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能忘了,歷史上有過記載,他們上學還學過,天元之,那時朝廷發現得晚,叛軍已經氣候,費了許些時日才剿滅乾淨,叛軍之險狠毒,為朝廷妥協,竟抓了瓊州無辜的百姓大開殺戒,至於瓊州場,更是滿門屠盡。
蘇婉還記得當年歷史考試,似乎出過讓他們評價天元之對瓊州的意義的題目,答案是因此讓朝廷重新重視起瓊州,選派了能幹吏,給瓊州帶來一陣清流,經過幾年休整,瓊州逐漸改變當初窮山惡水之面貌,百姓足食云云。
可史書上寥寥幾筆叛軍作,殘酷屠城,放到現在卻是流河,現實就是如此殘酷,即便宋子恆提早十幾年發現,卻也是危險重重。
蘇婉兩輩子頭一次遇到這樣的難題,本不知作何取捨。
宋子恆卻沒想過要取捨,握住的手道:「也是我太沒用,才讓家人陷於如此危險之地,可是娘子,良辰和良奕還那般小,他們比我更需要你陪在邊。」
蘇婉演過很多哭戲,演技爐火純青,一抹眼睛就能掉下淚來,這會兒眼睛乾到不行,卻無論如何都哭不出來,只是眼眶發紅的看著宋子恆。
宋子恆似是知道要說什麼,搖頭道:「我不能走,娘子帶了良辰他們走,還有可原,我要是也一塊走,真要發生那一步,誰來給瓊州百姓主持大局?叛軍只怕也會因此警覺,說不準更早發現我了。」
蘇婉想說的都被宋子恆堵了回來,也知道他的考量沒錯,事到臨頭,哪有當的先扔下百姓,自個兒逃命的——就是他真逃過一劫,以後也別想再當了。
宋子恆的心思,蘇婉未嘗不了解,讓他臨陣逃,背負罵名,他只怕更希自己英勇就義。
想清楚這一點,蘇婉緩緩點了頭,問:「我何時出發去廣州?」
宋子恆有些詫異:「我還以為娘子不會這麼快同意呢。」
「相公打定主意的事,何曾更改過,我更不是不知好歹,你一切都安排好了,待我們走後,你在這裡便無後顧之憂,想做什麼便做什麼,不必再縛手縛腳。」
宋子恆手摟住了蘇婉的肩,把按在自己前,微微嘆氣:「若不是考慮到良辰和良奕,我又何嘗捨得送娘子走,生死同衾,終不能如願了。」
蘇婉道:「我不管,我在廣州等著相公親自接我回家。」
「好。」
宋夫人娘家父親在廣州染了病,據聞很嚴重,老家人怕趕不及到,宋夫人又是爹娘唯一的孩子,出嫁了也不能棄娘家不顧,是以次日一早,宋夫人便帶著兒子匆匆出發去了廣州。
只宋大人礙於公務在,無法同行,只得安排了府里大半下人隨行,為了在岳父跟前表現,一箱一箱禮品不要錢的往船上搬,碼頭還上演了一幅夫妻不舍離別的場景。
越是大張旗鼓,越沒人往別想,眾員富商反倒拳掌,宋夫人終於不在,該是他們各顯手的時候了,萬不能讓知州大人「寂寞」。
宋子恆也照例該幹什麼幹什麼,一晃幾日過去了,蘇婉所乘的船,也終於靠岸了。
