嘗到甜頭的小包租婆開始對房子熱衷起來,腦袋瓜一合計,決定得再買四套房子,湊齊十二套。
為什麼要湊齊十二套?因為這樣一來,不管是年租還是月租,基本就能保證月月有錢拿,不上班也不用發愁沒人給發工資了。可以宅在家裏只管畫的畫。
畫累了就彈會兒琴,或者弄點兒什麼吃的喝的。
「我看我們閨有一點最傳你。」晚飯時候,姚志華聽完閨的偉大志向,面無表地對江滿說。
江滿:「傳我財迷?」
姚志華:「傳你懶。」
「那是。」江滿哧笑一聲,「我要是不懶,指不定早就弄個什麼亞洲首富、世界首富噹噹了。」
看看桌上倆孩子,搖頭慨:「你說我這樣一個征服星辰大海的人,結果呢,大半輩子就這麼帶孩子做飯,吃喝拉撒過來了,都讓你姚志華坑的。」
「嗬,世界首富就不用吃喝拉撒了?」姚志華斜了一眼,明白白地表達不滿。怎麼他坑的嗎,就算坑,也是兩個人一起挖個幸福的坑好不好。
暢暢和睿睿對爸媽這種磨皮子秀恩的行為見慣不驚,只管吃自己的飯。
睿睿啃著翅,大拇指一翹:「姐,牛!趕明兒我跟你混。」
「這個算不得牛。」江滿給自己盛了半碗湯,「我聽說過的土豪神作,三十套房子,他給排好了每個月房租的日期,從一號一直到三十號,每天有人給他打錢,每天收到錢就盡量花完,大月三十一天,31號就算歇著了。」
「那二月份呢?」睿睿問。
江滿:「二月份那兩天二十八號。」
「這也就是段子說一說。」姚志華繼續拆臺道,「他就沒有年租的?就沒有拖欠的?那要是當天該的拖欠了呢,萬一哪個再提前了呢?理論上不可能那麼整齊。」
「你們爺兒倆傳了會抬杠。」江滿乜他。
「不要,」暢暢說,「十二套就足夠了,每個月就當給我發工資,再說我也買不起那麼多。」
「再買四套,你有錢付首付?」江滿想了一下說,「只要把首付解決了,你可以用租金還貸,不夠爸媽先給你補點兒,不過先說好了,我不會給你贊助首付。」
「為什麼?」睿睿問。
「因為我自己投資買房子,媽媽要給我贊助首付,自己不會買?」暢暢回答他。
「是這話,你姐買房子投資不屬於生活必須開支,雖然還沒結婚,但已經年並且大學畢業了,我不會幫付首付。」江滿拿筷子指指睿睿,「而且公平起見,我要給你姐四套房子的首付,那我不得也給你買四套?而且你還沒能力還貸,那我不得再幫你還貸?你看你媽有那麼傻嗎。」
睿睿:「那你可以算借給我姐的呀。」
「不借。」江滿說,「自己掙錢達目標,人生才能有力。」
暢暢達目標的方法十分簡單,回去到的小儲藏室挑了挑,挑了兩幅都還沒裝裱的畫稿,第二天送去裝裱。
兩幅都是四尺條幅,一幅《蘆荻秋圖》,一幅《梧葉秋聲圖》,都是水墨寫意,畫得十分灑,意趣盎然。
裝裱好以後,暢暢取回來自己端詳了一下,滿意。於是決定還委託給一年半以前給拍出《弄堂夏日》的同一家拍賣行拍賣。
沒賣過畫,可以說是本就沒有流出去的作品,唯一一幅公開拍賣的《弄堂夏日》吧,這會兒還不知道被江滿藏在哪個箱子裏呢,外界則只知道一個神收藏家。
暢暢沒接過採訪,行事低調不面,外界也只傳說是一位年紀很輕的畫家,上次《弄堂夏日》拍出三百萬高價,引來諸多關注,時隔一年半,在從央回到滬大讀研之後,忽然傳出要同時拍賣兩幅作品,兩幅作品各自獨立,分開拍賣,卻又完全可說是同一風格系列。
