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趙清漪帶著義來了，更是拉著手，像是要當親生兒似的，賞給趙悅的東西也是厚重。徐昀看著母親與親，不生出些個心猿意馬的想法。

趙清漪卻是不知道，今生原就沒有打算再嫁。

……

九月里，趙清漪去英王府再見過徐晟一回，因為做服想到了紡織業，獻上了黃道婆發明的紡紗機設計圖，這個作為起點比較好，適合這個時間。

這種紡紗機能提高四倍效率，而且還更省力。

在聽講解的時候，徐晟好奇問道：「是不是就是用更短的時間和更輕鬆的勞作，做出更多的東西來。」

「不錯。」

徐晟想了想卻說：「但是這東西要是面世，只怕江南一帶百姓，很多人將要斷了生路。因為有這東西的人織出的布在價格上會便宜，沒有人買他們的東西，就等於摧毀他們原來的家計。」

「太子殿下英名仁慈，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技的進步，因為利益，他們會謀求改變，同樣進步，比如向我們買這種機，或者買使用權。將來他們會創造更多的財富，並且富餘大把時間力去創造別的新財富。」

「若是要賣，只怕又要被說是與民爭利。」

「這種話真假也就各一半吧，有些員們當然希白送，因為那些幕後的老闆是他們。」

徐晟不莞爾，這話也敢說。

徐晟說：「卿現在要做一個紡織廠嗎？」

「我倒不想，如果殿下手中有人，我只想獻圖，收一利。」

「孤倒是奇怪你怎麼有這些東西，而有這些東西當初十年又如何會籍籍無名？」

「草民乃是子，況且千里馬遇伯之前也不過尋常馬，怕還不如尋常的馬。」

徐晟不哈哈大笑，說：「你是孤的千里馬，孤來日必不虧待你。」

談完正事，徐晟也沒有馬上離去，趙清漪邀到花園中賞，徐昀作陪，明霞郡主卻是婚期越來越近，也不得不綉嫁。原是知道他們談正事，便未出來。

一直信步到賞心亭中，但見王府中培育了幾十個品種的花，有黃的、白的、的、紅的、紫的、綠的、墨的、泥金、雪青、花等等，絢麗多姿、清香襲人。

趙清漪知道中國古代花培育的繁盛品種多達幾百種，到後世大部分均已失傳。原主本不過秀才之，這高門親王府中的稀世花品種卻有許多不識。

徐昀向徐晟介紹府中培育的幾種新品種，讓趙清漪也聽得神，其中有一株開著碗口大的白花，花瓣邊沿卻又有鑲紅的邊。

徐昀說：「這株鑲紅白，是府中一位六十來歲的花匠培育的，這老花匠種了一輩子的，培育品種無數，卻也難有超過此株者。」

原本花瓣紅中雜白並不是什麼名貴品種，但這株難得的是它是只在花瓣邊沿鑲紅，極是均勻緻，實是奪造化神秀。

徐晟和趙清漪都不近細瞧，徐晟一看笑道：「這花朵之艷，不下於牡丹了。」因為它花朵大，花瓣繁複華麗而不雜。

趙清漪道：「這能不能芊，也好來年可多種一些。」

徐昀笑道：「家母也正有此意。」

正坐下飲花茶，卻有太子妃邊的侍來報，說皇長孫了涼正病著。今上妃子也有十幾位，寵幸過的宮人也不能計數，但是只得太子一子。

而太子同樣子嗣稀薄，在皇長孫出生前，只有一位三歲的小郡主。徐晟已有二十五歲，這個孩子自然珍惜異常，況且他也確實可。

徐晟聽了忙起離去，趙清漪也不好多留。

徐昀說：「趙娘子，不如我們再去那邊看看，還有兩種新品，也是極好的。」

徐晟是主公，況且剛才是三個人在場，也就未避嫌，此時卻不得不避避嫌了，雖未到明清時的刻板，卻也要小心。

「多謝世子盛，但今日打擾已久，我家中還有點事，也該早日回去了。」

徐昀也知此中道理，不能強求，只好道：「那在下送送你。」

徐昀送往花園門口走去，一路上卻心激，難以抑制，他忽靠近半分，輕聲說：「當日救命之恩，一路照料之，永不敢忘。」

趙清漪不有些訝然，他到底是世子，不是印象中的那個人。這人早在今上跟前聽遣，辦些機大案，當日為了逃易了容，平日謹慎言。趙清漪當初救的是這個人，只覺救的是個二十七八歲的男子，而他本人又太年輕了些。

