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可能,溫窈真想回到當初那個只圖一時意氣的下午,把自己那張胡說八道的給堵上。
現在終于明白,什麼是長的代價。
十六歲的說自己懷孕了,全家都會覺得在胡扯,但二十三歲的說自己懷孕了,是真的有人會信。
“不……不是……你別聽我爸瞎說……”
“既然懷孕了,那確實應該好好休息。”
裴峋說得煞有其事,仿佛真的只是溫父之托對多關照幾分的優質偶像。
“只不過……我倒是才知道溫小姐已經結婚了。”
溫窈瞠目結舌。
發誓,以后要是有人還敢再懷疑裴峋的演技,頭一個不服氣,這個人明明十幾分鐘前還在微信里一口一個裴太太,現在站在面前卻能面不改地說“才知道溫小姐已經結婚了”。
這是什麼樣的演技,什麼樣的心理素質啊!
“……沒關系。”溫窈頓了頓,“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孩的聲音里帶著點故意挑釁的意味,裴峋角翹了翹。
溫正輝聞言卻皺起眉頭:
“這種事要是都不重要,還有什麼重要?胡鬧也要有個分寸——”
片場的工作人員并不敢明目張膽的圍觀這邊的靜,但百爪撓心地想知道他們這幾個人究竟在談論什麼,才會令三人都出那麼彩的表。
薛青也很想知道。
“……溫先生認識溫……老師?”
說出這句話時,他才意識到這兩個人居然是同一個姓氏。
這不得不讓他思維發散了一下。
“不認識。”溫窈迅速否認,“巧跟溫先生一個姓而已,溫先生這份哪里是我能高攀得上的呢?”
后半句話落在溫正輝耳中尤其的怪氣。
薛青半信半疑:“那剛才……”
“溫先生只是對我既當編劇又來客串配角的專業表示懷疑而已。”
薛青恍然:
“是這樣的溫先生,您也知道我們劇組經費張,溫老師是主提出把片酬換分紅,想替劇組省點錢……當然,首先肯定要溫老師的專業能力過關,您要是信不過可以給您看看已經拍好的部分……”
薛青自然著急要跟溫正輝解釋清楚。
雖然這部劇的投資方大多數都是沖著裴峋的名頭而來,但星輝也投了不,如果溫正輝對這個項目不滿意,撤資走人,那他們本就捉襟見肘的財務狀況肯定更加雪上加霜。
他并不知道,溫正輝現在是眼地想送錢過來討兒歡心,還得看溫窈給不給他這個贖罪的機會呢。
這里不是談話的好地方,溫正輝不便深談,只能跟著薛青先走。
等溫正輝的背影走遠,裴峋才回頭看向溫窈。
“不是要對戲?”
溫窈心里悄悄松了口氣,還好裴峋沒開口提懷孕的事,還好還好。
正想著,卸下威亞的溫窈一不小心被繩子絆了一下,就要往前面撲去——
“小心。”
裴峋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
溫窈也是嚇了一跳,扶著他的手站穩:“謝謝……”
“不客氣。”他狀似隨意道,“小心了胎氣。”
“…………”
就!非!得!
嘲笑一是吧!!
溫窈沒法對裴峋發脾氣,只能在這場戲結束之后,將脾氣發在了溫正輝上。
片場的休息室。
“……我讓人給你了幾個營養師、助理,還有經紀人,到時會給你名單,你自己看著選。”
“我不要。”
溫正輝看著沙發上油鹽不進的溫窈,來回踱步:
“這種時候就不要耍小孩子脾氣了,懷孕對孩子來說就是過鬼門關,別以為現在醫學發達了就沒事,你媽媽當初懷你的時候……”
“別提我媽媽,你不配。”
這話一出,屋子里的氣氛頓時降至冰點,溫正輝臉上出了一種被刺痛的神。
溫窈別扭地錯開視線,有種自己做了錯事的覺,忍不住錯開話題:
“……用不著大干戈,我沒懷孕。”
“什麼?”
“……上次就是隨口說的氣話,誰知道你們真的會信啊,這一聽不就是氣話嗎!”
“你這孩子——”
想到自己這段時間的連夜憂心,溫正輝氣不打一來。
可一轉頭看窩在沙發里噘著一臉“我沒錯”的溫窈,這點氣又生不起來了。
“沒懷孕就好。”他也算是松了口氣,“沒懷孕正好離婚,結婚之前簽過婚前協議吧?”
“不離。”
溫正輝的又沖了上來。
“好,不離也可以。”溫正輝一退再退,“帶來給我見一面,這總不過分吧?”
溫窈遲疑了。
如果之前溫正輝和裴峋沒打過照面,那麼直接坦白也不是不行,畢竟現在看起來,溫正輝對裴峋印象還好的。
可是,想到剛才溫正輝那副沒把裴峋當外人的態度,溫窈覺得自己要是現在坦白,爸能被自己引狼室的行為氣死。
還是算了。
“不見不見。”
溫窈推著溫正輝往外面去。
“你見不見我都不離那還有什麼見的必要——”
“你總要給我一個理由,跟你結婚的男人就這麼見不得嗎?”
