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展現出討好的笑容，還對遠的兵長點了點頭。

士兵揮了揮手，不耐煩地打斷了那個喋喋不休的瘦弱男人：“每個來通恩的人都是這麼說的，你以為自己在家鄉活不下去，卻能在通恩活下去？瞧你那瘦弱的樣子，能在這堅持幾天？先去那里待著。”

“那里”是城門不遠，站著不沒能進城的人。

“不，老爺，我真的什麼活兒都可以干，讓我進城吧……”那個瘦小男人祈求道，他想要拉士兵的手臂，卻被守衛瞪過來的視線嚇退了。

他一步三回頭，可憐兮兮地看著那士兵，希他能改變主意。

“下一個。”可士兵并沒有改變主意，他繼續道，“仰起頭，把臉和脖子出來……你來自哪里？”

“咳咳咳……大人，我來自于蘇瓦納，我一直向往著通恩，您看……”

瘦小男人再次回頭時，正巧看見排在自己后的那個咳個不停的男人遞給了士兵兩個銀幣。

“進去吧。”士兵稔地接過銀幣，偏了偏頭，放走了面前的人。

瘦小的男人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地在自己上索，急匆匆地掏出了一個銀幣。

“老爺，老爺……您看看這個！”瘦小男人跑回士兵邊，將銀幣塞給士兵，“您看，老爺，我有這個，這個！”

士兵再次拍掉了他的手，順便奪走了他手里的銀幣：“不要喊！”

“對不起，老爺，對不起……”瘦小男人頓時陷了慌張，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進退，“老爺，那個，我、我該怎麼走？我還要去‘那邊’嗎？”

士兵嘖了一聲，對著城門歪了歪頭，瘦小男人看著他的，張不安地往前走了幾步，發現沒有人攔住自己，便出了狂喜的表，猛地跑了起來，生怕再被住。

“沒眼的蠢貨！”士兵把銀幣收到袖子里，罵道，“短命鬼。”

跑進城后，瘦小男人又回頭看了一眼，想進城的人們正有樣學樣地著兜。

“哦，我真是做了一件好事，”瘦小的男人慨道，“我為大家指明了道路，失去一點不錢算什麼，進通恩才能活下來……啊，那是什麼？”

落日尚未消失在天邊，從道路的盡頭駛來幾輛馬車，車頭荊棘之盾的金屬裝飾似乎反了整個夕的余暉。

“是亞爾曼伯爵府的馬車。”兵長馬上認出了那標志屬于誰，帶著兩個士兵迎了上去。

馬車車隊很快就到達了城門。

“請稍等，例行檢查。”兵長看到首車的車夫時，表僵了一下。

那車夫是個異鄉人，形高大，頭發被編了許多辮子。

“你看不見嗎？”車夫的聲音非常傲慢，他的容貌因為背而有些模糊，但投來銳利的視線似乎能把兵長切兩半，“這是亞爾曼伯爵的商隊。”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手上沾過的人的眼神。

這使得整個車隊充滿危險的氣息。

“抱歉，先生。”兵長避開了車夫的視線，“這是我們的職責。”

“哦，當然，那是你的職責。”車夫道，“希你快點，如果耽誤了亞爾曼伯爵的事，你知道會有什麼后果，盡責的家伙。”

這個威脅令兵長的臉更差了，他對著兩個手下揮了揮手，那兩個士兵便向后面的馬車走去。

兵長看著自己的手下：“沒有騎士保護你們？”

“怎麼。”車夫反問道，“我們看起來像是需要人保護的家伙嗎？”

兵長便轉過了頭，不再問了。

車廂里的人們全神戒備，閉氣凝神，豎著耳朵聽外面的靜。

一個士兵走到第三輛車廂時，停了下來，手打開車廂的門。

莉莉握住了劍柄，所有人都進到了備戰狀態。

車門被打開了。

扶著車門的士兵猛地睜大了眼睛。

另一個正在檢查車廂的士兵也停下腳步，轉頭看向打開車廂門的士兵，與此同時，他注意到了第四輛車的車夫。

那個車夫正襟危坐，握著馬繩的手卻有些發抖。

士兵喊道：“轉過來，看向我，把臉出來！”

那個車夫便轉過了頭，看向士兵。

士兵掃了一眼，沒有看到奴隸烙印，又道：“后頸！”

車夫別過頭，出后頸，那里也是一片平的皮，沒有任何烙印。

“小心一點，兄弟，”首車那個高大的車夫喊道，“我同伴脾氣急躁，現在正在發怒的邊緣，我建議你別怒他們--除非你已經想早日看見地獄。”

那士兵抬起頭，果然看見方才還在發抖的車夫散發出了強烈的敵意和戾氣，滿眼都是瘋狂的殺意。

與此同時，檢查第三輛車廂的士兵已經關上了車門。

兩個士兵快步跑到兵長那里，開門的士兵小聲報告自己所見：“里面全都是‘深藍’，數量是我見過的，最多的。”