所以消息一經傳出,就大關注了。
臘月初,暢暢由陸楊陪著悄悄去了趟首都,去再次一下自己的作品拍賣會,順便用媽媽的話說及時監控。
這次的拍賣會毫無風浪,一年半之前作妖的那幾位「鑒賞家」已經銷聲匿跡,估計已經被姚志華兌到馬里亞納海里去了,居然帶整個圈子乾淨了不。
在外混的誰還不是人,甚至還有傳言說畫家本人背景驚人,傻子也不會再來作了。
所以暢暢自己預計了一下,兩幅作品,尺寸都不大,正常應該在一百二十萬左右,上真正眼的,樂觀的話有可能上兩百萬。
反正足夠再買四套房子的首付,就行了。
結果暢和陸楊坐在拍賣會一個不顯眼的角落裏,看著競拍價格一路抬起來,咚的一聲落槌,先拍的《蘆荻秋圖》拍出了一百二十六點五萬。
第二幅《梧葉秋聲圖》居然掀起了一競拍高,最終被同一位買家以一百七十八萬拍下,買家公開份是港城的一位私人收藏家。
其實這兩幅作品不分什麼高下,第一幅沒拍到,第二幅的競爭本來就激烈些,而那位私人收藏家又執著於兩幅作品明明是同一系列,相映趣,認為必須要一起收藏才完,便導致第二幅的競拍價一路飆高。
好嘛,加起來超過上回的了。暢暢滋滋滿意,便悄悄趴在陸楊耳邊說,等會兒去央附近吃那家他們都喜歡的魯菜,想念那家的鍋塌豆腐和罈子燉了。
兩人於是沒等拍賣會結束就先出來了,溜達到央,到了地方吃飯的時候,秦掬月打電話來恭喜。
「小師妹,這次老姐又沒搶到。」秦掬月無奈笑道,「我看第一幅抬得好,我尋思第二幅我無論如何給他拿下來了,結果就這樣了。」頓了頓,問道,「暢暢,你今天來沒來,在沒在首都啊?我沒看到你。」
「來了。」暢暢說,「我年紀輕來一下,進去的晚,你也就沒看見。」
「你在首都啊。」秦掬月道,「怎麼也不來看看我,你在哪兒呢,咱們聚聚,姐請你吃個飯。」
「正在吃呢。」暢暢笑起來,笑著說,「已經在吃了,買了明早的機票,師姐我下次有機會找你聚吧,我跟男朋友一起來的,我們得趕回去,他還得上班呢。」
「男朋友,」秦掬月一聽笑道,「陸先生?」
「對。」暢暢看看對面吃東西的陸楊,笑道,「師姐你知道了?」
「猜的。」秦掬月說,「其實都不用猜,有眼睛的就該看出來了。」
暢暢:有那麼明顯嗎……那時候明明還不是……
兩人在賓館住了一晚,來去匆匆,第二天一早趕回來。江滿那邊已經收到消息了,晚飯的時候睿睿嚷嚷著得加菜。
另外半大年還有點替他姐抱不平,吃飯的時候問:「姐,是不是有人給你價,上次一幅畫就三百萬了,怎麼這次兩幅才剛過三百萬。」
「書畫作品也要按尺寸的。」暢暢道,「上次那幅是六尺全開的工筆,我畫了一個多月,這次是四尺寫意條幅,能一樣嗎。你上街買個西瓜還論大小呢。」
睿睿回想姐姐畫寫意,瀟灑豪放地幾筆下去,便笑嘻嘻說:「姐,那你使勁畫呀,我要是能畫幾下就掙那麼多錢,我天天畫,天天賣。」
「傻小孩。」江滿笑道,「街上賣西瓜的多了還便宜呢,外面到都是你的畫也就不稀罕了。」
「所以幾年之應該不會再賣畫了。」暢暢說。
其實有些自己特別喜歡的畫,還不捨得賣呢,《弄堂秋晚》花了小兩個月的時間畫出來了,還特意工裝裱了,自己收著看著滿意,捨不得賣。至於弄堂系列的「冬」,還沒畫呢。