溫窈不想再跟他多費舌,敷衍道:
“啊對對對是是是,他年紀一大把離婚帶倆娃,又丑又窮但我就是對他死心塌地癡心不改,就是天王老子來了都拆不散我們……”
休息室的門被溫窈打開的同時,仿佛一外力也在同一時間推門而。
溫窈準備將溫正輝推出去的作一頓。
不會吧。
不會這麼點背吧?
門嘎吱一聲打開——
溫正輝看了看來人,扭頭對溫窈道:
“胡攪蠻纏,當著你偶像的面,你自己看看丟不丟人。”
“……”
溫窈忍住腳趾摳出布達拉宮的沖,指著門口的裴峋滿臉悲憤道:
“明明是他回回都聽!”
怎麼每次他都能聽到不該聽到的東西啊!
“抱歉。”
里說著抱歉,但裴峋臉上怎麼看也找不出一點歉意,反而眼角眉梢都是戲謔笑意,最后敷衍一句:
“走錯休息室了。”
騙人!
就是故意來看笑話的!
“沒關系。”溫正輝倒是不在意,“窈窈在劇組還要麻煩裴先生多照顧了,有什麼不聽話的,你多管著,至于裴先生的演唱會,日期地點告訴我書就行,其他你就不必心了。”
還多管著……等你知道他是誰你哭都沒地方哭!
溫窈在心底惡毒地想。
時間也不早了,溫正輝事務纏,不能再在這里逗留太久,只能回頭恨鐵不鋼地看溫窈一眼。
“……明明之前都要跟盛家那小子談得好,怎麼就突然……你就作吧。”
溫窈一怔。
盛家那小子?
“什麼意思?我之前怎麼了?”
溫正輝這才想起來溫窈記不得盛家的事了,這時候倒拿腔作調,瞥了溫窈一眼。
“想知道?想知道你就把你丈夫的名字告訴我。”
“…………慢走不送!”
把溫正輝毫不客氣地推出了休息室,溫窈腦子里仍然覆著一片疑云。
他剛才那話,什麼……之前談得好?
結合上下文語境,溫窈有一種不太妙的猜想。
心事重重地轉過,正對上一雙晦暗難辨的眼眸。
寬敞的休息室燈火通明,裴峋靠坐著沙發扶手,兩手后撐,散漫地直了長,姿勢隨意自若,但那雙眼卻藏在燈明暗的影中,只余一點攝人的,仿佛要溫窈的眼底深。
溫窈不知為何有點心虛:
“……剛才我爸說的那個盛家……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你跟我結婚之前的債嗎?”
裴峋用隨意的口吻說出了什麼不得了的話。
“——什麼債!”溫窈差點驚得跳起來,“不可能!我怎麼會有……”
話說到一半又戛然而止。
真不可能嗎?溫窈忍不住想了想。
結婚是三年前的事,那個時候二十歲,大好的時機,真的完全沒有談的可能嗎?
溫窈理智上覺得有可能,但是上又完全無法想象自己會喜歡上誰。
非要談的話,喜歡的明明就是——
目不自覺地落在了面前男人的上。
“怎麼?”
見溫窈忽然看著他不吭聲,裴峋揚眉道:
“心虛了?”
