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寶小寶異口同聲：“外公好！”

姜東漸如夢初醒，忙道：“好,好。”他想抱抱孩子,但是手里還拎著一條大草魚滿是腥味兒,只好作罷。

眼睛卻不住地看小哥倆，長得一模一樣又漂亮的孩子，總是格外惹人稀罕。

他問孩子什麼名字,多大了，喜歡吃什麼等等,恨不得把倆小孩子問個遍。

大寶小寶回答得清楚又認真，然后滿懷期待地看著外公。

徐梅招呼姜東漸趕和親家打招呼,老親家四人開啟了各種寒暄的模式。

大寶小寶對視了一眼,咦？外公咋不給錢？

小哥倆咬咬耳朵商量一下。

大寶：“外公肯定沒錢。你看咱爺爺就不帶錢。”

小寶：“那外公買魚呢？”

大寶：“肯定外婆給錢唄。”

小寶：“外公都沒錢,好可憐。”

大寶掏出自己那一塊錢，“要不……我給外公？”

小寶猶豫了一下，“我的留著咱們買糖吃好不好？”

大寶：“行。”

大寶趁著姜東漸去洗手的時候,悄悄把一塊錢塞在他兜里，“外公，給你買糖吃。”

說完他笑了笑就跑去和孩子們玩兒了。

姜東漸一開始沒明白怎麼回事，忙掏掏口袋,見大寶竟然給他一塊錢！這時候大人給孩子歲錢，一般都是三分五分，一算很好的。大寶竟然給他一塊,這是能花著外孫錢了啊,姜東漸的眼眶都酸疼了。

他趕悄悄找徐梅要兩塊錢,“外孫都給我錢花呢。”

徐梅心里也是又酸又的不是個滋味，這倆孩子真好，趕拿錢給姜東漸。若是平日里，別說一塊錢，五錢也不舍的啊，一八買斤面呢，一塊錢可不。要不是頭一次見外孫，也不能給。不過這會兒，痛快地拿出來，讓姜東漸把外公那份給大寶小寶補上。

大寶小寶拿到錢的時候還推讓，“外公你留著吧。”

姜東漸歡喜道：“外公上班掙錢，你們拿著，以后再來外公還給。”

小哥倆愉快地收下，順便送給姜東漸兩個外孫關之吻，可把姜東漸給高興壞了。

小科大了，不那麼喜歡跟弟弟們學，小羅還小，就喜歡跟著哥哥學，也去親姜東漸。

姜東漸他的頭，讓他和大寶小寶一起玩兒。

很快姜大哥和姜二哥也一起回來，兩人兜著一褂子水果，里面有蘋果、山楂，是附近的果農在他們工廠門口賣的。

大寶小寶又跑過去，已經說過很多次，如今越發練整齊，“大舅好，二舅好。”

他倆仰著的小臉，瞪著烏溜溜的大眼睛，一起看著姜大哥，然后脖子一轉，又看向姜二哥。

那眼睛像星星、像黑曜石，里面充滿了，暖暖的，笑微微的，有一種說不出的覺。

姜二哥忍不住笑起來，“你倆一模一樣啊。誰大誰小？”

大寶呵呵二舅有點傻呢，我比小寶高肯定比小寶大啊。

小寶笑瞇瞇的，“大舅，你猜啊，猜對給你吃糖。”

姜大哥：“……”他本來想拿蘋果山楂給他們吃，現在被點了名，拿眼睛看看他們。

他用下點了一下大寶，“你大。”

大寶剛要說對，小寶大聲道：“錯！”

姜大哥：“……”他拿水果塞給倆孩子，“吃蘋果。”

大寶：“大舅？”

姜大哥：“嗯？”

“你在收音機廠上班？”

姜大哥：“無線電廠。”

“你給我們裝個收音機唄。”他指了指自己和小寶：“一人一個，這樣我們就不用搶臺了。”

