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隔日一早,顧儀被正式擢升為顧婕妤。
不出半個時辰,六宮都打探到了消息,顧婕妤夜遇賊人墜湖,此封賞乃是恤驚。
落英宮中,德妃問道:“醫政如何說?
那顧氏真是傷了?”
冬草答道:“奴婢買通了藥,藥親耳聽見胡醫政說,顧氏上是刀傷,是真傷了。
不定會不會留疤呢。”
若是上留了疤,日后還能不能伺候皇帝就另說了。
德妃柳眉微蹙,“花園中怎麼會進了賊人?
軍腦袋不想要了?”
冬草:“娘娘說得是呢,聽說陛下罰了軍齊統領,打了五十大板,今日宮中巡邏的侍衛都翻了倍,就怕那賊人還在宮里!”
德妃聞言心有余悸,嘆道:“顧氏也是運氣不好……賞了就賞了罷。”
冬草頷首,“娘娘……這……捶丸之球,這幾日尚還沒找到下手的時機……要不趁顧婕妤傷著……奴婢再使人去司賓司調換捶丸之球?”
德妃煩躁地深吸一口氣,“算了,陛下此際定是心中不悅,本宮……就不再起風波了……”
采薇殿中,淑妃來回踱步,心神不寧。
玉壺勸道:“娘娘,莫要焦心了,那賊人說不定早就不在宮中了,娘娘莫怕。”
淑妃卻問:“談源堂燒起來以后,劉太妃是何人帶出來的?”
玉壺搖頭,“奴婢問了一圈救火的太監,都說沒看見。
他們趕到的時候,只是聽說太妃娘娘安然無恙,可誰是第一個發現走水的,誰好像都說不清楚。”
那就是蕭衍的人。
淑妃心中愈沉,袖中拳頭握,追問道:“太妃呢,太妃如今在何?
可否容妃嬪探?”
玉壺:“太妃娘娘好像被移到了屏翠宮,讓不讓人去探,奴婢就不曉得了,可宮里誰又會探太妃呢……”
劉太妃是慎王蕭律的母妃。
慎王在青州府領著太子衡的舊部,追封蕭衡為景帝,自己也登基稱帝,這皇宮里誰還敢去看劉太妃!
淑妃輕咬,“本宮……去屏翠宮瞧瞧太妃。”
玉壺聲音微僵,“娘娘……”還再勸,可見淑妃已經朝采薇殿外快步而去。
玉壺只得跟上。
屏翠宮是個小宮殿,在西苑西北角,因年久失修,殿門上紅漆剝落,十分頹唐。
蕭衍穿過庭院,邁步殿。
殿中的宮人乖覺地無聲無息地退出殿外,合上了殿門。
劉太妃正跪在佛龕前,著一串碧璽珠翠手串,閉著眼睛,口中念念有詞。
穿栗夾襖,茶襦,年紀不到四十,鬢角卻已層染白霜。
“太妃佛心依舊,昨夜驚了,今日還不忘念佛。”
劉太妃聞聲,雙肩微微抖,緩緩轉過頭來,見蕭衍玉冠高豎,寬袍大袖,金紋絡勾勒飛龍吐珠,腰間玉帶上鑲刻五爪龍紋。
臉上怨毒的表一閃而過,復又平靜道:“勞皇帝費心了,還來探哀家這個老嫗。”
蕭衍淡笑,“太妃服侍先帝多年,朕自然敬重。”
劉太妃臉驟變,“先帝……”臉上的平靜再也維持不住,“你還有何面目提起先帝……”
蕭衍展眉一笑,“朕為何不提……慎王日打著先帝的旗號,他能提,難道朕不能提……”
劉太妃憤然道:“你豈可與律兒相提并論,你弒父,殺兄!罔顧倫常,伙同異人圍攻/京城,你雖登帝,但殺孽太重,必遭萬人唾棄,留千古罵名!”
蕭衍搖頭失笑,徐徐道:“太妃……怕是看不到朕……是不是遭萬人唾棄,留千古罵名……太妃如今日日服毒,不愿拖累慎王,終也是要油盡燈枯,等不到蕭律的人來了……”
劉太妃最為的心思被他一語道破,渾陡然生寒,服毒多月,原以為避過了蕭衍的耳目,只等死,可他卻早就知道了,只是冷眼看去死。
昨夜原本是能夠再見律兒的最后之機,也被他生生斬斷。
劉太妃不憤加,頭發出霍霍輕響,心中恨意噴泄而出,“蕭衍,你殺了蕭虢,蕭衡!還要以哀家脅迫我兒!這天底下姓蕭的,若是都被你殺,而你無子嗣,這蕭家的江山,往后究竟姓蕭姓齊,哈哈哈!”
劉太妃自佛前站起,笑音如狂,“不過,即便是姓了齊,也比讓你這個野種生的人即位要好!”
