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也是我們的不是。”母親滿臉通紅，十分不安：“按說我們昨天回來就應該去給老夫人請安的，只是昨天我們剛回來，手上事多，就沒能過去。原打算今天早上給老太太請過安之后就去長房的，可沒想到……老太太院子里有事，又耽誤了。”

母親頓了頓，神平靜了不：“可不管怎麼說，都是我們不對。讓老夫人昨天白等了我們一場不說，還讓嬤嬤你親自跑一趟。等會我親自去跟老夫人賠禮道歉。今天晚上我們沒有安排，就勞老夫人費心了，還請嬤嬤在老夫人面前幫我表達謝意。”

顧重看著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長房崔老夫人是通達理之人，前世自己名聲那麼壞，長房崔老夫人還愿意在逆境的時候幫一把。今天母親這樣真誠地道歉，長房崔老夫人定然不會責怪的。

果然，丁嬤嬤道：“四夫人不必擔心，老夫人并未生氣，否則也不會讓我跑這一趟了。我這就回去了，老夫人邊離不得人的。”

“那我就不虛留你了。”母親站起來，親自送丁嬤嬤到門口。

又讓伍嬤嬤送丁嬤嬤出門，這才轉回到屋中。

母親則拉起顧重的手，對說：“囡囡，我們下午去長房老夫人那邊請安。老夫人娘家山東崔氏是詩書族，老夫人知書達理，年輕的時候也是有名的才。是母親失禮在先，等會我們去了，你一定不要調皮。要跟老夫人好好說話，知道嗎？”

“嗯。”顧重重重地點頭：“母親，你放心好了。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會好好跟老夫人請安問好的。”

“真乖！”母親了顧重的頭：“快去睡午覺，等醒了，我們收拾一下就過去。記得讓綠蘿給你打扮的漂亮些。雖然沒有分家，但畢竟是兩個房頭，萬萬不可再失禮了。”

“那我把梳篦挑一套帶著，我記得大堂姐跟大姐姐一樣，都喜歡詩作賦，那我就送那套春花秋月夏風冬雪四季風景花樣的吧。”顧重道：“我想大堂姐一定會喜歡的。還有蕤大堂嫂，我就送那套十二生肖的吧。”

“是。”母親笑道：“你果然越來越懂事了。你要是不提醒，母親都忘了呢。既然你送東西給你大堂姐了、蕤大堂嫂了，那其他人那里，就由我來送了。”

母兩個商量好之后，就各自回房休息。

午休過后，綠蕪果然將顧重打扮一新。

母親也特意打扮了一下。

穿著紫繡葡萄紋的立領褙子，酡紅繡花鳥的馬面。

青攏起，梳翻疊圓鬟髻，出潔的額頭，越發顯得母親皮白皙，容貌姣好。

發髻上簪著雙銜心墜小銀釵，隨著母親走而搖曳生姿，讓母親那原本就的杏眼瓊鼻，柳葉彎眉越發人。

此時的母親一掃旅途的辛苦勞頓，令人眼前一亮。

顧重有一個好皮囊，也知道自己的確是長得好看。

可此刻看了母親才覺得母親比好看太多了。

不由喃喃自語：“母親，您可真是漂亮。”

顧重呆呆的樣子取悅了母親，上前拉了顧重的手，笑道：“別看了，咱們快走吧。”

父親也啞然失笑：“這孩子，怎麼呆呆的。”

一行人出了院子，來到長房。

一進長房的院子大門，顧重就問到一濃濃的藥味。

顧重蹙著眉頭，認真辨別這里面的藥材，當歸、陳皮、黃蓍、人參……

這是人參養榮湯的味道。雖然有所加減，但顧重可以肯定，原方就是人參養榮湯。

崔老夫人住的禧榮院，有個梳著雙丫髻名黃鶯的小丫鬟領著們去。

顧重就忍不住那領路的丫鬟：“老夫人子不適嗎？”

“老夫人康健朗，并無不適。”黃鶯微微一笑，出兩個淺淺的酒窩：“這是給大爺熬的藥。”

見顧重臉出不解的神，黃鶯又道：“不是嶸大爺，而是蕤大爺。”

