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長辦公室。

　頭發半白的龔院長把門關上，來到桌前拿起紅聽筒，開始撥號。

　不久后，電話通了。

　接電話的是周容，“喂，你好？”

　龔院長說：“周容嗎，我找文老。”

　周容一下子就聽出了對方是誰，也不問什麼事，只是說：“龔叔，你稍等下。”

　周容把聽筒擱桌上，來到文老爺子臥室門口喊：“爸，瑞金醫院的龔院長找你。”

　“知道了。”里面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

　一分鐘不到，文老爺子出現了沙發前，“大半夜的，你不睡覺，找我什麼事？”

　龔院長說：“文老，我跟你講一件事。”

　看著兒媳婦倒一杯茶放自己跟前，看著兒媳婦進了臥室后，文老爺子坐下：“你講。”

　龔院長把文慧住進醫院的事詳細說了一遍，說完后不再做聲，靜等電話那頭的反應。

　畢竟這事著不尋常，文家唯一的掌上明珠急送醫院了，但文家嫡親卻一個都沒來，要不是龔院長同文老關系匪淺，也不會打這個電話。

　文老爺子反應不慢，龔院長能想到的事他都想到了，朝兒媳臥室方向看了看，把洪亮的聲音收起，小聲問：“誰送去的？”

　龔院長說：“xx聯系的我，直升機送過來的，一起來的有一男一，的我不認識，男的應該是那位大作家。”

　文老爺子聽到“大作家”三字一點都不意外，不過還是確認了一遍：“寫“人世間”的那位？”

　龔院長瞄一眼桌上擺放的“人世間”：“就是他。”

　文老爺子端起茶杯喝一口，“慧慧問題大不大？”

　他之所以如此鎮靜，那是因為他知道孫的病不致命，要不然龔院長的口氣不會是這樣，第一句就會直陳要害。

　龔院長告訴他：“急闌尾炎，安排了醫院最好的醫生在手。”

　文老爺子道：“我過來一趟。”

　說完，文老爺子把茶杯放下，把聽筒放回去，在沙發上一不地坐了兩分鐘，隨后他起走回臥室，換下睡，穿上出門的服，往門口走。

　只是才走了不到三步，文老爺子又停住了，接著轉盯著床頭柜上的相框發呆。

　相框有些老舊，里面是一張年代久遠的黑白照，照片上是一個知書達理的，臉上洋溢著青春的笑容，十分漂亮，一看就知道是舊時代向往新社會的知識型青年。

　盯著照片瞅了好半天，末了文老爺子出了門。

　....

　另一邊，醫院。

　手結束了。

　門開瞬間，張宣就迅速圍過去問醫生：“醫生，況怎麼樣？”

　認出了這位是誰，醫生不敢拿大，笑著說了四個字：“一切順利。”

　一切順利就好，張宣心里徹底沒了負擔，誠摯地表達謝之意：“謝謝你。”

　文慧被推出來了。

　見他傻傻地跟在旁邊盯著自己，臉有點蒼白地文慧勉力一笑，“我沒事，你放心了吧。”

　張宣手抓著的手，重重嗯一聲。

　跟著來到病房，護士長很客氣地對張宣講：“先生，病人剛完手，有點虛弱，需要休息。”

　本來不是大手，用不著這麼小心翼翼，可醫生護士都知道這位文小姐份不簡單，而且院長還親自囑咐了他們，所以不敢打一點馬虎眼。

　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人家也是為了文慧好，張宣點點頭，對文慧說：“那你先休息，我在外面等你。”

　沒想到文慧指指旁邊的座椅：“你在旁邊坐著陪我，我有些困，我睡會兒。”

　見狀，護士長沒再讓他出去，只是吩咐讓他盡量保持安靜。

　四目相視一會，張宣輕聲道：“你睡吧，我哪也不去，就在這陪你。”

　文慧恬靜地看他幾秒，慢慢閉上眼睛。

　可能是太過疲倦的緣故，呼吸細膩勻稱，很快就陷了沉睡當中。

　張宣把手機調靜音，沒敢發出任何響聲，就那樣安靜地注視著，視線在烏黑的頭發、漂亮的眼睛、好看的鼻子和小巧一一掠過，心里沒來由的一陣滿足。

　他覺到，文慧似乎不再排斥自己，兩人之間近了很多。

　這種覺以前只有在雙伶和米見上得到，沒想到會在文慧上出現，而且還出現的這麼快。

　心滿的人總是覺著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半個小時過去了。

　不知道是掐著點還是怎麼來著？半個小時一到，文慧準時睜開了眼睛。

　張宣關心問：“覺怎麼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文慧說：“不用擔心，好。”

