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取了四個店麵,一口氣打通,店麵前擺滿了桌椅板凳,一張寫著“林”的酒迎風飛舞。
藺走近,一撲鼻的香氣翻湧而來。
林家酒肆和一般酒肆不同,出菜講究一個“快”字,與食攤類似,在店門口架起一串鍋和桌案,邊做邊賣。
門口有聲音洪亮的小二高聲喊著價,麻利地報著菜名,吆喝著食客座。
林家的夥計做什麼都是井井有條的,不一會兒就讓吵鬧的漢子們全部點菜座了,藺到了跟前,被小二辟裡啪啦介紹一頓,懵懵地不知道吃什麼。
小二抬手一指:“您看來碗打鹵麵如何?”看這位不像是能吃的,就不介紹他吃蓋飯或者夾饃就湯了。
藺點頭,跟著小二來到打鹵麵攤前。
做麵的是之前附近食肆賣麵的老板娘,一看藺的臉,語氣頓時好了不,笑著問道:“您澆什麼鹵?”
藺隨便選了一個,老板娘應了聲,接過後方活計端來的麵碗,往白水麵條上澆上一大勺熱氣騰騰的鹵,遞給藺。
麵碗還是燙的,藺小心翼翼地接過。
此時人還不是很多,藺尋了個空桌,聞著噴香的打鹵麵,迫不及待地筷。
打鹵麵鹵澤棕紅,鮮亮潤澤,麵白鹵厚,黃的蛋皮、黑的木耳香菇、紅的胡蘿卜、白的豆腐丁,混雜在一起富。
用筷子攪拌均勻,鹵子依舊稠而不散,裹著細均勻的麵條。
一口便明白稠鹵的妙來,鹵子鮮香,配上麵條鹹淡適宜,鮮香渾厚,醇而不膩。
打鹵講究好湯,慢熬湯的配上口蘑丁,鮮得讓人恨不得吞下舌頭。
蛋花散落在鹵中,薄而韌,蛋香醇厚,在棕紅的鹵中格外顯眼,因為蛋花薄才足夠味,一嚼,鹹香的鹵湯從蛋花中溢出,配著勁道爽口的麵條越嚼越有味。
也不知道這麵條是怎麼的,明明沒有湯,卻毫不粘黏,韌爽,分明。
這種麵條在前,很難有人做到優雅地食用藺才開始還在克製,到了後頭直接挑起一大筷子“唏哩呼嚕”地口。
濃稠的鹵湯和麵條包在口裡麵,又燙又鮮,鹵湯裡灑上點白胡椒,燙意激起了胡椒的麻香,辣中帶鮮,鮮中醇,再滴幾滴香醋,一口接一口,吃得角沾鹵,完全停不下來。
藺吃得開心,渾然未察覺對麵坐下了一人。
對麵那人邊吃邊自言自語:“這麵條上澆的湯可真是妙,香菇口蘑鮮香,蛋皮醇香香鮮筍木耳清香,又有湯的香,明明是平常的食材卻做出了不平常的味道,看來民間的智慧是無窮的。”
這聲音,這語氣,這悉的嘮叨……
藺抬頭,就見明明說了要去書肆搶孤本的同僚李復坐在自己的對麵,沉浸地品嘗著打鹵麵。
他的眼神在李復上掃一眼,深棉衫,再看看自己穿的,這也太像了吧。
對麵的人還在唏哩呼嚕順道念念叨叨地吃麵,藺不了了,敲敲桌麵。
李復莫名其妙地抬頭,然後就僵住了。
兩人大眼對小眼,半晌幹地吐出四個字:“好巧好巧。”
他們假笑了幾下,然後不約而同地低頭吃麵,李復總算收斂了聲響。
吃了沒幾口,側麵來了一人,唏哩呼嚕地吃起麵,藺本不在意,但餘瞟到那悉的深袍,總覺得有種莫名的怪異。
他側頭一看,果然和自己上這件無甚區別。
在看穿這裳的人,可不就是說要與同窗聚會作詩不能去跑馬了的同僚關映嗎?
