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服得兩眼都瞇起的楚陌, 放下書側過環抱住媳婦。安安把人想得太簡單了,詹母哪是昏了頭?這其中多的是權衡,不過占主的還是唐家的態度。只他們錯估了吉彥、吉欣然…還有瘸的黃氏。
“家里近幾年的賬,你已經過了一遍了, 有什麼?”
可多了, 吉安指往上推風池, 按天柱:“咱家可真是種田大戶, 還有各種鋪子, ”雖然全在小地方,但位置可都相當好, “你可知,當初汕南河道開挖的時候,我就在想柴河那里的河灘地?”
“現在不用想了, 家里有。”楚陌也給摁一摁脊椎骨。
“咱家在通州府還有六間鋪子。”才理一天賬的時, 吉安都驚呆了,楚家哪里是小富?不過第二天便麻木了。
也是通過理賬,再一次見識了人與人之間的差別。辛語打算盤, 起始不甚練,兩眼還分一只給算盤。半天過去, 眼盯著賬,左手翻賬本,右手飛快地撥珠子。一旁的雖然也不差,但用的都是手劃拉,畫的還是阿拉伯數字。
“京里沒鋪子。”楚陌在想日后若長居京城, 還是要在京郊置莊子,不論大小,閑時有個奔就好:“讓辛語去前院跟著周明跑幾天。”
吉安蹙眉:“辛語快十三歲了, 是大姑娘,怎好跟著周明到跑?”
“可辛語也是你的大丫鬟。”楚陌抬頭上媳婦:“你都讓綠云把庫房的鑰匙給了,日后必是要照管著你的嫁妝,輔佐你理家。只目前行事上還不夠謹慎嚴,需再加鍛煉。”
手下加勁兒,吉安思慮了片刻道:“一會我問問。”
楚陌見這般,心里不泛酸:“辛語不頂事,有的你忙。你忙得腳不沾地,那還有空管我嗎?”
指頂在他天池上,吉安進他盛滿委屈的眸中,不由發笑:“知道了,你最重要。”
“不然呢?”楚陌得意:“你自己說的,”掐尖嗓音學起了吉安那天在馬車里控訴他的調,“我嫁給你,是要跟你過一輩子的。”
怪聲怪氣,吉安拍打了他一下:“不許學。”
“我被你摁在車廂底磨啊磨,還不敢反抗……”
“那能怪我嗎?有人明知自己有錯,還想死皮賴臉蒙混過去。我不發作,讓你以為我好哄好糊弄?得你…好好看書,每日里我再忙都給你又又摁,不給我考出個名堂來,看我怎麼收拾你哈哈…不要撓我哈……”
“摁脖頸哪夠?你得親親我,給我灌點氣。”楚陌抱著人坐到上,立馬閉上眼乖乖等著。
吉安摟著他的脖頸,看過他帶笑的眉眼,面上漸漸歸于和。將臉過去,蹭了蹭,輕嘬他的。
現在他是好好的,可腦中一直有一雙寒冽的眸子揮之不去。有想過去找太爺問問楚陌娘親的事,可…怎麼問?
而且太爺年歲也大了。
拇指了他的額際,吉安捧著他的臉又重重地嘬了幾下:“晚上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你吃什麼我吃什麼。”楚陌埋首在的頸窩,深嗅著融了他氣息的清香,心中無比安寧。
了八月,天就涼爽了。初三晚上,吉安兩口子抵達遲陵縣縣學十三園。初四一早,二人就回了棗余村。
“我還以為你們明天才能到。”
“大嫂。”吉安彎。
從大菜園挖小菜回來的朱氏,快步走著:“我老遠就瞧見你們馬車了,只覺悉,但又不敢肯定。”歡喜地迎上去,一邊還朝著院門喊,“爹娘,當家的,小妹回來了。”
正屋里吉孟氏早聽著聲了,帶著個小“隨從”往外,沒走到院門口,就見大兒媳領著兩人進院了:“怎回來也不人來吱一聲?”
