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府。
蕭韞在書房跟幕僚們議事,陳瑜站在門口等候。護衛匆匆過來,遞了封信給他。
一看這信紙折疊的方式陳瑜便知道是從梨花巷褚家傳過來的。然而拆開一看,面微沉。
“太歲頭上土,簡直找死!”
看完信,陳瑜瞧了眼里頭還在議事的蕭韞,吩咐那護衛道:“回去告訴桃素,事辦得很好,以后無論遇著誰,千萬不能讓褚姑娘吃虧。”
“是。”那護衛去了。
過了會,蕭韞議完事,從里頭出來問陳瑜:“你在跟誰說話,那邊有事發生?”
“殿下,”陳瑜行禮道:“也不是什麼大事,今日褚姑娘去戲樓聽戲時見了國的六皇子和雁靈公主。”
蕭韞覷過去:“別說廢話!”
“是,褚姑娘出戲樓時被雁靈公主喊住了。彼時兩人揮退婢也不知說了什麼,后來那雁靈公主生氣想打姑娘,被桃素攔下了。”
聞言,蕭韞眸寒涼:“說了什麼不清楚?”
“這”陳瑜道:“兩人說話聲音極小,桃素們聽不清。”
“那人呢,臉如何?”
“褚姑娘看起來沒什麼事,只不過回到家中把自己關在屋子里作畫。”
默了片刻,蕭韞突然問道:“子除了首飾還喜歡什麼?”
“?”話頭轉這麼快,陳瑜懵了下,趕道:“屬下認為殿下不妨對癥下藥。”
“嗯?”
“褚姑娘喜歡吃食,殿下可讓人做些糕點送過去。”
“什麼糕點沒吃過?凡是送到邊的都是最好”
說到這里,蕭韞停下來,突然想了個主意,吩咐道:“讓廚子想法子做點新鮮花樣出來,滋味一定得好。”
他繼續道:“每天送一小碟過去,記住,無需多,一小碟便可。”
陳瑜不解地問:“那若是褚姑娘吃了還想吃怎麼辦?”
蕭韞勾:“就是要勾得吃了還想吃。”
陳瑜:“”
這麼不要臉的主意他家殿下是怎麼想出來的?他都不好意思。
拿吃食去勾人家小姑娘,說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話。
“此事你安排下去。”說完這事,蕭韞面驟然冷下來:“那邊,你讓桃素兩人護好了,往后不得讓閑雜人等靠近半分。”
“是。”
陳瑜懂,這個閑雜人自然是指雁靈公主。
他問:“殿下打算如何置雁靈公主?”
“本王進宮一趟。”
陳瑜見他氣勢凌厲,頓時為國那公主把汗。惹誰不行,非要惹殿下的眼珠子?如此不知好歹,這雁靈公主估計要倒霉了。
蕭韞了趟宮,也不知跟皇帝說了什麼,到下午的時候,一道賜婚圣旨就從宮里送進了會同館。
這賜婚不是為別人,正是為國的雁靈公主。
國此次前來,已明說想讓公主和親,雖說得委婉,但誰人都知道是想嫁給景王。只不過,一個小國公主,當景王妃肯定不能夠,賜個側妃便已經登天了。
眾人都是這麼認為的。連雁靈公主自己也是這麼想。因此為了博得大塑景王的歡心,特地研習大塑的茶道和穿習俗,甚至還花重金買了許多首飾和裳。
就等著以后嫁給景王,做他的側妃。
卻不想,一道圣旨將賜婚給了齊王。
“齊王是誰?為何我沒聽說過?”雁靈公主懵了。
國員回道:“公主殿下,大塑皇帝共有九子,齊王乃第二子,是宮里酈妃所生。”
“只不過從小弱多病一直臥榻,前頭已經娶了個王妃,但王妃死了,這幾年一直沒娶。”
所以,這還不算是嫁人,而是去給個病秧子當續弦?
雁靈公主頓時暴躁:“什麼齊王?我分明要嫁的是景王,我才不要嫁個病秧子!”
“公主小聲點!別讓人聽去!屆時傳皇帝陛下的耳中就不好了。”這人勸道:“公主且好生忍耐,想一想殿下此行是為了什麼,想一想皇后娘娘對殿下的囑咐,小不忍則大謀。”
聞言,雁靈公主噤聲,隨即捂臉痛哭起來。
“可我不想嫁一個病秧子,母后讓我來和親,讓我幫阿兄奪權。可沒有景王的相助,阿兄又如何能奪權?”
