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 顧容庭和梁忠兄弟二人差不多時間下職。所以徐靜依從捧霞閣那邊回來時,顧容庭已經在家了。
從前多是徐靜依倚在窗畔,一邊看著閑書一邊等人回來。今日, 換了顧容庭捧著書坐在窗邊, 支摘窗撐了起來, 半扇隙,一個抬眼,便見一抹艷走在那門庭通往院的青石板路上。
一直都是在等的, 這會兒所等之人出現, 顧容庭眉眼漸染笑意,立刻闔書起迎了出來。
了夏, 天漸熱, 不過走了幾步路, 汗水便浸了里衫。徐靜依只覺得周遭圍著一圈熱浪, 口干舌燥,一進門來, 就吵嚷著要侍們奉上涼茶來。
因才夏, 屋里還沒用上冰鑒,屋里雖比外面略涼快些, 但也沒好上多。
這個時候,顧容庭已經從寢走了出來, 見熱得似都坐不住,便笑說:“這個天喝涼茶有什麼好的?還是你的侍將冰飲拿出來。”
青杏笑應著, 立刻轉退了下去。
徐靜依笑盈盈挨著他去坐, 即便側有侍替打扇子, 也閑不住的以手扇風。
“王爺給我從外面帶了冰飲回來?”
太子府是僅次于皇宮的存在, 按理說府上該什麼都有。但如今才夏, 府上廚間還沒有這樣的小食。且香飲子這種畢竟是些上不得大雅之堂的小食,不管是皇宮還是太子府,或是各戶公侯之家,也只有到了酷暑難耐的時候,才會在各院三餐上加一道作為飯后甜點。
所以如今這樣的天,也只得從外面買,才能吃得上了。
上回徐靜依已經吃過一回,這回再給帶,也就不稀奇了。
“明月樓新上的一道香飲,聽說不錯,你嘗嘗看。”
畢竟是冷的東西,婦人不能多食。所以,顧容庭也是隔些日子給帶一回。
侍奉上來后,徐靜依立刻接過。因天熱,怕沒立刻吃會化了,顧容庭特意命人去冰室取了點碎冰來。這會兒吃起來,正合口味。
卻也不會太冷,冰沫口即化,帶著香,徐靜依吃著沒停,一會兒就吃沒了。
有些意猶未盡,但也知道,這樣的東西不能多食。
因屋靜坐了會兒,又吃了冰飲,這會兒也不熱了,更不浮躁了。
再向顧容庭時,便問他:“王爺今日回來得也早。”
顧容庭輕應了聲,解釋說:“前陣子有關軍制改一事完了,這兩日衙門里沒什麼事,不需要再呆到那麼晚。”但其實想呆也能呆,只是回來同在衙門里也一樣,他不如回家來看看書陪陪妻子。
若真有什麼事,會有人尋上門來匯報。
初夏的傍晚熱浪退去時天也有些涼意,晚飯后天還沒黑下來,徐靜依屋里閑不住,便去了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坐著。葡萄架下置著張秋千,是前幾日徐靜依命侍扎上的。如今春末夏初的傍晚,太落了山后,坐過來一,悠閑自得。
顧容庭飯后仍坐窗邊看書,見妻子這會兒晃在秋千架上慢慢,似有心事般,他便闔上書又走了過來。
走到后去,顧容庭站在一旁,手慢慢推起綁著秋千架的繩子。知到晃的幅度大了些,徐靜依立刻回了神。
然后回首瞧見是誰后,便又放松了下來。
“王爺怎麼也來了?”問。
顧容庭推了幾下后便松了手,然后拉了張竹椅過來,挨靠在側坐。見似有話說般,徐靜依雙腳點了地,立刻停住了。
“王爺。”徐靜依嚴肅喚了他一聲,提心吊膽問,“可是那邊有消息了?”
以徐淑依的子,在得知所有真相后,肯定不會坐以待斃的。柳氏那日尋去商量,商的就是如何解決掉所有后顧之憂。
而這個后顧之憂,包括曾經收留過柳氏的那戶莊戶人家,也包括那個一出生就不知下落的弟弟或妹妹。
徐靜依這個時候是真怕,真怕聽到什麼不好的消息。所以,很張的著面前男人,生怕錯看了他臉上的任何一個表,從而錯失了一些真實的消息。
看出了的張,顧容庭忙道:“別害怕,不是壞消息。”
“那是好消息?”徐靜依圓睜的雙眼立刻霾掃去,取而代之的是欣喜,“可是有下落了?”