“娘,”吉安快步上前挽住,細觀氣,見紅潤不疲乏才安心。就怕三房的事再擾到兩老:“爹呢?”
“在后院。”
楚陌手里空了,笑著沖岳母拱禮:“娘。”
“噯。”吉孟氏笑得慈和,看閨和婿是越瞧越覺登對。兩人也沒失,雖婿親前有點皮,沒翻墻頭喂狗,但不往外招惹,不像三房那個……之前說哪哪都好,現在好在哪?
這眼瞧著都快親了,鬧那麼一出。照著的意,還是該把親退了,沒這麼來事的。
“小姑,小姑父。”跟在后的欣欣,見他們都喊完了,終于出聲喚人。
吉安早等著了:“欣欣,”小胖丫文靜了不。
“給你帶松子糖和栗子糕。”
安安毫不猶豫扎進后河口救小丫的畫面還歷歷在目,那是他第一次見一個人為了另外一個人拼命,目的僅僅是想救。他羨慕小丫。楚陌上前,低頭問:“針線學得怎麼樣了,還扎手嗎?”
欣欣搖頭:“不扎手了,我前天給我爹了一個繡囊。”
聞言,吉孟氏抬手捂臉,笑著道:“你的那繡囊只能裝串銅錢,銀角子裝幾個幾個。”就這老二還掛腰上在家里轉了一天。
“不錯了。”楚陌了混了紅布條編的小辮子:“我們再接再厲。”
欣欣重重地點了點小腦袋:“欣會和姑一樣厲害的,到時給小姑父上繡大蝴蝶。”
“噗……”
朱氏樂了:“你小姑父穿不著,給你爹繡,你爹肯定樂意穿。”瞧著小欣欣,就想回去抱孫,“我趕把菜洗洗,你們進屋說話。”
楚陌也覺好笑:“那小姑父先謝謝你。”和姑一樣厲害?目下落,定在小丫那十乎乎的小指頭上,手拉過姑的手,指若青蔥一般。他給看過了,自己這輩子該是穿不到大蝴蝶長袍。
一眼就知他在想什,吉安笑哭不得,回手輕輕拍打了他一下:“你還小?”
“我家姑娘還沒膘,你別這麼早就看扁人。”吉俞從后院回來便見這一幕,笑著上來撥開楚陌還玩著他閨小花辮的手:“你也給自己閨留條后路,萬一…我是說萬一盡挑你兩不的地兒長。”
楚陌扭頭看向吉安:“二哥,哪里不?”
吉安把臉朝向二哥,等著話。吉俞看看小妹,又瞅瞅小妹夫,一把拎起閨抱著:“走,我們不跟這兩玩了,他們盡會欺負人。”
“你也給自己閨灌點迷湯。”吉孟氏笑著斥道:“講點實話。”
“娘,您不懂。兒子教了十多年蒙學,太了解小娃子了。他們就不能打擊,只能鼓勵。越鼓勵勁兒越大。”吉俞拍了拍腰間:“我五歲的閨給我了繡囊,差嗎?我就沒見過比咱更優秀的。”
吉孟氏聽不下去了,拉著閨進屋去:“你在這繼續賣瓜。”
“二哥,”楚陌很認真地道:“你是個好父親。”睜著眼瞎話一句接一句,瞧把小丫聽得小臉都紅了。
這話中聽,吉俞掂了掂他姑娘:“妹夫,你也學著點,遲遲早早都有這一天。咱痛并快樂著,也就小時玩幾年。等娃兒長大了呵……”兩眼往西廂三房,“離心離德,老子娘說啥,不想聽的一句都進不去耳。”
楚陌順著他的目看了一眼,斂下眼睫,彎笑之:“爹和大哥呢?”詹家這門親事,也不盡是吉彥一人說了算,關鍵還在吉欣然。
“在后院,去瞧瞧吧,大黃招了條母狗回來,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大哥說腹中有小狗崽子了,爹正對著書在看。要是有小狗崽子,那就得將兩條狗分開喂。”
正屋里間,吉安隨娘到炕邊坐:“怎麼不見三哥?”