小寶：“一人一個怎麼夠，得一人倆，我有時候要聽好幾個臺。”

姜大哥：“………………”

其他人已經笑得不行，這倆孩子怎麼那麼不認生，看自家幾個孩子，見了外人躲得跟耗子似的，生怕人家看到自己，只敢躲在門里看人。

姜二哥樂得想抱小寶，結果又咳嗽起來，只得作罷。

小寶看著他，“二舅？”

姜二哥：“咳咳咳……干啥啊？”

“你是不是吃糖啦？”

“……沒呢。”

“別不承認啦，你都咳嗽了。我冒的時候吃糖，咳嗽就厲害，我娘一聽就知道。”

姜二哥：“我小時候吃多了，咳嗽一直不好。”

小寶：“哎呀……這麼厲害？”他小手下意識地摁了摁自己兩個兜，兩個上兜，里面鼓囊囊的好多糖呢。

看二舅咳嗽，他尋思這可比爛牙厲害。他怕再說下去娘來沒收他的糖，趕拉著大寶去找芹芹幾個玩，都沒顧得關心大舅二舅給錢不。

屋里太，徐梅已經把桌子搬到屋門口，這時候天雖然涼卻不冷，人多圍著說話也熱鬧。

鄰居們紛紛過來打招呼，也有外面院子跑過來看姜琳婆家的，之前拜孟依依所賜都知道姜琳嫁給鄉下壞分子地主，這會兒又知道人家平反為革命鄉紳，大家便份外好奇。

等見了以后，還真是那麼回事，程蘊之淡然儒雅，安安靜靜的，說話辦事帶著點富家子的派頭。閆潤芝更不用說，腦后梳了個發髻，上的服干凈整齊，雖然是自己的，可針腳卻很整齊均勻，看不出什麼。

文生安靜地坐在閆潤芝旁邊，別人要是跟他說話，他能回答的就回答，不能回答的就笑笑。來之前閆潤芝給他排練過很多次，跟他說如果不懂就笑。他笑得溫又孩子氣，不人都來看他。

還有那倆孩子，跟倆小仙似的，誰見了誰稀罕，附近的孩子都跑過來玩。

鄰居們得了程如山的糖，紛紛送東西過來，一把面條，幾個蛋，或者送點面、蔬菜等等，過來添補一下。

徐梅還是頭一次這樣的待遇呢，往來送迎的忙不迭，這麼多人關心、示好，都有些手足無措心不安，怎麼從前都看不慣的，現在也沒那麼討厭？

“老姜，你傻站著干嘛呢？沒看到來這麼多鄰居，你幫著招呼親家，別怠慢親戚。”

姜東漸跟做夢一樣，回家后至今還沒徹底回魂。

前天他還被人指指點點閨私奔怎麼怎麼的，原本覺得和孟家撕破臉，鬧得人盡皆知，會為全廠笑話。

結果昨天上午派出所把孟依依抓走，大喇叭滿廠吆喝揭發造謠。他一開始還覺得有些恥，不好意思，尋思要怎麼跟人家說，哪里知道，所有人見他都熱得很，紛紛譴責孟家不厚道。

就連管工廠分房的干部，見了他都笑瞇瞇的主打個招呼。

后來更了不得，孟凱平和黃妮尋死覓活地拿他們，他正又氣又恨不得找個地拖著那兩口子鉆進去呢，形勢又發生變化。

這一下子直接連孟家兩口子也被公開點名批評，以后漲工資、評先進沒他們什麼事兒！

姜東漸是真不明白怎麼回事，自己閨被人造謠，澄清謠言，怎麼就有這麼大的力量，能讓廠里的人瞬間對他家改觀？

整得好像他們家被平反了似的呢。

以前不答不理的也笑著打招呼，以前不怎麼說話的，現在也熱乎乎的，都鼓勵他“老姜，正不怕影子歪，正直的人是不怕歪門邪道的！”