在海中飄搖了近十日,還是腳踏實地的覺好,船剛停穩,宋良辰和幾個孩子便迫不及待的下船了,蘇婉抱著宋良奕,在劉媽的攙扶之下下了車。
小綠也帶了自個兒才幾個月的兒子出來,此時把孩子抱在懷裡,站在人來人往的碼頭,一時間有些茫然:「小姐,老爺沒派人來接咱們?」
「相公還沒來得及給爹送信,咱們便過來了,他這會兒只怕還不知。」
宋良辰聞言轉過頭來問蘇婉:「娘,外公在哪兒?」
負責開船的驛差上來道:「宋夫人,您若不介意,不如讓小人去驛館請驛丞大人安排馬車,送夫人等去目的地?」
蘇婉看了劉媽一眼,劉媽笑著塞了錠銀子過去,道:「不必大干戈,我們夫人的意思,是想勞煩大兄弟給我們租幾輛靠譜的車子,送咱們去城裡的蘇記酒鋪。」
對方了銀子,立時眉開眼笑:「蘇記酒鋪小人知道,是城裡最大的酒鋪,您等著,小人這就去給貴人馬車。」
小綠另提醒道:「小姐和大爺坐的馬車須得乾淨整潔才行。」
「姑娘放心,小人定安排妥當。」
驛差雖瓊州廣州兩地盤,自個兒卻是正兒八經的廣州人,很快便找來妥當的車夫,從船上卸下來擺在碼頭的一箱箱行李,也飛快的被搬上車,準備停當,劉媽才對蘇婉道:「夫人,請上車。」
蘇婉仍抱著宋良奕,將將滿一歲的小傢伙,半大不小的,還不懂事,卻也不像小綠才半歲不到的兒子那般吃了就睡,宋良奕是能到周圍環境些許陌生,缺乏安全,平日誰都可以逗兩下,如今卻是不能離蘇婉旁半步,一分開就哇哇大哭。
因而蘇婉也只能抱了孩子上車,宋良辰卻突然上前道:「娘,爹說了要照顧你和弟弟,我來抱良奕罷!」
蘇婉強裝出來的鎮定,卻因著這一個眼神破了功,蘇婉忙仰頭收了表,拍了拍宋良辰的頭笑道:「上車再給你抱。」
宋良辰抿:「好。」說著,手扶著了蘇婉。
蘇婉卻也沒拒絕,雖然小傢伙個子小小的,本使不上力。
馬車夠大,能容納十多人,子和孩子們便都上車,其餘家丁在後頭的板車上看行李。
一行人浩浩往廣州最繁華的街道趕去。
馬車速度很快,不過兩刻鐘,掀開車簾,遠遠瞧見蘇記酒鋪碩大的招牌立在那兒,須臾間,馬車也已經停下了,蘇婉被人扶著下了車,抬頭看了牌匾一眼,還沒邁步進去,主事模樣穿著的男人連忙一臉笑容的湊過來:「夫人頭一會兒見,可是特意來看本店招牌容酒的?」
宋良辰抬頭看著蘇婉:「娘,外公不在這兒嗎?」
主事聞言一怔,明的目在一行人上來回穿梭,待看到後差打扮的驛差時,心裡頭幾乎有些確定了,他是廣州本地人,來蘇記做活后,聽說了東家的份,似乎有個當大的親戚,所以很多達貴人都特別買多家的賬,後來東家來得多了,他漸漸知道東家後頭那位來頭大的親戚到底是誰。
竟然是瓊州的知州大人,正四品,還是狀元出,前途無量!更重要的是,東家與這位宋大人不是普通親戚關係,而是其如假包換的岳父,宋大人極為看重東家,只要東家在廣州的日子,幾乎月月都有書信寄來!
