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029章

傅瑤一路上同岑靈均講了些招牌酒菜,到了明月樓后，便要分開了。

“去吧,過兩日我再去府上正經拜會。”岑靈均深深地看了傅瑤一眼,等到帶著文蘭上了樓后，方才去尋自己約好的人。

文蘭初來乍到，好奇心分外旺盛些,趴在窗邊四下看著,一直到小廝們開始端菜過來，方才安安穩穩地在桌邊坐好了。

傅瑤自己沒什麼胃口,漫不經心地看著文蘭吃,時不時地替剝皮夾菜。

“姨母……”文蘭了角的糖醋,將藏了一路的疑問了出來,“姨父是不是不喜歡我呀？”

傅瑤給夾菜的手一僵,倒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雖說文蘭是小孩子,但并不是什麼都不懂，不愿意隨便扯個謊敷衍過去，也沒什麼意義。

沉默片刻后,傅瑤含笑解釋道：“他就是這麼個,同誰都不親近,蘭蘭不要同他一般見識好不好？”

文蘭先是點了點頭,又好奇道：“那姨母你會不會怕他呀？”

雖說謝遲同說話時已經放緩了語氣,但文蘭仍舊有些怕，連帶著也擔心起傅瑤來。

“不會,”傅瑤撐著下,若有所思道,“他可是我的夫婿，我怎麼會怕他呢？”

文蘭想了想,煞有介事地附和道：“也是。從來都是爹爹怕娘親的，有什麼做的不好的，就生怕娘親生他的氣，前不久還讓我去替他求呢……”

周梓年出一般，當年在科舉之中嶄頭角，才抱得人歸。

傅璇嫁給他算是低嫁，故而這些年來他對傅璇一直是千依百順的，哪怕這兩年職越來越高，在傅璇面前也始終是當年那個書生姿態，沒有通房妾室，夫妻恩。

文蘭終歸還是年紀小，三言兩句就將自己爹的糗事給捅了出來，傅瑤抿笑了聲，并沒多做解釋。

與謝遲之間，自然不是如同姐姐、姐夫那般，可有許多話是不能說給孩子聽的，況且說出來自己都覺著有些敗興，倒不如不提。

傅瑤陪著文蘭在明月樓吃了飯，又打包了份糕點，讓銀翹拎著，一道慢悠悠地回家。

回到家中的時候，文蘭就已經昏昏睡了，傅瑤讓嬤嬤將送回傅璇院中去，自己也回房歇息去了。

銀翹一直跟在傅瑤邊，從頭到尾看著今日之事，心中只覺著不是滋味。替傅瑤去了釵環耳飾，換了家常的裳，想起先前的事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怎麼了？”傅瑤倚在榻上，隨口問了句。

銀翹將妝臺上的東西歸置妥當，言又止。

傅瑤見著這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向來口無遮攔，天不怕地不怕的，什麼都敢說，現在是藏著什麼話呢？竟然還不敢說了？”

銀翹被這打趣的話給逗笑了，笑了會兒，又嘆道：“奴婢是覺著，岑公子可真是很好很好的……”

尤其是在謝遲的襯托之下。

但哪怕是私底下，銀翹卻還是沒敢把話給說完，畢竟傅瑤已經是謝遲的夫人，再這麼說就委實有些誅心了。

銀翹雖沒什麼心機，但與傅瑤一道長大，多還是能看出些端倪。在謝家的這些日子，已經察覺到，自家姑娘心中是喜歡謝遲的。

所以才會不怕他，也事事都想哄著他高興。

可任是誰來看，都不會覺著謝遲是個可以托付終的良人，銀翹心中也暗暗覺著，自家姑娘是看走了眼。若不然怎麼會放著那麼好的岑公子不要，偏偏看上了謝遲這麼個難伺候的主？

就好比今日，岑公子會在意姑娘的緒，可謝太傅卻只有冷臉。

雖沒說完，但傅瑤也聽出這話的未盡之意，垂眼笑道：“岑公子自然是好的，可這種事原就沒道理得很，說不清的。”

銀翹見鐵了心，便知識趣地閉了，沒再多說。

傅瑤是想著將這件事給揭過去的，畢竟并不想同謝遲爭吵，那就沒必要翻來覆去地想，除了折磨自己之外沒半點用。

可及至晚間，與長姐在一閑聊的時候，卻又被提及了此事。

“是蘭蘭同你講的？”傅瑤無奈地嘆了口氣。

“蘭蘭說，今日出門逛時遇著了小姨父，雖長得很好很好，跟畫兒中的神仙似的，可看起來卻有些不大好相。”傅璇笑著轉述了蘭蘭的原話，又直接問道，“你喜歡謝太傅，是嗎？”

