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0.
風雪愈發大了,鵝般的雪花落下,卻依舊無法撲滅火,戰聲不絕于耳,熱火朝天,誰也不知道有一份多麼驚世駭俗的研究誕生于世,又被原地扼殺。
當炸從里到外將半座橋梁炸塌時,千代谷早織已經做好了墜樓墜到一半跑路的準備。
但當墜到二層位置的時候,一只手突然出現,手疾眼快地抓住了的領子,直接將整個人從窗口拖了進去。
炸藥的量是恒定的,盡管已經炸了一次,但特殊材質的大樓并沒有直接坍塌,而是在熊熊火焰中保留了許多可以藏、行走的地方。
赤井秀一直接將人攔腰抓起,往安全的地方帶了帶,接著蹲下,把放下來。
千代谷早織:“???”
以為自己離功退就差那麼幾秒距離的某人看著眼前陡然放大的一張臉,有些緩不過神。
赤井秀一甩了甩自己的手腕,他穿著防護服,一裝備齊全,一看就是有備而來,但偏偏出現的位置有些不對。
或者說相信FBI前面忙活半天,卻在最后一刻完全不參與的,才是笨蛋。
重新殺了個回馬槍的FBI皺著眉,很認真地詢問著:“你沒事吧?”
千代谷早織不想說話,氣得簡直想一口老吐出來。
于是確實這麼做了,不僅這麼做,還很壞心眼地濺到了赤井秀一的上。
報復,就是報復!
這都什麼事啊!
都這個時候了還想來撕劇本嗎?
千代谷早織表面咳嗽著,心中迅速思考應該怎麼補救,不讓這突然冒出來的FBI打的計劃。
經百戰的,此刻心中依舊非常淡定。
不過是一個……FBI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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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井秀一的問話并沒有得到回答。
被他強行從生死一線拖回來的青年捂低低咳嗽著,一聲一聲連綿不斷的嗆咳如同旁邊還在燃燒的細火那般,濺出鮮艷的紅。
還有些溫度的濺到了他的手背上,還沒被炸濺到的地方疼,卻莫名讓他有些手抖。
千代谷徹垂著眸,沒有看他,也沒有打算說話,似乎還未從那震耳聾的炸中回過神。
赤井秀一頓了頓,說:“千代谷君,這應該是我們第一次正式見面,在下赤井秀一,目前隸屬國FBI。”
他還記得這位的資料,知道盡管他們之前在組織里有所共事,但他所見的只是格蘭瑪尼。
——而不是現在代表公安、為剿滅組織而拼命的千代谷徹。
“我先帶你離開這里吧。”赤井秀一低聲說著,向他出手,道,“其余的事可以給我——公安理。”
他想先起,卻突然停下了作。
只見千代谷徹捂著緩緩抬頭,那因為嗆咳而附著一層水的黑眸,有些茫然地看著他。
似乎意識還沒回籠,他只是認出了赤井秀一。
千代谷徹微微蹙眉,卻依舊有些難以理解他突然出手的作。
似乎沒有聽到他在說什麼一樣。
赤井秀一想起剛才的那場炸,雖然千代谷徹是被氣浪直接推了出來,并未到火焰的傷害,但可能炸的響聲還是影響到了他的聽力。
于是,他又蹲了回去,綠眸認真地凝視著面前這人,重新把剛才的話說了一遍。
“我帶你出去。”他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說,“你做得已經夠多、夠好了。”
那懸在空中的手等著另一個人搭上去。
但是沒有。
千代谷徹看著他的眼睛,突然搖了搖頭,幾滴鮮順著他的作落到服上,將沾上了灰的布料弄得更加暗沉。
“還有別人。”他有些昏沉地扶著墻想要站起來,但又因傷痛力竭又跌坐回去。
好不容易聚攏的意識,讓他整個人焦躁起來,他大口息著,卻還是見針地從咳嗽的間隙說話:“咳,赤井君,還有別人!”
赤井秀一下意識扶住他,手上冰冷得像是雪一樣的令他不由得頓了頓,他的眉頭漸漸皺:“還有誰?在這棟樓里?”
千代谷徹有些吃力地道:“咳……三樓,降谷他們……”
赤井秀一首次出了驚愕的表:“他們也在這?”
如果那些一個個對“千代谷徹”都有些瘋魔的家伙會讓他從上面掉下來,就足以說明他們的狀態絕對不好了。
“快去,先去找他們!”千代谷徹勉強提高了嗓音,卻又引起了一串嗆咳,他弓著,著實有些狼狽,但手卻依舊使力把赤井秀一往外推。
這幾近于無的力道甚至不能讓赤井秀一形晃,但足以令他心中開始搖。
他轉頭看了看四周,雖然不遠還有小簇火,但并不足以蔓延到這個角落,千代谷徹的狀態說不出好壞,但對方顯然不打算配合他先行離開。
“那你先等我一下,我去樓上看看就回來。”他沉聲說著,迅速起往上走。
“我很快就回來!”