想到這兒,主事瞧著家丁正搬行李的架勢,越法確定了幾分,眼神也頗為激的道:「您是……姑?」
蘇婉眼神一愣,還沒想到自己居然就變姑了,小綠已經應了聲:「正是,聽聞老爺病了,姑娘連忙帶了大爺和二爺趕來探,姑爺因公務繁忙,暫時不了,沒能一塊來。」
「啊?哦……」主事眼睛發暈,「但是東家並未……」
「我爹在哪兒?」
到蘇婉的眼神,主事心頭一凜,口而出道:「東家在後院,姑請隨小人來。」
主事代了夥計好好看店,便要領著蘇婉過去,劉媽落後了半步,拿了銀子賞給車夫和熱心陪同過來的驛差,寒暄兩句:「有勞大兄弟了。」
「當不得,能為宋夫人效勞,是小人的福分,下回夫人若有吩咐,直接使人去驛館喊小人便是。」
「那就勞煩了。」劉媽笑著將人送走,這才收了笑意,轉,神匆匆的回了後院。
蘇老爹當初看店面時,也頗為滿意鋪面後頭這個二進的院子,最初是沒連通,前任主人頗有心思的在中間開了扇門,蘇老爹想著自個兒來廣州總要有住,為省事乾脆一併買下來。
如今到時方便了蘇婉。
主事帶了蘇婉穿過小門,進到宅子大廳,這才陪笑道:「姑,小人先前怕說,騙了姑,東家這會兒去見了隔壁店幾個相的東家,小人這就去把東家請回來可好?」
「抬了轎子去,我爹保行程。」蘇婉想了想,又指了個當初從京裡帶下來的家丁,是蘇老爹認識的人,道,「他陪你一塊去。」
主事笑容不變的應了,告了退,轉離開時眉眼卻染上一深思,他先還以為姑無緣無故就這般大張旗鼓的跑來廣州,明顯東家沒病沒災的,姑探病的理由不立,倒像是跟姑爺吵架,一氣之下帶著孩子跑回娘家的形。
可如今瞧著姑的樣子,怕是他想岔了。也罷,姑怎麼也說是四品夫人,此番偽裝來廣州,說不準就是朝廷大事,不是他們這等升斗小民可以打探的。
主事心裡微微警醒,面上一派自然的引了家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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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婉!」
聽到蘇老爹中氣十足的聲音時,蘇婉正把宋良奕哄睡著了,宋良辰也有些犯困,靠在上瞇著眼睛,聽到這個聲音卻猛然驚醒,睜開眼睛就從蘇婉上跳下來,往門外沖。
「外公!」
幾月不見,蘇老爹又富貴了不,矮下子,將宋良辰一把抱起來:「乖,路上辛苦了。」
宋良辰搖搖頭,問:「外公子好了嗎?」
「想到良辰要來,外公的病就全好了。」
宋良辰抿著,大眼睛亮晶晶的:「弟弟也有來。」
「好,咱們去見弟弟。」蘇老爹早已忍不住了,抱著宋良辰大踏步往屋裡走,蘇婉正走出來相迎,「爹。」
蘇老爹停下腳步,晦的打量了蘇婉兩眼,這才頷首,道:「我進去看看良奕。」
「他在船上睡不安穩,一沾床便睡了,你們小聲些,別吵醒他。」
於是蘇老爹生生將自己大的軀,變貓一般走路,半點聲響也沒發出,站在床邊看了宋良奕好一會兒,才微微嘆了口氣,看著懷裡的宋良辰也昏昏睡的模樣,便輕輕把他也放到床上,宋良辰軲轆往被窩裡一滾,頭抵著宋良奕的頭,閉上了眼睛。
蘇老爹還溫的給兄弟倆蓋好被子,才看了蘇婉一眼,低聲線:「出去說話。」
蘇婉乖乖跟了出去,外間,劉媽已經給他們上了茶,蘇婉問:「大寶可還好?」大寶就是小綠的孩子。
「還不錯,就是可能累了,小綠在哄他睡覺。」劉媽笑道,「夫人和外老太爺想是有事要談,老奴先去門外候著,若有吩咐,高聲喊老奴進來便是。」
知道劉媽心的把門關上,蘇老爹才終於出聲,神凝重的道:「說罷,忽然跑來廣州,到底所謂何事?」
「沒什……」
蘇婉話還沒說完,便被蘇老爹打斷了:「這話就省省,別拿來哄你爹我了,依婿的子,若沒事會讓你們母子單獨出院門?再過半月良奕就滿歲了,便是再有急事要來廣州,也得讓良奕辦完滿歲再來罷?」