以前人家嫌他說話直、不會說話，疏遠他，這會兒又覺得他說話直，不藏耍，雖然不討喜卻也不討厭，是真。

他真心實意地跟閆潤芝幾個道謝，“多謝你們照顧琳琳，我們做父母的失職，好些事忽略了。”

程蘊之秉承出門多笑多聽說的原則，讓閆潤芝應酬。

閆潤芝笑道：“親家說這見外的話呢？是你們養了好閨。”是絕對不會跟人家說兒媳婦兒一開始幾年對做的那些事兒，在看來那都是獲得幸福之前必須的磨練。

他們家的好，從來不是天上掉的，都是自家人磨出來的。

大寶小寶倆和芹芹、小科和小羅在一邊玩兒，孩子們也模仿著大人們的樣子有模有樣地聊天。

大寶小寶略有點憂傷，好幾天沒見娘，剛見面還沒親夠呢，又有這麼多人要應酬，哎，做大人好累啊。

他倆出門，那是絕對懂禮貌的，剛才人的時候，得又親熱又清楚，從外婆到小弟弟一個不待錯的。雖然想和姜琳膩在一起親親抱抱，卻也不任地過去纏著，而是規規矩矩地和姐姐弟弟在這里說話。

大寶瞧著小羅長得好看，但是風吹就要飛的樣子，他道：“你們吃不飽飯嗎？”

城里孩子真可憐。

小羅還小，說話都不那麼利索，里嚼著糖，樂得直笑。

小寶：“妹妹你怎麼不說話？”

小羅聽人家他妹妹，急了，立刻把小**給他們看，表示自己是弟弟。

小寶驚訝道：“哎呀，你還穿開！老大的人還穿開，我早就不穿的。”

閆潤芝聽見忙道：“小寶，你像弟弟這麼大也穿的。”

小寶驚訝地瞪圓了眼睛，“真的嗎？我小時候也穿開小**？不會吧。”他拉開腰往里看了看，見自己小**安靜如，好好地呆在這里，松了口氣，“還好還好，穿開，小**被大白鵝叨走。”

小羅看他表那麼嚴肅，說得似乎是嚇人的事，癟了癟就要哭。

大寶：“不許哭！”

小羅立刻瞪著含了眼淚的眼睛看他，滿眼的驚訝，咋不許哭？

大寶煞有介事道：“你哭，里的糖就不甜了。”

小羅立刻把眼淚憋回去，樂了。

小科已經看傻狍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芹芹是個很挑剔的小姑娘，對弟弟們要求比較高，這會兒看大寶小寶比自己弟弟懂事，大方道：“過來聽收音機啦。”

他們家有收音機，那是爸爸和二叔在工廠上班，二叔自己用零件組裝的。

孩子們立刻涌到屋里去聽收音機。

文生坐在那里聽著周圍嗡嗡的，別人說什麼他并不是很在意，只拿眼睛找姜琳，然后盯著看。如果扭頭朝他笑笑，他就覺心花怒放，笑得更加溫。

他好想好想跟娘說話啊，不過嫲嫲說要演戲，他不能演砸了。

姜琳就覺得文生雖然很乖，笑得很甜，可那笑容總有點委屈呢？趕洗了蘋果切塊給孩子們吃，又拿半個悄悄遞給文生。文生看，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吃蘋果。

姜琳聲道：“坐半天累了，吃塊蘋果酸酸甜甜的。”

國蘋果甜中帶酸，味道不錯。

文生笑著接過去，張口“啊嗚”一大口，臉頰鼓起一個包。

有個小孩子看見文生，好奇地問大寶：“那個人好奇怪啊？”

小孩子們就都盯著文生瞧，文生有覺，立刻閉不了，那蘋果就鼓在那里。

大寶立刻道：“我大伯模仿小孩子。”

小寶：“是的，我大伯會唱戲，練習。”