低頭咳嗽的青年看似沒有聽到他的話,所以也沒有給出回應。
在周圍重歸一片平靜后,他張開手掌,看著紅得有些異樣的,微微笑了笑。
現在……沒有人可以阻止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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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井秀一三步并兩步,從還未被炸塌的樓梯竄了上去,矯捷得像是一只獵豹。
三樓到炸影響的地方甚至還沒二樓多,最嚴重的無非是廊橋周圍。
或許說這炸的位置就很聰明,只炸毀了不能留存的資料和重要部分,卻依舊保留了一線生機。
赤井秀一用袖子捂住口鼻,一個輕松地翻滾便沖進了火海,徑直到了最邊緣的那個位置。
外面的風雪很大,缺助燃的火焰在雪花蠻橫的沖撞下收了幾分,足以過濃重的黑煙看到斷橋另一邊的幾個影子。
距離赤井秀一撈到千代谷徹頂多過去了兩分鐘,冒著生命危險、也只是拿到了一只燒了半截的紙飛機的三人,還在再次錯過的恍惚中。
那張紙映著火和風雪,發出清脆的聲響。
似乎又看到了人影出現,降谷零條件反地喊了聲“徹!”,在回過神后卻瞬間渾繃,愕然地看著出現在斷壁殘垣中的FBI。
赤井秀一瞳孔一:“你們沒事?那千代谷君說……”
灰頭土臉地三人陡然站起來,眼中滿是,他們遽然激地道:“你看到千代谷徹了?”
“剛才湊巧救了他,把他安置在二樓。”赤井秀一言簡意賅地道,“他說樓上降谷君你們有危險,我便立馬上來看看了。”
“放屁!”松田陣平下意識了個口,他聲道,“除了那家伙,還有誰能天把自己放在生死邊緣啊!”
赤井秀一蹙著眉,三人除了臉上和手上有著刮痕之外,并沒有到什麼傷害,顯然與千代谷徹所說的急況不符。
他頓時意識到了什麼,但還未開口,便見降谷零直接抓住在外的鋼筋,一個反踏在廊橋下端,借著相互作用力直接朝二樓過去。
他雙手擋在額前,帶著視死如歸的氣勢,直直地撞進了二樓的缺口。
不僅是他,就連其他兩個警察也發瘋一般,直接在十米高空玩命,像是大猩猩一樣把自己往二樓。
赤井秀一的腳步瞬間扭轉,再一次沖出了火海,從樓梯飛下二樓。
但已經晚了。
還在燃燒的地方現在還有著余火,但剛才靠墻而坐的位置卻只剩下一灘。
或許說灘也不準確,當事人走時甚至還殘忍地用鞋將染上的地方抹平,暗紅與深砂礫混在一起,看起來毫不起眼,像是從來都沒存在過。
這四的玻璃都已經被炸給炸空了,誰也不知道在這短短的時間里,千代谷徹到底去了哪里,又為什麼要走。
終于察覺到自己犯了個關鍵錯誤的FBI站在原地,那雙橄欖綠的眼眸掃過仿佛斷線一般的三位公安,終究是淺淺浮現出了一層歉意。
“抱歉。”有些艱的聲音哽在中,艱難地吐出,“我……”
“嗤。”
降谷零突然發出一聲嗤笑,他死死地攥了自己的角,那雙紫灰的眼眸盯著角落的那一灘,里面氤氳著難以理解的風暴。
“為什麼?”他像是在跟赤井秀一說,又像是在跟那灘說,“為什麼要這樣?”
為什麼在一切結束、在功績足以洗刷一切前塵時,又毅然決然地選擇如此極端的方式離開?
如果不想見他們,可以說一聲不要,他們這群罪名難赦的家伙自然會有多遠滾多遠。
“你這個家伙到底會不會絕啊。”金發青年蹲下,雙手撐著頭,近乎是哽咽地道,“你怎麼可以這麼笨啊!”
誰絕是自顧自地把自己放置到最決絕的地步,然后笑著朝他們告別,仿佛告訴他們“看啊,現在可以不用糾結了,已經不要來找我了”。
造的傷害無法逆轉,直到現在,千代谷徹依舊自顧自地認為自己是不重要的。
上次是如此,這次還是如此。
松田陣平近乎是趴俯在地上,他用手指捻起鮮,仔細地觀察著,在眾人沒反應過來的瞬間將手指含口中。
的味道混著苦,在吞咽時又有些辣嚨。
他下意識咳了兩聲,只覺得心口一陣刺痛,松田陣平陡然抬起頭看著旁邊的人:“徹他——到底服用解藥了沒?”
421.
也不知是否是幸運,沒有任何人發現著墻壁一隅離開的狼狽青年。
基地旁邊寬闊的斜坡上落滿了厚厚的積雪,除了被車輛碾的部分,看上去,像是最的毯。
似乎是被雪中的什麼東西絆了一下,黑發青年在雪地里滾了幾圈后,艱難地咳嗽著坐起來。
他已經接近于油盡燈枯的不要錢地吐出了更多的鮮,灑在沒有被人涉足的雪地里,像是綻開了一朵又一朵可的花。
那雙在渙散和聚攏間掙扎的眼眸,最終還是映著高高的火,找回了一抹極其微弱的神采,他笑著無奈地嘟囔著:“什麼嘛……”
是哪位神明大人想要滿足他看最后一場煙花的愿嗎?
