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越來找姬豈,主要是為了商議皇陵的事。
帝王陵墓通常是從即位之後不久就開始工,先建出個大框架來,在位時間如果隻有幾年,皇陵就盡快收工,像姬豈這樣的長壽帝王,從他二十即位起的那天就一直在建造陵墓,到今日已經修得相當完善了。
事死如事生,這倒也沒什麽可忌諱的,姬豈去年就開始陸陸續續將喜的東西搬去皇陵了,免得到時候忙,落了陪葬。
除了陪葬,還要有殉葬人,姬豈用慣的宮人侍是一定要帶去的,無子的妃嬪也要一並殉葬,拉拉雜雜上百人的後續理也是一件麻煩事,故而收到皇陵竣工的消息,姬越就來找姬豈,準備定個陪葬名單。
姬豈沉思半晌,忽然問道:“可否等他們死後再皇陵?”
姬越一開始沒聽懂,直到看到姬豈麵上的憐憫和不忍之才反應過來,當即搖頭,說道:“哪有帝王孤葬的道理,父皇養尊優,無論去到哪裏,都該有人伺候,這些人活著也隻是被遣散出宮,哪有跟著父皇好。”
姬豈歎道:“旁人也就罷了,還有好些個孩子,才十幾歲,能頂個什麽用?”
姬豈用舊人,他邊的宮人侍都是四五十歲了,前些日子新選宮一批人手,姬越沒要,除了幾個妃嬪那裏,人都送到了姬豈邊。
妃嬪要殉葬,們到地下也不能沒有人伺候,差不多相當於這一批宮的人都要一並殉葬。
姬越對這些人的生死本來沒有什麽概念,但忽而想起昨日在金臺上看到的那些藍星人,如果庶民在被教化之後也能擁有不遜於士族的頭腦和能力,那麽這些庶民是否還能當牲畜一樣對待?
見姬越沉默不語,姬豈趁熱打鐵,“朕聽聞平民人家沒有奴隸殉葬,都是用木頭雕了人像陪葬,到了地下可作驅使,父皇奢靡些,用石像如何?”
姬越有些遲疑地說道:“如果等到壽終再皇陵,到時候那些妃嬪年老醜陋,還怎麽陪伴父皇?”
姬豈沒想到姬越思考的是這個,忍不住笑道:“我記得你也不信這些後事,怎麽今天反倒心這些了?”
要不是親經曆,姬越還真不相信人死有靈。
姬豈態度難得堅決,姬越見他主意已定,也不再堅持,隻道:“父皇心善,那就罷了,到時候我自有安排。”
這麽一鬆口,姬豈也有些愧疚,他知道一個帝王不要人牲殉葬是前所未有的事,到那時主持下葬的新君也會同樣承擔力,但他仁慈了一輩子,如果人死如燈滅,那麽帶上這麽多命毫無用,如果人死有靈,這麽多人因他而死,他難道能心安理得伺候?
姬越沒再說什麽,轉而又道:“父皇這幾天都沒怎麽和越兒說話。”
不擅長撒,但隻是這麽一句邦邦的話,卻讓姬豈的心一下子起來。
這些日子他確實是在刻意冷待姬越,一是因為宮的隔閡,二也是因為康王府的事,他生來心,即便隻是煩了他一輩子的庶出兄弟,他也很難麵對康王府一家的死亡。
可他又很難真的對兒狠下心腸。
姬越又問了姬豈一些朝政的事,不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理,而是這樣能夠讓姬豈找到教導的樂趣。
從姬豈那裏回來,前殿送來一批奏牘,姬越理朝政也有快一年的時間了,花了一個多時辰才把這些來自三公九卿各級部門毫無規律的奏牘批完,深輔政人才的重要。
看來是時候把麗夫人的事提上日程了。
正常來說,兒子管老子要妾,簡直大逆不道,就算是姬豈這樣的好脾氣,估計也得上手揍,但姬越是個假兒子,真小棉襖,隔天姬越去找姬豈的時候就獲得了準許,過了明路,剩下的不過是把人換個份弄過來。
雖然是上品士族出,但遠嫁之一輩子見不到麵也是有的,何況是嫁進皇宮,麗夫人又失寵多年,除了偶爾能見見母親,基本上已經被所有人忘記了,皇宮裏傳幾句流言蜚語不算什麽,流言之所以是流言,是因為不會記正史,就像人人都知道康王府是怎麽滅門的,姬越是怎麽宮的,到了正史裏,也隻會是康王府意外失火,姬豈病中禪讓太子。
不會有人敢拿這種事來質問姬越,就算日後的兒暴,也不會有人敢質疑的皇位,因為有資格覬覦皇位的人已經死了。
直到現在,想到康王府那遍地的首,姬越仍覺得一陣輕鬆愉快。
但小V回來之後,姬越卻改變了主意。