傅nbsp;傅瑤垂下眼睫，繞著腰間的系帶玩，含糊不清地應了聲：“嗯。”

“我就知道，你在娘面前百般回護他，必然是這個緣由。”傅璇嘆道，“如此，真是不知是福是禍。”

若是不喜歡謝遲，那這樁既定的婚事就全然是折磨了；可喜歡上這麼一個人，也著實不見得是什麼好事。

傅瑤靠在長姐上，小聲道：“隨緣吧。”

傅瑤原本以為，喜歡一個人應該是很開心的事，如今才算是理解何謂禍兮福兮。

哪怕反復提醒自己不要貪心，可真到了有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想要更多。想要謝遲如姐夫對待長姐那般對待自己，也想要謝遲能夠親近自己的家人……眼下看來都不過是癡心妄想。

但能怎麼辦呢？

還是喜歡謝遲，不爭氣得很。

早年喜歡謝遲，但從未想過婚嫁之事，后來差錯地嫁了過去，總是要竭力爭取試試看，要麼撞破南墻，要麼撞得頭破流再回頭。

傅璇憐地著的長發，嘆道：“你自小生慣養，我們都盼著你這輩子能順遂無憂，什麼事都替你鋪好了路……可你卻偏偏選了最難的那一條。”

姑娘家幽微的心事是不足向外人道的，傅瑤也從未向旁人細提過對謝遲的，就算是在關系極好的姜從寧面前，也大都是寥寥幾句帶過。

如今聽長姐這樣說，傅瑤只覺著心上像是被了一把似的，眼也有些泛酸。

說半點都不委屈是假的，畢竟自小就是家中慣出來的，何曾像如今這般屢次壁？

傅璇看得愈發心疼起來，攬著傅瑤的肩安道：“不值得為這事難過，先在家中好好地玩幾日，剩下的事再慢慢說。無論如何，你想留在謝家也好，又或是想離開也罷，長姐都會站在你這一邊的。”

傅瑤只覺著心中一暖，重重地點了點頭：“好。”

緒來得快去的也快，傅瑤并沒有傷太久，很快就將這件事拋之腦后，開始專心致志地陪著傅璇們四玩，將原定回謝家的日子一拖再拖。

畢竟高高興興的，誰會想要自找不痛快？一時半會兒并不大想見謝遲。

在這期間，周梓年陪同岑靈均來傅家正經拜會，傅家爹娘還是頭回見著岑靈均，都很是喜歡。

傅尚書是看中岑靈均的談吐才學，還特地叮囑傅玨要向人家多學學，而氏則是喜歡他的模樣，待人溫和，進退得宜。

及至岑靈均離開后，氏忍不住同傅璇慨了句：“早知他是這樣的相貌人品，當初就該答應下來才對。”

雖沒明說，但母三人心照不宣，都知道說的是什麼事。

傅瑤低低地咳了聲，專心致志地垂眼喝著茶，并不多言，傅璇則笑道：“岑公子好是好，可終歸還是要瑤瑤喜歡才行，更何況如今再說這些也晚了。”

氏自然也知道為時已晚，只是見著岑靈均后有而發，忍不住慨了句。搖頭嘆了口氣，看向在一旁裝聾作啞的傅瑤，問道：“你已經在家中留了七日，可想好了什麼時候回去？”

“娘親是看煩了我，想趕我走嗎？”傅瑤可憐地看了回去。

氏無奈道：“若真要我說，自然是想著你長長久久地留著，可那麼多些人看著，若是留得太久了終歸是不好。”

先前三朝回門之事已經惹得眾人在背后議論紛紛，傅瑤這次若是敢在家中住個十天半月，怕是又要了旁人的談資了。

氏心疼傅瑤，并不愿被旁人指指點點。

傅瑤放下茶盞，拿定了主意：“那就后日回吧……我與蘭蘭約好了，明日要帶去京郊的莊子上玩的。”

傅瑤是這麼打算的，結果第二日，正準備帶著蘭蘭出門，卻恰好被正院那邊的丫鬟給攔住了。

“老爺說，他今日一下朝就被謝太傅給攔了，問您什麼時候回去……”

若按輩分來算，謝遲算是傅尚書的婿，可他并不將私帶進公務之中，見了傅尚書也依舊是以職相稱。傅尚書對這個婿也沒什麼好，更沒想過套近乎，哪怕日日上下朝時相見，也從不會多說半句無關公事的話。

任是誰看了，都不會覺著這是岳父和婿。

今日一下朝，謝遲往他這里來的時候，傅尚書還當是又有什麼公務，結果謝遲一開口問的竟是傅瑤，著實讓他嚇了一跳。

謝遲也并沒多說，只問了這麼一句之后，便往庭見皇上去了。

傅尚書在回來的路上想了又想，回府之后，就立時讓人來知會傅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