　接著又道：“你別那麼遠，離我近點，我想近距離看著你。”

　張宣把凳子搬過來挨著床，笑著解釋：“我怕呼吸聲太大吵醒你，所以搬開了些。”

　文慧沒接話，就那樣凝視著他，許久過后，緩緩出右手在他左臉上，輕輕挲，溫婉地說：“我長這麼大，你是第一個為我掉眼淚的人，謝謝你。”

　“嗯。”張宣子前傾，寵若驚地會手心的溫熱。

　文慧問：“我是不是很脆弱？”

　張宣搖頭：“不是，我要是你估計昨晚早就痛地嗷嗷大了。”

　文慧會心一笑，問：“還記得我在廚房跟你說過的事嗎？”

　張宣回想一番，“答應你一件事？”

　文慧說是，又問：“你能不能猜到？”

　張宣實話實說：“不怕你笑話，這兩天我一有時間就在思考這問題，但最后都無疾而終。”

　然后他一臉地問：“到底什麼事？”

　文慧右手停止挲，手心就那樣著他的臉，問：“如果是對雙伶和米見不利的事，你做不做？”

　張宣沉默，雖然沒直接表態，但用沉默表示抗議。

　對此，文慧也不意外，似乎在預料之中，又問：“如果們讓你放棄我，你會嗎？”

　張宣毫不猶豫地說：“不會。”

　文慧問：“如果是其人呢？”

　張宣回答：“我會尊重們的選擇。”

　文慧仰著他的面孔，許久過后說：“8月份之前來滬市一趟。”

　張宣追問：“歷8月份。”

　文慧點頭。

　張宣困：“一定要等到那個時候才告訴我？”

　文慧說：“是。”

　張宣問：“不能提前是什麼事？”

　文慧巧笑道：“不能，不過你這麼聰明，你自己去想。”

　張宣悻悻地嘆口氣：“別夸我聰明了，跟你們在一起，我經常覺智商不夠用。”

　文慧輕抿：“我有一個讓你聰明的法子，你要不要學？”

　張宣問：“什麼？”

　文慧學他平時的樣子眨眨眼：“拋開過去，安心跟我在一起，前后沒有顧慮你就會變得聰明了。”

　張宣：“......”

　文慧說：“其實裝傻也是一門大學問，你有時間教教我。”

　張宣：“......”

　就在他在病房中裝傻充愣的時候，瑞金醫院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呃，這麼說不準確，文老爺子是龔院長“請”來的。

　只是相對于陶歌和張宣來講，文老爺子是一個不速之客。

　看到文老爺子出現在走廊的一剎那，趙蕾和劉雨菲相互瞧瞧，頓時全繃。

　趙蕾想去門口通風報信，卻被文老爺子一個嚴厲的眼神制止了。

　文老爺子端詳兩人一番，“你們以前是當兵的？”

　趙蕾和劉雨菲同時低頭：“是！”

　文老爺子目在兩人上再次過一遍，隨即越過們往病房門口走。

　趙蕾心急，趕忙掏出手機編輯短信：老板，文慧爺爺來了。

　可是短信才編輯好，還沒得及發送，手機就被一只枯老的手拿走了。

　趙蕾抬頭，愕然發現文老爺子竟然去而復返。

　文老爺子拿起手機瞟了瞟，給了旁邊跟來的人，一言不發地轉繼續朝門口走去。

　手機被沒收了，趙蕾不敢有任何微詞，靠著墻壁同一臉懵的劉雨菲對，兩人你著我，我著你，暗暗為老板祈禱。

　醫院過道說短不短，說長不長，文老爺子背著小手還是來到了病房門口。

　停腳，他手握住門把手，稍稍用力一旋，門就向里開了一條。

　雖然知道闌尾炎不是大病，雖然在來的路上很鎮定，可是到了門口時，文老爺子的心還是顯得有些急切，文慧是他唯一的嫡系孫，也是他唯一的嫡系后輩，這麼多年來面上雖然要求頗多，但心卻疼有加，臨到門口還是迫不及待地想進去看看。

　只是他才從門里探進去半個頭，他就滯住了，仿佛像被施了法一般，整個子僵在門外邊，再也不能寸進分毫。

　此時在他那渾濁的孔里，倒映著病房里的一切，倒映著病床前的一切，倒映著一對互相深的男：這一刻，男的低頭正在親吻床上的人，而人則雙手勾著男人脖子、閉眼睛溫潤地回應著...

　在親吻...

　大作家和鋼琴家在親吻...

　那個讓他提心吊膽、防備了好幾年的混小子正在親吻自己的乖孫...

