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低著頭,不吭聲了。頗有幾分做錯事的小孩子的稽相。
段無錯瞥他一眼,寬:「無事。」
皇帝頓時樂了,他費勁將盔帽拔-下來,塞給了段無錯,樂呵呵地說:「阿九說無事那就一定無事!」
段無錯看了一眼皇帝帶來的兵馬,道:「雖然多年未曾領兵,但是應該沒忘。」
「對對!」皇帝笑著附和。
段無錯抬眼,視線越過皇帝向遠的斂王,道:「斂王這就要走了?」
斂王冷哼一聲,沒好氣地說:「看來湛王並不需要幫忙,本王也不想多管閑事!」
他本意並非要救段無錯,而是想讓段無錯和興元王繼續相互制約無暇對他國發難。如今羿國的皇帝已經到了,正是他離開的最好時機。
斂王視線意不經意間一瞥,看見了角落裏的施令蕪。縱使戴著帷帽,可是斂王還是覺得到妹妹的目……
他轉頭,向那個劍出神化的白男子。他上下打量了他好一會兒。
施令蕪難過時曾畫過雲劍時的畫像。
「對了,本王有一事想對湛王道。」
「請說。」段無錯道。
斂王下了馬,握著長刀朝段無錯走過去。他還未走到段無錯面前,經過雲劍時邊時,瞬間舉刀而刺!
他沒有什麼出神化的劍,可是在沙場征戰多年,多年實戰經驗造就了他的一武藝。
他出其不意舉刀而刺,雲劍時本沒有料到。但是本能讓他向一側挪了半步躲避,堪堪避開那一刀。斂王朝著雲劍時的要害刺去,未能砍中他的要害,卻也在他的胳膊上留了一刀痕。
雲劍時茫然開口:「不知……」
斂王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手中的重刀帶了陣陣刀風,朝著雲劍時砍去。每一刀都是朝著他的要害,是為了要他的命。
雲劍時疑不解。依他的格,不知對方緣由,不願取對方命。更何況對方一句話不說,朝他砍來的刀招招要他的命。他如此仇恨和憤怒,難道是知道他的過去?
一時間,雲劍時也不主出招,以躲避為主。
皇帝看得一臉懵:「這怎麼打起來了?怎麼回事?」
施令蕪攥馬韁,打馬追過去。
人群中有人說了句「斂王還有幫手。」
接著,又有一人朝雲劍時大喊了一聲:「雲公子小心那的手中暗!」
雲劍時回頭,見施令蕪朝他策馬奔來。一手抓著馬韁,另一隻手裏不知道拿著什麼東西。
「二哥,不要傷他!」
一聲「二哥」讓雲劍時霎時明白的份,他聽說了這位花朝公主的卑鄙險惡,嫌惡之讓他忽略了聲音的悉。
當施令蕪騎馬趕到近,雲劍時不想對子出手,以劍氣相抵,馬兒驚,慌張嘶鳴高抬前蹄,將馬背上的施令蕪甩落。
帷帽的輕紗高高揚起,漸漸出的臉。當跌落在地,帷帽也跟著輕飄飄地落了地。
施令蕪抬頭,用一雙哭腫的眼睛苦相。
著紫的眸子,雲劍時握著劍的手了。封鎖在深的記憶瞬間湧出。一時間,他頭痛裂,那麼多的記憶幾乎要將他的頭炸開。
斂王一眼妹妹淚水肆意的臉,怒火中燒。
「混賬!本王絕不留你命!」
他使出全力朝雲劍時刺去。而雲劍時因為傾巢而來的記憶頭痛裂,連劍都握不住。甚至,他連斂王的話都沒有聽清。
長刀穿的聲音在雲劍時耳邊炸響,穿的卻不是他的。
斂王呆在原地,彈不得,手中的長刀仿若千金重。
刀從施令蕪的后心刺,穿的,鮮淋漓的刀尖抵在雲劍時的口。
紫的眼眸近在咫尺。
雲劍時下意識地手攬住施令蕪的腰。
「阿蕪……」
費勁抬起手,將「暗」遞給雲劍時。
劍穗漉漉的,被的淚反覆染過。劍穗紅得如,如口不斷湧出來的鮮。
「阿蕪……」
雲劍時的整顆心脹滿了苦與痛。