兵長的臉變得凝重，他抬起頭，看向首車的車夫。

后者似乎早就料到他們會是這樣的反應，出了滿意的笑容。

“為什麼不需要保護？因為亞爾曼伯爵不希太多人知道這批貨，所以，請管住自己的，尊敬的兵長先生。”形高大的車夫側過，湊近兵長，低聲道，“如果您能忘記這輛車隊，你們就會更安全。”

“怎樣，”車夫直起問道，“我們可以過去了嗎？”

“請替我向亞爾曼伯爵問好。”兵長讓出了道路，目送馬車車隊離去。

車隊駛通恩時，天已經黑了，街道上行人稀，沒有任何人把注意力放在這五輛馬車上，更沒有人知道藏在馬車上的人剛才神有多麼繃。

“啊……”躲在第一輛馬車里的莉迪亞長出了一口氣，“我張得出了一手汗。”

“不要擔心。”貝斯笑嘻嘻地道，“我和塞赫特有很多潛經驗。”

一切都是計劃好的，包括黃昏時城，這個時間線昏暗，能更加自然地掩飾車夫的喬裝。而逃難而來的人也會盡量趕在城門關閉之前涌在城門口，此時正是城門守衛最忙的時候，也是他們最容易疲勞，最松懈的時間。

“塞赫特也太厲害了，”有人嘆道，“竟然還有余力為別人解圍。”

“我們扮演的可是波伊·亞爾曼的商隊，遮遮掩掩、唯唯諾諾反而更令人起疑。”貝斯晃著手指，“比起被地被人施，不如先一步把力施與別人，只要用帶有部分真實的晦信息，就能轉移其他人的注意力。我敢代替塞赫特和你們打賭，剛才那些守衛腦子里絕對沒有出現過‘這是巫扮演的商隊’的念頭，因為他們絕對想不到會有巫敢用這種方式出現在他們面前，還大聲斥責他們。相反，他們一定在想‘這個車夫一定是亞爾曼伯爵的心腹’‘亞爾曼伯爵在做什麼買賣？’，并在這個基礎上評估自己的安危。”

貝斯笑道：“貴族們無法公開的骯臟易太多了，兵長都是老油條，只需要給出一些晦不清的暗示，他們就能把故事補全。”

城門。

兵長后的士兵還在小聲慨著：“天哪，我從未見過那麼多的深藍……”

“那幾個車夫絕對不是普通人，他們太兇惡了，看他的眼神，我覺他隨時會撲過來，擰斷我的脖子。”

“是雇傭兵。”兵長說道，“他們會雇傭一些野蠻人，幫他們理那些見不得的東西……雇傭了異族的雇傭兵，還用那麼好的馬拉車，這應該是國的買賣。”

這就能解釋這車隊為何如此神，車夫又為什麼敢如此傲慢。

兩個士兵還想繼續詢問，卻遭到了兵長的呵斥。

“管好自己的，這不是我們該討論的事！”兵長罵道，“忘記那些馬車，回去自己的崗位，該關城門了！”

士兵們驅散了守在城門的人們，在逃難者的哀求聲中，關上了城門。

進城的人在慶幸，沒進城的人在懊惱，換完班的士兵在討論該去哪個酒館消遣。

所有人都以為剛才進城的馬車會駛向亞爾曼伯爵府，那輛馬車卻離開了大路，駛向了城郊。

最后，馬車駛了一個偏僻小道。

塞赫特拉起馬繩，停下馬車，抬起頭看向面前的建筑：“應該就是這里了吧。”

那是一個破舊的二層小旅館，只在一樓亮著微弱的燈，顯然生意慘淡。

塞赫特打量著旅館，確定這就是們的目的地之后，調轉車頭，帶著車隊拐進了旅館的后院。

馬車的靜驚了旅館里的人，一個人從旅館的后門跑出，對著車隊道：“喂，這是什麼？”

那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布子外套著一個圍，頭發松松垮垮地在腦后扎著。

面不善地看著們。

“如你所見，我們是商隊。”塞赫特從馬車上跳下，“我們想在這里住宿，小姐。”

“住宿？開什麼玩笑。”那人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話一樣，“你們是外地人嗎？這麼豪華的馬車竟然來我們這個小地方……等下！”看見了馬車上的標志，臉變了，“你們是亞爾曼伯爵的……”

此時，躲在其他車廂里的人們也打開車廂，跳下車來。

人噤了聲，戒備地看著面前的人們，緩緩地后退著，背在后的手向靠在墻上的掃帚。

“不好意思，客人，”那人重新開口，“如您所見，我們這是一個破舊的小旅館，恐怕住不下這麼多人，如果你們有需要，我可以為你們推薦幾個城里的旅館，相信他們一定很樂意招待亞爾曼伯爵的貴客。”

“不需要，”塞赫特說，“我覺得這個旅館就很好。”

“不好意思，客人，我們已經客滿了。”

“可我看客房的燈都滅著。”

“因為客人已經睡了。”

“所有人都睡了？”

那人已經將掃帚握在了手里：“對！”

塞赫特聳了聳肩，看向后：“是這麼說的，你覺得呢？”