　有那麼片刻，護犢子的文老爺子全飆升，火冒三丈，很想不管不顧地闖進去就按著這混小子暴走一頓！

　不過這個念頭剛起就消失了，怒氣騰騰的文老爺子到底是沒這麼做，沒把事做絕。

　對，就是沒把事做絕！

　因為這一幕雖然很意外，但也不是那麼地意外，在來醫院的路上，他就想過很多種形，考慮過慧慧和那小子的多種關系。

　文老爺子本是一個中人，平日里慈祥地很好說話，可要是到他的底線，那可是敢拔槍濺三尺的主。

　但是！可是！如今之所以沒立即氣沖沖地闖進去，蓋因他敏銳地發現了兩個點：

　一個點是慧慧雙手主纏住張宣脖子。

　第二點是慧慧的神告訴他，被吻了不排斥，甚至還有一若有若無的幸福味道夾在其中。

　也正是孫的這兩個舉，讓文老爺子火的脾氣驟然冷卻了，敢打敢干的子遲疑了...

　平時他對自己、對其他人要求甚嚴，可臨到自己的寶貝孫時，他罕見地遲疑了。

　再次看一眼忘神投的兩人，文老爺子把頭收回來，把門合上，無聲無息地好似這一切沒發生過。

　在門口如同凋塑般佇立良久，文老爺子在過道眾人的注視下緩緩邁步子，向來路走去。

　特種兵出的趙蕾觀察微，發現文老爺子一前一后仿佛變了個人似的，來的時候神抖擻，去的時候整個人斂沉默了許多。

　把文老爺子所有舉盡收眼底的趙蕾忍不住暗想：病房里發生了什麼？老板和文小姐在干什麼？導致這位選擇忍離開？

　真的是忍離開，趙蕾自信這點判斷還是有的。

　經過趙蕾和劉雨菲邊時，文老爺子把手機還給了趙蕾，沉聲道：“我沒來過。”

　趙蕾和劉雨菲沒敢吱聲。

　離開這層樓，文老爺子直直地向龔院長辦公室行去。

　一路陪同的龔院長很好奇文老看到了什麼？可不好問，一進到辦公室就沏茶道：

　“你放心，手很功。”

　文老爺子看都沒看前的茶水一眼，太鼓鼓：“咱們下一盤。”

　提到下象棋，龔院長活躍氣氛：“我最近棋藝見長。”

　文老爺子沒做聲，等到象棋擺好后，抓起炮往中線位置一放，架了一個中心炮。

　龔院長明悟，這老爺子表面看起來平靜如水，實則心有波，且波還不小，這個中心炮的架勢代表他要來一場凌厲地進攻宣泄緒。

　....

　病房中。

　難舍難分的兩人還是分開了。

　文慧眼皮上抬，瞧瞧墻壁上的鬧鐘，又瞧瞧門口，爾后說：“你該走了。”

　張宣看著，沒。

　文慧解釋：“瑞金醫院有很多醫生和我爸媽悉，龔院長和我爺爺關系不一般。”

　張宣木了，反應過來問：“你的意思是，我這是闖進了狼窩。”

　文慧嗯一聲。

　張宣又問：“那你還不讓我通知你家里？還做做樣通知你表姐？”

　文慧微笑問：“你現在敢面對我家人嗎？”

　張宣頭皮發麻，但還是氣上涌：“既來之則安之。”

　文慧看向門口：“你再不走，我爺爺就來了。”

　張宣：“......”

　他問：“真會來？”

　文慧說：“陶歌和黃鸝能下醫生和護士，卻不下龔院長，也許我爺爺已經來了。”

　張宣暈了。

　文慧催促他：“你先走吧，我們手機聯系。”

　見一而再、再而三地催促，張宣明白，文慧還不想讓自己跟家里人有過多際。

　張宣打電話給袁枚：“你們在哪？”

　袁枚說：“我和陶歌在后續的錢。”

　張宣道：“我有點事要先走，你來陪慧慧。”

　袁枚聰明地沒問他為什麼走，滿口答應：“好，等一下我就過來。”

　三分鐘后，袁枚和陶歌來了。

　張宣幫文慧別了別耳跡發，溫地說：“我們保持手機聯系，你這邊方便了我就過來。”

　文慧安靜地說好。

　陶歌走了。

　張宣跟著走了，即使心里有諸多猜測，即使依依不舍，但還是走了。

　目送他的背影離去，等到門關，文慧眼簾下垂，默然些許后，對袁枚說：“爺爺應該在龔爺爺辦公室，你去幫我下。”

　袁枚嘆口氣，還是什麼都沒問，轉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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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去醫院復查了，還沒吃晚餐，先發后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