他丟掉了記憶,可是始終記得有一個人在等著他。他總是覺得自己該去保護誰。
他一生為劍癡迷,將生死置之度外。落崖前生平第一次怕死——他怕他死了,沒人回去救。
他幾次奄奄一息,也只不過憑藉著潛意識中想要回去救的念頭,而活了下來。
施令蕪曾說願死千萬次換他復生。如今他果真復生,而只是死了一次而已,還是死在他的懷中,賺了。
在雲劍時懷中嫣然而笑,只想在的雲郎面前永遠艷。有千言萬語,可是怕一張吐出來。
那樣太丑了。
在他懷中含笑墜永眠,固執地沒有開口說一個字,唯有費力抬手,指腹在雲劍時掌心寫了一個「好」字。
也不知道是讓他好好活下去,還是說遇見他可真好。
施令蕪含笑合眼時心想——若這世間有因果,不過自食惡果。可一點都不後悔遇到雲劍時,不後悔為了他拋下一切。這一生,即使短暫,即使經歷不堪,可因他而有了。
未遇見他之前,從小被困在第一人的枷鎖中,人人羨慕奉承,卻沒人知道從小被故意栽培,只為了日後出閣時名四方送去別國換來「好價錢」。
後來某一日,忽然覺得自己和青樓子也沒區別。青樓子為了溫飽,為了什麼呢?做不了主,因為是皇帝的兒,又恰巧容貌傾城。
都是墨發黃人,哪裏來的天生紫眸。不過是因自姿驚人,從小被葯徹底改了眸子的罷了。
青雁遠遠著這一幕,驚得半晌沒反應過來。原來雲公子一直在找的心上人居然就是花朝公主?怪不得雲公子總覺得青雁眼,竟然是因為青雁和花朝公主有著一樣的紫眸,用著花朝公主的份。他忘記了一切,神魂且記得。
青雁不經意間回頭,發現聞溪落了淚。
青雁怔了怔。
聞溪是怎樣冷麵的人,再清楚不過。
青雁忽然想起來剛認識聞溪的時候,聞溪的心裏只有花朝公主。花朝公主對聞溪是有恩的。曾說過,易今泠於青雁相當於花朝公主於聞溪。
青雁不知道聞溪和花朝公主的過往,也不知道聞溪叛別花朝公主時心裏有多煎熬。
青雁抿了抿,朝著花朝公主跑過去,蹲下去去看花朝公主的傷。
「斂王你的車隊里應該有隨行的郎……」青雁的話還沒說完便住了口。
花朝公主已經安靜地去了,神鬼難救。
青雁細瞧著雲劍時臉上的表。他神淡淡,看不出緒。可越是這樣越讓人擔心。
段無錯有些意外青雁會跑過去,不讚賞地搖了搖頭。
雲劍時將劍穗系在劍鞘,然後起抱著花朝公主轉離去。
「你站住!把令蕪放下!」斂王大怒,下令攔截。
侍衛朝雲劍時衝過去,卻還沒有近,就被磅礴的劍氣擊退。雲劍時後背的長劍微鳴。
他回頭向斂王,道:「我要帶我的妻子回家。」
他語氣平靜,神淡淡不見喜怒。可是沒有人能再攔他。
斂王怔在那裏,半晌沒再開口,眼睜睜看著雲劍時抱著花朝公主離去。
皇帝重重嘆了口氣,頗為慨地發誓:「都是和親鬧的!我的閨一定不和親,都留在邊護著們一生安康!」
段無錯瞥他一眼,問:「帥印可帶了?」
「啊?」皇帝被問地懵了一瞬,才說:「我是皇帝,皇帝駕親征還需要帥印?」
他剛說完,反應過來是段無錯要接手他帶來的兵馬。他趕忙又接了一句:「你也不需要。所有兵馬任你指揮!」
段無錯所料不錯。
皇帝的忽然出現不僅讓段無錯十分意外,也讓興元王措手不及。短暫的慌張之後,興元王狠了狠心,既然皇帝今日出現在這裏,倘若他一網打盡,再將罪名推給段無錯……
——段無錯意圖謀反殺害皇帝,他帶兵趕來斬殺段無錯這個反賊。一舉除掉二人,他的登基變得順理章。
沒有人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和段無錯死了,就沒人能阻攔他龍袍加!