“他去縣學尋師座了。”吉孟氏嘆了一口氣,手在兒手背上:“你說這都什麼事?詹家那事鬧出聲了,瞞不住才來這告罪。然丫頭沒鬧,忍著聲,兩掛眼淚跟開了河口似的,刷刷往下流。
老三跑過來問我和你爹,你爹與我是一個想頭,把親退了。就是嫁給普通點的,也不能這委屈。再者這委屈哪天又到頭了?那姑娘有親姑撐著腰,就算是個妾,然丫頭能拿怎麼樣?只能供著。”
吉安皺眉:“三哥心里有主意,就不該來問你們。問了不聽,又何必多此一舉?”
“何止他有主意?然丫頭和娘兩眼都長頭頂上,一心想著一步登天,哪愿意尋常門戶?”吉孟氏一肚子氣:“你瞧著吧,等兩人完親,還有的鬧。就陪著上京這事,那唐氏若要執意留下然丫頭侍奉,然丫頭還就走不了。”
婆母兒媳,一一個準。
“這都是自己擇的路,您就別跟著心了。”吉安幫著娘理了理鬢邊的碎發:“在閨中時,不是看著您‘欺辱’娘嗎?等嫁了,親經歷了,就該明白事兒了。”
吉孟氏自嘲:“說是不跟著心,但總管不住自個。”轉眼看向兒,“那唐家也不是個要臉面的,閨出了那樣的事,若放旁人家掩還來不及。他家倒好,就差跑上門來告訴。”
“這是指著三哥去退親。”吉安笑笑。
“我還真希他們如了愿。”吉孟氏長吐一口氣:“這回事,也我和你爹看出來了,詹家不是好相與的人家。詹唐氏為著娘家侄,幾天沒吃,詹云和他爹在小妾房里過,去瞧都沒瞧一眼。
據說他當年沒考中舉人的時候,花用的大半是詹唐氏的嫁妝。中了舉之后,也沒消停,考了三回會試沒中,參加揀選。往上通路子,靠的也是唐家的錢財。后來功進了府學,眼里沒唐家了,納妾,一個不夠還兩個。”
“他們都不是您。”吉安覺家那口子說得很對,利字有幾人能看?
“不說了,越說越沒勁。”吉孟氏摟住閨:“一代管一代,我只管我閨日子過得好就行了。這次回去,你們就該收拾東西上京了。”
吉安點頭:“辛語跟著我理賬了,這次沒回來,是隨外院大管事去巡田了。”
“那丫頭心眼實,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吉孟氏有點慶幸當年一時心,捎帶上辛語,不然閨遠嫁,邊連個心的人都沒有。
“心眼是實。”吉安笑道:“現在可是我院里的大丫頭,前兒回來還跟我說,大管事帶去牙行了。牙行里的人牙子手上都有好幾十上百人。見識多了,就是不一樣。”
辛語懷疑上藍花了。
藍花十五歲,長得一般,看布膳那工夫,就不是普通丫鬟能做到的。楚陌在屋里,藍花從不往前湊。而且只要與楚陌一道用膳,藍花就不會給布菜。
早就生疑,也早把事與楚陌說了。楚陌回了,當初太爺一共選中九個丫鬟帶來三知院。他只挑了藍花,旁的都是太爺選的。
他挑的確實是最規矩,也是里子最深的一位。
吉孟氏看著閨,親有兩月了,這次回來,樣貌沒什變,但氣韻了。眉眼間多了一溫婉,可見婿沒鬧。
被娘瞧得面上生熱,吉安歪到肩上:“娘,您跟爹新婚時有吵過架嗎?”