劉太妃說罷,就瞬也不瞬地注視著蕭衍,等著看他怒不可遏的模樣。
可眼前的蕭衍早已經不是記憶中的年。
他只是站在原地,眉睫微垂,低聲一笑,“朕是否有嗣,這天下姓張姓王,不勞太妃掛心,不過……朕定讓太妃如愿,在你去后,與慎王埋作一,也算是全了你們的母子誼……”
劉太妃立在原,目眥盡裂,“蕭衍,你若是傷我律兒……你不得好死……”
蕭衍微振袖袍,輕笑道:“既看過太妃了,朕就不多留了,太妃保重。”
他旋拉開殿門,徒留后凄厲的喊。
屏翠宮庭前摘種了一棵枇杷樹,往年因疏于打理,從不結果。
只是今年秋日竟開了花,寬厚的大葉下,掩藏著幾簇白的細小花骨朵。
蕭衍停下腳步,賞了一會兒花,待到宮人回到屏翠宮殿中,復又恢復來時的平靜,他才往屏翠宮外而去。
走到宮門口,高貴公公揖道:“淑妃娘娘,往屏翠宮這邊來了。”
蕭衍抬頭一看,見宮道走來一個著妃的人影。
淑妃行到近前,蹲福道:“臣妾參見皇上。”
蕭衍淡笑道:“淑妃,不必多禮。”
淑妃微笑,“臣妾聽聞昨夜談源堂失火,太妃娘娘驚了,今日特來屏翠宮探太妃娘娘,未曾想皇上也在此。
“
蕭衍點頭,“淑妃有心。
太妃正在禮佛,你進去罷。”
說罷,邁步就走。
淑妃屈膝道:“恭送皇上。”
淑妃見皇帝走遠,才囑咐玉壺道:“你守在此。”
獨自邁步進了屏翠宮。
劉太妃背對著,跪在殿前青磚之上。
淑妃對守在殿中的宮人道:“你們先退下。”
等到宮人走出殿外,淑妃才走近了一些,出聲喚道:“太妃娘娘。”
等了半刻,劉太妃才轉過頭,眼睛微瞇,似乎認了半天,才把認出來。
“是阿殊啊……你如此濃妝艷抹……哀家倒有些認不出你來了。”
淑妃食指輕上艷麗的雀茶口脂,“阿殊許久都沒來看太妃娘娘了。
太妃娘娘勿怪。”
劉太妃搖搖頭,又轉回臉,繼續手捧珠串誦佛。
淑妃站在后,卻見再不回頭,心知可能不愿與多言,于是轉走。
劉太妃卻開口低低地,近乎耳語道:“皇帝……他知道哀家服劑母珠了,齊殊,你自己想想如何保全自己罷。”
淑妃面頓時一僵,恐懼與不甘攥了心房,蹲福道:“齊殊告退,太妃娘娘保重。”
劉太妃不再說話,殿上唯有誦佛的聲音。
齊殊心煩意,原以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蕭衍如何知道得,什麼時候知道得。
他若是知道,是不是就能猜到,恨他。
恨怎麼死的不是他。
玉壺見淑妃自屏翠宮出來,一臉煞白,神凄惶,連聲問道:“娘娘,娘娘怎麼了?
可是哪里不舒服?”
淑妃搖頭,“無事。”
暗暗舒了一口氣,心中念頭飛轉,“本宮……本宮去河殿瞧瞧新封的顧婕妤。”
*
顧儀因為小劇痛,尚不能下榻,只能半靠在墊上翻話本。
話本是今天一早齊人來探時,塞給的新本子,說是讓參詳參詳,再搞一下新話本的創作。
齊人作為的忠實書,臨走前,還不忘說:“婕妤反正傷了,哪里都不能去,不如寫本子呢!”
顧儀:……
但確實哪里都去不了!
顧儀百無聊賴地翻話本,發現此書講的是一個和尚修行的故事,原本沒報多大期。
但看著看著,才發現這原來是后宮文。
和尚一路降妖除魔,以飼虎,遇到了形形的妖,皆紛紛收囊中。
描寫非常之骨,用詞非常之辛辣。
簡直有辱斯文!
于是全神貫注地讀了下去。
桃夾跑進寢殿時,見到的就是雙眼放,手不釋卷的顧儀。
出聲打斷道:“婕妤,宮人來傳,淑妃娘娘來了!馬上就到殿外了!”
“誰?”
顧儀抬頭,還沒回過神來。
桃夾急道:“采薇殿淑妃娘娘。”
顧儀將話本塞到枕頭下,“淑妃為何來河殿?”
們完全沒有集啊。
桃夾搖頭:“許是婕妤傷了,淑妃娘娘來探?”
說話間,低頭著角,扭扭說,“奴婢待會兒能不能不近前服侍,奴婢有些懼怕淑妃娘娘。”
顧儀疑了,“為啥?”
桃夾才吞吞吐吐道:“奴婢年無知時,得罪過淑妃娘娘,進宮看先太后時,奴婢……奴婢往里扔過蚱蜢!”
猛啊!桃夾,原來從小就這麼猛!
顧儀失笑道:“行吧,你找幾個伶俐的宮婢進來伺候。”
桃夾立刻去辦,不多時,幾個碧宮婢進寢殿之中。
恰在此時,宮人傳報道:“淑妃娘娘進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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