但是……
“我,咳咳咳,我可不想被那群家伙找到。”千代谷徹踉蹌著扶著雪站起來,慨道,“一點也不想啊。”
他這副傷痕累累的軀,最好死得連灰都不剩。那樣才不會到底下還要被那群混蛋吼——你竟然敢親自服毒什麼的。
千代谷徹,太混蛋了,簡直!
但他活不下來了啊……
不管怎麼樣,也沒辦法留下來了。
下意識邁開腳步朝前走去的青年不知何時死死地抿住了,那因為中毒格外殷紅的被咬出了一個缺口,溢出了許珠,在更多咳出的中毫無存在。
那逐漸朦朧的黑眸靜靜地著前方已經被大雪覆蓋的山林,似乎有簌簌的落雪親上了他的眼睫,又跌進了眼眸中。
風雪中,黑發青年突然抬起手臂,擋住了眼睛,無法抑的泣聲混著咳嗽裹挾著激烈的緒迸發而出,在這片無人知曉的遼闊原野上方盤旋著。
“咳咳……嗚,我不想的,我不想的……”他緩緩蹲下,將自己的頭深深地埋在一片漆黑中,哽咽著道,“我不想被記住了,我不想被記住了啊……”
拜托,不要記住我。
拜托,不要為我難過。
拜托……
遠傳來了更加高的聲音,似乎是祭典也隨著勝利的步伐逐漸走向高,風雪又漸漸變小,似乎是害怕拍疼他一般,悄悄地落在他的肩膀上。
黑發青年最終還是搖搖晃晃地起,狠狠地用已經沒了溫度的袖子掉了自己的狼狽。
他不能停留在這里。
要走得遠遠的。
走到其他人找不到他,但又能看到煙花的地方。
千代谷徹向來是很會掩飾自己的人,哪怕是現在也不例外。
他認真地拍了拍自己已經不干凈的服,將被風刮的頭發用手撥整齊,又認真細致地用雪干凈的臉,最終出了屬于千代谷徹的笑容。
于是什麼都可以被掩蓋在雪里,無人知曉。
于是干干凈凈、毫無腥的他朝著高高的山上走去。
山間的雪很厚,樹木已經掉了葉子,留下筆直的干,像是一個又一個沉默的守門人,小們全都藏了起來,它們也要一起在家過冬。
千代谷徹走著走著,想起了很多事。
他記得自己在蟬鳴清脆的夏季在家中的廊下奔跑,那架輕盈的紙飛機悄悄地被暑氣低,連矮小的圍墻都沒有飛過,落在了鮮艷的紫茉莉上。
哪怕被千代谷早織說是“騙小孩的事”,他也天真且執拗地認為,只要紙飛機飛得夠遠,飛到他看不見的地方,就有一個小小的愿可以實現。
所以……他剛剛丟出去的那架飛機,到底是看見了,還是沒看見?
應該是看見的才對。
千代谷徹肯定了自己的判斷。
他還記得他跟早織說,要一起到山上看星星,要許愿。
那個時候的千代谷徹,為什麼那麼執著于愿?
已經有些凝滯的大腦艱地運轉著,在一些飛機、星星、櫻花等無法分辨出來的意象中,艱難地翻出了他想要的理由。
黑發青年恍然大悟:他是想許愿,不要跟千代谷早織分開。
——不要因為共的原因被送走,也不要讓對方為此到難過,他們理應是一直在一起的。
但是那架紙飛機,沒有飛過矮墻。
但是那晚下雨,沒有星星。
所以,千代谷徹和千代谷早織,最終還是分開了。
千代谷徹在咳嗽的間隙仰起頭看,發現這朦朧的、空白的夜幕,連一顆星星都沒有,只有雪花濫竽充數,又倔強地想填滿整個天空。
他又一次看呆了,這片干凈澄澈的夜空如此宏大麗,將所有的罪孽都包裹其中,只留給旁人最為安靜、堅定的形象。
千代谷徹也不知道自己眼睛里到底進了多雪花,他用力地了眼睛,突然覺得全暖烘烘的,像是誰突然攬住了他一樣。
“真好啊。”他扶住了自己有些僵的肩膀,輕聲嘟囔著,轉頭著更加遙遠的地方,好像看到了除了火外的其他彩,又好像沒有。
接著,他繼續往里面走。
這座山并不高,或許說應該只是一個矮矮的小山頭,坡度很緩,哪怕覆蓋著雪,也并不是很難前進。
千代谷徹慢慢地朝里走去,逐漸忘記了自己想往高走的事,平日里常常被夸贊為機敏的頭腦毫無征兆地出現了大片空白,像是有一架一架紙飛機載著他的記憶飛出去、飛到他看不到的地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