其他小孩子看著文生很奇怪，覺他雖然很大只，卻帶著一點傻傻的樣子，不過聽大寶小寶說是扮戲，他們就不奇怪了。

孩子們又紛紛說扮戲的事兒。

閆潤芝看宋麗娟和徐梅在準備做飯，立刻過去幫忙。

宋麗娟忙攔著，“姨你坐著說話，我來做飯，我們家來客人，都是我做飯的。”

閆潤芝就趕把兒子侄子扛來的東西拿出來，“冬……寶兒爹，咱們的公呢？”

他們帶來兩只公，綁著，路上還喂糧食，到了省城軍區招待所還撒開喂了兩天，誰看見都想買的，給多錢都沒舍得。

程如山從一邊拎過來。

徐梅等人一看，哎呀，好漂亮的兩只公，得不錢呢。再看看婿帶來那些東西，什麼臘、臘魚、點心、罐頭、麥，這得花多錢啊。

這麼看，婆家對閨是真好，也不怪閨和他們親，心里那點酸味兒就淡了。

姜東漸問怎麼殺，徐梅：“讓麗娟殺，可會弄呢。”

有吃，宋麗娟可積極，“爸，你放著我弄，咱是殺一只，還是留著那只養著？”

徐梅：“親家多住兩天，咱殺一只留一只，等過兩天再吃。”反正兩天也吃不了什麼東西，喂點高粱米小米什麼的就行。

今天家里還買了豬、板油，多配點菜也夠吃的。

殺放、燒開水禿嚕拔，再去借人家一個大些的鐵鍋放在爐子上燉。因為人多時間晚，也不再炒菜，直接用燉菜。徐梅把家里的土豆、蘑菇、白菜、豆角都放進去一起燉。怕不夠，還去左鄰右舍借他們這兩天存的菜，發現跟人家開口似乎也沒那麼難。

除了，再把大草魚殺掉收拾干凈，直接紅燒燉燉，方便又好吃。

徐梅收拾一下程如山他們帶來的東西，拿了一個罐頭，一些糖，對姜東漸道：“你說是不是得給范主任送一份？”

人家幫了那麼大的忙。

他們從來沒考慮過這種問題，就不是送禮的人，連分房子需要走關系，姜東漸都邁不開。

他小聲道：“那要是送，還有幾個主任呢？”

他怕人家說賄賂范主任幫忙抓孟家呢。

徐梅也拿不準主意，于這方面并不擅長，只得先收起來，尋思親家帶這麼多東西，也不可能全要，人家走的時候不能讓人空著包。

程如山招呼姜琳，“陪我去買瓶酒。”

姜琳：“你老丈人剛才去買了一瓶。”

程如山笑道：“這麼多人呢，再去買兩瓶。”

姜琳：“我去跟文生說一說啊。”

覺文生很想和說話卻強忍著，有些辛苦。

知道大家為著想，生怕別人知道文生是傻的會笑話，其實倒是不在意文生表現如何，也并不在乎人家會不會笑話。不過大家的好意，也不會拂逆，左右就這麼兩天，堅持一下。

小孩子們注意姜琳和文生說話跟和大寶小寶說話語氣一樣，覺得那是扮戲呢，也學著點。如果有人說文生奇怪，他們就主解釋“他在扮戲呢，要練習”，大家也就不在意了。

姜琳和程如山溜出去，姜興磊眼睛盯著他姐夫呢，看他倆走立刻跟上去。

他就看著他姐夫牽著他姐姐的手，媽呀，真是不害臊，這不是耍流氓嗎？他倒是看得面紅心跳的。

程如山和姜琳去汽配廠食堂的服務部買了幾瓶罐頭，幾瓶酒，不需要票，但是價格很高。

姜琳心直，嫁給一個花錢大手大腳的男人，對這種骨子里有點摳門的人來說，真是一種考驗啊。

離開服務部，笑道：“你以前來過？怎麼這麼？”

連工廠自己開服務部賣高價品都知道，這也算是部變相投機倒把，但是人家有合法的名字，服務部，這樣就合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