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寶珠掛斷電話后, 發了個定位給高博云。

　春節的第一天，大街上的車子難得這麼，高博宇一路開車過去, 暢通無阻。他沒用多時間便到了鄭寶珠家樓下, 按照給的樓棟信息找了上去。

　蘇明喜還坐在門口，態度一點沒見化。鄭寶珠給自己撥了個砂糖橘，抬眸朝蘇明喜看去一眼：“媽, 你不啊？要不要過來吃個橘子啊？”

　“我不吃！”蘇明喜盯著，冷笑了一聲, “呵, 虧你還吃得下去。”

　鄭寶珠喂了一半橘子到里，有些含糊不清地開口：“那是你自己要坐那兒的，又沒人你。”

　蘇明喜嘖了一聲, 在心里罵起了鄭寶珠爸爸。就知道他想不出什麼好辦法！

　正想到這里, 外面就有人敲了兩下門。蘇明喜也沒站起, 直接回過頭朝門外問一句：“誰啊？”

　門外響起一個年輕的男聲：“阿姨您好，我是來找鄭寶珠的。”

　蘇明喜扭過頭去看鄭寶珠, 眼神里著點審視：“你還找外援了？”

　“不是，就是我朋友過年來串門。”

　“什麼朋友？男朋友？”

　“……”鄭寶珠沉默了。高博云還在外面敲門：“阿姨，麻煩您給我開一下門, 我是來拜年的。”

　蘇明喜這才站起，從貓眼里往看了一眼。門外站著一個年輕男人，長得雖然不如曲直好看, 但也是端端正正干凈舒服的。他氣質比一般人好，也不像其他一些同齡人那樣不修邊幅, 看著是個注重生活質量, 經濟條件也不錯的男孩子。

　“你什麼時候認識的？”蘇明喜回頭看鄭寶珠。

　鄭寶珠含糊道：“就是最近啊。”

　蘇明喜看了他一會兒, 微微挪開椅子，把門打開。高博云手里提著一個禮盒，人還沒進來，先把禮盒遞了進來：“阿姨過年好，打擾了打擾了。”

　因為椅子擋在門前，門只開了一小半，高博云側著子進去，笑著朝蘇明喜打了招呼。鄭寶珠看他還提著禮，心想不愧是高導啊，在這麼急毫無準備的況下，還能周到地記得帶禮。

　蘇明喜把高博云的禮接過來，放到地上，關上門又把椅子挪了回去，在上面重新坐定。

　高博云看著這一系列的作，干笑著開口：“阿姨您這是？”

　蘇明喜道：“正在清理門戶呢，你來得有點不巧。”

　“哈哈哈哈。”高博云依舊干癟地笑著，看著蘇明喜道，“阿姨您真是會說笑，這大過年的，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蘇明喜仰起頭，細細地打量著他：“你是寶珠的朋友？”

　“是啊。”高博云說著朝鄭寶珠看過去，結果一眼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的曲直。他正疊著他無安放的大長，氣定神閑地剝橘子。察覺他在看他，他還微微抬起眸來，迎上他的目。

　高博云的表僵了一下，曲直的目有些銳利，看著實在不怎麼友好。

　他又呵呵笑了兩聲，心想自己今天真是闖了龍潭虎了：“這位先生不是寶珠的老同學嗎？你們這是……見家長了？”

　鄭寶珠扯了扯角，又想起他們那天在車上的談話：“他家就在這個小區，小學的時候就見過我家長了。”

　“哦……”高博云緩緩地點了下頭，目在他們兩人之間掃了掃。后的蘇明喜問他：“你跟寶珠是在哪兒認識的啊？我怎麼從來沒聽提過？”

　“哦，是這樣的阿姨，我是個導演……”

　“導演？”高博云話還沒說話，蘇明喜就拔高了音量，“那你來我們家干嘛？”

　由于蘇明喜氣場太強大，高博云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滿臉堆笑地道：“阿姨您別激，我今天來就是想和您聊聊寶珠的事。”

　“寶珠的事跟你有什麼關系？”蘇明喜說完，又反應過來什麼，“我明白了，寶珠拍的那部戲，不會就是你導演的吧？”

　“確實是我……”

　“那你走吧，我們沒什麼好聊的！”蘇明喜直接下了逐客令。

　高博云賴在原地沒：“阿姨，你們家的事我都知道……”

　“你知道什麼？”蘇明喜尖銳的眼神掃了過來。

　高博云又往后退了一步，跟片場那個罵起人來中氣十足的高導判若兩人：“我聽我爸爸說了一些當年的事……”

　蘇明喜眉頭擰了起來：“你爸爸？你爸爸又是誰？”