及時剎住了跑的思緒。
“我心虛什麼,反正我什麼都記不得。”溫窈開始擺爛,“什麼盛家我完全沒聽過,不知道你們在打什麼啞謎。”
“……呵。”
裴峋長眸半垂,斂去那些陳舊回憶。
“你和別人的事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我不是你結婚的第一人選。”
溫窈張了張,想說什麼,又似乎覺得沒什麼值得意外的。
這當然很合理,再合理不過,畢竟如果裴峋不說,誰都不會知道梁對他有恩,就算知道這件事,也沒有人會覺得裴峋這樣的頂流巨星會拿自己的婚姻來報恩。
那個時候的,只是一心想要保住媽媽留下的公司,在遇到裴峋之前,或許確實考慮過其他人。
只是……
溫窈本不敢想象那個可能。
人生有那麼多條分岔路,除了和裴峋相遇的這一條路,別的可能對而言都像是難以想象的噩夢。
不要。
才不要和那些不認識的人結婚。
一室寂靜之中,外面約傳來工作人員的聲音,似乎是下一場戲馬上到裴峋了。
裴峋打破寂靜:
“剛才開玩笑的,沒必要一副對我很愧疚的樣子。”
“這畢竟不是真的婚姻,只要你目的達到,那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你不需要有任何的心虛。”
肩而過的同時,寬厚溫熱的手掌胡了溫窈的頭頂。
休息室的門輕聲闔上。
半響,溫窈才將頭埋進自己的掌心嘆了口氣。
不是心虛。
只是忽然發現的心深……竟然,慶幸和結婚的人是他。
《十洲奇譚錄》在初夏殺青。
殺青宴上,幾個主演抱著薛青和溫窈哭一片,說薛青是他們合作過脾氣最好的導演,說溫窈也是他們見過的最有脾氣的編劇。
當然,說編劇有脾氣其實是一句夸獎的話,畢竟編劇沒有脾氣劇本就會變誰都能來一腳的一鍋粥,而溫窈這種“別人可以給我提意見但改不改我說了算”的編劇,顯然給人覺要踏實得多。
而且劇本好不好,演員自己也會有覺。
他們以前拍戲沒得選,就算拍到一半發現角前言不搭后語像個傻,也只能著頭皮演下去,而這一次憑他們演完的直覺,就覺得應該是他們幾個小糊糊演藝生涯以來接到最好的項目。
當然,在播出之前沒人知道能不能,不過只要有進步,這些糊糊演員們就非常開心了。
“哈哈哈笑死我了窈窈你快過來看,柯磊喝醉了也太好笑了吧……”
那邊喝多了的柯磊直接昂面在椅子上睡著了,口水要落未落,幾個演員憋著笑圍在他周圍拿手機拍下這社死一幕。
溫窈也忍不住拍了兩張,想了想,發給了沒來殺青宴的裴峋。
[窈:「圖片」]
[窈:找個沒人的地方看,我怕你笑得太大聲]
消息發出去之后,溫窈便時不時便掏出手機看一眼。
裴峋遲遲沒有回復。
他應該有很多工作很忙,新專輯的事,演唱會的事,他進組期間推了很多通告,現在終于殺青,肯定會有一大堆的工作等著他去完。
……道理都很明白。
只不過。
突然就很想知道他在干什麼。
手機終于跳出了一條來自裴峋的消息。
[xun:你喝沒喝酒?]
溫窈看著這條回復愣了愣。
沒想到裴峋看到喝多了的柯磊,第一反應是問有沒有喝酒。
[窈:嘗了一口,辣嚨,就沒喝了。]
[xun:嗯,乖]
溫窈的心重重一跳,仿佛要將屏幕上那個字看出個窟窿。
路過的顧希月喝得暈暈乎乎,瞇著眼問溫窈:
“看什麼呢,笑得那麼猥瑣。”
溫窈立馬收起手機。
“沒什麼!”
顧希月想了想,似有所誤:“又和他聊天呢,溫老師你這……哎,我也不好說什麼,自己注意點吧。”
“……”
這誤會就說不清楚了是吧。
《十洲》殺青之后,溫窈又陷了半失業狀態。
翻了翻二十三歲的留下來的盤,里面已經沒有完整的劇本,剩下的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半品。
溫窈想了想,也不能一直啃自己的老本,于是在里面挑出了一個現代武俠劇本,第一次嘗試著寫劇本,而不是修改劇本。
遇到什麼困的地方就拿去問問薛青,薛青看了幾幕,評價尚可。
“現代武俠這個題材還算新穎,主角長線也有爽點,有商業片賣相的。”
溫窈剛開心沒一會兒,薛青又補充:
“就是這個戲……溫老師,咱實在不會寫,可以不寫。”
溫窈大為震撼:“有這麼糟糕嗎!?”
“其實拍《十洲》的時候我就想說了,你的戲寫得多有點土。”
薛青直言不諱:
“當我知道這種土某種程度上也是吸引觀眾的,所以沒讓你改,但你這個本子重在男主長線,線不是賣點,完全可以一筆帶過。”
溫窈到了沖擊。
一個孩子,寫線,居然被男導演說土。
奇怪的好勝心又出現了。
薛青也覺到不想放棄,腦子里忽然靈一閃:
“其實我覺得,想要寫好戲,還是得真聽真看真,你說呢?”
“所以?”
“所以,其實我覺得你可以考慮考慮去參加個什麼綜。”
溫窈失憶以后整天泡在劇組,本沒聽說過什麼綜。
薛青循循善:
“就是一種單男上節目談的綜藝,類似相親,還有一種形式是已婚夫婦的夫妻綜藝,不過這個肯定跟你沒關系……主要是我有個朋友是綜導演,過幾個月就要開機了,人還沒湊齊,就讓我幫忙找找。”
“死心吧,我不可能去的。”
溫窈果斷回絕。
這對外單對已婚的份,去單綜談屬于欺騙觀眾,去夫妻綜藝秀恩屬于自殺。
不管哪個都拒絕。
薛青見態度堅決,雖然憾但也沒強求,給提了點劇本意見之后就掛了電話。
溫窈獨自待在書房改了會兒劇本,想起薛青剛才說的談,忍不住聯想起了之前的事。
上次爸說的那個“盛家那小子”……
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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