心中一,吉孟氏沒多問,笑著直白答道:“怎麼可能沒有?剛親那會我們還與你爺大伯他們住一塊,沒出一月,我與你爹拌了三次。在你大伯娘那的氣,全撒在他上了。”
吉安笑道:“我跟楚陌也吵過了,不過吵完當場就好了。”也是他及時打住了,不然肯定要生大氣。
吉孟氏凝眉:“丫兒,娘不是偏著婿,只是覺兩口子過日子,鬧了別扭,咱不能把錯全栽在對方頭上,自己也得想想是不是哪里有不對?他惜你歸惜你,咱們得明理。”
“您說得對。”吉安抱住娘。
“當然了,咱若沒錯,也別委屈自個。”吉孟氏拍著閨的背:“娘希你們都好。”
“會的。”
“你要給然丫頭添妝嗎?”吉孟氏記著老三那九十九兩銀呢:“我和你爹打算給一百零一兩,原本是想三十畝地的,但現在不了。”
吉安輕眨了下眼:“我親時,詹家老太太添了一套金頭面,我也給添一套差不多的。另附一只金鑲玉項圈,算是全了我與的姑侄分。日后與詹府就走禮,不打算有什大往來。”
“隨你。”吉孟氏沒意見,姑娘都是楚家人了。手沒那麼長,不到楚家去。
后院檐下,欣欣大仰著腦袋,手舉高高:“小姑父,你吃糖。”
才看完兩只狗的楚陌,盯著那只白白胖胖的小手著的松子糖,遲遲下不去:“你自己吃。”
“不吃嗎?欣洗過手。”
見他搖頭,欣欣不跟他客氣:“那我吃了。”看著人,將糖塞里,“謝謝你小姑父。”
“你剛已經謝過了。”楚陌忍不住又去的小花辮,這丫頭長著長著,眉眼間竟有了一安安的影子,尤其是那雙眉。雖然淺淡了點,但眉形與安安一模一樣。
欣欣將里的糖頂到一邊,認真道:“剛是謝謝您和小姑給欣帶糖,現在是謝救命大恩。”
聞言,楚陌不挑眉:“救命大恩。”
“嗯,爹娘告訴欣,欣下雪天掉大河里去了,是您和小姑跳下河把穿著大棉襖的欣救上來的。”小丫頭抱拳,深鞠躬頂到楚陌的膝蓋骨:“謝謝小姑父,欣會孝敬姑。”
嗯,謝小姑父,孝敬你姑。這胳膊肘可真是一點不往外拐。楚陌蹲下:“不是大雪天,是初冬。”
“初冬是什麼時候?”欣欣直起。
“初冬就是冬天剛來時。”
“冬天就是下雪天啊。”小丫頭擰起小眉頭:“我爹說的,冬天就是要下雪的天。”
這話錯也不錯。楚陌轉眼看向還待在犬舍那的吉俞,他教娃娃的時候,能不能把話講清楚,回過頭來:“冬天剛來時,寒意還沒攢夠,下不了雪。你掉下河的時候,天冷但沒冷到夠下雪。”
欣欣盯著小姑父,久久才點下腦袋:“欣懂了。冬天下雪就是大牛下小牛,大牛要嗯嗯……很久才能把小牛生下來。欣是冬天嗯嗯嗯的時候,掉下大河的。”
這…楚陌竟無話可說,找來的吉安不笑出了聲,楚大解元啞口了。
用完午飯,吉安帶著兩只木盒去了三房。吉欣然還在足中,見到吉安一點不意外,扯起角屈膝行禮:“小姑,您回來了?”
快兩月沒見,吉欣然清瘦了不,眼下泛青,想來是夜難安眠。吉安將兩只盒子放到桌上:“恭喜你了。”
樟雨嬤嬤奉了茶,將禮捧起退到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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