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大年三十這一天，京里的年味兒其實已經很濃了，太極宮中也張燈結彩，到都是燈籠窗花，宮人太監不拘份高低也換上了新服，人人看著都喜慶了起來。

反倒是甘殿這幾日都在為了邵循的孕忙碌，招呼著改擺設的位子，添些早生貴子、百子千孫的佈置，再按照古時候流傳下來的規矩一一裝點好，也是想取個好彩頭，過年的事倒是往後推了些。

皇帝前幾日就已經封筆，不再上朝，只是偶有重要的政事才傳召大臣商議而已，因此比平常閒了不，也有時間在甘殿多待一會兒。

邵循有了孕，終於可以放心大膽的睡個好覺，不擔心被皇帝起來了，前一段時間便一天有一半的時間都是在床上睡著的，直睡到頭昏腦脹才會清醒一會兒，讓皇帝看的心驚膽戰，每次太醫來了都會問一遍。

結果就在臘月末尾，一天夜裡邵循突然睜開眼，怎麼也睡不著了。

將牢牢圈在懷裡的皇帝敏銳的醒了過來：“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邵循睜著眼迷茫道：“不知道，突然不困了。”

平常看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但是一旦發生在孕婦上，總是讓人更鄭重些，又過了半個時辰，邵循竟然還是沒有睡意，皇帝便當機立斷，起披上裳，傳人來掌了燈，連夜召了當值的太醫。

結果太醫診了許久的脈，問來問去也沒問出個結果，最後不得道：“這……也許就是貴妃娘娘睡足了，沒什麼大事。”

為著自己的一點小事，把一殿的人，上到皇帝，下到宮人都半夜三更的吵起來，邵循很是不好意思，但是皇帝卻放了心。

送走了太醫，兩人重新躺在床上後，邵循道：“以後一點點小事，就不要興師眾了，您看鬧得人仰馬翻的，其實就是睡的多點點而已。”

皇帝閉著眼把按在自己懷裡：“他們的職責就是伺候你，再說關係到你的，再謹慎也不為過，以後上的任何一點異都不要瞞著，太醫就是專門做這個的，不比你自己琢磨強？”

“還有，後天除夕宴，朕給你挑些人，多帶幾個宮人進殿，走到哪裡邊都不能離人，聽到了沒有？”

他的語氣比較強，不容反駁，邵循只得應了，卻忍不住嘟囔道：“那天那麼多人在，大庭廣眾之下還能出什麼事麼？”

皇帝道：“宮中越大的場合，人越多就越容易出事，就有那等人喜歡渾水魚，一切按照禮儀走的大朝宴也就罷了，怕的就是這種人多卻比較隨意的私宴……

說著皇帝慢悠悠的問道：“你……知不知道在宮裡，一年到頭哪天最容易出意外？”

邵循遲疑道：“難道……就是除夕麼？”

皇帝用手輕輕點了點的額頭，幽幽道：“你說對了。”

黑夜裡，皇帝的聲音帶意味深長的覺，讓邵循不自覺的打了個哆嗦，皮疙瘩都起來了，忍不住一個勁兒的往皇帝皇帝懷裡鑽。

直到覺著的腔似乎是在無聲的震，邵循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惱道：“您、您又故意嚇唬我？！”

皇帝到底忍不住笑出了聲，還是怕邵循當真惱了，這才解釋道：“朕是怕你不長記，雖然有點誇張，但也不算騙人。”

邵循哼了一聲，要推開他：“我又不是那樣魯莽的人，在您眼皮子底下，不說不定都能被您瞪一眼，能出什麼事。”

皇帝了的頭：“你說對了，朕時刻都有一隻眼睛盯著你……所以，聽話些，你現在子特殊，也不許吃外邊那些個還不知道經了幾道手的東西，要是了，就膳房或者你這裡的小廚房準備點心，了也不許喝酒。”

這嘮叨聽得邵循的困勁兒都快要上來了，連忙一個勁兒答應，才讓皇帝停了下來。

其實以前皇帝對后宮的事都是撒手不管的，總是有太后坐鎮，德妃和淑妃掌印，幾個妃位協理，管什麼樣子他也不上心，但是這只是他懶得管而已，一旦上心了，宮權也就說收就收，立即就能從宮妃手中下移到底下二十四衙門，以司禮監為首，可以輕易架空后宮的權柄。

當時邵循即將進宮，皇帝也不放心將的安危到其他人手中，便一早開始佈置。

現在德妃和淑妃仍然掌握著宮權，但是卻不像之前那樣可以獨斷，命令照發，但是決策需要到多方摯肘，一旦遇上大事，還得上報貴妃及太后，總之就是看似仍然可以置后宮中事，但是其實上面多了能制們的上司，下面執行的人也不是直屬，做起事來束手束腳。

們覺得不如以往踏實，但其實宮務倒是清明了起來。

但是清明歸清明，這也是相對而言，后宮的人一多，自然容易生事，況且邵循現在所的寵越多，集怨也不，偏偏資歷不夠，時間太短在宮中的地位還不穩，難保有人腦子一熱就鋌而走險。