錢夠花就滿足了。又來三百萬,足夠再買四套,湊齊那十二套房子。肯定用不了,江滿就考慮再買兩位置好的店面。
小包租婆目標達,覺得置業大業完,差不多了,心滿意足,好長時間也沒有掙錢買房子的慾了。
所以之後整整五六年,青年畫家姚暢在研究生畢業后舉辦了備關注的個人畫展,獲得過含金量極高的國家藝大獎,作品也數次登上核心雜誌備讚譽,卻沒有再賣出過任何一幅作品,讓很多喜歡的畫作的人只能徒勞興嘆。
這是后話。
「對了爸爸,我今天放學看到堂哥了。」睿睿吃飽了才想起來。
「你放學不趕回家,在哪兒看見的?」
「就是在放學路上看見的,他在那個什麼麗晶大酒店門口,穿西裝打領帶,跟著一個老婦往裏邊走,肯定是他。」睿睿說,「他個子那麼高,特別好認,不過他沒看見我,我跟幾個同學走路經過的。」
「跟一個老婦?」江滿問。
「要不然……老富婆?」睿睿笑嘻嘻說道,「看上去肯定比媽媽大好多,說得有四五十歲了,冬天穿子,還有皮大披肩。」
「抱歉,你媽四十六了。」江滿淡然來了一句。
「那就得有五六十歲了。」睿睿眼睛都不眨地說道,「媽媽你多年輕啊,你看起來也就比我姐大一點點,你在我心中永遠是最最年輕麗的。」
「真甜,明天給你加。」江滿轉向姚志華,「你知道?」
「我不知道。」姚志華說,「我知道他幹什麼呀,從他跑來說要混出個人樣給我看看,我都小半年沒見過他了。」
「你這些侄子侄……」江滿咂咂,評論道,「你大哥家,高產高升是沒什麼本事,文化不高務農,可人家日子也過得下去,尤其高產媳婦能幹,小家庭聽說還不錯的,青葉青芽結婚嫁了人,種地打工也安生過自家日子。你二哥家,招娣給自己挑了個好婿,姚洪波小夥子好樣的,農村致富人才,領娣嫁到縣城做點小生意,琳琳來滬城當老師了。你大姐家,你兩個外甥託了他們爸媽的福,有穩定工作,這麼數一數……」
嘖了一聲,笑道:「看來你們老姚家第三代,指不定還能出姚高興一個人才呢,長得都比他兩個哥哥好。」
「你消遣我兩句。」姚志華說,「我橫豎管不了他。」
當著仨孩子他沒能說,晚上睡覺時就跟江滿說,他上次問過姚高產了,姚高興跟姚高產炫耀,說他給一個姓駱的老闆當書,工作主要就是跑跑,跟班兼保鏢質的,他形象好老闆帶他當門面,工作輕鬆長見識,經常出各種高檔場所。
丟死人的事,他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他還顯擺了。
「我不是說嘛,這年頭已經是看臉的社會了。你們姚家的人呀,除了高產長得相對普通了點,其他人可真得謝你們這副好皮相,你看看青葉青芽,小學都沒上完,找對象還都過得去。」
說著側頭看看倚在床頭的姚志華,笑嘻嘻調侃他,「想當初我們姚主任,那也是十里八鄉出挑拔尖的帥小夥子,對吧?」
「現在也是十里八鄉出挑拔尖的帥老頭。」姚志華閉目養神,眼皮都沒一。
「怎麼帥老頭呢,你現在還可以說帥大叔,別急著把自己歸到老頭的行列。」江滿笑。
「跟江老闆不能比,江老闆現在上街還照樣吸引年輕小夥子。」姚志華依舊閉著眼睛說。
江滿的某個笑話,保養太好,打扮講究,材也沒發胖走形,讓人看不準的年齡,傳說中的逆生長,似乎增長的只是迷人風韻罷了。所以前陣子逛街還被人搭訕過。