「果然哄不到爹。」蘇婉嘆氣。
蘇老爹深深皺眉:「到底什麼事,連婿的擺不平,竟要你帶著孩子跑出來避風頭?」
「場上的事,我也還鬧不清楚。」蘇婉半真半假的道,「不過相公說了,頂多就半月到一月,解決完那頭的事,便親自來接我們回去。」
蘇老爹將信將疑:「真有你說的那麼輕鬆?」
「相公已經寫摺子進京了,聖人想來很快會派人過來,到時還不好解決。」
「聖人竟也知道這事?」蘇老爹驚訝,不自覺的點頭,「那便安心等上頭派人來便是,希這期間子恆不要有事。」
蘇婉眼底閃過一擔憂,隨即又了去,溫聲道:「不過這裡另有一事要拜託爹。」
「什麼事?」
「京里來人,沒船也無法進瓊州,原本倒是可以將驛館的船暫時扣下來,只等京里來人,可如此一來,只怕就打草驚蛇,令那些人警醒,事態就麻煩了,倒不如舍了驛館的船,爹你暗中去租下兩艘商船。」
「兩艘商船?哪能要這麼大的船?」
「以備不時之需罷。」
蘇老爹臉更是凝重起來,看了蘇婉一眼:「你真不知究竟怎麼回事?」
「當然不清楚,這些都是相公我對爹說的,他只說務必要做好這些,其餘也沒時間解釋。」
蘇老爹神一凜,點頭道:「子恆還說了什麼?」
蘇婉點點頭,從袖中出一封書信,遞給他:「這是相公寫給廣州知州的,爹似乎與知州府有些關係,不知今兒夜裡,能否將書信親自到廣州知州的手上?」
蘇老爹鄭重的接過書信,天一黑就出發去知州府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蘇婉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索披了衫起床,劉媽放心不下,特意在外間守夜,聽到靜立時驚醒,點了燈輕聲問:「夫人醒了?」
蘇婉低低「嗯」了一聲,只聽得屏風後頭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沒一會兒,劉媽便端了燭燈進來,低聲道:「夫人可是睡不著?」
「什麼時辰了?」
「大概亥時三刻。」
「我爹還未回來?」
「老奴並無聽到院外有靜,想是還未回來。」
蘇婉目轉到半支著的窗外,怔了片刻,道:「院外月不錯,劉媽陪我出去走走罷。」
劉媽心知心煩意,倒也不多加勸阻,只點頭道:「夜深氣重,夫人稍等片刻,老奴去給您取件斗篷來披上。」
寒深重,夜涼如水,蘇婉看著自己的影子清晰的在腳下顯現,忽然覺得這夜還真符合此刻的心境,抬頭看著夜空中的姣姣明月,深深嘆了口氣。
對月思人,如今算是嘗到了牽腸掛肚的滋味,只是不知道對方現在如何。
以前日日在一起,沒什麼可擔心的,便也不覺,如今才發現沒有聯繫工,當真是不便。
劉媽默默的跟在蘇婉後,也沒說話,院一陣幽靜,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緩緩傳來,劉媽抬頭道:「估著是外老太爺回來了。」
伴隨著劉媽的話剛落音,蘇老爹的影便出現在蘇婉眼前,蘇老爹看到蘇婉,先是愣了一下,而後反倒微微點了下頭,問:「在等我回來?」
蘇婉反問:「爹將信到鄭大人手上了?」
「正是。」
「鄭大人如何反應?」
「他比較猶豫,說茲事大,不敢妄作決定。」
「可是相公既然寫了書信來,定是有十足的把握,就算最後錯了,也是相公罰,鄭大人擔不了分毫干係,反倒是萬一對了,因著鄭大人不配合工作,導致不可避免的損失,鄭大人卻是要負全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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