“公主此言差矣,泓殿下需要借助的是大塑的力量,而非景王的力量。”
“何意?”
“只要大塑站在泓殿下這邊,那麼代表景王也站在殿下這邊,屆時回國爭儲,勝算自然就大。”
雁靈公主緩緩停下來,努力咽下眼淚,道:“我且尋個機會去見一見那齊王是何模樣。”
過兩日,梨花巷,褚家。
阿圓與母親褚夫人剛乘坐馬車回到家門口。
褚夫人臉上笑意盈盈,拍了拍兒的手,問:“阿圓覺得那梁公子如何?”
上午的時候,母倆去茶樓跟梁家人吃了一個時辰的茶。
因著怕兩個小兒吃茶尷尬,梁夫人索把自己的小兒也帶了過來,盡量讓這場相親的氛圍變得輕松些。
阿圓說道:“梁家的小姑娘很有趣。”
吃茶席間,跟梁公子沒說多話,他妹妹倒是一直給說故事,小姑娘口齒清晰伶俐,說的故事也頗是趣無邪,阿圓還喜歡聽。
褚夫人道:“你喜歡那小姑娘就最好了,往后妯娌相也融洽。”
“娘,”阿圓嗲
怪道:“都還沒影的事呢,您就這麼說。”
“所以,你覺著那梁公子如何?若是也中意,娘就給你們定下來。”
“我不喜歡那梁公子。”
“為何?”
“不為何,就是看他第一眼就沒有親的想法。”
褚夫人好笑:“哪有看第一眼就想親的?自然是慢慢出來的。”
“可我不想嫁那梁公子。”
母倆走到堂屋,褚夫人索拉著兒去屋子里。道:“罷了,再去看看其他畫冊,你先瞧好喜歡哪個,回頭再定日子相看。”
進了屋子,褚夫人遞了本名冊給,上頭畫像和家世背景都清清楚楚。
“你先看著,娘去吩咐飯菜。”
“嗯。”
阿圓斜靠著扶手,緩慢地翻看。
也不知是畫畫的人技藝不嫻還是這些公子本就長得如此,總之,沒一個能眼。
阿圓本就是個看臉的姑娘,且平日看慣了蕭韞和謝弘瑜這樣的俊公子,對于其他人,怎麼看都怎麼覺得是歪瓜劣棗。
翻了幾頁后,冊子上漸漸呈現蕭韞的那張臉,阿圓嚇得倏地合上名冊。
完了完了!
現在想他都想得出現幻覺了!
阿圓閉眼拍了拍臉,讓自己清醒些。頃,打起神來繼續看名冊。
但沒過多久,婢桃素提著個食盒進來。
“聽說姑娘在這,奴婢就送過來了。”
“是什麼?”阿圓問。
“公子給姑娘送了糕點過來,”桃素道:“這糕點得趁熱吃。”
阿圓擰眉不解:“好端端的,他為何要給我送糕點?”
“公子說姑娘上次沒收首飾,便想著送吃食。”
阿圓仔細回想了下,此前從瀾苑離開時,確實說過“除了首飾其他都行”的話。
“端來吧。”
糕點而已,收下就收下了,想。
然而這糕點卻跟以往吃的都不一樣。四四方方一小塊,剔如琉璃。里頭還撒了許多桂花,桂花鮮亮,顯然是才從樹上摘下來的,卻這麼嵌在水晶糕里。
阿圓稀奇得很:“這糕點是如何做的?”
廚子是如何在糕點蒸的況下還能讓花瓣保持鮮亮的澤?
太神奇了。
阿圓拿起一塊,彈潤,在手指里還搖搖晃卻又不會輕易散開。
很是有韌勁,一看就好吃。
迫不及待地嘗了口,不住地點頭,問桃素:“你可知道這糕點在哪里買的?”
回頭也去買些來嘗嘗。
桃素道:“姑娘,這是公子特地吩咐人做的,外頭沒得賣。”
阿圓瞧了眼盤子小小的四塊,都還不夠塞牙的。想了想,說:“那留著吧,下午再吃兩塊。”
免得一下子吃完了。
可桃素卻道:“公子說了,這種糕點只能趁熱吃,若是放涼,就會發不好吃了。”
“真的?”阿圓想了想:“罷了,等一會阿娘回來了讓也嘗嘗。”
會同館。
雁靈公主去見了齊王后,回來就大發雷霆,把此前買的裳拿出來,怒撕了好幾件。
婢戰戰兢兢地跪在門口,聽里頭布料撕裂的聲音,皆大氣不敢出。
過了會,六皇子聞聲趕過來。
“妹妹這是在做什麼?”