即便知道的真實年齡,去易所,居然還讓年輕的客戶經理迷上了,送花請吃飯。後來江滿只好給自己換了個客戶經理。
姚志華有點醋。
醋了的姚教授手摟著江老闆,把胳膊給枕著,嫌惡地看看臉上的眼,終究沒膽量給揭下來扔了,兩人安閑依偎著,共有一室的溫馨時。
所以人不經念叨,沒過多久,寒假過後剛開學,姚高興突然跑來找姚志華。
大約知道他三嬸的威名,這次沒敢到家裏來,跟個大學生似的混跡於校園,貓在小紅樓附近等著,看到姚志華下班回來趕跑過來。
姚志華一看,大冷的天,春寒料峭呢,姚高興西裝革履,頭髮梳得油亮,看著風啊,開口就是借錢。
「高興,你出來打工半年多了吧,春節也沒回家去看看你爹娘,我也沒見到你人。」姚志華冷臉問道,「你錢呢?不是說混出個人樣給我看看嗎?」
「三叔,人有時背運,關公還走過麥城呢。」姚高興說,「三叔你先借我點錢,我遇到點事兒,是真落魄了,騙人我是王八蛋,飯都吃不上了,你要不借給我今晚我就得挨了。不用多,你先借我兩千,兩千對你就是小錢,我熬過這陣子,我馬上就找新工作。」
「那你自己說說,怎麼回事兒?」姚志華問,「靠山靠水不如靠自己,想靠著別人吃容易飯,靠不住了?」
事實還真讓他猜個七八分,當然要再彩些。
像姚高興這樣的,在家慣得不知天高地厚,又沒見識,來了滬城以後,燈紅酒綠迷人眼,紙醉金迷的日子太有力了,本不想出力吃苦,怎麼會踏踏實實工作。
於是一頭扎進去,憑著皮相好,找工作專揀輕鬆錢多的,結果正好有適合他的,跑去做公關先生。
沒做幾天,讓個五十歲上的富婆看上了,帶在邊其名曰當書,跑跑、噹噹跟班,跟著富婆每天出各種高檔場所,吃吃喝喝日子簡直太舒服了。
姚高興覺得他的路子真是選對了。
然而人心無足盡,日子長了,老富婆的吸引力畢竟只在於錢,姚高興神生活就向外發展了,背地裏跟一個在歌廳工作的小服務員好上了,悄悄來往打得火熱。
等於是富婆包養他,他再拿富婆的錢跟小服務員談。
這種事本來就容易餡,富婆邊本也不缺吃飯的,給他捅出來了,富婆一看,這種養不的就不養了吧,反正新鮮勁兒也過去了,趕出來了。
姚高興這大半年來,好吃好穿慣了,本也沒有餘錢,打工是不可能的,出苦力是不可能的,沒幾天就山窮水盡了。
所以他可沒說謊,姚志華要是不借給他錢,就該肚子了。
「三叔,人在他鄉,我就是一時有點難,你看我在這滬城除了你,舉目無親的,你借我點錢我度過難關,馬上找新的工作。」
「來滬城混的人,很多翻垃圾桶都沒死,人家也照樣混好了。」姚志華冷著臉說,「我可沒錢借給你,我上從來不帶錢。」
姚高興看著偶爾路過的鄰居和學生,把心一橫說:「三叔我跟你發誓,我明天就去好好找工作,可是人家也不一定馬上發工資吧,你好歹給我個生活費,你是我三叔,總不能看著我死,我又不好意思整天到你家來蹭飯,我知道三嬸不待見我。我要整天來蹭飯不是讓你也為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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