小V就是那個附贈的係統小人,姬越不釋手的金臺放在藍星不過是個監控順帶播放一些資料的普通影像播放,係統小人的智能當然也不會太高,從昨天姬越回來之後,它自告勇要像無數係統前輩那樣幹出一番大事業,跑去給異靈做新手指引,結果一號異靈娘從它那裏套出了一個半品的語言解析功能和世界背景,就不再搭理它了,二號異靈白起直接指著門讓它滾。
三號異靈那邊,小V就沒敢去。
不過小V也發現了異靈的不尋常,他們似乎並沒有被分配任務,對這個世界也沒有基本的認知,除了白起勉強能夠聽懂晉人的話,剩下的兩個都在裝病,也沒有半點虎軀一震準備搞事的征兆。
小V太難了。
姬越準備等一段時間,至等他們學會這裏的語言再說,應該不會需要太長時間,因為發現兩個時空的文字很相似。
小V一邊訴苦,一邊非常有帶路黨意識,不替姬越分析這三個人的各自格,還替姬越點開了回溯功能讓自己看,也是從小V這裏,姬越才知道金臺還有回溯功能。
對窺視三個異靈沒什麽興趣,試著回溯了一下時間,起初還是回溯一兩天,之後就學會了新作,時間線一拉好幾百年,親眼見到了開國姬皇和幾個仙姿佚貌的妃子飲酒作樂,酒過三巡之後,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個人大被同眠。
這……壯哉姬皇!
又是一夜沉迷金臺,外間天大亮時,姬越才反應過來,今日是朝會。
比起久病的麗夫人,獨居的寒門子弟,穿韓青的白起顯然是最難的那個。
雖然名字裏都帶,但韓青和白起的格截然相反,韓青是標準的晉朝士族,喜修飾容,剃須修眉塗抹口脂,服五石散,穿鬆垮舊,常與人飲酒清談,再年輕十歲,也是曲沃城裏有名有姓的郎君。
白起扔了韓青半個櫃子的五石散,穿新製的厚重裳,不剃須不修眉,不塗脂不抹,到了朝會上,半天不吭一聲。
韓闕有些納悶。
以往他和韓青都是父子兩人同車上朝,今天韓青先走一步也就罷了,怎麽現在一副不認識他的樣子?
府邸太大,兩天沒見人是常有的事,可也不能兩天就不認識親父了吧?
韓闕雖然疼寵次子,但對長子還是很看重的,加上今天韓青的打扮也不太對勁,他有心想開口問問況,但沒等說話,奏樂之聲一轉,姬越大步走承天宮,在上首坐下,視線一掃,便有一淡淡的威儀迎麵而來。
君王氣象。
這是姬豈一輩子都沒有過的東西,他溫和得像貓,坐在上麵的人雖然稚,卻是一頭虎,士族輕鬆得久了,甚至會下意識地反這種來源於上位者的迫,韓闕反而想起很多年前父親說起在先武帝麵前戰戰兢兢的舊事。
看來很多事都要好好打算了。
姬越開朝會不喜歡聽廢話,不用人奏報,自己挨個點名問話,像以前一樣容士族對坐清談議論朝政,閑了再彈個曲,個箭,比比文采,想都不要想。
理朝政之外,姬越還特別注意了一下白起。
白起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比起韓青,他的眼神顯得格外銳利,一眼掃過去,很有人能和他對視,他自己大約也知道這一點,於是他很正眼看人。
姬越準備先看看這人能不能勝任廷尉的位置,如果不能,再看看他有什麽別的本事。
人才這種東西,總要盡其用。
下了朝會,韓闕趕慢趕都沒趕上自家兒子的腳步,他乘的是牛車,韓青騎的馬,騎得還賊快,宮門口,他又不能大聲喊兒子,到最後也隻吃了一灰,韓闕很想問韓青是不是嗑五石散把腦子嗑壞了,他不知道的是,韓青確實嗑五石散把腦子嗑壞了。
這是白起來到這裏的第三天,他聽得懂這些人說的話,秦國的語言本就到周邊諸侯國的影響,但他不能開口,一開口就是老秦人了。
好在奴隸不敢多,也不敢不聽他的話,他從奴隸那裏弄明白了不事,對於自己死後借還魂,還來到這麽一個奇怪的朝代,白起有些迷茫,但再迷茫,求生第一位,他準備先搬到廷尉府,避開家人,等到適應了這裏之後再慢慢理會。
渾然不覺自己把父親已經甩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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