“阿兄。”雁靈公主淚眼婆娑,癟著道:“我不想嫁給那個病秧子,我去看了,他果真病得起不來床,而且又瘦又難看,說不準都活不過今年。”
“阿兄,我不想守寡,不想嫁這麼丑的男人!”
原本雁靈還抱著一希,想著同樣是大塑皇帝所生的,想來長相皆不會差,哪知道去看了后,那個齊王臉蠟黃,長得還沒有景王的十分之一好看。
這讓怎麼嫁?
“我不要嫁他!我不要嫁他!阿兄幫我去向景王求求好不好?”
說到這,雁靈公主的眼淚突然止住,凝神想什麼。
妹妹突然被賜婚給個無權無勢的齊王,拓跋泓心里也惱,可他有求于大塑卻不得不接此事。
此時讓他去跟景王求,如何求?這婚事是皇帝賜下的,若是收回命,豈不是在打皇帝的臉?
過了會,雁靈公主突然說道:“算了,我也不用阿兄去為我求了。”
拓跋泓被這轉變的態度弄得云里霧里的。
雁靈公主繼續道:“阿兄可知皇帝陛下為何突然將我賜婚給齊王?”
“為何?”
“因為我得罪了景王,不小心說了他的壞話被他知曉了。”
拓跋泓蹙眉:“你不是喜歡景王嗎?如何還能說他的壞話?”
“哎呀,阿兄不必問這麼清楚,反正就是妹妹不小心得罪了景王所以才如此。這是我的命,我認了,可不能因此連累阿兄你。”
“如今雖賜了婚也不知景王是否消氣,阿兄”雁靈公主說道:“阿兄不妨設宴請景王過來?屆時我們兄妹倆親自向他賠罪,如何?”
“這你到底說了什麼惹得景王發怒?”
“阿兄不是喜歡那位褚姑娘嗎?”雁靈公主顧左右而言他:“正好趁這次機會向景王討要,回頭多說些好話,等幾杯酒腹,景王高興了,興許就一口答應了呢。”
聞言,拓跋泓猶豫起來:“此事,我要考慮考慮。”
次日,蕭韞收到拓跋泓的帖子。
彼時他正站在清漪院的小池邊喂魚,如今阿圓不在,來清漪院唯一可做的事就是喂魚了。
一把魚料撒完,他才接過帖子。
淡淡道:“國人何時也學我們大塑下帖子了?”
陳瑜在一旁笑道:“許是鄉隨俗,殿下去不去?”
拓跋泓邀他去會同館赴宴,說即將回國,想設宴謝一番。
這里頭是何意,蕭韞自然清楚,無非是得知雁靈公主得罪了他,便設宴道歉罷了。
片刻,他把帖子丟給陳瑜,道:“去。”
拓跋泓此人還有利用的價值,扶持他當國皇帝,就猶如臥榻邊了一只狼,蕭韞自然是要給這個面子。
蕭韞走回屋洗手,洗完手后,又問:“那邊現在如何?”
“正如殿下所料,褚姑娘很喜歡吃水晶桂花糕,從昨日到現在已經送兩回過去了。”“就沒說什麼?”
“暫時沒有,不過桃素傳信來說,褚姑娘到打聽這水晶糕的做法。”
“”
當日傍晚,蕭韞一蟒袍玉帶,乘坐景王府的馬車去了會同館。
國六皇子拓跋泓和雁靈公主盛裝出來迎接。
許是為了更現對大塑文化的喜,雁靈公主還特地裝扮大塑子的模樣。
一水紅襦,腰肢束得纖細,外罩著件薄如蟬翼的雪緞。眉間一點火紅花鈿,竟是把原本就艷麗的五襯得嫵妖嬈。
此刻地跟在拓跋泓邊,甫一靠近,上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
蕭韞皺了皺眉。
倒不是國公主的香不好聞,這是花了大價錢買的,自然不是次品。只不過,蕭韞聞慣了阿圓上淡淡的清香,再聞旁的人的香氣,實在不適應。
“恭迎景王殿下。”兄妹倆以大塑的禮節作了一揖:“景王里面請。”
進了大廳后,里頭早已擺滿了琳瑯滿目的酒佳肴,還有竹鼓樂在一旁助興。
員們齊齊行禮之后,眾人便坐下來。
席間也沒聊什麼正事,畢竟拓跋泓今日的主要目的只是道歉,把蕭韞哄好才是要。
宴席進行到一半時,眼看景王也喝了不,雁靈公主突然起道:“我想為景王獻舞一支,以表敬意。”
拓跋泓蹙眉,拉住,悄悄問:“什麼獻舞?此前怎麼沒聽你說?”