徐靜依更在意的,還是那個孩子的下落吧。
顧容庭道:“魏三哥今日才飛鴿傳書傳了消息回來,說是昨夜有幾個人闖了那戶李姓人家,意圖滅口。好在他們事先有埋伏,救下了那戶人家。”
見是有驚無險,徐靜依便松了口氣。
雖然在意料之中,但想到竟真這般心腸歹毒,徐靜依心中也頗多意見。
“雖不是我親妹,但這麼多年來,卻是一直以侯府嫡的份長大的。除了我父親有些糊涂,但家中祖父祖母,還有我母親,哪個不是正義善良的?卻沒想到,竟一點仁德之心都沒有。”就算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可邊這麼多好人,為何就偏偏隨了柳氏?
憑此也可想而知,可見緣關系還是很重要的。
是柳氏的兒,天生骨子里便帶著壞。這種刻在骨子里的自私涼薄,是如何也改變不了的。
所以想著,那個可憐的親人,若還活在人世的話,定是個溫婉良善之人。
這般想著,越發張起來。想知道真相,但又怕知道。
最終鼓足勇氣,仍是問了:“魏三哥沒再有別的消息了嗎?”
顧容庭知道想知道什麼,便又認真道:“當年柳氏應該是隨手扔了那個孩子在路邊,任其自生自滅了。柳氏自己應該也不知道那個孩子如今是生是死,所以,也伴云樓的那位差了人去。魏三哥的人一路從京中跟到云州,到了云州后,那些人開始四下打探。但目前還沒什麼消息。”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徐靜依喃喃。
沒有消息,至還有生還的希。一旦有了消息,是好的還好,萬一是壞的,可是連一點點的希都沒有了。
其實雖然目前還沒那個孩子的下落,但至可以確定他當年是還活著的。這些年來,連柳氏自己都不知道其是生是死。若非如此,柳氏也不可能特意徐氏暗中差人去打探。
魏三哥的能力他心中清楚,估計要不了多久,該就能再有消息傳來。
果不其然,差不多三五日后,云州那邊又傳了消息回來。
而與此同時,徐淑依派出去的人就跟石沉大海了般,杳無音訊。
徐淑依從三五天一直等到七八天,從七八天等到十天左右。最后也實在等不下去了,整個人都被一種不安充斥著,日日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著。
不過十天半個月時間,竟消瘦了一圈兒。
徐靜依是看著整個人消沉下去的,心中也說不上是什麼滋味。就是覺得如今的確是可憐,可是可憐了,心中有無對那個被搶了份多年的孩子有過一的同和憐憫?
不還想著派人去滅口嗎?就不信,那般急躁躁差了人去云州,是為了幫忙找到那個孩子的。
所以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
不該對生有憐憫同之心,每對多一份憐憫,就是對那個弟弟或妹妹的不負責。
半個月過去了,一個月又過去了……派出去的人始終沒有半點消息送回來,徐淑依心中多也知道怕是什麼都瞞不住。
不知道該怎麼辦,急之下,只能跑來找孟氏。
娘家早沒有能依靠的人,有細細想過,一旦東窗事發,同他們侯府里都毫無脈之親了,難道還能指誰護著嗎?原還是徐家二小姐時,就不如大娘寵,如今連二小姐的份都沒了,又還能越得過誰去。
姨娘雖對有幾分疼,可利用居多。何況,當年做了那麼多壞事,如今怕還把一切希都寄托在上呢。
思來想去,也只有來向大房這邊投誠。看看上還能有什麼被利用的,以好拿來作為換的條件。
孟氏不知徐家的,但當時因為覺得徐淑依前后態度變化大,所以也暗中差了人去伴云樓那邊盯梢了。但也就是盯了會兒,沒有深去查,所以,也只知道伴云樓那邊或真有什麼事兒,但卻并不知到底是何事兒。
宅婦人的權勢到底有限,此事又未驚嗣王,且孟氏又日日繁瑣之事諸多,故撂下后就忘了。
直到今日徐淑依尋來,遣散了屋眾人,然后突然的雙膝一彎,在面前跪下,才突然有些意識到不對勁。
孟氏被這麼一跪給跪愣住了,立刻起,親自過來扶人。
“你這是做什麼?你我都是一樣的人,你何需行這樣的大禮?”孟氏一邊驚呼,一邊要將人扶起。
但徐淑依卻是帶著私心來的,這會兒任孟氏如何扶,都不肯起。
“嫂嫂聽我說完。”徐淑依堅持。
孟氏見的確不肯起,且又像是有大事相商的樣子,也就算了。退了回去后,認真著說:“你有什麼話,就只管說吧。”
話到邊,徐淑依一時也不敢輕易說出口。而是先俯下來,給孟氏磕了幾個頭。
這回孟氏沒再阻攔了,只等磕完后才問:“四弟妹,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你要這般。我這會兒也還忙著,你不若直言,若我能手幫一把的,我絕不推辭,但若是我也為難的事,我怕不能給你什麼助益,你或還可另擇歸宿。”
徐淑依也知道,跪也跪了,磕也磕了,也到說正事的時候了。
可這件事,要從何說起呢?
