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隊長睜大眼看，猶豫著說，「暢暢媽，我看你是出於公心，要不然你也不用跟我說實價，你把錢都賺了我也不知道。可是咱一個墊子吧，給加工戶六錢，去掉你說的各種本，賣給日本人兩塊錢，一個咱就得掙一塊錢還多呢，這也……太多了，我想法，就是讓村裡人都掙錢，改一改咱這個窮命。」

「不耽誤。」江滿笑道，「叔，你想過沒有，要是你對外公布，說這個小小的杯墊能賣兩塊錢，或者你給村民一塊五吧，會咋樣？」

「會咋樣？」

「錢能讓人乾的事多了呢。比如說，其他村子、其他地方的人聽說你掙這麼多錢，就會一哄而上，製濫造，想盡各種法子跟你搶生意，指不定自己降價去到松原手裡搶生意，或者也跟別的日本人合作，開始降價競爭，自相殘殺，這麼下去咱們自毀江山，不用幾年這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農村人工不值錢，就這麼個杯墊，別說六，兩三都有人干。要是價格太高，怕是什麼事都來了。

老隊長想了想，吧嗒兩口煙袋：「有點道理。」

姚志華也在旁邊笑道：「回來的路上江滿就跟我說了，咱們的運營本也不低，公司和東掙錢多了才能盡心管好。想給村民掙錢，法子多著呢，公司東可以分紅，年底可以給加工戶發獎金，不一定非得給在價格上啊。」

「說的是，這個好。」老隊長點點頭，「暢暢媽說得對。不是我誇，志華你媳婦是個有能耐的，你們兩口子都是有能耐的。」

江滿一聽，想想自己這次「能耐」是不是太突兀了，便笑道：「隊長叔你可不知道，我去滬城還不是兩眼一抹黑，也啥都不懂，很多都是志華教我的。」

姚志華斜了江滿一眼，笑。

「你倆給村裡做了大好事了，今天去鎮上開會，我腰桿都比別人多了。」老隊長拍拍腦門，「哎，江滿啊，志華，你們說的這些，我這個腦袋一下子都不夠用了，晚上你們也別做飯了，我你嬸子好好炒幾個菜，去我家吃，你們好好說給我聽聽。」

這邊大人聊天說事，那邊暢暢小姑娘迎來了肖秀玲和小陸楊娘兒倆的「熱烈歡迎」。一走十幾天，真是想得慌了啊，尤其小孩，小陸楊沒了玩伴，整天念叨小妹妹咋還沒回來。

「暢暢，滬城有什麼，有大火車嗎？」

「有，大火車，爬著跑。」

「爬著跑？」小陸楊腦補了一個長長的、巨型蟲一樣的東西，「還有什麼好玩的？」

「有大樓，高高高……」小姑娘著胳膊，使勁比劃了一下，表示很高，「還有好吃的，還有……嗯，」小姑娘想了半天，這個年齡，語言發展跟不上思維，有點困難地表達道，「有小孩，黃頭髮，藍眼睛。」

「哇，那不妖怪了嗎？」小陸楊睜大眼。一想，姥姥講的故事裡妖怪都是很奇怪的，紅眼睛綠鼻子什麼的，小陸楊趕囑咐小妹妹，「暢暢，你下次可別跟他玩了，怪嚇人的，會不會咬人呀。」

「不嚇人。」暢暢搖搖頭，「握握手。」

還跟妖怪握手？這下子小陸楊更加驚奇了。

倆小孩一邊聊著，一邊高高興興在那兒分玩、分好吃的，暢暢把套娃拿出來，倆小孩一個一個取出來，從大到小排一排，饒有興趣。小陸楊把這些天攢下的果子和糖分給暢暢，暢暢又給小陸楊看新買的小車。

這下有好玩的了，小陸楊本來抱不暢暢，不能帶出去瘋玩，這會兒用車推著暢暢，非得要推出去顯擺顯擺不行。

肖秀玲無奈，只好跟江滿打個招呼：「江滿，楊楊和暢暢非得出去玩，那我帶他們出去溜達一圈吧。」

「那你們去玩，你幫我看著才好呢。」江滿搖頭失笑，「這個暢暢，倒是不累，一路讓大人抱著推著，我胳膊都給抱酸了。」

小陸楊得了許可，便推著車，樂哈哈推著暢暢出門去玩了，肖秀玲怕小孩子不靠譜，趕追上去。

老隊長一聽，才想到顧著高興，他們一路回來肯定是累了，忙說：「這麼著，你們先歇歇，我回去你嬸子炒菜去，晚上到我家吃。」

老隊長磕磕煙袋鍋，收起來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嘀咕：「老胳膊老不了，早知道我就該跟著江滿一起出去開開眼。」

江滿和姚志華送他出去，老隊長臨出門一轉頭：「暢暢媽，你記著，你現在是咱姚家村第一大功臣，比志華的功勞還大。志華你可給我記著，你小子啥福氣娶了個好媳婦，你可好好對，不然村裡老爺們都饒不了你。」

兩口子送走老隊長，對視一眼。

姚志華：「我又怎麼啦我？」

江滿：「你什麼功勞啊你？」

「怎麼說話呢。」姚志華關上門，順手摟著媳婦的肩膀往回走，「當時我考上大學，老隊長不是說我給姚家村立了一大功嗎，祖輩第一個大學生，狀元，說明姚家村風水好，村裡人連給小孩上學都開始積極了。」

他想了想，一笑：「果然還是錢更管用啊，我看等到村裡人真的出口掙錢了，跟我媳婦一比，我那點功勞就可以扔西邊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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