藺停了,對麵的李復覺得奇怪,跟著抬頭瞧向旁邊的人。
桌上一時安靜,關映也頓住了,一抬頭,三個人大眼瞪小眼。
“……”
一片沉默中,三人不約而同地想:他們明明吩咐的是讓下人“找件普通百姓穿的不起眼的裳”,為何此時此刻三人上裳竟然是一樣的?!難道各府下人眼裡的不起眼都是這款式的?
第43章
除了這幾個為躲人而刻意裝扮過的東宮同僚們,謝珣和薑舒窈也打扮了一番,畢竟到碼頭還穿著綾羅綢緞總歸是不合適的。
薑舒窈特地讓白芷找出麻布做了一黯淡的裳,頭發用布巾一裹,素麵朝天,不加裝點,活似個農家新婦。
謝珣穿的也簡單,兩人並肩行走,一眼看過去就像是村裡最俊秀的書生娶了村長家養大的閨。
天兒太熱,日頭曬在上火辣辣。碼頭做工的糙漢也不講究了,上衫一,著膀子大咧咧地在道上行走。
謝珣來之前沒料到這點,直到看到了一批剛剛下工滿是汗的赤膊漢子從麵前經過,才陡然警覺。
不是他不信任自家的媳婦兒,實在是薑舒窈此前的傳聞做不得假,確實是在男麵前不怎麼能把控的住自己。
謝珣為了不顯得太過多疑,隻能悄悄地斜一下眼,用餘盯著薑舒窈。
這不看還好,一看就委屈了——薑舒窈的眼神正好落在人家漢子上。
這可就冤枉薑舒窈了,這隊赤膊壯漢子從麵前走過,好大一片古銅,下意識就看過去了,真和好沒關係。
謝珣咳了一聲。
薑舒窈轉頭看他。
謝珣舒坦了。他知道自己生得俊朗,以前不曾在意京中關於他容貌的贊,此時此刻卻把那當做了底氣。
不要看他們,要看就看我好啦。
他這麼想著,臉繃得很,不像是來看食肆開業的,更像是來討債的。
薑舒窈見他這樣,正想問他怎麼了,眼前又路過一堆膀子漢子,的眼神再次下意識跟著飄走了……
謝珣:!!!
“咳!咳!”他握拳大聲咳嗽。
薑舒窈嚇了一跳:“沒事吧?怎麼咳這樣?”
謝珣放下手,強作淡定:“無事。”
話音剛落,又有一堆膀子漢子路過。
他心頭那個火氣“蹭”地就冒了起來,這群人怎麼回事,有這麼熱嗎,還沒有夏呢!
他渾冒著嗖嗖的冷氣,薑舒窈未曾注意,倒是一旁賣餅的老嫂子笑了出聲。
薑舒窈聽到笑聲,不解地看向餅攤的婦人。
婦人對使使眼,看看謝珣,又看看那對膀子漢子,薑舒窈愣了半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謝珣大概是在生氣?
難道他覺得這群漢子有傷風化,還是在嫌棄平民百姓的不講究?
“謝伯淵。”自從放棄討好謝珣後,就一直喚他的表字,卻不知這樣在謝珣耳裡聽起來更為親暱。
表字是親近的友人和長輩才會喚的,每次一喊,就會讓謝珣覺得兩人之間有一層朦朧細膩的親近。
“嗯?”他收斂神,轉頭看。
“謝謝你。”薑舒窈真誠道,“一般高門大戶的男人哪會願意讓自己明正娶的夫人來這些地方,你卻親自帶我來這裡。”
明明打扮地極為樸素土氣,可是那雙眼眸卻愈發的奪目靚麗。謝珣忽然對剛才那群漢子生出理解,這天兒可真是夠熱的,熱得他渾冒汗,臉都要熱紅了。
此時此刻一隊小孩從街尾跑過來,手上提溜著魚簍,你追我趕,吵吵嚷嚷地像一陣風吹了過來。
路上行人躲避不及,被撞了一下,裡笑罵道:“黑魚,你又搶大山的簍子,看你爹怎麼收拾你!”