趙清漪沉默了一會兒，說：「當日不過舉手之勞，況且世子早還了，不必再提。」

徐昀想了想，說：「那也只還了救命之恩，趙娘子一路料理我的生活，我還沒有報。」

趙清漪說：「如今王妃對我也多有照拂。」

徐昀說：「那王府能得更多好，算不得報恩。」

趙清漪說：「那你覺得該怎麼報？」

「我……我也不知道。」徐昀低下頭去，其實他自己也說不明白，畢竟以他的份與是天差地別。即便有桑弘羊之才，但是作為人的份，是一個生過三個孩子，與丈夫和離，比他大四歲的婦人。

徐昀忽說：「與沈俊和離，也在你的掌握之中吧，你是不是早知道了？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

趙清漪笑道：「好奇？」

「哦。」

趙清漪想了想，悠悠嘆道：「嫁給沈俊的第二年，我就曾經後悔過，但是作為人沒有太多的選擇，總是要去做別人希你做的事。」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徐昀卻沒有追問，沉默半晌，忽道：「現在做的事是你自己想做的嗎？」

趙清漪道：「算是吧。」

「你就沒有為將來考慮過？」

趙清漪有些不解：「怎麼會呢？」

徐昀忽淡淡道：「太子妃派人來走了太子殿下。」

趙清漪不頓住腳步，怔了一會兒，轉頭正看向他，徐昀臉微紅轉開了頭去。

徐昀輕聲道：「太子哥哥對你推崇倍至，便是在我跟前也常提起，但凡節慶，太子哥哥總提點太子妃不要怠慢了你。」

趙清漪不心驚，抿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這事兒又不能直接表明心跡，那不但是打太子妃的臉，連太子的臉都打了。太子便是無此心，一國儲君怎麼能這樣被下臉面，他心中有意見，趙清漪這靠山就要失去了。

「人食五穀雜糧，到底不能免俗。」講究清凈坦只不過是一種理想，塵世本就是濁的，如何自清於大眾。這就像是逆淘汰一樣，俗人以俗心想別人，俗人也容不下清者與他們不一樣。

徐昀道：「你明白就好。」

「多謝世子爺提點。」出了二門，趙清漪頓住腳步，朝他施了一禮，「世子爺請留步。」

徐昀知道爭不過，不能強求。

「你也寬心，我總護你周全。」

趙清漪也沒有將他這句話太放心上，微微福，退後三步，轉離去。

徐昀看背影消失在視線之中，這才回府。

……

【榮曜秋，貌華春松，天姿靈秀，意氣高潔，不與群芳列。】

徐昀看著剛剛寫的幾個字出神，忽然敲門聲響，明霞郡主進來書房。

「哥哥，太子哥哥和趙姐姐這麼快就走了？」

才剛看完寶華齋送來的首飾，寶華齋也是負責許多宮首飾加工的鋪子，手藝是祖傳的，各勛貴眷要是有好的材料都送這個鋪子去做。

徐昀才簡單說起皇長孫有恙的事，明霞郡主道：「怎麼又病了，娘也太不盡心了點，太子妃嫂嫂很該管管。」

徐昀心想妹子單純，前頭也有一回，太子妃差人來說皇長孫有點拉肚子，這回又有些風寒。徐昀卻機敏得多，見太子妃從不失禮，卻也疏離得，再看太子對趙清漪的看中，猜出個八/九不離十。

但想如果父王在母妃跟前一直對另一個人讚不絕口，禮遇，母妃心底也不會沒有疙瘩。如果這個人還沒有丈夫，疙瘩就更深。趙清漪還幸好是和離之婦，前頭生有三個孩子，也不是花樣年紀，太子妃還更能容忍。