平時皇帝相信邵循是有自保之力的，但是現在肚子裡還有一個小的，格外脆弱，要是真有個萬一他也承擔不起，乾脆也就不冒那個險，不管有沒有危險，統統當作危險來看待。

皇帝這麼想了一會兒，本以為懷裡的人已經睡著了，便也閉上眼睛，結果不一會兒就覺邵循有點泛涼的指尖輕輕在自己的臉。

他不聲，接著果然被一個的事非常輕緩的了一下。

皇帝的角忍不住勾了起來，用手捧住邵循的後腦，吻住了即將要離開的的，過了一會兒才放開：“怎麼，睡不著就來招惹朕？”

邵循眼珠了，輕聲道：“您要是困了就睡嘛。”

皇帝無奈地笑了笑，接著又低頭吻了吻的角，手一邊解開的繫帶，一邊將環抱在懷裡：“想要什麼都可以，但是你不許，驚了孩子就不好了。”

邵循便閉上眼睛，暈紅著臉聽話的靠在他懷裡，果真乖乖地，到最後難耐地都快把咬破了，也當真一也沒有。

除夕的晚上是皇室的家宴。

這一天能進宮赴宴的都是趙氏的宗親，連帶著出嫁的公主及其夫婿子，有一個算一個都要出席。

皇帝唯一的親兄弟就是同母的懷憫太子趙瀛，他既已經早亡，那麼跟皇帝緣關係最近的就剩下了幾個庶出的姐妹，已被封為長公主。

先帝的兄弟姐妹也很，但是堂兄弟倒是很多，只是這些關係就遠了，只有一個陳王，因為年紀大掌了宗人令，跟皇帝這一支還算是親近。

所以邵循到了席中，發現自己認識的人並不多。

后宮的妃子和皇子皇已經悉數席，按照份都有自己的地方，再往外就是各位長公主，眾親王、郡王和王妃，王子和郡主縣主等，人數雖不，但其實除了個別幾個，都是些生面孔。

邵循是陪著太后一起席的，下意識的觀察眾人，在場其他人的視線也晦的織在的上。

英國公的嫡長，淑妃的堂侄，最後了皇帝的貴妃娘娘，還有本事得到了太后的重。

最重要是的，現在腹中還懷著皇嗣。

其實滿打滿算，從太后生病招邵家的兒侍疾，到如今也不過才幾個月的功夫，人家竟然連皇子都快生了。

這又讓后宮其他的人們怎麼能不又妒又羨。

邵循雖然不知道其他人在想什麼，但是其實猜也就能猜出來，但是現在沒空想這些，自從公開孕事之後，這是第一次在人前面，只覺得眾人的視線灼灼，各有意味，若要化實質，怕都要把的肚子灼穿。

但是並沒有理會，陪著太后將送到座位上之後，手搭在秦氏的胳膊上不不慢也坐了下來。

今天是家宴，皇帝的座仍然高高在上，兩邊則是太后和皇后的位子，太后後特地留了一個單獨的小桌，坐的是先太子的孀鄧氏，而太后的下首則是邵循，邵循的下首是淑妃。皇后的位置下面則是德妃。

宮妃的後排就是各位皇子公主，或是年長一輩的長公主。

自從邵循進宮以來，從未見過皇后，的鹹寧宮一直閉著大門，對外總稱皇后不適，不願見客，但是除夕宮宴雖只是皇室的私宴，相對來說不如明天元旦大朝宴那樣隆重正式，但其實對眷們來說更加重要，是屬於那種只要有一口氣就必須參加的場合，因此這次屬於皇后的位置還是被留了下來。

帝后尚且沒有席，邵循就是眾人矚目的焦點所在，即使私下里人談，也總是會不自覺的談及貴妃如何如何，幸好時間不長，不然邵循就算再淡定，也難免會覺得不自在。

過了一會兒，皇帝自兩儀殿而來，也已經坐到了座上，所有人的話題不再是邵循，這才發現竟然了一個人。

——皇后居然還沒有到。

歷來宮中宴會，按照規矩最後出面的必定是為天子的皇帝，皇后一般和太后一起，或者還要稍早一點，但是這次太后和貴妃一起場，要是到的比皇后晚，未免太打的臉，因此兩人特地早到了一會兒。

但是無論如何，在皇帝已經席的況下，皇后居然還沒到……

在場的都是宗室，不像外臣那樣謹慎，議論聲不可避免的響了起來。

德妃挑了挑眉，對邊的心腹宮人低頭道：“皇后怎麼回事，終於要嚥氣了？”

那宮人嚇了一跳，見確實沒人聽到的話才放下心來：“您別在外邊說這種話啊——咸寧宮前幾天還在準備禮服，今天怎麼也不可能突然就下不了床了吧……是不是陛下不讓出來？”

德妃看向上首，之間皇帝眉間微凝，像是也在向何晉榮吩咐什麼，便道：“陛下該不會也不知道吧，那可真是醜人多作怪，總想著做些什麼來引人注意，也不瞧瞧誰還記得。”

說的有些偏頗，即使皇后平日里存在再低，也是一國之母，這樣的場合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被人們忽視。

皇帝剛剛派何晉榮去咸寧宮請皇后來，殿外邊傳來的通報聲：“皇后娘娘到——”

雖然在皇帝之後才到，但是到底是來了，除了皇帝和太后的所有人都起行禮。

邵循低下頭，按照規矩不去直視皇后，等著從面前走過。

結果中宮的儀仗甚至還沒有進來，邵循就先聽到從上首太后桌子上傳來幾聲清脆的靜。

邵循愣了一下。

——那是茶杯被太后用力擲在桌子上，又滾到地上摔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