爹爹別再聽信柳氏的話,沖撞了金姨母。這樣的脾氣,和當初的阿娘不一樣,如今柳氏若敢在太歲頭上土,將來人腦子打出狗腦子來,爹爹可不要懊悔,因為一切都是爹爹慣的。”
江珩眨著眼睛,這時竟有些后怕。腦子里飛快盤算著,今天來這里一趟,不會被金氏知道吧!先前一時腦熱給了柳氏五百兩,不會被金氏翻小賬吧!
一路彷徨著回去,到了家還在思量,怎麼辦,要不要把這五百兩虧空填上?但五百兩不是小數目,問人開口畢竟不好意思,人說起來娶親的錢還靠借,娶的什麼親。回頭借錢不反遭恥笑,那老臉可丟盡了。
左思右想沒法兒,還是把賬抹平了吧,于是坐在燈下翻開賬冊筆修改,這里加上十兩,那里加上五十兩,幾一整合,空缺的數目就給分攤了,這筆賬做得圓滿,自認為金氏絕對看不出來了。
接下來幾日,江珩過得很自由散漫,和同僚喝過兩回酒,上詩社看人結了兩回對子,甚至還接待了一位慕名登門,要拜他為恩師的秀才。他當時還納悶,自己又不從文,拜什麼恩師,結果人家說他一手古琴彈得很好,要拜師跟他學《求凰》,被他一氣之下趕跑了。
婚前籌備的時總是很短暫,沒過多久就是九月十二,到了他娶親的正日子。這天府里張燈結彩,雖沒有大大辦,但親朋也都悉數到場了。
他看著太一點一點落下去,心里也升起了類似頭婚的張,不過不同之在于期待里著一忐忑,還在擔心那本賬冊子……應當不會被看出來吧!
后來被簇擁著上馬背,在兒們的仰里,帶著迎親隊伍向忠武將軍府進發。趕到將軍府時吉時正好,新娘子也已經準備停當,舉著障面扇,帶著十幾個仆婦和使出門來,那浩浩的隊伍,看得他一頓驚愕。
陪嫁是死,陪房是活,老將軍夫婦為兒第二次出嫁用足了心思,欽點出來跟到侯府上去的仆婦一個個膘壯,辛辣異常。
江珩坐在馬上,回頭看了眼,花轎兩旁扶轎的人銅墻鐵壁一樣,他不由咽了口唾沫,這婚也得惴惴然。
好在金娘子還是和善恤的,卻扇之后一雙溫的笑眼,啟說:“侯爺這陣子辛苦了。”
江珩哦了聲,“不辛苦……辛苦也是應當的。”
“那麼府上賬務都是侯爺在管嗎?還是……”
沒有還是,江珩立刻說:“是我,我自己在管。”
然后金娘子笑瞇瞇看著他,他知道到了上繳賬冊的時候了,便從屜里取出來,擱在面前,心虛地指指外面,“我先去答謝賓客。”
從婚房里出來,室外空氣凜冽,腦子也清醒了不。穿過二門,前面就是大擺筵席的地方,他看見素日好的同僚,看見自己的至親們,剛才的那點忐忑,好像也不足掛齒起來。
過去和婿干上一杯,李臣簡還是斂矜持的模樣,帶著一點笑意,說:“恭喜岳父大人。”
啊……這個道賀,其實說起來很讓人難為,江珩擺了擺手,又挪到下一桌去了。
酒過三巡,又是喜宴,和一般的宴請不一樣,不能讓新郎酩酊大醉,冷落了新娘子,一般都是酒飲微醺,席面就可以散了。
賓客紛紛告辭后,月上中天,江珩抹了把面皮返回新房,進門便見金勝玉已經換了家常的裳,在外間的羅漢榻上坐著,兩旁四個婆子如四大天王。
他腳下忽覺沉重,但還是扮出個笑臉進去,溫聲道:“今日是咱們的好日子,時候也不早了,就安置了吧。”
金勝玉卻并不接他的話,抬了抬眼皮道:“咱們原都是二婚,用不著像頭一回親那麼委婉,有些話還是當日說清楚的好。”一面指了指賬冊子,“侯爺,這賬本上有幾百兩的出,究竟是怎麼回事?我那日清繳了前頭的賬,明明和侯爺代清楚了,但愿我進門之前別再有窟窿讓我填還,侯爺是沒聽清我的話麼?”