為難了一番后,徐淑依便又承諾說:“從一開始,我就是同嫂嫂一條心的。不論嫂嫂要我做什麼,我都絕不推辭。我自便同大娘不好,如今又怎會幫呢?至于二房的,我更是不認識了。就只有嫂嫂,一開始就對我有所照拂,我覺得十分親切,就像真是我的大姐姐一般。”
孟氏耳子并不,這些話聽在耳中,并不會因此就對徐淑依多幾分分。相反,本能警惕起來,因為只有接下來所求之事越難辦,才會從一開始就把話說得這樣好聽。
果然,接下來就聽說出了一個驚天大。
“我……我其實不是我娘親生的。”想必自己也不想承認這個事實吧,話說得慢吞吞,但又不得不說,所以鼓足勇氣般,將這事兒說完,算是了了樁差事。
孟氏聽后,卻震驚。但也沒多余反應,只驚了下后,便問:“你不是徐家二娘嗎?怎會不是侯府世子夫人所出。”又問,“那你是誰所出?”
索已經開了頭,接下來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了,徐淑依便一腦兒將自己世實相告。
孟氏只聽了一半,就立刻喊停道:“夠了。”站起,“這是你們家的事,何必來說給我聽?我若真知了,你我怎麼做?你這是陷我于不義。”孟氏說著就要出門去,想徹底撇清同這件事的干系。
徐淑依是病急投醫,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沒有任何法子了。侯府那邊肯定知道了什麼,大娘夫婦肯定也知道了,不然的話,為何差出去的人始終沒有音訊傳回呢?
甚至都開始懷疑,那日回侯府去,也是一個圈套。
本是他們什麼都知道了,故意在給下套子。
已經無路可走了,或許只有在長房這里還算能有些用,故才急忙尋了過來。
若長房再不收留,那真的就沒有后路走了。
“嫂嫂,你萬萬要幫幫我。”徐淑依抱住孟氏,不讓走,“我沒有法子了,我真的也是最近才知道一切真相的,我沒有刻意瞞。我知道我占了不該屬于我的一切,可我是一應不知的,我若一開始就知,我定不會要不屬于我的這一切。”
孟氏被抱住了走不了,偏這會兒侍嬤嬤們又不在旁,孟氏只能耐著子問:“那我能幫你什麼忙呢?”
徐淑依說:“若我不是侯府嫡的份,我就不能做這個郡王妃了。嫂嫂,你可憐可憐我,幫我去太子妃母親跟前說說吧。”
孟氏頭腦很是清醒,只冷靜道:“若按你所言,你親生母親為了你能有好日子過,換了人家的孩子那麼多年。如今定安侯府若得知了真相,必然恨你們母骨。這個節骨眼上,我若幫你,豈不是同定安侯府為對?同三弟妹為對?”
徐淑依愣住。
是啊,又怎麼會為了而去得罪整個徐家呢?
就算如今大房對二房三房都有戒備和忌憚心,但畢竟還沒到明面上來。何況,如此微末一個小人,又能給他們什麼助益,從而他們冒著這麼大風險來幫自己呢?
忽然之間,一切就如大廈傾塌般,徹底沒了主意。
“我該怎麼辦……那我該怎麼辦。”徐淑依不管不顧哭了起來。
著這個樣子,孟氏倒又坐了回去。
“你既說你從一開始就是不知的,那麼你就算再錯,我相信侯府的人也會網開一面。當年的事到底是誰的錯,就由侯府里老侯爺老夫人定奪。你畢竟也是被當親孫養大的,念著分,他們也不會如何。至于母親那里,我會去幫你說幾句,但畢竟是大事,最終還得看侯府的決定。”
孟氏知道,這事不知也就罷了,既已知,便不好再瞞著徐家那邊。
萬一日后徐家知道了真相,再追溯回來,是百口難辨。這渾水,并不想趟。
但要主找去徐家那邊說,也是不可能。
所以,也只能勸了這徐家二娘主回去坦白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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