　“我爸是高天明，我高博云，也是《新月問心劍》的導演。”高博云見這次沒有打斷自己，抓時間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雖然我自己也還是個新人導演，但我相信我的眼還是不錯的。我在影視城第一次見到寶珠的時候，就覺得特別有靈氣，外形條件也非常好，是個很有潛力的演員。雖然在《新月問心劍》里只是個小配角，但我其實已經在著手準備新的電視劇了，并且有意想請來當主角……”

　蘇明喜聽到他爸是高天明的時候，就愣住了，后面他說了些什麼，本沒有聽進去。等高博云嗡嗡嗡的聲音在耳邊消失時，眼神才重新聚焦，看著對面的這個年輕人：“你說你爸是高天明？就是《春日不再》的導演高天明？”

　“是……”高博云點了點頭，還想繼續說什麼，就見蘇明喜忽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屋里的三個人都好奇地盯著，蘇明喜去了臺，出來的時候，手里拿著一把大掃帚。

　“你爸是高天明是吧？”蘇明喜說著，掃把就往高博云上招呼，高博宇愣了片刻，抱著腦袋躲開了這來勢洶洶的一擊。

　“不是，阿姨，有話好好說！”高博云抱著頭在客廳鼠竄，那狼狽的樣子像極了當年在小學門口抱頭鼠竄的鄭寶珠。

　鄭寶珠和曲直反應過來，也上前趕攔住了蘇明喜：“對對，媽咱們有話好好說，你先把掃把放下！”

　蘇明喜漲紅了臉，即使被人攔著，也還是舉著掃把，力在空中拍打著：“我跟他沒什麼好說的！他竟然還敢來家里找你？當年明就是因為演了高天明的電影才自殺的，現在你又來找我兒演戲！我們家是欠了你們高家嗎！就指著我們一家霍霍是吧？！”

　“阿姨，誤會，真的是誤會！”

　“沒有誤會！你給我滾出去！”

　“好好，我馬上滾！您別激啊！”高博云抱著腦袋，一溜煙從客廳跑過去，推開椅子打開門鉆了出去。蘇明喜跟著上前在“砰”的關上門，又在椅子前坐下了。

　手上還拿著剛才打高博云的掃把，這麼往地上一杵，更像關公了。

　高博云來之前沒想到鄭寶珠的媽媽火力這麼大，這一下子給他整懵了。他在門外來回踱步，最后還是拿出電話給高天明撥去了個電話：“爸，我遇到了點麻煩，可能要你出面解決才行。”

　“……”高天明沉默了一會兒，著聲音開口道，“你不會又讓我去派出所提人吧？高博云你現在可年了，自己的事自己解決。”

　“你說的哪兒跟哪兒啊！我高博云長這麼大，就吃了那一次虧，你還得記一輩子是吧？”

　高天明呵了一聲：“你值得啊。”

　“……”高博云兀自緩了口氣，穩住緒重新開口，“我今天找你可是說正事的。昨天我們發了定妝照，結果鄭寶珠的家人看見了，我沒想到他們那麼反對演戲，現在被媽媽關在家里，我就說我來給阿姨做做思想工作吧，結果……”

　“結果被人打出來了？”

　“……”高博云頓了一下，“你怎麼知道？”

　高天明也頓了一下：“因為我當年也差點被他們打出來。”

　說差點，是因為當時在蘇明的葬禮上，如果不是為了不鬧得太難看，他早就被打出去了。

　高天明這話說完，高博云那邊好半天才又有了聲兒：“所以你來也沒什麼用是吧？”

　高天明思考了一下，跟他道：“這事我去確實也不合適，你先回來，我會想辦法解決的。”

　“你有什麼辦法啊？”

　高天明道：“找個更合適的人去。”

　屋子里，鄭寶珠跟曲直又坐回了客廳里，一時半會兒都沒有人說話。蘇明喜現在膛還有些起伏，看樣子剛才是真的氣壞了。

　《春日不再》是蘇明拍的最后一部電影，在電影里飾演了一個郁郁不得志的畫家，這個畫家的一生都可以用悲劇來形容——有個不幸的年，遇到了一對不負責任的父母，而畫畫是唯一可以治愈的事。可是長大后才發現，畫的東西本不值錢，的作品總是不被市場看好。再后來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欣賞的人，兩人一起度過了一段快樂的時，那個男人是的初。可到頭來發現男人早就結了婚，他說的一切不過都是謊言。畫家終于徹底對這個世界失了，在那個明的春天，選擇了用劇毒料“黎綠”結束自己的生命。