但是太子是儲君，今上因為原因，已在準備明年初一禪位，太子是將來的皇帝，而皇帝對於子過往可沒有這麼多的避忌。

漢武帝的母親王娡是二嫁；唐時武則天二嫁唐高宗、楊貴妃二嫁唐玄宗；前宋劉娥皇后二嫁真宗，最後還當上皇太后垂簾聽政。

太子現在也許僅是欣賞，但是當上皇帝之後就未必不會有變化。

「榮曜秋，貌華春松，天姿靈秀，意氣高潔，不與群芳列。」明霞探看輕念出聲，徐昀忙收起來。

明霞笑道：「哥哥，你再收也是遲了。」

徐昀佯做生氣，說：「你突然就這麼闖進我書房做什麼？不用綉嫁了？」

明霞卻只微微害，忽生幾分猜測，但又覺得荒唐，不敢深想。

……

趙清漪一路心卻並不平靜，一方面得罪一個本應該是主母的人對是大大不利；另一方面萬一徐晟當了皇帝，真有納之心，那絕非所願。

一點都不嚮往後宮名份和宮斗，和去後宮當妾相比，當然是一家主心骨更自在有尊嚴。

徐晟不會這麼對吧，是想當臣子，不是想當他小老婆，可古人的思維怕是覺得這是天經地義的。

現在一家子在這安定下來，過著富足而充滿希的生活，要他們離開東京，那是萬萬不能了。

趙清漪接下來一月多深居淺出，教導兒讀書，餘暇時間在編寫一本簡的《國富論》，但是採用的是本朝的一些例子，又穿一些更細的商業厘稅的設想。

本朝承宋制，不限制商業和手工業的發展，有基本的商業厘稅制度，其實這些反而是盛世的前提，一個變態抑商的朝代絕不可能為盛世。

正在窗前寫書，卻忽聽小丫頭夭夭來報說英親王府派人送東西來了。

趙清漪忙起去見，卻是王府二管家蘇全親自來的，趙懷方聞之也親自出來。

蘇全見到施了一禮，說：「當日府中賞，有未賞之品，世子爺也覺憾，趙娘子也是之人，世子爺命小人贈娘子幾盆賞玩。」

趙清漪不訝然：「世子爺如此盛，我怎麼擔待得起？」

但見英王府的七八個下人已將車上載來的一盆盆開得正的花搬進來，以其中一盆豆綠和墨的最為出眾，但那純白、正紅的大朵花也是鮮艷奪目。雖沒有那唯一一盆的鑲紅白，看得出這些也是極貴的，而那鑲紅白怕是李王妃的心頭好。這些都被送到了趙清漪的院子里。

送走蘇全一伙人后，趙家上下都喜氣洋洋，到底是新富之家，這麼沉不住氣，人之常，趙清漪卻也不能責怪。

……

十一月初，狀元府卻迎來了一群的親戚來探親，正是沈大良他們。卻說原本沈俊有忍長遠之計，這過了一兩年，沈俊計劃早將水攪渾，而兒子都過了滿月，是不是早產也無所追究。早前因為施粥贈葯洗白，坊間曾有幾個版本的傳說，這時候再來一家子徹底將不利一面推向趙清漪。

沈大良一家收了足夠的好，沈俊名下那二十畝地將永不收租子，將來又由分給沈家下一代。來京城一趟攪渾水還另有好拿，至於路費都是會有狀元府承擔。

經過一年多，他們在村子里、鎮上也散布了足夠的謠言，所以，過了秋收，他們就來探親了。

原本這些加之罪，趙清漪難有辯解的依據，而依照社會謠言對不利，社會對苛刻的現實，趙清漪真要積毀銷骨的大罪。沈俊心底盤算得很清楚，而他心狹窄，那回臉被打得那樣腫，他如何會不報仇呢。

然而經過這一年多，此一時彼一時。他最大的問題不是要向趙清漪找回場子，而是過著毫無尊嚴的日子，不管是面對同僚、妻子、老丈人，甚至不得不跟他的那些人。

本朝薪俸不算低，宰相月俸有三百兩，此外還另有各種眼花繚的補折銀錢支付，收到手的有每月大約有六百五十兩。東京的花費也高，生活富足是夠的，只要不是太荒唐。

翰林院編修是清貴之職，正六品，每月也能領一百兩俸銀，而有讓一家老小過小富日子是行的。可是要養活十七個孩子、十五個人、二老和府中幾十個下人就夠嗆了。因為宦人家用度和百姓不一樣，主子、下人除了要吃飽還要有月例賞錢，還有四季服，開銷是百姓人均的十倍也不止。

除去王薇及其子會用嫁妝，但是其它的就要靠沈俊自己了。

現代人都知道養兒是個銷金窟。

此外，如今岳父對他失，為他謀求好職位的機率不高，若是新職位太低是沒有邸的，那他還要去尋足夠大的房子。

在東京買房可是一點都不便宜呀，要能下這麼多人的，不得要五六千的銀子了，他如今可是沒有餘糧呀。

沈大良一家老小十六口人的到來，十分讓沈俊震驚，他下衙回家就聽下人委婉地說了。沈大良一家現在正在沈二良夫妻住的小院，風捲殘雲一樣吃了飯，意猶未盡。

一見沈俊，一家子不點頭哈腰，沈倡說：「俊弟，不，沈狀元，多年不見，你現在是通的氣派了。」

沈俊著臉皮，實在是笑不出來，說：「你們……一路來辛苦了。」

沈仙笑道：「為了俊弟你，辛苦一點算什麼？一筆寫不出兩個沈字，你有事，我們當然樂意效勞。」

沈俊現在審時度勢，可是一點也不想再掀風浪，為東京城茶餘飯後的主角了。

現在信他人品高尚的人不多。

需知，現任妻子坐月子能搞出十四個孩子的男人，當年離家多年，瞞妻另娶，婚前懷孕，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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