“阿兄,”雁靈公主說:“我也是臨時決定的,你以為我想在這些胖的員面前跳舞嗎?我是為了阿兄著想,我們今日是給景王道歉的,自然要有誠意。再說了,阿兄不是還想討那位褚姑娘嗎?”
比起這個無知驕縱的妹妹,拓跋泓還算清醒一些。
起初他確實對妹妹的提議心,他喜歡那位褚姑娘,若是開口討要,想來景王殿下礙于兩國誼不會不給,可難免因此心有芥。
畢竟,即便褚姑娘只是個玩,那也是景王的玩,又豈容旁人覬覦?
思來想去,他還是決定下此事不提。
“不必,我不想討了。”拓跋泓道。
雁靈公主詫異了下,但也懶得管他,今日的真實目的可不是道歉。
道歉有什麼用?要嫁給景王。
仔細想過了,眼下只是賜婚,但若是跟景王就了好事,景王不得不要,大塑皇帝也會取消跟齊王的賜婚。
豈不是一舉兩得?!
著坐在上首面龐絕的男人,雁靈公主想,與他春宵一度定然滋味極妙。
于是心越發激,地行了一禮,然后示意起鼓樂。
鼓樂一響,緩緩旋廳中央,赤足而舞。
國的舞姿與大塑的不同,大塑舞姿含蓄,而國的則熱張揚。
跳得也極其開放,跳著跳著,雪緞外衫落地,雁靈公主也幾個回旋轉到了景王的桌前。
優雅地提起酒壺給蕭韞倒了杯酒,然后舉起酒杯道:“景王殿下,雁靈敬您一杯。”
蕭韞面上沒什麼緒,對雁靈公主跳舞也沒什麼興趣,整個過程他都在跟旁邊的國皇子說話,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可這會兒人轉到了他跟前,且兩國員都瞧著
蕭韞默了默,緩緩接過酒杯:“多謝。”
雁靈公主張地盯著他作,直到蕭韞喝完那杯酒,才松了口氣,出笑來。
然后,轉回大廳中央,繼續跳舞。
沒過多久,蕭韞覺得頭有些暈,手上的酒杯拿不穩,驟然掉在地上。
這靜不小,在場的所有人都停下來,連鼓樂也停了。
雁靈公主率先出聲道:“莫不是景王殿下醉了?會同館已為殿下備好了廂房,不若先去歇一會?”
蕭韞瞇眼睨,周氣息漸漸變寒。
連雁靈公主都忍不住心慌起來。
片刻,蕭韞忍住里的那燥熱,冷聲道:“來人,把雁靈公主抓起來。”
他猛地站起,又吩咐:“這杯酒給太醫查驗。”
如此一聽,眾人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有人在殿下的酒里了手腳,而這手腳的人正是國的雁靈公主。
拓跋泓聽后,怛然失,立即請罪:“殿下息怒!此事定然是誤會,我妹妹又豈敢”
蕭韞沒聽他說完,大步出了會同館。
他上馬車后,閉了閉眼睛,正想回府讓人請太醫。但好死不死,這時就有個護衛跑過來稟報事。
護衛先是給陳瑜說了事,而陳瑜聽后面變了好幾變,悄悄抬眼看蕭韞。
蕭韞閉著眼:“說。”
“殿、殿下”陳瑜忐忑得很,說道:“褚姑娘這幾日相看了幾位公子,聽說快要定下來了。”
蕭韞聽了,頓時面沉如水。腹中火氣加上心中火氣一涌而出,想控制都控制不住。
也懶得回府了,徑直吩咐:“去梨花巷。”
“殿下,可這會兒”陳瑜提醒道:“天已晚,現在去會不會”
蕭韞冷眼斜過去,陳瑜立馬不敢說話了。
趕招呼馬夫:“去梨花巷,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