　這個電影當時在院線上映時，因為蘇明恰如其分的細膩演繹，在電影院看哭了一大片人。

　悲劇總是比喜劇更加震撼人心。

　可是沒過多久，蘇明自己也自殺了。

　沒人能說這件事跟演了這部電影沒有一點關系。

　演員把一個角演活了，是不是同時代表著找不到自己了？鄭寶珠跟蘇明一樣，細膩，共力強，導演都說們有靈，可就是因為這樣，他們更不能讓寶珠再去演戲了。

　這種事在他們家再發生一次，誰都承不住。

　“媽。”鄭寶珠小心翼翼地喊了蘇明喜一聲。蘇明喜抬眸朝看過去，鄭寶珠抖了一下，笑瞇瞇地跟說：“現在時間也不早了，差不多該做飯了。”

　“呵。”蘇明喜冷哼了一聲，看著道，“還想著吃飯呢？昨天剩的菜不，中午隨便熱熱就能吃。”

　鄭寶珠道：“昨天剩下的，大多都是臘菜，我們還是再做兩個新鮮菜比較好吧？而且飯也沒有了，還得煮飯不是？”

　“要煮自己煮，別在我面前耍什麼小心思。”

　“……”鄭寶珠笑著道，“行啊，我做就我做，今天中午讓你們見識見識我的手藝。”

　鄭寶珠說著就進了廚房，曲直也跟了進去。鄭寶珠穿上圍，看了他一眼：“你跟進來做什麼？”

　曲直道：“我幫你打打下手。”

　“不用。”鄭寶珠朝媽媽的方向看了看，跟曲直說，“你不如出去跟我媽媽談談心，你也知道從小就喜歡你，說不定你跟聊聊，就把的思想工作做通了呢？”

　“……我覺得可能不大。”他覺得鄭寶珠這是過分樂觀了，“不過我可以再去和聊聊。”

　“那就我的未來就給你了！”

　“……”曲直的了，表出一丁點不自然。常年看慣他面無表的冷臉的鄭寶珠，很敏銳地捕捉到了他表上細微的變化：“怎麼了？”

　“……沒怎麼。”曲直說完這句，轉走出了廚房。

　他和蘇明喜談心的時間，鄭寶珠煮上飯，做了兩道菜出來。放在圍里的手機震了下，鄭寶珠拿出手機，見是高博云給發來的消息。

　高博云：你們現在怎麼樣？

　鄭寶珠：曲直在跟我媽談心，我在廚房做飯。你回家了嗎？

　高博云：我還在你家門口[微笑]

　鄭寶珠：Σ(⊙▽⊙你沒走？

　高博云：沒有，我看蘇阿姨那麼大的火氣，想著等會兒要是事態惡化了，我還可以在外面搭把手

　鄭寶珠：……你不冷嗎？

　高博云：可以說是又冷又了[微笑]從沒見過我這麼卑微的導演[微笑]

　鄭寶珠：……我跟我媽說一聲，讓你進來吃午飯。

　發完這條消息，就走出廚房，笑瞇瞇地著蘇明喜，然后湊到曲直耳邊低聲問他：“你們聊得怎麼樣了？”

　曲直也跟著低了聲音：“思想工作沒有做通，但蘇阿姨現在心好了些。”

　“那就好，已經算是階段的勝利了。”鄭寶珠跟他說完，就甜膩膩地沖蘇明喜喊了一聲，“媽。”

　蘇明喜皮疙瘩都差點被喊出來，警惕地看著鄭寶珠，不知道又想出了什麼鬼點子：“有事直接說事。”

　鄭寶珠道：“高博云，就是被你打出去的那個，他還在門口沒走呢。要不你讓他進來也吃個午飯，你說大過年的，孩子一個人在外面又冷又的，多慘啊。”

　蘇明喜正想說話，鄭寶珠就趕接著道：“我知道你對高天明導演有意見，但人家也只是個導演，拍戲就是人家的工作。小姨的事，不能就賴到人家頭上了吧？退一萬步說，就算這件事高導真的難辭其咎，那跟他兒子也沒關系啊，當時高博云還是個小孩子，他什麼都不知道。你看，你剛剛已經把人家打了一頓了，至讓孩子吃口熱乎飯吧？”

　“……”蘇明喜沉默了半晌，有時候覺得寶珠跟明很像，可有時候，又覺得們兩個一點兒都不像。

　明要是有一半的口才，小時候也不至于被人欺負了只會哭唧唧回家找大哥。

　“算了，你要他吃飯就吃吧。”蘇明喜最終還是做了讓步，“反正我在路上看到流浪狗也會喂一喂。”

　“……得嘞。”鄭寶珠笑著幫高博云認領下了“流浪狗”，“那您挪挪位置，我給他開門。”

　“不用著你。”蘇明喜怕借機逃跑，了沒有一下，“你回廚房接著做飯，我會幫他開門的。事先說好，吃了飯就讓他回去，否則別怪我又打他。”

　“好的好的。”鄭寶珠拿著手機，退回廚房給高博云發了條信息，“恭喜，娘娘答應開門施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