他們習慣了磕磕,薑舒窈可不一樣。
謝珣想都沒想,立刻手抓住薑舒窈的手腕,把往自己邊一帶。♂思♂兔♂在♂線♂閱♂讀♂
薑舒窈猝不及防地被他一拉,沒站穩,額頭撞到他的肩膀,痛得倒吸氣。
謝珣嚇了一跳,怕生氣,連忙問:“磕痛了?”
薑舒窈額頭還抵著他的肩膀,沒有立刻回話,謝珣心下忐忑,正待道歉時,肩膀突然傳來一陣意。
笑聲漸漸放大,薑舒窈整個人笑得直發抖:“至於嗎,我又不是瓷做的人,嚇這樣。”
“大驚小怪。”抬頭,笑道。
謝珣這才察覺不對勁兒,往四周一看,發現所有人都齊刷刷看著他倆,連剛才上躥下跳橫沖直撞的小也停下了腳步盯著他們。
他麵上發燙,扯著薑舒窈趕走遠。
走了一會兒才發現,自己好像扯著什麼,纖細,,溫涼如玉……
薑氏的手腕!
謝珣手掌頓時燙得發疼,想要放開又覺得右手僵住了,合攏的手指怎麼都打不開。
薑舒窈也詫異謝珣拉著的手腕走了一路,想要提醒,又怎麼都開不了口,怕提醒顯得太過刻意。
抬頭悄悄看著謝珣的背影,總覺得他似乎長高了一些,從年長了男人。
牽著自己手腕的右手溫暖有力,似乎讓他這樣一直牽著也好的。
兩人找到林氏酒肆時正是放工的時候,酒肆這條街人山人海,有漢子不喜歡坐下吃飯,幹脆要了一碗麵蹲在街邊唏哩呼嚕地吃了起來,更顯擁。
作為一個小娘子,出現在這裡還是很奇怪的。
有人眼神落在薑舒窈上,謝珣右手收,把薑舒窈牢牢拽著,左手一,將頭巾往前扯,遮住別人的視線。
一番作做得自然而然,行雲流水。
“生意紅火,這下放心了吧。”謝珣道。
薑舒窈點頭:“看他們吃得歡欣,我也歡喜。”
謝珣輕笑,拉著往涼走:“要嘗嘗味道嗎?”
“當然,我看看他們做的怎麼樣,有沒有浪費我細致到極點的食譜。”
兩人來到麵攤前,薑舒窈掃了一眼,自己在信上描述的規劃林氏全數照做了,不僅如此,還加以改進,改進後的法子更加適合古代的食肆。
隨手要了兩碗熱幹麵,把謝珣那份也決定了。
熱幹麵和普通的炸醬麵不同,麵條用的是鹼麵。桂皮燒灰,放在鬆上,用開水多次過濾便得到了天然的鹼水,以此製作的鹼麵更利於保存,吃起來也泛著淡淡的鹼香味。
麵條過水過油後放在一旁,客人來了以後廚娘將麵條在開水裡迅速燙一下,手腕幾抖,瀝幹水後裝碗,淋上辣油、香醋、醬油、蒜等多種配料,澆上澥好的芝麻街,舀上酸豆角、蘿卜丁,蔥花等,看似簡單實則復雜的熱幹麵便做好了。
因為調料本稍高,所以熱幹麵賣出了葷臊子麵的價格,不過碼頭做工的漢子工錢不低,也不吝嗇晌午的一頓飯錢,聞著醬香撲鼻的熱幹麵,掏錢來一碗的不在數。
謝珣端上兩人的碗,選了角落裡正巧隻夠兩人坐下的半張小桌子。
熱幹麵麵條纖細,黃澄澄的,芝麻醬澤如油,蘿卜丁橙紅鮮亮,蔥花翠綠,稍作攪拌,芝麻醬融麵條中,熱騰騰的芝麻醬醇香味漸漸溢散出來。
麵條過了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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