當然,這麼做的風險很大。一招失敗,他必定以謀反之罪再無東山再起時。可這世間的利益擺在面前,冒些風險算什麼?
再言,這麼多年他為了羿國上陣殺敵,可每次談到率軍之能,人人稱讚的都是段無錯。他當真不如段無錯?不過是都為羿國效力,不曾真正對上。今日他倒要看看段無錯被誇得神乎其神的領軍本事到底有幾分真。
興元王做好了萬全準備,信心十足。
然而這場被他十分期待的手,竟然短得不可思議。
興元王死的時候,還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敗了。
擒賊先擒王,簡直是最有效的戰。也是段無錯當年馳騁疆場時最常用的戰。
段無錯坐在興元王的大帳,慢條斯理地斟熱茶。
「熱的。不錯。」他滿意道。
「你是怎麼進來的!」興元王咬牙切齒。
段無錯輕笑了一聲,含笑向興元王,反問:「天下人皆知我段無錯最喜擒賊先擒王這一招,王爺怎不設防?」
興元王咬得牙齦生疼。
他怎不設防?他怎麼可能不設防!可即使他設防了,他不還是進了他的大帳!
那些年,死在段無錯手中的將帥們有哪個是不設防的?
只是……不是說防就能防得住的……
「你的力不是都沒有了!」
「謝王爺關心,已經無礙了。」段無錯溫聲笑道。
興元王吐出一口來:「太后騙本王!」
他誤以為太后臨陣倒戈,站在了段無錯那一邊。
段無錯笑笑,倒也沒解釋。
興元王倒在他的腳邊,鮮蜿蜒河。
段無錯連看都沒看一眼,慢條斯理地將熱茶飲盡。這茶是陶國的貢茶,他覺得味道還不錯,起在箱籠里翻了翻,翻出一盒,打算帶回去慢慢喝。他目不斜視地往外走,邁過興元王的。
他出了大帳,外面的士兵皆震驚,弓箭刀劍相抵。可當他們得知興元王已死,兵稀里嘩啦地落了一地,盡數投降。
段無錯指腹扣了扣裝著茶葉的檀木盒,回巍峨山巒。如今興元王已死,他可以更放心地離開了。
興元王謀反伏殺皇帝被段無錯斬殺的消息傳回京城,太后嚇得暈了過去,接著一病不起,日夜喊著他的大兒子。
皇后茶飯不思,擔心地位岌岌可危。興元王對有些養育之恩,可畢竟不是的父親。對興元王的死去沒多心痛,更多的是擔心興元王的謀反連累了。
蘇如清倒是著實痛苦,幾度哭得傷心絕,甚至了胎氣。最後為了保護肚子裏的胎兒不得不振作起來。
皇帝還未回京,興元王府也還沒有被下令抄家,可是王府里的僕人四散逃離,生怕被殃及。一些膽子大的人夜裏潛府中盜錢財。後來甚至有人天化日之下翻牆盜。蘇如澈日日眼睜睜看著府里的人越來越,那些強盜堂而皇之闖。嚇得躲起來瑟瑟發抖。想尋求往日的親朋幫助,可這個時候誰都怕牽連,誰也不肯見。也想和府里的下人一樣逃走。可是能逃到哪裏去呢?養尊優的郡主哪裏能適應逃難的日子?而且府里的下人誰也不敢帶走……
蘇如澈日日以淚洗面,活在驚懼中。其實知道也跑不了,不再是郡主,而是罪臣之,能逃到哪裏去呢?府早晚會將抓回來……
皇帝要今早回京收拾殘局。臨走那天他再一次挽留段無錯。這幾日,他不知在段無錯耳邊念叨了多遍,把從小到大的兄弟都念叨了三個來回。
雖然,他明明知道段無錯決定的事本沒有迴轉的餘地。