顧重聽了，就恍然大悟。

黃鶯口中的蕤大爺是長房的嫡長孫-顧葳蕤。

沒想到他居然還活著。

長房崔老夫人嫁給長房老太爺之后，剛過三個月，長房老太爺就過世了。爵位傳給了二房老太爺。

兩個月之后，崔老夫人發現自己不適，請了大夫來才知道已經有了四個月的孕。

崔老夫人生下了丈夫的腹子，就是長房的已故的大老爺顧占英。為了跟次房的大老爺顧占鵬區分開，人稱英大老爺。

英大老爺子也不是很好。他膝下有一兒一，兒子顧葳蕤，兒顧重芳。

英大老爺是五年前去世的。

崔老夫人先后經歷喪夫與喪子之痛，因此十分疼這一雙孫子孫。

雖然疼，卻不溺，顧葳蕤與顧重芳都被教育很好。

前一世，顧重的記憶里只有顧重芳這個大堂姐，對于顧葳蕤這個大堂哥，沒什麼印象。只知道，這個大堂哥剛親沒兩年就病故了，留下大堂嫂一個人。后來，大堂嫂從顧家旁支過繼了一個嗣子。

前一世對顧家的事都不怎麼上心，因此并不知道大堂哥去世的的時間。不過如今大堂嫂已經進門了，恐怕也就是最近一兩年的事。

難道大堂哥現在就已經病了？這人參養榮湯主治脾肺氣虛，氣雙補。如果對癥，估計大堂哥很快就能痊愈了。

可怕就怕不對癥。

顧重想著上一世英大堂嫂形影凋零，孤一人的清冷樣子，心里就有些擔心。

顧重沖黃鶯微微一笑：“大堂哥是什麼時候病的？這藥吃了多久了？”

“不知道。”黃鶯搖了搖頭，想了一會道：“好像很久了，蕤大爺經常病，這藥就沒有斷過。”

“你蕤大堂哥不好，打從三四歲開始就一直如此。”母親瞥了顧重一眼，有些告誡的意思：“延醫問藥不知道花了多功夫，卻一直斷斷續續時好時壞，總不見好利索。這事總有老夫人心，你小孩子家家問這麼多做什麼。”

顧重可以覺到，母親有些不高興。

自己關心蕤大堂哥并沒有什麼不對，母親絕不是不讓自己關心蕤大堂哥的意思。

母親卻跟黃鶯說著其他的話，無外乎是問老夫人好不好，家中有沒有什麼事之類的話。

看著母親故意岔開話題，顧重有些明白，母親好像不希自己問跟醫有關的事。

想起之前在泊頭鎮，自己說以后要做大夫行醫被母親狠狠訓斥的事，心里閃過一憾。

這憾也只能一閃而過，因為到了老夫人的禧榮院，顧重連忙打起神來。

丁嬤嬤提前得了消息，親自在門口等著了，見們來了，就笑著迎上來：“老夫人也剛起呢，可巧四老爺跟四夫人就來了。大夫人與大小姐也在呢。”

說著，丫鬟打起石青寶相花紋的簾，一行人走了進去。

因為孀居，所以，崔老夫人的屋子布置的十分低調。沒有那麼多花花綠綠的東西點綴，可清一的紫檀木家還是昭顯出了侯府的底蘊。

不，應該是世家名門的底蘊。這些家什都是崔老夫人的嫁妝，娘家是山東詩書族，朝中做之人很多。

“可算是回來了。讀萬卷書不如行千里路，你們這一去就是三年，可是長進了不了。”

崔老夫人坐在上座上，含笑看著顧重與父親母親一起給磕頭行禮。

父親與母親站起來，兩個人臉上都有些慚愧之：“哪里有長進，連給您請安這樣的事都耽誤了，實在是愧疚的很。”

“好了，你們這不是過來了嗎？誰還能時時沒一丁點錯。”崔老夫人擺擺手道：“我并不是那種捉到錯就不饒人的，過去的事就揭過去吧。你們要是再說，老婆子我可就生氣了。”

崔老夫人穿著檀的寶相花紋對襟褙子，墨綠子。通上下干干凈凈，除了頭上的素銀扁簪，再無其他配飾。

沒有華貴的飾，可舉手投足間那爽利大氣強干的氣息卻撲面而來。

顧重見如此，就打心眼里佩服。如今當家的是葛老夫人，可顧家上上下下提起崔老夫人誰不豎大拇指？

人活到這個歲數，就應該像崔老夫人這樣世事明卻又豁達地活著。

崔老夫人的下手坐著英大老爺的發妻吳氏，為了跟慶侯大夫人郝氏區分，府里的人往往稱呼為英大夫人。

旁邊站著一個穿鵝黃裾的，容貌姣好，微。

得到崔老夫人的示意，連忙過來對著父親與母親行禮。

顧重認得，這位就是大堂姐顧重芳。

因為長房沒有男子，崔老夫人跟英大太太雖然是至親但也男有別，父親了個面就去了外院書房。

他一走，屋子里的氣氛就比剛才輕松隨意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