握著掃帚的人順著塞赫特的視線看去，第三輛馬車后面，走出來一個黑發的人。

當們對視的時候，握著掃把的人的僵住了。

--那個黑發的人，有一雙紅的眸子。

“這里的負責人還是苔嗎？”黑發紅眸的人問，“我是的舊識。”

人握了掃把，目中帶著敵意：“苔的人很多！”

“苔·西奧多。”

“……”那人瞪著莉莉，沒有回答。

“在嗎？”莉莉說，“我想見。”

那人依然沒有，站在原地，死死地盯著莉莉。

“嘿，我們在問你話呢，”貝斯跳到面前，手在眼前晃了晃，“麻煩傳個話。”

那人瞥了一眼貝斯，冷著臉，轉走回旅館。

“哇，態度真差，”貝斯轉過，對著大家攤開手，“怪不得這里沒有客人。”

塞赫特一邊笑，一邊示意其他人關注著旅館里的靜。

沒過多久，后門又傳來聲響。

“我的朋友，是誰啊？”一個中年人走了出來，的頭發松散凌地盤著，袖子也挽了起來，說話的同時還在前的圍上著手，顯然是洗東西洗到一半，被急急忙忙出來的。

和之前的人一樣，當看見后院的人群，也滿臉驚疑：“這是……”

出手，縷了一下額邊的碎發，視線從人群中掃過，打量著眾人，直到視線停在其中一人上。

看見莉莉時，中年人的作停滯了。

像是定住了一樣，怔怔地看著莉莉，愣了幾秒之后，忽然紅了眼眶，捂住了。

“好久不見，”莉莉說，“小苔。”

在莉莉的回憶里，的年曾經有三個信任的人。

母親、媽，和母親的仆。

那些屈指可數的快樂回憶，都與們有關。

小莉莉最幸福的時，就是大家聚在一起的日常。

媽為小莉莉量高時，小莉莉總是會盡量長脖子，讓自己顯得更高一點。

年輕的仆在旁邊打趣：“哎呀，小姐，量高時可不能墊腳呀。”

“有什麼關系。”小莉莉狡辯道，“腳也是我的，也應該算我的高。”

“可你又不能踮著腳走路。”

“我可以！”小莉莉踮起腳，“我可以一直踮腳走路。”

“那我干脆給你梳一個高高的辮子，”仆出手，在頭上比劃著，“這樣你就比誰都高了。”

“什麼啊，小苔，你可真稚，”小莉莉說道，“頭發怎麼可以算作高呢。”

“好的，小姐！”年輕的仆出手，按住小莉莉的肩膀，“好好測量高，不要給媽增加工作量。”

“媽最喜歡我了，才不嫌我麻煩呢，對不對，媽？”

“是的是的。”媽笑彎了眼睛，“小姐最可了。”

得到夸獎的小莉莉也會彎起眼睛，看向母親。

坐在床上的尼莫西妮總是微笑著看著這一切。

一定能猜到兒為什麼迫切地想要長高。

--想變大人，想有力量，想守護自己，和自己的人。

尼莫西妮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時間非常擔憂自己離開之后其他人的生活。

盡了最大的努力，想在自己過世后，讓的人們過得好一點。

在尼莫西妮去世后，媽們有可以全而退，離開公爵府的機會，可是們沒有丟下年的莉莉。

直到照顧小莉莉的媽去世，尼莫西妮的仆，在公爵府到排，不得不離開公爵府，被遣送回通恩，安排到這個幾近廢棄的旅館里。

和記憶中的年輕仆不同，現在站在莉莉面前的，是臉上帶著風霜的中年，在上，已經看不出任何在公爵府生活過的痕跡。

而站在苔面前的，也不再是穿著昂貴小禮的年公爵小姐，而是一個面容堅毅，眼神堅定的年人。

“天哪……天哪……”苔的淚水流了下來，“小姐，你是小姐嗎？”

沖到莉莉面前，用力擁抱：“我就知道你沒有事，我就知道夫人和媽一定會保佑你，啊，天哪，我的小姐，你苦了！”

莉莉的眼睛益發酸，閉上眼睛，抱住了面前的人。

在溫暖的懷抱中，們似乎又回到了過去。

當小莉莉到委屈，躲在蔽的角落里哭泣時，年輕的仆總是能找到。

每到那時，苔都會蹲下，安哭泣的小莉莉。

--哦，小姐，讓我看看，你在這里干什麼？

--不要看我，我在哭，很……丟人。

--為什麼覺得丟人？

--我又被那個家伙欺負了，我沒有打贏他，因為、因為他們所有人都護著他，而且、而且……看見我哭，他們會嘲笑我，他們說只有弱的小孩才會哭。

--不是這樣的，小姐，所有人都會在傷心的時候哭。

--你也會嗎？

--當然，上次不小心摔碎了盤子的時候，我就哭了。

--哦，所以你不是苔，你是小苔。

--好吧好吧，我是小苔，你是小莉莉，那也好的，我們可以一起長。

--不、我……嗚嗚嗚……我還是個小孩……為什麼……嗚嗚嗚……為什麼我這麼弱。

--不要擔心，小姐，你以后一定會變最強的勇者，打敗所有壞蛋。

--真的嗎？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