「哎!哎!哎……」皇帝在賬走來走去,「我再給你建幾個糖室?」
「皇兄有心了,只不過若建在湛沅更好。」段無錯道。
皇帝只好使出殺手鐧。
他板著臉將賬的人盡數攆了出去,然後鼻子一吸,抱著段無錯的腰,開始哭。
段無錯無奈地抬起雙手。
「你怎麼就那麼狠心啊,湛沅那麼遠!我兒子都還沒生出來,你就要走了……」
段無錯嘆氣,拍了拍皇帝的肩膀,無奈道:「皇兄,你也該長大了。」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阿九你以前分明答應過等我有了兒子再走的!蘇如清雖然懷孕了,可是不知男。再說了,蘇如清是興元王的兒。就算那個孩子是皇子也不適合繼承皇位……」
皇帝又吸了吸鼻子。
「陛下早就有皇子在側了。」段無錯道。
「啊?」皇帝抬起頭,不敢置信地著段無錯。
段無錯眉眼之間始終掛著溫和的淺笑。他說:「臣弟不喜隨意承諾。當初答應陛下時,皇子已經出生了。」
皇帝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努力回憶。那日淑妃生下八公主,他失又是位公主,才去找段無錯哭訴,然後便有了段無錯的這個承諾。
「陛下不是沒有過皇子,而是無一例外的夭折。」
「我知道是皇后乾的,可是我不捨得罰……」皇帝有些心虛,「我也沒想到後來再沒生齣兒子來……」
「陛下可還記得淑妃的份?」段無錯問。
皇帝口而出:「不就是暗你嗎?」
段無錯頗為無語地瞥了他一眼。
「哦不不……暗阿九的曦嬪。這個淑妃……好像本來是阿九邊的侍。我去你府中的時候偶遇覺得漂亮就納進宮了。對不對?」
「宮中皇子皆夭折,淑妃未生產前問過很多郎中知道那一胎極可能是男胎。擔心孩子被人所害,來找了我。」
「然後呢?」皇帝眼地著段無錯。
段無錯窒了窒,不答反問:「皇兄,我們當真同父同母同學同師?」
皇帝不假思索:「你繼承了父皇的所有優點,我繼承了母后的缺點啊。」
他說得理直氣壯。
段無錯掰開皇帝勒著他的腰的手。
半晌,皇帝才反應過來。他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說:「你的意思是淑妃為了防止皇后害的胎兒,將八公主男扮裝?八八八八八……八公主?」
一瞬間,皇帝眼前浮現八公主的樣子來。
皇帝很高興,連段無錯也不挽留了。立刻帶兵沖回京城,他要立刻回去抱抱兒子,抱抱未來的皇帝。
「兒啊,你可一定得比你爹出息啊!」
他希他的兒子有能力一些,早點當上皇帝。那他就可以早日退居太上皇,過上賽神仙的日子……
段無錯目送皇帝帶著兵馬回京,然後登上馬車繼續啟程往湛沅州去。
依舊沒什麼隨從,這次連唯一的「侍衛」雲劍時也沒有跟著。
馬車,青雁將窗邊垂簾掀開,一邊吃著點心,一邊著窗外不停倒退的景發獃。
興元王的事解決了,段無錯這才騰出力來對青雁說那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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