江珩心下一跳,忙來看賬冊,翻來翻去盤算,“哪里有出,不是全能合上嗎。”
金勝玉隨手指了指,“糊扇窗戶要二十兩,換三排瓦片要四十兩,侯爺,是你沒當過家,還是我沒當過家?若不是侯爺記錯了賬,就是有人在糊弄家主,說出來是誰,我現開發了他。”
江珩窒住了,支吾著說:“想是哪里弄錯了吧,明日再查賬不遲。夫人瞧,已經快子時了,今晚暫且把賬放一放……”
可金勝玉一句話便否決了,“不!這賬弄不弄得清,關系你我夫妻能不能做下去。”
江珩呆住了,“這怎麼……怎麼就這麼嚴重……竟是連夫妻都做不下去了……”
金勝玉說當然,“我是來掌家,好好過日子的,不是來給侯爺填窟窿的。侯爺今日虧空五十兩,明日又虧空五百兩,我手上沒有金銀鋪,挪不得那麼多的家俬填還。”說著直了直子,寒聲道,“我也不妨和侯爺明說,我既能和離一次,也能和離第二次,侯爺要是不相信,大可以試試。別說我新婚夜就你難堪,釘是釘鉚是鉚的,弄明白了,免得夜長夢多。”
早前沒過門,總要留些臉面兼施,如今既過了門,頭一天晚上就得立規矩,否則這江珩就擺不正自己的位置,還想著兩頭兼顧混日子,時候一長,難免把拖累另一個縣主。
可不是他的娘,來遷就他,給他屁,這樣的男人倘或不好好調理,將來苦的就是自己。也瞧出來了,江珩確實不是個能人省心的,就說賬上填不平的五百兩銀子,做賬做得那麼明目張膽,真當瞎了,看不出來?
江珩呢,簡直有些絕,其實自己心里有預,蒙騙不過去,但奢看在新婚頭一夜的份上,總不見得太過不留面。誰知道!誰知就是這麼厲害,立時就要現開銷,自己忙了一整天,說實話有些乏累了,可不上床,實在讓他苦不迭。
“夫人,咱們結這門婚事不容易,倘或巳巳知道了,又要為我們懸心。”
金勝玉油鹽不進,冷著臉道:“懸心的不是我,是侯爺。今日這五百兩,侯爺塞到哪里去了,原路給我拿回來,我不和你計較。可要是拿不回來,那今晚這新房沒有侯爺睡覺的地方,侯爺給了誰,便上誰那里過夜去吧。”
這還了得,要是新婚夜真去了妾室房里,那這門婚是砸定了,明日街上走著,被金至真攔住去路賞一頓老拳也是有可能的。江珩這會兒是不上不下,新婚妻子這里糊弄不過去,給了柳氏的錢又不好意思要回來,便在新房進退維谷著,說:“夫人,有什麼話,咱們明日再商談好不好?”
金勝玉冷笑了一聲,“侯爺還沒聽明白我的話?今日這賬弄不明白,我不與你做夫妻,天一亮我就回將軍府。也讓親戚朋友們評評理,你江侯是不是個薄寡的人,借我之手置辦好了府邸,就翻臉不認人了。”
江珩被弄得沒法兒,哀聲道:“我哪里是這樣的人……”
“那還說什麼?”毫不留面,扭頭吩咐邊上嬤嬤,“把侯爺請出去,送他去柳姨娘屋子里。”
那年,看見他,仿佛就已經中了她的毒,日日思念不得見,最後她嫁給了他的兄弟,他只望她能幸福,哪成想,她的夫君一登基,就將她打入皇陵守孝,既然如此,他不會在放過與她相守的每一個機會了,就算全天下人反對,又如何,他只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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